第九章 倭匪之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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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怡龍聞知朝廷派兵剿匪,心中大喜,汪直道:“宋兄弟,你覺得呢?”宋怡龍恨不得殺盡倭寇,朗聲道:“如果撤向其他地方,汪船主苦心經營許多年的島嶼拱手讓人,豈不太可惜了?何況大寨中英雄濟濟,兵馬齊備,不到拚得氣力澌盡,誰能甘心任人宰割?”徐海聽得幾聲愁歎,背向一旁。

    汪直點了點頭,道:“陳東,依你之言,我們是攻還是守?”陳東道:“兩軍交戰,要靠兵馬實力,能攻則攻,不能攻則守。從敵我雙方力量對比來看,眼下敵勢大,我弱小,主動出擊我軍必定吃虧,故得采取防禦作戰以消耗和疲憊敵人,待敵出現有被我打敗的條件時,再轉入進攻。誠如孫子兵法所雲:‘不可勝者,守也。’”

    汪直問道:“既是防守,我軍該如何布署?”陳東道:“防禦作戰需先‘知己’,要依據不同態勢采取不同的防禦作戰方式。雙嶼島四麵環水,敵軍必是乘舟而來,其登陸之時防禦最弱,我們可守住各處險要關隘,居高臨下,炮火巨石齊轟,敵軍衝不上來,舟上糧草又不濟,隻得退軍,那時,我們乘勝追擊,定能大勝!”

    汪直笑道:“先守後攻,攻守結合,很好,這次防禦布署的重任,就全權由你負責。”陳東大喜道:“多謝船主,在下定當盡心盡責,鞠躬盡瘁。”事不宜遲,這就帶領眾將前去布署,徐海悶悶不樂,也隻得聽命。

    宋怡龍見眾人都已出了大寨,呆在原地,不知如何向汪直提出離島之辭。汪直問道:“小兄弟,你還有事麽?”宋怡龍想說:“經過上次的大戰,身心疲憊,還未恢複,想暫時離開雙嶼,去寧波散散心。”但眼下正是防守雙嶼的關鍵時刻,冒然離開,豈不是遭人懷疑泄露軍情?

    鬥大的汗珠自宋怡龍的額頭滴下,汪直見他許久不回答,滿麵狐疑,走了過來。宋怡龍見其起了疑心,心頭亂跳,不知如何應付。汪直伸出手來,往宋怡龍的額頭上一摸,叫道:“小兄弟,你的頭好燙啊!唉,你的病還未複原,就不要到處亂跑嘛。”吩咐一衛士,道:“快送宋兄弟回房休息。”

    宋怡龍見汪直這番善待自己,愈發不好意思請辭,心中反而生出一絲愧疚之情來,也許真如徐海所言,世上之人本無好壞,都是時事所逼。但想到無辜百姓慘死,一腔熱血湧上心頭,這種仇恨決非一點小恩小惠所以湮滅,鬆下的拳頭又捏緊了。

    一頂大轎載著宋怡龍回到住所,他在裏麵悶得透不過氣來,便掀開轎簾看看風景,半路上另一頂大轎依呀搖來,轎中之人也正掀著簾子,卻是北昌具教。兩人一見,都是一笑,下得轎來。

    宋怡龍道:“幾日不見,這是到哪裏去?”北昌具教道:“家裏坐不住,找汪直商議一下軍務。”宋怡龍道:“你似乎憔悴不少。”北昌具教撫著胸前的傷口,歎道:“行刺盧鏜時,被徐誌戈一攪局,險些丟了性命。”

    宋怡龍驚道:“就徐誌戈一個人嗎?”言下之意是想套出他有沒看到沈嵐,北昌具教道:“不止他一個。”宋怡龍大喜道:“啊,還有誰?”北昌具教道:“還有崆峒派的兩個道士,哼,不過,我也有幫手,說不定,崆峒派的現已到閻王爺那裏報道去了!”

    宋怡龍長歎一聲,又問:“再沒有別的什麽人了嗎?”北昌具教道:“是啊,怎麽了?”宋怡龍心裏蜿曲,道:“沒什麽,隨便問問。”北昌具教道:“唉,宋兄弟呀,看你的品性似乎不太適合作強盜,眼下朝廷大軍就要攻過來了,你救過我一命,我也不想你死,還是快離開這個事非地吧。”

    宋怡龍聽得心中又喜又酸,想不到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倭寇竟然良知未泯,除了支吾之外,再也說不出話來。北昌具教拱手道:“好好照顧自己,我先借一步走了。”言罷,上了大轎。

    宋怡龍回到自家宅前,隻見守衛依舊持矛站立,不禁忖道:“看來隻有北昌具教對我放心,徐海已對我起了疑,汪直呢,他是否也是懷疑我的?

    這幾日來,盧鏜對將士進行了登陸和海上戰鬥的訓練,研究了對付敵軍戰艦和登陸作戰的各種辦法,還派出小艇去遠遠刺探雙嶼,見其防禦布署嚴密,恐怕要強攻了。

    一切周密準備妥當,盧鏜決定傍晚出發,乘夜偷襲,忽見海麵上黑壓壓的戰船鋪天蓋地駛來,但方向卻正好與雙嶼相反,乃是黑水洋的方位。盧鏜忙自岸邊鳴炮示意,對方亦鳴炮表示身份,原來是自己人,戰船漸漸靠近,鬥大的“戚”字旗,迎風飄揚。

    原來,此人正是朱紈調派的都指揮戚繼光,率大軍三千,前來協助盧鏜,此人字元敬,號南塘,山東蓬萊人,祖籍安徽定遠,生於山東濟寧。嘉靖中期開始為官,備倭山東,然後招募兵勇,創立了一套自己的兵法,號令嚴,賞罰信,士兵無不用命。

    盧鏜與戚繼光早就相識,見是他的部隊,樂得滿麵生春,謂左右道:“有元敬兄助我,勝過十萬雄兵!”兩人相見,寒喧一陣,共入中軍大帳商議。

    戚繼光道:“不知海洋水文如何?”盧鏜道:“如今海情已明,雙嶼港氣候四季分明,溫暖濕潤,冬無嚴寒,夏無酷暑,春季多海霧,夏秋多台風。潮汐的強度屬不正規半日潮性質,極端高潮位相對於平均海平麵可達一丈。潮流的運動形式為往來流,流速較少,水體交換條件好。雙嶼西北部有佛渡島,東部有六橫島,南部有小佛渡島作天然屏障,風浪掩護條件較好,平均浪高兩尺以下,該區域曆史以來沒有受到赤潮影響。眼下正是秋季,可能在進攻時會遇到台風,但不能再拖延下去,看潮水的漲落倒有利於我軍,隻能祈求上蒼保佑我軍一路順風了。”

    戚繼光道:“大人準備如何攻敵?”盧鏜道:“倭寇在海島之上,我們無法長圍久困,可乘敵防備不甚固、外援未至,以及雨季水漲未落之前,以三軍銳氣,四麵攻之,這樣,既能乘敵防守空虛而迅速攻破,又能乘水漲未落而順利於水上還軍。”

    戚繼光點頭道:“此計甚妙,不過,說到外援,不知侯繼高將軍在台州交戰如何?”盧鏜道:“汪直的從子汪汝賢被侯將軍打得負隅頑抗,莫說援助汪直,就是自保都難。”戚繼光道:“東瀛那邊呢?”盧鏜道:“我已在嵊泗列島至東福山一帶設了海防線,東瀛那邊一有風吹草動,這裏馬上報來。現在唯一令人頭疼的就是敵情不是很明確,不知汪直在雙嶼究竟埋伏了多少兵馬,給我們進攻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障礙。”

    戚繼光道:“敵軍在海島上,一定已設防,不像陸地,我們就算派探子上島都難。”盧鏜歎道:“原本抓了一個奸細,可其嘴巴太死,死活不肯招供,若非如此,總可以探出點蛛絲馬跡。”戚繼光驚道:“此人可是天大的寶物,可否帶我一看?”盧鏜道:“當然可以,正想請教將軍有什麽妙法撬開他的口呢。”

    兩人來到囚房,那人睡在雜草中,一動不動,灰白的手骨觸目驚心。盧鏜喝令用冷水潑醒他,一股大雨落下,他抖抖索索的爬了起來,一見官兵,磕頭如搗蒜,叫道:“大人饒命!小人是冤枉的!”盧鏜無可奈何道:“看見沒有,他現在還在稱冤!”戚繼光將其仔細打量,忽然大笑道:“此人果然是奸細!”

    盧鏜驚道:“將軍從何得知?”戚繼光道:“你且剃光此賊的頭發,一切便知。”盧鏜將信將疑,命人拿剃刀,給他剃頭,驚悚感倏然充滿了那人的心髒,死活不肯剃,被軍牢快手猛揍幾拳,摁住削發。

    隨著幾縷幾縷的頭發下掉,盧鏜的眼中閃爍著探險者好奇的光芒,軍牢快手道:“大人,這奸細的頭皮上刻有字跡!”盧鏜忙過去一看,果然如斯,心中登時雪亮,道:“快剃幹清!”奸細見已被拆穿,也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不再掙紮。

    待將其剃成光頭,盧鏜定睛一看,隻見其頭皮上寫滿了蠅頭小字,雲:“汝賢啟,朱家尖一戰,我軍損失過半,可喜搶奪物資甚多,足以維持半年有餘。朝廷率大軍圍剿雙嶼,汝不必與侯繼高糾纏,可退自台州列島,北上屯軍於韭山列島,待朝廷大軍攻雙嶼之時,為父在岸上炮轟,汝聽得炮響,速速從兩翼殺出,三軍齊上,朝廷大軍必全師葬於海中。”

    盧鏜念完,胸中勃然大怒,道:“汪匹夫竟然如此惡毒狡詐!”下令將奸細斬首,又向戚繼光一揖,道:“將軍真神人也!若非將軍勘破賊計,我軍險些毀於其手!”戚繼光忙還禮,道:“共為朝廷效力,何懿之有!”盧鏜問道:“不知將軍從何得知,情報在奸細頭皮之上?”

    戚繼光笑道:“我在山東備倭之時,有倭寇原是漢人百姓,改惡從良,閑聊之時告訴我的。此乃苦肉計也,事先幾個月,便作好戰略布署,分別將各種計謀醮上墨汁刺於死士的光頭上,以備不時之需,待頭發長長,再派遣出去,神不知鬼不覺。我看那奸細頭發不長,剛沒肩頭,便懷疑是被剃過的,想不到一擊即中。”

    盧鏜大喜道:“將軍前來助戰,真是天助我也!”忙令軍士將此信快船報之台州做戰的侯繼高將軍,叫他將倭寇趕回海上,從後追擊。

    安排妥定,盧鏜問道:“今晚之戰是關鍵,將軍準備如此攻敵?”戚繼光道:“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守之,不若則能避之。故小敵之堅,大敵之擒。”盧鏜點頭道:“如今敵情已明,倭賊經上次一戰,損失一半軍士,料其守軍超不過兩千,我軍以六千大軍之勢,今晚若拿不下雙嶼,誓不回軍!”

    戚繼光道:“現在離出航還有幾個時辰,我們還可以再研究一下。”鋪起紅黑兩色繪製的地圖,一目了然;還有用泥土塑成雙嶼的地形模型,以作攻防參詳。因戚繼光的到來,原先的計劃不得不有所調整。

    兩人將具體作戰計劃商議妥定,盧鏜道:“你覺得還有哪些條件以及可能發生的情況?”戚繼光道:“我軍多於敵人倍餘,現在最關鍵的就是士氣了。一個士兵如果在作戰時把平日所學的武藝用上百分之十,可以在格鬥中取勝;用上百分之二十,可以以一敵五;要是用上百用之五十,就可以縱橫無敵。”

    盧鏜道:“你這種考慮是戰場上白刃交加的殘酷現實,我從戎生涯至今,參加大小戰役無數,親眼看見不少士兵臨陣退縮。”戚繼光笑道:“有些士兵在遇到敵人之前以小便為名企圖脫隊,或是情緒緊張而喉幹色變。”

    盧鏜笑道:“這種事常有發生,不知元敬兄如何管教士兵?”戚繼光道:“士卒之所以敢於赴湯蹈火地殺敵,是為將者執法如山、從嚴要求的結果;而士卒畏敵不前,則是將帥治軍不嚴的表現。軍隊打勝仗靠強大的戰鬥力,而強大的戰鬥力,是靠將帥平時對士卒的關心愛護和嚴格管理訓練出來的。如部下犯錯,決不能姑息,自己犯錯,也決不能姑息自己。在平日,要求士兵作一絲不苟的訓練,那怕傷筋斷骨也在所不惜!”

    盧鏜嗯了一聲,道:“此戰至關重要,今日出征前,我再次訓導一番,決不允許出現一個逃兵!”有士兵報道:“時辰已到,請將軍上壇遣將!”

    雖然整個雙嶼已成驚弓之鳥,惶惶不可終日,但陳東自持有海峽屏障,又占據著守軍優勢,加緊部署構建環島防禦工事,以圖長期固守。

    雙嶼的兵力分布為:徐海重點擔負東區的防衛任務,陳東擔負北區的防衛任務,四助四郎擔負西區的防衛任務,北昌具教擔負南區的任務。汪直則坐於中軍帳中,指揮若定。

    陳東見防禦體係完工,便得意洋洋地用他的名字將防線命名為“陳東防線”,聲稱其固若金湯。

    太陽已在天邊拖著長長的影子,潮水與風向對我軍正有利,盧鏜用豕九、羊九、製帛等物,祭過旗纛、戰船等神,望著黑壓壓的大軍,道:“將士們!倭寇殺我同胞,毀我家園,朝廷為了打擊倭寇,不得不又加征新稅作為招募和訓練士兵的費用。對於朝廷的支持,我們必須感戴天恩,願作中山武寧王徐達、開平忠武王常遇春第二!你們當兵之日,雖刮風下雨,袖手高坐,也少不得你一日三分的軍餉。這些銀子分毫都是官府征派你們地方百姓辦納來的。你在家哪個不是耕種的百姓?你思量在家種田時辦納的苦楚艱難,即當思今日食銀餉之容易。又不用你耕種擔作,養了一年,不過望你一二陣殺勝。你不肯殺賊保障百姓的安全,養你何用?就是軍法漏網,天也假手於人殺你!這場戰役,賞罰不完全決定於戰鬥的勝負,即使大敗,有功者仍然要給予獎賞;相反,即使大勝,作戰不力和臨陣脫逃者仍然要受到處罰!你們有一分熱,就要發一分光!”

    這時,已下起了瓢潑大雨,訓話中,六千名軍士屹立不動,如同沒有下雨一樣。盧鏜喝道:“聽清楚沒有!”六千名軍士齊刷刷應道:“謹遵將軍之令!”嘯聲穿雲裂石,震蕩海陸。

    盧鏜喝了一聲“好”,留下一千兵馬鎮守朱家尖,將五千大軍分為三組。陳宗夔請纓為先鋒,領軍一千;戚繼光領軍三千,作為主力部隊;自己領軍一千,作為後援接應,且運載了三天以上的糧食。

    臨行前,盧鏜親自敬了一杯水酒給陳宗夔,道:“陳兄的任務異常艱巨,敵軍在登陸點密集了大量碉堡及炮台,如果你的先頭部隊能夠登陸,就能建立立足點,以待戚將軍的續進,你一定要有作為先鋒登陸的信心!”

    陳宗夔一飲而盡,鬥誌昂揚道:“若打不下炮台,我提頭來見將軍!”盧鏜大喜道:“全仗將軍威武之軀!”再將一麵繡有“殺寇先鋒”四個大字的紅旗授給該軍,肩負重任的戰士們一陣鼓舞。

    千人的先頭部隊在陳宗夔的帶領下,乘十六艘木帆船,找識路的船夫帶路,從朱家尖南麵的大王岩以下啟航,檣櫓輻輳,順風順流,直向雙嶼駛去。立於戰艦的甲板上,沐浴著清新的海風,戰士們又興奮又緊張,不少人唱著軍謠,歌聲漫過艦艏飄向遠方。

    不到兩個時辰,已距島灘約四十裏,風卻突然停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各船隻好落下帆篷,靠人力劃槳搖櫓而行,航速緩慢。

    夜晚的海麵,氣溫下降,大霧彌漫,數丈外不見人物,而且此刻潮水流向也發生了變化,致使陳宗夔無法繼續保持隊形,各級指揮隻得依靠手中的指南針判定方位,指揮前進,朦朦朧朧中,發現幾艘敵艦正在海麵上四處巡視。

    險要關頭,陳宗夔立即下令各船組織好炮火,做好應付敵艦突然襲擊的戰鬥準備。令各船偽裝成民船,隱蔽起來,尾隨敵船隊行進,不久,先鋒隊終於接近了預定的西區登陸點,雙嶼水道的六橫島在視野裏越來越大,輪廓越來越清楚了。可惜,此時我軍已無法隱蔽登陸意圖,被敵艦發覺,連忙打響報警炮。

    這時六橫島上,報警炮大響,將倭寇從深眠中吵醒,一個倭寇站在門口大聲喊叫:“快起來,快起來呀,朝廷的大軍攻過來啦!”可是卻沒有人翻身,那倭寇急得跳腳,大叫:“不要懷疑了,真的打起來了,快點起床啊!”原來最近幾天來,他們常被假警報吵醒,所以大家都不當一回事,以為是演襲。

    四助四郎兩眼噴火的跑來,拿著鞭子一個個的抽士兵,士兵哎呦呦的叫痛。四助四郎大罵道:“***狗糞團子,還睡個雞屁睡,等下子抽你們的就不是皮鞭,而是大刀啦!”

    眾倭寇全部清醒了,連忙躍起行動,拿起刀槍各就定位,疲倦感全無。寒夜之下,單薄的衣服顫抖著,夥夫提來大桶燒酒,給大家滿上,飲了酒後,身子一熱,膽色皆壯。

    炮手隻見海平麵浮現黑影,先還以為是自己的巡邏艦,不敢開炮,但船影越來越多,多到令人心驚膽戰。他冷汗頻滴,再次檢查炮彈是否上好,想要集中精神在武器上,以忘記眼前的迫切壓力。一枚炮彈自明軍艦上轟然朝這邊飛了過來,他來不及跳入戰壕,就鑽入炮座下躲避。

    炮彈炸得塵土滿天,一時大地震動,他的眼鼻都沾上灰塵,嘴巴也噴進了沙土。他嚇得念叨:“誰來救我?誰來救我?沒人會來救我!沒人會來救我!”

    海麵開始活躍起來,三艘朝廷的軍艦對倭艦實施猛烈炮擊,火炮手忙碌得連擦汗都顧不上,岸上的倭寇依托堅固工事進行阻擊,妄圖在明軍尚未踏上沙灘之前,將其殲滅於海上,渡海作戰的開場鑼鼓就這樣打響了。戰船上的明軍沉著應戰,除了迅速組織火力還擊外,還對被打爛炸穿的戰船及時搶修。

    這時的黑夜,已被炮火點亮,有如白晝。陳宗夔率領的一千壯士,麵對血與火的生死考驗,臨危不懼,一麵勇猛地進行火力還擊,一麵奮力劃槳,直逼島岸灘頭。

    登陸戰包括渡海攻堅、敵前登陸和背水攻堅,陳宗夔下令,第一分隊登陸後,必須迅速奪占並鞏固灘頭陣地,堅決鎖住敵人的反衝擊,保證後續部隊的登陸安全。第二分隊的任務就是在第一分隊登陸後立即啟航,緊跟著身後登陸上島,協同第一分隊殲滅島上守敵。還命令船艦縱隊,當強渡戰鬥打響後,主動出擊,牽製敵軍,以策應主力部隊的強渡。

    軍令如山倒,攻擊艇和登陸艇高速衝近灘頭,第一批登陸部隊躍下艦艇,跳入高度及胸的水中,他們要先渡到沙灘上,再衝刺跑到和海岸線平行的一道矮岩堤下,那是灘頭上唯一的掩蔽。

    陳宗夔手持鼓槌擂鼓督戰,士兵們個個龍騰虎躍,奮勇向前,這時,已不是依照水戰的訓練來作戰,而隻能盡力而為了。在開闊的登陸灘頭上根本找不到倭寇,但倭寇占據高處,卻能迅速地向明軍大肆開火。

    眾將士掩蔽在矮岩堤下,找機會前進,蹲下、伏倒,做著熟練的動作,但問題是下一步不知要往哪裏跑!隻瞧見一些炮彈的軌跡發自一座座龐大的土碉堡之內,這種碉堡被喻為“空心堡壘”,建築材料為磚石灰泥,其標準規格為三層,台項見方十二尺,可駐守三十至五十名士兵。

    明軍從沒料到會有這麽巨大的碉堡!碉堡確實起到了相當高的防禦作用,明軍的火炮若打不中碉堡,炮彈落到一邊,衝擊力和飛起的砂石根本傷不到碉堡內的守軍,而碉堡內的火箭、火炮卻如天女散花般射將下來。

    明軍努力想要向碉堡衝過去放箭,而完全顧不得後麵的情況,前方除了幾棟房屋外,一片漆黑。海浪不斷地衝來,使得登陸士兵難以站穩,而身旁的戰友們不時地被擊倒,一下就掛了。陳宗夔在水中掙紮前進,正舉起雙手在空中以維持身體的平衡時,左肩被一箭射中,他隻覺得被輕輕刺了一下,知道自己已經中箭了。

    一士兵搖晃著由旁邊涉水而來,道:“大人!你沒事吧!”陳宗夔咬牙拔下箭頭,扯下衣襟一纏,道:“我沒事!”奮力前進,大家拿著弓箭射向土碉堡,都隻是在作一些無益的射擊,要擊毀碉堡,弓箭怎麽辦得到!

    不少士兵才前進灘頭幾尺遠就紛紛倒下,原來倭寇在高處的戰壕內連成一排,用火槍及弓箭射擊。還有一種厲害的火器,叫作“神火飛鴉”,這種“飛鴉”係用竹篾或細葦編成簍子,裝上炸藥,前後安上頭尾和紙製翅膀,下麵裝四支火箭。點燃火箭,鴉可飛行百多丈,形狀也如烏鴉飛在空中的姿勢,到達目標時,鴉身內的火藥爆發,即可引起目標著火燃燒,從上往下,更可大麵積燒殺敵人。

    一倭寇拿槍不穩,槍掉在沙地裏,沙子把槍口堵住了。他連忙掏幹淨槍口,忽然間,火槍就在手上炸開散裂了,他血肉模糊的倒在地上,原來這時的槍炮都是極不穩定的,隨時都會自己爆炸!

    另一名倭寇用火炮一輪又一輪地不斷開火,不久他的位置被明軍盯上,弓箭、火槍齊刷刷打來,擊得塵煙四起。已經有愈來愈多的倭寇傷亡,海潮緩緩漲起,水線逐漸地漫上了海灘。

    不久,陳宗夔再中一箭,射入右腿,穿裂臀骨;他拚命地爬上岸,蹣跚走向堤邊倒下。許多將士的屍體隨海浪衝上岸邊,陳宗夔這才發現自己混在將士們的狼藉堆裏,其中有許多將士已被炸成碎片了,他依然大吼著:“衝啊!衝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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