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倭寇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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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戰打響後,各部隊按戰役預定方案向守島倭寇的防禦體係的縱深擴大戰果,又攻克了敵地堡群,拿下了臨高山。陳宗夔發現大片倭敵聚集在附近山頭,後麵是一間指揮所,立即派出百人發動正麵佯攻,自己則帶領大軍從側麵衝進指揮所,原來四助四郎就在裏麵,當場將之擊斃。敵兵失去作戰指揮,首尾難顧,明軍士氣大振,奮勇拚殺,殺得倭冠爭相逃命。

    明軍奮力攻上了小鎮,十字路口對麵有一座佛郎機傳教士修建的教堂,後麵是一片墓地。明軍在那裏遇到狙擊,倭寇自教堂內瘋狂的殺了過來。陳宗夔在拚殺之時,又遇到陳東調集來援助的倭寇,陳宗夔被倭寇上千人鉗形包圍,形勢的確不利。

    不少倭寇都是東瀛九州、四國地區的領主被兼並而流亡到中國的武士,精於東洋刀術,刀術奇詐詭秘,人莫能測。刀鞘內寬,刀口寸金箍入鞘口,緊鬆得宜,抽出收起非常方便。而且武士善於跳躍,迸足一跳距離很大,以此跳躍舞動前進,來到跟前,好像閃光一般,已奪明軍之氣。武士雙手握刀,力量增大一倍,明軍短器難接,長器不捷,遭之者身多兩斷。

    倭寇和近旁的夥伴保持密切的聯係,互為呼應,協同作戰。他們的指揮信號乃是頭目手中的折扇,雙方接觸時,頭目把折扇往上一揮,部下就以刀鋒向上。當明軍的注意力為這種動作所吸引,倭寇就突然倒轉刀鋒迎頭砍下,可以在一丈八尺的方圓之內殺傷對方。

    後續的倭寇則拿有弓箭和標槍,倭竹弓長八尺,以弓蹈其綃,立而發矢。鏃寬二寸,近身而發,無不中者,所擲的標槍不需竿,突忽而擲,故不測。

    肉搏中,陳宗夔的部隊寡不敵眾,節節敗退。幸虧戚家軍從兩翼掩上攻擊,戚繼光在訓練戚家軍的時候,除了要求士兵擁有嫻熟的刀馬功夫,還充分注意到了小部隊中各種武器的協同配合,每一個步兵班同時配置長兵器和短兵器。在接戰的時候,全長十二尺有餘的長槍是有效的攻擊武器,它的局限性則是必須和敵人保持相當的距離。如果不能刺中敵人而讓他進入槍杆的距離之內,則這一武器立即等於廢物。

    所以,戚繼光對一個步兵班作了如下的配置:隊長一名、火夫一名,戰士十名。這十名戰士有四名手操長槍作為攻擊的主力。其前麵又有四名士兵:右方的士兵持大型的長方五角形藤牌,左方的士兵持小型的圓形藤牌,都以藤條製成;之後則有兩名士兵手執“狼筅”,即連枝帶葉的大毛竹,長一丈三尺左右;長槍手之後,則有兩名士兵攜帶“镋鈀”。“镋鈀”為山字形,鐵製,長七八尺,頂端的凹下處放置火箭,即係有爆仗的箭,點燃後可以直衝敵陣。這種配置由於左右對稱而名為“鴛鴦陣”。

    他們先以火器、弓箭作掩護,敵人進入百步之內射鳥銃,進入六十步內發弓箭,敵人再進,便用“鴛鴦陣”進行短距離肉搏。右邊持方形藤牌的士兵,其主要的任務在於保持既得的位置,穩定本隊的陣腳。左邊持圓形藤牌的士兵,一邊匍匐前進,一邊在牌後擲出標槍,引誘倭寇離開有利的防禦位置。

    倭寇不知是計,直往前衝,後麵的兩個士兵則以“狼筅”把敵人掃倒於地,手持長槍的夥伴一躍而上,把倭寇刺死戳傷。最後兩個手持镋鈀的士兵則負責保護本隊的後方,警戒側翼,再以勾鐮槍和刀手擒拿斬殺,構成第二線的攻擊力量。

    這樣的分工協同戰術彌補了中國方麵單兵戰鬥力的劣勢,倭寇的主要武器是比較短的日本刀,戚家軍的戰術是以己之長攻敵之短,一抓一個準。

    倭寇吃痛不住,從林中退至大道上,戚繼光一聲令下,這時鴛鴦陣發生變化,全隊一分為二,成為兩個橫隊和敵人拚殺;然後把兩個镋鈀手照舊配置在後麵,前麵八個土兵排成橫列,長槍手則分列於藤牌手與狼筅手之間。倭寇想不到此陣竟能因敵變而自變,包圍之下隻能作殊死之搏,卻一個個作了刀下之鬼。

    陳宗夔之圍已解,至此,南區沿岸各要點,完全處於明軍控製之下,為盧鏜的第三部隊的登島,奠定了勝利的基礎。

    百戶王榮武與部隊失散,麵對著倭寇的搜捕包圍,忙脫下官服,扒了一件死亡士兵的軍服穿在身上,又將一些死人的血抹在自己身上偽裝傷兵,才設法溜出倭寇的掌握。

    他拿起了刀,坐著觀聽四周動靜,開始沿著一道淺溝匍匐前進,忽然聽見左方有動靜。三個人向他走來,而且就快踩上他了。黑夜中看不真切對方是敵是友,忙叫了一聲暗號,三人忽然停住了,當時他覺得靜了好久,才傳來兩聲回應暗號。

    他相信在那一刹間自己真是世上最快樂的人了,這三人也是失散的明軍,和自己一樣,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會合之後,出發去找一處農舍或地標以供確認方位,向小鎮前進,一邊行一邊偵察。

    小鎮內除了零星的炮火聲外,一片寧靜,他們口渴得緊,瞧見旁邊農舍後麵有一口井,隻見井外的半圓範圍中散布著九具倭寇屍體,其餘的屍體七歪八扭的倒在各處,他們撥開屍體,將染了血腥的井水喝了個飽,待到大部隊到來,才偷偷的合了進去。

    戚家軍的登陸,直接威脅到倭寇心髒機構——大寨的安全。汪直調軍三百攔截,同時命北昌具教馳援該地。明軍在敵人有動作之前已發難,當即將其包圍,展開攻勢。這時,明軍已占領有利地形,準備打擊敵人的援軍。

    汪直見其主力被圍,又增加了三百人直撲明軍,則在明軍外圍構成了一層包圍圈,見援軍遲遲未到,忖道:“汪汝賢怎麽還沒到?難道他沒收到我的密報?”他卻哪裏知道,派出的死士已被生擒,計謀更被戚繼光勘破。

    徐海的部隊退至桂花林,隻見桂花簇生於葉腋,有的淡黃、有的乳白、有的橙紅,沁人心脾,好像隻有這裏才是沒有戰火侵擾的天堂。徐海的心裏蓬滿了陽光,不禁摘了幾朵銀桂,深深嗅了一嗅,收在懷中。

    一顆炮彈呼嘯飛來,就像張開血盆大口的魔鬼,發出轟的一聲巨響,炸爛了幾棵桂花樹,接著,又有數顆炮彈轟下,把桂花林炸得稀爛。

    徐海忙指揮部隊後撤,銀桂的花瓣滿天飛舞,就像數萬隻蝴蝶,隱約中,好像有位佳人露出麵容來,她是那樣的超凡脫塵,清新亮麗,可是眼中卻鋟著深深的、不可磨滅的悲傷……

    陳宗夔分析敵我態勢後,決定趁敵主力部隊圍攻陳銘安的登陸部隊之際,在其以北地區迅速展開一場大規模的圍殲戰,以求將北昌具教的主力一舉殲滅。

    陳宗夔一麵命令登陸部隊堅守陣地,頂住一倍於己的敵人的進攻反撲,一麵命令第三分隊的主力戰勝饑餓疲勞,分兵東進,迅速將圍攻明軍的倭寇在外圍圍上一層,同時還指示第一分隊積極協同登陸兵團主力作戰。

    為了配合第一分隊的戰鬥,第三分隊個個奮力,頂住了北昌具教的多次輪番進攻,而先遣上島的第二分隊,在戰鬥中連續抗擊了陳東從三百人至五百人的猛烈衝擊,牢牢堅守住了寶貴的陣地。整個島嶼血流成河,已分不清哪是明軍的血,哪是倭寇的血。

    廣闊的平地之上,隻見數百倭寇的騎兵部隊已衝了上來,戚繼光一聲令下,偏箱車已推進,幾十輛戰車並肩銜接,擺成圓形的防禦據點。屏風最靠邊的兩扇可以前後搖擺,有如門葉,以供步兵出入。另外十人就是戚繼光所強調的“殺手”,任務為以藤牌、镋鈀和長柄單刀迎敵。殺手班的距離和戰車保持在二十五尺以內,他們如果前進,戰車也隨之而推進。

    其他步兵部隊仍然使用鴛鴦陣的戰術,稍有差異的是藤牌手應當匍匐前進砍掉敵人的馬蹄,長槍手則主要在於挑刺敵軍使之落馬,竹製的狼筅有一部分已易為鐵製。

    在後掩護的則是重炮,俗稱“大將軍”,這種重炮重達千斤,以騾車裝運,點放時使用大木楔入地麵,使本身固定。炮筒內不用彈丸,而以小鐵球和石塊緊緊填實,作用是在零距離大量殺傷敵軍人馬,炮手在點燒火藥以後也要跳進附近的工事裏以避免受傷。

    這一混成部隊有騎兵五百人,步兵一百人,重戰車二十輛,輕戰車三十輛。迎敵時騎兵在前阻擋敵人,使戰車得以有充裕的時間構成戰鬥隊形。當敵軍逼近,騎兵就退入戰車陣內。敵騎數在一百以下,混成部隊拒不接戰,隻有來犯的大批敵騎進入火器的射程中約二百五十尺時,佛朗機、鳥銃和火箭等才同時施放。

    當火器的威力發揮以後,步兵就從戰車之後衝出,形成幾道攻擊波和倭寇格鬥,而以喇叭的聲音指揮動作的協合。等到倭寇攻勢被挫,隊形散亂,騎兵也從車後整隊出擊。這種騎兵實際上是馬上步兵,他們同樣以鴛鴦陣的隊形帶著不同的白刃作戰。

    在向內線對敵的戚家軍主力發動強攻的激烈戰鬥中,連向敵一處核心陣地攻擊,戚繼光正殺得興起時,突見一敵將連砍三名明軍,使的是一把東洋刀,向著戚繼光直撲過來,渾如猛虎啖羊羔。

    戚繼光震驚當場,忙使戚家刀法護住全身要害,眾兵勇也齊齊將主帥圍住。原來這倭將正是北昌具教,見明軍勢大,深知擒賊先擒王的道理,發現戚繼光服色鮮明,朱盔寶甲,便認定他是主帥,欲先將之擊斃,何愁明軍不退!

    日本刀揮舞著三兩下,人便不能抵禦,則用刀之巧可知。眼見眾兵勇被齊刷刷砍倒,刀光舞動則手下四方盡白,不見其人。北昌具教貼近戚繼光,雙手握刀,狠盯著囊中之物,此刀製度經利,靶鞘等物各各如法,非他方之刀可並,且善磨正,光耀奪目,令人寒心。

    戚繼光喝道:“你是誰,報上名來!”北昌具教冷笑道:“在下無名小卒,將軍何必記掛一個形同虛設的名字!”“豈有此理!”戚繼光大喝一聲,與其正麵交鋒,刀劍相交,登時火星蓬飛,發出極響亮的鍾罄之聲。

    戚繼光被震得虎口出血,握劍不穩,寶劍飛出天外。北昌具教盛氣淩人道:“納命來吧!”戚繼光雙拳揮舞,護住周身,隻覺四麵八方,都有他的刀風人影,隻道我命不保。倏然,一根禪杖擋住北昌具教的刀鋒,當啷一聲,震得他連連後退幾步,胸口一陣氣湧,瞪目一看,竟然是個老和尚。

    北昌具教喝道:“你這賊禿子是誰?”戚繼光大喜道:“慧覺大師,多謝救駕之勞!”北昌具教一驚:“原來他就是寶陀寺的住持!難怪武功如此之高!”慧覺念了一聲佛,道:“施主,放下屠刀,滅除五萬億劫生死之罪,必定當生極樂世界。”聲調心平氣和,如平緩之流水,卻又透著肅然令人臣服之威。

    北昌具教喝道:“廢話少說,吃我一刀!”揮舞大刀狀如瘋虎,來勢洶湧。慧覺眉頭一皺,道:“施主,你的刀法太過於霸道了。”北昌具教冷冷道:“不錯,刀不是用來防身,而是用來殺人的!”

    慧覺運起護體神功,禪杖舞起,就如巨浪衝擊堤壩一樣,堤壩雖受搖撼,卻兀能屹立不倒。北昌具教見攻不進去,已是暗暗吃驚,慧覺本欲讓其知難而退,見其執迷不悟,一招普陀百裂掌,雷霆突發,擊向北昌具教的胸口。

    北昌具教見其掌勢如滾滾山洪,傾瀉而下,越滾越大,越滾越快,根本無法抵擋,慘叫一聲,被打出三丈之遙,口吐鮮血。他胸前上次已被徐誌戈刺中一劍,傷口未愈,這時又中一掌,內傷更重,見明軍執刀砍來,再也無心戀戰,奪路而逃。

    戚繼光去了心頭之患後,隨即兵分兩路北上,抵達倭寇大寨東西兩側地區,將圍攻第三分隊的倭寇密密層層地包圍起來。而且訓練有素的戚家軍,人人挺胸能擋刀,揮臂能斷磚,頂頭能碎瓶,仰臥能破石;攀簷走壁、擒拿格鬥、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

    盧鏜也向倭寇發起了總攻,戰場態勢出現了包圍與反包圍、內線與外線犬牙交錯的複雜局麵,在戰鬥中,敵我雙方都不敢開炮,在許多地方展開了短兵相接的肉搏戰。

    眼見其苦心經營的各防禦體係及指揮機構傾刻間土崩瓦解,潰不成軍,陳東下令殘部退至大寨。盧鏜立即部署部隊分東、西、中三路大軍展開追擊戰,以切斷敵退路。

    宋怡龍見明軍大勢已定,忙尋退路,半路上,隻見北昌具教率著一支部隊撤退。宋怡龍故意叫道:“北昌兄快跑啊,盧鏜殺過來啦!我幫你殿後!”言罷裝模作樣的在後方抵擋了一陣,然後施展輕功,追上北昌具教。

    兩人退至大寨中,隻見汪直正在收拾一些重要物品,準備逃亡,北昌具教帶著傷拚命在外掩殺,阻止明軍衝進來。汪直後悔不迭道:“當初若是聽從徐老弟的建議,早些撤走,何來今日全軍覆沒之禍?”徐海道:“船主現在說這些話已為時過晚,唯今之計,需要學學曹孟德了。”汪直腦中的稻草直抖,道:“徐老弟此言何講?”

    徐海道:“船主的主帥盔甲太刺眼,需把它脫下,讓一名死士穿上,引誘明軍,讓其誤以為是你,然後再金蟬脫殼。”汪直連稱此計大妙,有一親近衛士願充當死士,當即與汪直對換了衣服。

    陳東道:“徐兄的計議雖然不錯,不過,還是有個破綻。”汪直驚道:“還有何破綻?”陳東道:“我們之間必須留下一人保護假船主的安危,裝裝模樣,否則盧鏜會起疑心。”汪直道:“你說得沒錯,主帥身邊總得留個副將,那誰留下呢?”看了看徐海、陳東、宋怡龍,又看了看外麵的北昌具教。

    宋怡龍想到沈嵐已恨我終生,又因自己之過害死了許多無辜百姓,隻想找個機會贖罪,自告奮勇道:“讓我來吧!”汪直眉頭一皺,道:“你?”宋怡龍道:“我在高雄的府上待過,當時是以北昌具教的身份出現,也許還有些人認識我,把我安放在假船主身邊,更加真實。”

    陳東道:“宋兄弟說得不錯,此事非他莫屬!”汪直歎了一聲,拍拍宋怡龍的肩頭,哀憐地道:“如果能逃,盡量逃走。”宋怡龍點了點頭,道:“事不宜遲,船主快走吧!”

    在北昌具教的掩護下,眾頭領直至七星岩退去,那裏是一個隱蔽的小港。明軍已攻入大寨,陳宗夔見假汪直一身主帥戎服,大喜道:“此人定是汪直!”喝令屬下生擒,假汪直連忙帶著幾個小兵奪路而逃,宋怡龍卻一動不動,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異常悲切。

    假汪直叫道:“北昌兄快跑!”陳宗夔一瞪宋怡龍,驚道:“原來他就是東瀛的倭匪頭子北昌具教,好,一逮一個雙!”宋怡龍突然一刀刺入假汪直的胸膛,道:“汪直啊汪直,你跟我爭這個頭領的位置爭了許久,雖然你當上了主帥,可事到如今依然是一場空,我們兩個都活不了,不過,我終於可以親手殺了你啦!”假汪直鼓著魚般大眼,道:“你……你……”倒在血泊中。

    陳宗夔忖道:“想不到倭寇中勾心鬥角如此嚴重!”喝令將宋怡龍縛了,宋怡龍並不反抗,也不掙紮,被按下,反剪雙手。陳宗夔仔細看宋怡龍時,又看得奇怪,他的身形、衣著頗像那個在碉堡搗亂的勇士,此時明知是不可能的,隻能當眼花。

    原來宋怡龍想到汪直、徐海、北昌具教對自己還算有些道義,眼下大軍已滅,剩他們幾個人也形不成什麽氣候,經過這場大敗,料其會改過自新,故而放其一條生路。

    隻怪他一念之仁,後來汪直率領餘黨渡海至日本,自稱徽王。因對朝廷更加痛恨,在嘉靖三十二年三月,勾搭諸倭大舉入侵,連艦數百,蔽海而至。浙東、西,江南、北,濱海數千裏,同時告警。破昌國衛。四月犯太倉,破上海縣,掠江陰,攻乍浦。八月劫金山衛,犯崇明及常熟、嘉定。三十三年正月自太倉掠蘇州,攻鬆江,複趨江北,薄通、泰。四月陷嘉善,破崇明,複薄蘇州,入崇德縣。六月由吳江掠嘉興,還屯柘林。縱橫來往,若入無人之境,抗倭都督王忬亦不能有所為。那是後話。

    軍士從宋怡龍身上搜出一把雪花短劍,交給陳宗夔,宋怡龍叫道:“能否把短劍還給我?”陳宗夔嗤笑道:“還給你,好刺殺我不成?”宋怡龍眼睜睜地看著沈嵐送的定情信物被奪走,而自己卻是無能為力,淚水不可遏止地流了下來。

    此次場麵壯觀的雙嶼圍殲戰,明軍徹底搗毀了其環島防禦體係的核心陣地,然後放火燒島,秋季本就幹燥,火勢蔓延得特別快,滿島都是火光。

    倭寇殘敵自知大勢已去,幾乎沒有哪個部隊敢停下腳步負隅頑抗,他們唯一的希望是盡快逃到海邊,坐上船後向東駛去,逃避這場充滿戰火硝煙的噩夢。如此一來,戰鬥變得如同賽跑,一個在前麵跑,一個在後麵追。

    明軍在持續作戰一夜、毫無休息、極度疲勞的情況下,依然士氣旺盛,個個奮勇殺敵,人人力爭奪功。倭寇在逃命時,恐懼的不止是頭領,而是戰鬥的每一個士兵,他們因為對方的勇敢而恐懼。明軍打得遊刃有餘,當即抓獲五百餘名俘虜,其勢猶如牧民趕羊。

    汪直、陳東、徐海、北昌具教、魏勇已趕到七星岩,七星岩是矗立海濱的七塊大岩石,四周有海崖作掩映,十分隱秘,這裏早布置了條小船,另儲存了些許幹糧清水,以備不時之需。

    剛坐上船,見海麵上黑壓壓的駛來數十艘戰船,汪直驚得心髒都停止了跳動,道:“最後一條路都被封死,我命休矣!”撫著額頭,一屁股坐倒,北昌具教功力高深,看得真切,道:“船主莫憂,你看那旗幟,鬥大的一個‘汪’字!”

    船隊又近了一些,汪直還是看不清楚,突然海麵上雷聲大響,原來是侯繼高的船隊在後麵追擊,與該船隊打了起來。因侯繼高得到禦史胡宗憲的兵馬救援,齊攻汪汝賢,他支持不住,故逃往雙嶼。

    胡宗憲字汝貞,徽州績溪人,嘉靖十七年進士,曆知益都、餘姚二縣,頗有些能耐。麾下有一大將,名叫俞大猷,字誌輔,號虛江,福建晉江人,少年隨名師習兵法和劍術,父親死後,襲世職百戶,嘉靖十四年任千戶,守福建金門,因福建離台州較近,救援方便。

    侯繼高將台州放心交由胡宗憲及俞大猷,撥船追擊汪汝賢。借著火炮的照耀,汪直果然看見是從子汪汝賢,義子汪滶領兵趕來,頓時恢複了心跳,喜道:“來得正是時候!”

    汪汝賢見六橫島火光一片,知道父親不敵,忙令屬下抵住侯繼高的攻擊,自己將船駛至七星岩,知道這裏是父親的逃難之處,見父親穿著一身舊軍卒之服,遙遙相望,心中禁不住一陣心酸。

    汪汝賢剛下了船,汪直便執其手,道:“你怎麽跑這裏來了?我不是送密報給你,要你進攻朱家尖嗎?”汪汝賢道:“我沒收到密報啊!我和侯繼高作戰,堅持不住了,一直沒你的消息,就撤回來了。”

    汪直歎道:“你如果早來一步,我們共同掩殺,就不會落得現在這般狼狽了!”汪汝賢道:“侯繼高還在後麵纏打,我們先上船再說。”汪直離開了小船,上了大艦,汪汝賢道:“爹準備往哪裏走?”汪直道:“且向東行,走到哪裏算哪裏。”汪滶殿後,正自交戰不下,煩惱之時,侯繼高得盧鏜快報,雙嶼已被攻下,汪直及北昌具教已被擒獲,逃走的不過一些小人物,便言窮寇莫追,侯繼高便停止了追擊。

    火光漸遠,眾人的心境漸漸平複下來,北昌具教歎道:“隻道是宋兄……宋怡龍,他不過心性稟直一些罷了,想不到竟然是個奸細,如此出賣我們。”胸口上一陣氣湧,忖道:“普陀百裂掌竟然如此厲害!”徐海向陳東睨了一眼,道:“他是奸細不錯,陳頭領也犯不著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去報複!”

    陳東冷笑道:“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呀!什麽叫卑劣的手段?讓這奸細作替死鬼,一來掩護我們逃脫,二來借朝廷的刀殺他,兩全其美。我看徐頭領和那奸細呆得時間長了,腦袋都生鏽了。”徐海胡須發直,待要發作,汪直喝道:“剛剛死裏逃生,你們兩個就要起內訌嗎!”北昌具教也忙在一旁勸解,徐海心中好似結著霧凇,徑自回艙。

    雙嶼的倭寇不是被殺,就是跳海逃亡,海島被大火燒了一夜,盡皆瓦礫。次日,剛剛升起來的太陽,把海麵抹上一層燦爛的金色。盧鏜、戚繼光、侯繼高三軍合一,清理戰場,盤查島上再無一倭寇,這才撥船回到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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