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當世名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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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暗中走出的人年約三四十歲,體形瘦長,站立時筆直如標槍,雖是一身便裝,卻在舉手投足間顯示出軍人的氣質。這正是並州都督李績。
李績慢慢走到馬嘯天身前,不說話,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馬嘯天掃了李績一眼,卻回頭對花浪滿臉失望地道:“我還以為你是個人物,沒想到睜眼說瞎話。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花浪也歎息道:“我還以為虎王見識高明,原來也是是非不分之人。我還能有什麽好說的?”
馬嘯天心下猶自不忿,以為又上了花浪的當。李績忽然冷冰冰地道:“馬嘯天,你倒真是冤枉花浪了。我也是剛回來,還很可惜沒趕上你和王家的好戲。”
馬嘯天冷笑道:“真的會這麽巧?”
李績搖頭道:“一點都不巧。我本來就是為你回來的,可惜還是晚了一點。要不然親眼看看堂堂虎王被幾個年輕人虛張聲勢就嚇跑了,倒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馬嘯天這次倒是坦然,道:“要是有你李將軍撐腰,王家倒是可以和我一搏。畢竟你是並州都督,我還是很敬重你李將軍的。雖說這次是上了當,我倒也不覺丟人,既然有這種可能性,我就不能不小心。小心駛得萬年船,不是嗎?”
李績淡淡道:“那是你不了解我的為人,才會認為這是可能的。我可是十分了解你馬嘯天。當你下手劫大道社的鏢車時,我本不想插手,因為這隻是純粹的江湖恩怨。可是接著而來的情報顯示你居然向並州而來,我馬上明白你是不肯善罷幹休。要不是邊防有事,我早趕回來了。有我在,你別想搞風搞雨,第一天我就把你趕出並州,哪能讓你在風雲客棧搞什麽群英會?”
馬嘯天冷笑道:“這是在你李將軍的地頭,你當然可以大聲說話,而且說什麽也可以。”
李績搖頭歎氣道:“看來花浪說得沒錯,你還真是沒見識。什麽叫我的地頭?難道你以為你還有自己的地頭?現在的天下是我大唐的天下,普天之下,莫非我大唐國土,你的地頭又在哪兒?”
馬嘯天不同意道:“那是你的看法,我自有我自己的想法。”
李績啞然失笑道:“你還真以為我拿你沒辦法?隻是身為並州都督,我自然要為一州之人負責,所有手段措施不外乎是要保境安民。黑道古已有之,能一直存在自是有其存在的理由。對待黑道譬如治水,堵截並不能解決問題,關鍵是要將它控製在一定範圍。我之所以放縱你馬嘯天,並不是沒法治你,隻是你一直以來還算規矩,沒給我製造麻煩,我也就不和你計較。但這次你的行為已是過分,我不能不管。有我李績在並州一天,你就別想往並州以南發展。回去吧,老老實實待在你原來待的地方。”
馬嘯天大笑道:“李將軍把我馬嘯天當什麽人了?我是可以呼來喝去的嗎?你有本事今天就將我永遠留在並州,看我馬嘯天可有絲毫俱意?”
李績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道:“虎王可真是好雅興,居然想留在並州。年關已近,莫非想在我家中過年?可惜我家有嬌妻,膝下有子女,一家人其樂融融,怕是不方便留你。”
花浪見李績突然如此風趣,不由開懷大笑。
馬嘯天卻一點也不覺好笑,森然道:“江湖事自有江湖規矩,今天在你地頭,我由你擺布,他日有空,不妨到我虎王寨一遊,看你是否還能如此隨意。”
李績笑道:“你還真是狂妄。虎王寨就是你所謂的地頭吧?在我眼裏,它一文不值,給我三天時間,我就可將它夷為平地。”
馬嘯天也冷笑起來,道:“空口白牙,自然說什麽也可以。你倒是試試看。”
李績笑容不改,道:“看來你馬嘯天也還不是全無見識,終於明白我不會動你了,居然對我施激將法。不過你也不要太囂張,我容忍你是因為你是維持河東勢力均衡的一股重要勢力,如果你超過我容忍的限度,我隨時可將你置於死地。”
馬嘯天不置可否道:“你既然說的那麽好聽,說什麽保境安民。王重打破江湖規矩,擴張勢力,你為何不聞不問?沒他們搞風搞雨,我馬嘯天豈能無風起浪?不知李將軍對此有什麽好見解?”
李績笑道:“王家終是不成氣候,我根本不把他們放在心上。即使讓他猖狂,他們又能掀起多大風浪?”
馬嘯天沉聲道:“可他們和河北齊魯門聯合對付我,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李績正色道:“我不許你越過並州往南,但你隻要不越界,我是沒工夫理你的。王家你會害怕嗎?齊魯門你會放在心上嗎?若你在所謂自己地頭上都不能解決他們的威脅,我和你說這番話,豈不是浪費時間?”
馬嘯天大笑道:“我是明白了。你李將軍就是要我們打生打死,你好收漁翁之利。”
李績搖頭道:“我有什麽利好收?你們若願保持現狀,那是最好。你們若想打破均衡之勢,一人坐大,那就絕不可能,我是絕不容許的。時候不早了,你還是趁早上路吧。相信你回去之後有一陣子忙的了。”
馬嘯天笑道:“我倒想知道,對王家你也是這麽坦白嗎?”
李績也笑道:“你是明白人,我自然可對你說的明白一點。對於不清楚形勢的人,我是懶得去理的,讓他去碰壁,碰得頭破血流時,他自然就懂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了。”
馬嘯天一陣狂笑,道:“李將軍還真是說得透徹,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既然讓我們走,你就不應該把城門緊閉,難不成要我們破門而出嗎?”
李績笑道:“我當然另有安排。你可以走東門。我來時吩咐,兩個時辰內出入無禁,雖然你們打鬥花了不少時間,如果你們行動夠迅速的話,我想時間還是夠用的。如果時間過了之後,你們還留在城內的話,我不保證不會有不愉快的事情發生。”
馬嘯天冷然道:“時間絕不是問題,我甚至可以先去王家把我的馬要回來。王家的人也太過分了,拿回鏢車也就算了,居然連我們的坐騎也不放過。”
李績搖頭道:“這句話當我沒聽到。”
花浪忽向馬嘯天一本正經道:“鏢車是我們取走的。王家的人是因為連鏢車也沒奪回,才牽走你們的馬出氣。你們要去就快點,聽說王家因為失去四十萬兩的貨物而導致沒錢過年,說不定連馬肉也要吃了。我想,你們不可能騎著一條啃得幹幹淨淨的馬腿回去吧?”
馬嘯天啞然失笑道:“這小子還真是沒正形。現在我相信你和王家沒有瓜葛了。你們一定是趁我們往外衝的時候把鏢車送走的,對不對?”
花浪笑道:“虎王英明。”
馬嘯天苦笑搖頭,忽轉頭向李績道:“既然李將軍說得如此坦白,我也就不多說什麽了,反正有這幾個小子在,我想再來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這口氣我就先忍了,但別讓我再看到王家的人出現在並州以北的地界,否則我要他好看。”
李績笑道:“那是你自己的事,我管不著,也不想管。”
馬嘯天掃了花浪等四人一眼,又向李績道:“這幾個小子都不錯,李將軍既然是並州都督,怎能如此浪費人才,讓他們流落江湖?可惜他們和我道不同,否則我一定將他們拉到虎王寨。”
李績拱手道:“多謝提醒。我自有安排。請自便,我就不送了。”
馬嘯天回頭向眾太行盜喝道:“都跟我去找王家算帳去。今次跟頭算栽到家了,再找不回點麵子,我們也不用回去了。走!”
眾太行盜轟然應諾,瞬間隨馬嘯天遠去。
李績等馬嘯天走遠,這才轉頭望向花浪等,麵無表情道:“你們好大膽子,居然敢冒用我的名號。”
花浪笑嘻嘻道:“說到冒用名號,我們也沒給你丟臉。再說讓馬嘯天在並州來去自如,李將軍你也是麵上無光不是?我們也是看馬嘯天太過囂張,所以想教訓教訓他,如此而已。可在並州有誰能壓住馬嘯天呢?當然隻有你李將軍了。王家的人有什麽用?馬嘯天還不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我們不借你李將軍的名號,又怎麽能嚇走馬嘯天,為並州武林掙回點麵子呢?李將軍單憑一個名號就可讓馬嘯天落荒而逃,你應該高興才對。”
李績失笑道:“早聽說小財神花浪能言善道,果然名不虛傳。我看來是沒辦法興師問罪了。”
花浪卻忽收起嬉皮笑臉,道:“還要謝謝李將軍出麵為我們解圍。”
李績也收斂笑容,歎氣道:“你們的表現可是讓我有些失望,我都有些不願出手,要不是看實在是沒辦法收場,我是不會露麵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若讓我滿意,隻怕根本用不著我出麵。”
花浪疑惑道:“此話怎解?”
李績搖頭失笑道:“我是一名軍人,當然考慮問題是從軍人的角度,對你們要求是苛刻了一點,不過如果你們願意聽,我倒可以給你們講一講。”
花浪看看眾人,明顯都對這個話題產生了巨大興趣,當下代表眾人道:“願聞其詳。”
李績露出思索的神態,道:“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做任何事都和打戰一樣,首先要料敵機先,有什麽阻礙,有什麽優勢,都要了然於胸。你們的第一個錯誤就是對敵人的目的動向完全不知,先是盲目地衝了上去。”
花浪撓頭道:“我們當時心切救援薛大哥,沒有考慮這麽多。”
李績搖頭道:“這是你們的又一個錯誤。任何情況下都要保持平常心,這樣才能算無遺策,掌握主動,一遇事即驚慌失措,豈能成事?”
眾人都露出讚同之色。
李績接著道:“剛才我說要知己知彼,這隻是第一步,其次是要明確目標,然後確定對策。我若說你們目標不明,你們定不服氣,你們會說你們的目的是救出薛仁貴。可是這個目標太籠統了,怎麽算是救出薛仁貴呢?你們的意見從後麵的表現來看,可說並不統一。所以目標不明,是你們的又一個錯誤。”
眾人先是如李績所料露出不同意的神色,接著又為他一針見血的結論所說服。
花浪笑道:“我們本覺得沒多少可以指摘的地方,經李將軍這麽一說,簡直是一無是處。”
李績擺手道:“我還沒說完,目標不明導致結果是配合無力,以你們四人的力量,本不用如此狼狽的。當然你們互相之見那種風雨同舟,不離不棄的精神是我最欣賞的。但光有這種精神還不夠,你們可以互相犧牲,但很多時候並不需要有犧牲,如何將你們的力量發揮到最大,如何使四人合作的力量大於四個人的簡單迭加,是你們沒有考慮的。一個人的力量有多大?能做成多大事?而如何使所有人的力量向同一個目標努力,取長補短,沒有一定之規,但絕對要在腦中有概念。團結就是力量,但團結不是簡單一句話,也不是有為同伴做犧牲的信念就可以的,很多時候這更是一個技術問題。”
眾人露出思索神色。
李績總結道:“所以,首先是知己知彼,其次是目標明確,還要調動一切可以調動的力量,使之發揮最大的效力。然後才可談到方法問題。目標是唯一的,方法卻可千變萬化,並沒有一定之規。我可以告訴你們的是,首先考慮兵不血刃地解決問題,其次是圍魏救趙,攻敵之所必救,最後才考慮以強對強的硬拚。你們一開始就和馬嘯天硬上,可以說隻是下策。還好後來你們醒悟了,直到對敵曉之以理,若不是我突然加緊城防,當可和平解決與馬嘯天的爭端。”
薛仁貴本有心投身兵戎,聽得很是入神,這時問道:“戰爭不就是要殺傷敵人嗎?不和敵人硬拚,怎能殺傷敵人?”
李績搖頭道:“你的想法是錯誤的。戰爭的目的不是殺傷敵人,而是打敗敵人。舉個例子吧,當年韓信垓下之圍,用四麵楚歌的辦法瓦解了西楚霸王的軍心,導致項羽孤身逃亡,空有萬夫不當之勇,也隻能落個烏江自刎的下場。韓信並沒有將楚軍完全殺傷,但他打敗了項羽。”
看薛仁貴似有悟於心,李績繼續道:“方法雖是千變萬化,但也不是所有方法都可用。殺傷敵人是打敗敵人最有效的方法,卻有傷天和,尤其是坑殺俘虜,更是天人共憤。戰國白起雖功蓋當世,卻也留下殺人王的千古罵名。所以即使是敵人,也不是說殺就可以殺的。作為一名將軍,自要審時度勢,靈活應付。漢武帝大破匈奴,卻也是勞民傷財,動搖了帝國的根本,導致後來的漢朝衰敗。所以說不是隻要殺傷敵人就可解決任何問題,很多時候要考慮目標和付出的對比,用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勝利才是最好的。”
花浪笑道:“問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和李將軍對話可真是長見識。”
李績微微一笑,卻是轉向葉星落道:“你是葉星落吧?聽說今天晚上嚇跑馬嘯天就是你的點子?你模仿我的聲音還真是惟妙惟肖。”
葉星落微施一禮道:“隻是雕蟲小技,不值一哂。”
李績笑道:“見微知著,小處見大,葉公子的大名雖未聽過,但由此事可見葉公子的匠心獨具。不知葉公子可有心加入軍中?以你之資,至少是一個足智多謀的軍師。”
葉星落微笑道:“我本身尚有重任在身,不能入軍。李將軍的好意隻有心領了。”
李績歎息道:“那倒真是可惜了。”又轉想花浪道:“你呢?有你為我掌管軍中糧草,我自可放心前進,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花浪苦笑道:“李將軍倒是看得起我,可惜我胸無大誌,並不適合去當兵。我還是想賺點錢,過幾天逍遙的日子。”
李績搖頭道:“浪費天賦的小子。人各有誌,我也不強求。”最後對薛仁貴和關度飛道:“你們兩個都是難得的勇猛之將,隻要你們願跟隨我,功名禮祿不過是囊中之物。”
關度飛赧然道:“我自幼自在慣了,怕是受不了軍中的約束。”
李績的目光落在薛仁貴的身上,薛仁貴歎氣道:“我倒是有心為國出力,隻是尚有一些瑣事未了,一時也難以脫身。”
李績環目掃過眼前形象各異的四個人,點點頭道:“都是少年才俊,可惜不能為國效力。不過軍中民間都是一樣,隻要心存社稷民眾,都可名留青史,你們好自為之。”
花浪等四人恭身為答。
李績看看天空,星河稀落,彎似銀鉤的下弦月已升上天際。李績笑道:“謝謝你們這兩天連救落雁和如眉。獨孤家一直陰魂不散,我去北部防所後也一直擔心落雁,幸好有你們,有驚而無險。”
關度飛對這他認為是天下奇男子的當世名將格外敬重,當下恭敬道:“李夫人一直對我們照顧有加,能效微力,也是理所當然。”
李績眼中忽閃過奇光,道:“我當然知道你們的事。和我成婚十多年,過去三年是落雁最快樂的三年,我知道她一直忘不了當年闖蕩江湖的歲月,有你們在,也可讓她重溫舊夢。真的很感謝你們,要不然落雁的日子會寂寞很多。”言語中自有深情流露。
四人都不說話了,想不到天下知名的李績竟然是情深似海。
李績歎口氣,舉步欲行,薛仁貴忽問道:“李將軍,聽說草原有動蕩,卻不知是何事發生?”
李績停步道:“是薛延陀的真珠可汗和突厥一個部落發生了戰鬥,那個突厥部落被打敗,頭領叫阿史那社爾,已經逃到西域去了。薛延陀狼子野心,終是我大唐心腹大患,不過暫時它還不敢有什麽舉動。你既有心從軍,平時當多讀兵書,希望下次與薛延陀衝突時,你可出現在我大唐軍中。”
薛仁貴恭身道:“仁貴當努力不使李將軍失望。”
李績忽又轉向花浪道:“花浪,你現在已有點樹大招風了,既然不願加入軍隊,我也不能替你擋所有事。你自己小心點,有人對你有意思。”
花浪奇怪道:“誰對我有興趣?李將軍可不可以說得清楚點?”
李績搖搖頭,笑道:“我不方便說得太明白,你自己小心好了。”
花浪還想繼續發問,關度飛插嘴道:“薛大哥不是要回家嗎?能不能出的了城門?”
李績笑道:“時間應該來得及。不過關了城門也不打緊,你就說是我派你出城的,口令是大唐揚威。”說完飄然去了。
花浪看著李績的背影,嘟囔道:“說話又不說清楚,弄得我的心七上八下的。難不成真有人要對我不利?”
薛仁貴已牽過雪兒,翻身上馬。
關度飛關心道:“薛大哥的傷勢不打緊嗎?”
薛仁貴灑然道:“些許小傷,何足掛齒?”
花浪笑道:“還是有備無患的好。這些藥丸你全帶上吧,以備不時之需。”說著從懷中掏出五六個小瓷瓶,全都給了薛仁貴。
薛仁貴皺眉道:“藥全給了我,你們有事怎麽辦?”
花浪滿不在乎道:“有我就有藥。我有秘方在手,隨便去個藥鋪都能配它個幾百粒。你不用擔心。還是趕緊動身吧,讓大嫂久等就不好了。順便祝你們白頭偕老。”
薛仁貴也不多言,收起藥瓶,然後才道:“經此一戰,你我兄弟之情昭比日月。廢話不說,我先走了。有機會再見。”揮動韁繩,雪兒一聲長嘶,快速啟動,瞬間即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花浪等目送薛仁貴離開,這才轉向月明樓方向。花浪笑道:“薛大哥走了,我們三個人卻是一個也不能少。今晚我們絕對要一醉方休,誰想中途偷溜就是狗熊。”
關度飛斜眼看他,笑道:“就你?行嗎?說到偷溜,怕沒人比你更在行。”
花浪歎息道:“今天發生這麽多事,不喝醉怎麽能睡的著呢?放心吧,我可不願逃出去一個人麵對漫漫無眠長夜,而讓你們酒後酣眠,今天說什麽也要喝他個痛快。”興高采烈地舉步欲行,忽發現葉星落的軟劍還在自己手中。
頗有點戀戀不舍,花浪將軟劍遞回給葉星落,道:“星少,還你劍。還真是把好劍。”眼中滿是豔羨之意。
葉星落並不接劍,隻是笑道:“說起來你的劍法也不錯,我倒是真沒想到。”
花浪隨手挽個劍花,神氣道:“再怎麽說我在劍上也有十年的造詣,雖說好久不用了,但失其形卻留其神,自然不會太差。”
葉星落莞爾一笑,又問道:“那為什麽不見你佩劍呢?那天見你赤手空拳就向馬嘯天衝去,我還以為你練的是拳腳功夫。”
花浪得意道:“說到拳腳,我也不是浪得虛名。想當年我和飛飛初出茅廬的時候,就是靠拳腳混飯吃的。當時在並州小混混中,我們的拳腳功夫可是數一數二的。沒幾個小混混敢跟我們比拳腳。”
自吹自擂一番,花浪忽有挽起袖管,伸出瘦瘦的手臂,喟然道:“可惜現在我們已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了,再不能不顧顏麵的和小混混大打出手,現在也不知道還能挨小混混幾拳。你看,幾天不打架,連贅肉都生出來了。”葉星落和關度飛定睛細看,花浪的手臂哪裏有贅肉,連肉都沒多少,不禁大笑。
花浪卻仍在自哀自憐,搖頭歎息道:“現在身嬌肉貴,卻是英雄氣短,再沒有與小混混爭鬥的豪情壯誌。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唉,英雄遲暮,老淚縱橫,真是可歎!”
他在那裏煞有介事的大發感慨,關度飛和葉星落早笑作一團。
花浪等他們笑完了,才又象忽然想起什麽的樣子道:“噢,對了,星少你剛才是問我為什麽不帶兵器,對吧?其實說來話長。我平生最見不得江湖中那些不可一世的花花大少,帶把劍就以為是絕頂高手,神氣得不得了。我既然對他們深惡痛絕,當然不能和他們一個德性。而且腰間掛把劍,我就覺得不舒服,累贅不說,一點美感也沒有。為了配合我瀟灑倜儻,自由自在的王子形象,我也不能帶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隻有飛飛這樣的怪物,才會背著幾十斤重的刀子,還能甘之若飴。”
葉星落聽得哭笑不得,連護身兵器到花浪嘴裏都成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東拉西扯,真是不知所雲。
關度飛笑罵道:“你說事就說事吧,最見不得你老把我牽扯在內。我是怪物,我的刀是亂七八糟的東西,可沒我和我的刀,你早被人打得不**形,哪還來的狗屁瀟灑和自由呢?”
花浪笑嘻嘻道:“我這不是和星少談得投機,有點得意忘形了嘛。你不要生氣,我其實是佩服你吃苦耐勞。”
葉星落見花浪一臉神氣的樣子,故意歎口氣道:“唉,我本有意將這把劍送給你防身,既然你這麽痛恨兵器,我隻好收回了。”說著伸手去拿花浪手中的劍。
花浪聞言先是大喜,見葉星落伸手又是大驚,忙閃身先後躲去。葉星落也不追趕,隻是皺眉道:“你不是不喜歡用兵器嗎?拿著我的劍不放又算怎麽一回事?”
花浪賠笑道:“我說的隻是一般兵器,這把劍怎同呢?你看它劍身輕薄,劍刃鋒利,便知它是可遇不可求的寶劍。再說你星少畢竟是一番好意,即使不是好劍,我也不能拒絕不是?算了,其他話不用說了,我就馬馬虎虎收下它好了。”
葉星落搖頭失笑,對關度飛道:“你看這小子,我好心送他一把劍,到他嘴裏倒成了他給我麵子才收。你說這叫什麽事?”
關度飛笑道:“你現在能理解我的痛苦了吧?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哪!”兩人對視苦笑。
花浪卻又先後退了一步道:“不管你們說什麽,反正我是不會把劍還給星少的。他說送給我的,豈能言而無信?”
葉星落忍不住大笑道:“不就一把劍嗎?想要就拿去好了。也不用給我亂扣帽子了。飛飛,我們走。”說著胳膊搭在關度飛肩上向月明樓走去。
葉星落邊走邊問道:“為什麽我們打這麽久,居然沒有人出來看熱鬧呢?”
關度飛笑道:“這應該是多年戰亂養成的習慣,一聽到有風吹草動,老百姓就躲起來了。雖然有些年沒什麽大亂了,但江湖上也時有爭鬥,沒人願意被牽涉在內。”
兩人說笑走了,花浪卻仍在原地把弄著那把劍。他試著將軟劍環在腰間,上下打量一番,又來回走了幾步,這才滿意地籲了口氣。
得意地擺了幾個造型,花浪滿足道:“寶劍配英雄,脂粉贈佳人。這才是適合我的兵器,輕巧不累贅,又可作裝飾,配上我真是天衣無縫。天作之合,真乃天作之合。”他搖頭晃腦地還在陶醉,聽到關度飛的笑聲遠遠傳來:“少臭美了,快點跟上。月明樓要打烊了。”
月明樓雖然仍有燈光,但卻是人去樓空,已沒有客人在內了。
三人剛跨入樓門,得福已急步衝上來道:“你們沒事吧?我聽到那邊打得激烈,卻不敢過去,可把我擔心死了。”
花浪新得寶劍,心情大佳,拍拍得福的肩膀道:“我的小命那麽容易丟嗎?我的渾名可是花子,有錢人都死光了,花子還在要飯呢。不過也謝謝你的關心。怎麽?要打烊了?”
得福還沒來的及回答,忽聽到牛圭的聲音說道:“花浪,你還想怎麽樣呢?我們可不是青樓,難道你還想讓我們通宵營業?”
牛圭笑咪咪出現,關心道:“又發生什麽事了?我也管不了那麽多,反正沒事就好。”
花浪卻對他愛理不理,對得福道:“既然要打烊,我們也不能賴著不走。得福,你幫我們拿三壇酒來,我們帶回去喝。”
牛圭頗有些尷尬,笑道:“花浪,你也知道我並不是不同意你的意見,隻是生意你還沒開始做,情況也不了解,我不是想看看再說嘛。”
花浪翻著白眼道:“富貴險中求,沒風險哪來盈利?你不願意就算了,我再找人。沒了牛屠戶,我還吃帶毛豬了。”說完再不理牛圭了。牛圭無言,隻能苦笑。
葉星落從沒見過花浪這個樣子,不禁暗自偷笑。關度飛悄悄道:“花子就這樣,有時候跟孩子似的。”他的聲音雖低,還是被花浪聽見了,花浪回頭瞪了他一眼。
這時得福和其他兩個夥計將三大壇汾酒端了進來。花浪丟下酒錢,徑自抱了一壇就向外走去,經過得福身邊道:“我原來以為你們老板隻是小氣,今天才知道他的見識也是淺薄之極。看來你在這兒待下去也沒前途了,等我那邊生意好了,你就跟我去那邊。你老娘也一塊去。”說罷也不管牛圭臉色如何,自顧自出了樓門。
關度飛和葉星落忍不住大笑,對牛圭告罪一聲,也一人一壇酒隨花浪出了門。
花浪仍是氣鼓鼓地走在前麵。
葉星落笑道:“花子,你和牛老板搞什麽花樣?我聽他口氣也還客氣,你犯不著和他慪氣吧?”
花浪想了想,也一下子笑起來,道:“我就是要氣氣這小氣鬼。你看他當著你們挺客氣,我一開始和他說時他可不是這態度。算了,不說了,想起來又生氣了。”
關度飛也趕上來道:“哪你幹嘛將得福也牽扯進來?他以後在月明樓豈不難做?”
花浪歎氣道:“我也是一時氣憤,倒沒想那麽多。不過應該沒大問題,得福肯吃苦,人又機靈,牛圭不知多器重他,不會對他怎麽樣的。再說即使他不在月明樓幹了,願請他的人可是大有人在。”
葉星落邊走邊看著花浪,總覺得花浪看上去有些別扭,但也不知道是哪兒不對。仔細看了看,不由笑出聲來。原來他和關度飛都是單手托著酒壇,對他們這樣身有武功的人,這樣並不費力,而且走路比較方便。但花浪卻不同,象不懂武功的人一樣,他雙手將酒壇環抱在胸前,好象還很吃力的樣子。
關度飛也發現了,笑罵道:“你不是自詡是風流高手嗎?看你現在這樣子,怕得福也要比你瀟灑許多。”
花浪渾不在意道:“你們還說我愛臭美,看看你們自己吧。深更半夜,你們擺這優美的造型給鬼看嗎?我這樣雖難看了點,可是省力,不象你們兩個虛榮的小子,為了顯風度多費許多力氣不說,還得裝出輕鬆的樣子,真是何苦來由?”
葉星落和關度飛沒想到連這普通一句話花浪都能聯想如此豐富,相顧無言,開懷大笑。
花浪還在嘮嘮叨叨:“有什麽好笑的?被我說中,無話可說了吧?”
葉星落卻突然神色一動,揮手示意花浪不要說話,低聲道:“我好象聽到前麵有異響。”
花浪不屑道:“星少,被我說中要轉移話題吧?那也不用這麽蹩腳的理由呀,也不看看現在什麽時候了,哪來什麽異響?”說到這兒,他也不由停下,聽了聽,道:“咦,好象真的象有人在打鬥,莫非是馬嘯天和王家打起來了?”
三人將酒壇放到一個角落,這才飛身向聲音響處奔去。
聲音響起的地方是一間破落荒廢的山神廟,三人悄悄逼近,發現有兩個人正在月下的廟頂做殊死搏鬥。
花浪小心翼翼地從廟門處伸進頭去,看了半晌,忽縮回頭道:“聽說過,沒見過的事都讓我們給碰上了。美女打架,你們見過沒有?幫忙看看,我懷疑自己眼花了。”說著還重重的揉著眼睛。
葉星落和關度飛也好奇地探出頭去看,一看之下,也不由目定神呆。
這夜的月光並不明亮,但足以讓葉星落和關度飛這樣的人在廟門處看清廟頂發生的一切。
一衣淡黃,一衣淺綠,廟頂上兩名女子正鬥得激烈。穿淡黃色衣服的女子,手持一把窄長的利劍,以靜製動地應付著穿淺綠衣服女子的淩厲攻勢。穿淺綠色衣服的女子,兵器卻是一對短劍,她身形飄忽不定,不停繞著穿淡黃衣服的女子轉圈,時不時雙劍閃出眩目亮光向黃衣女子刺去。
雖不知是何來曆,但正如花浪所說,兩人都是一等一的美女。黃衣女子嫻雅大方,飄飄如天上仙子。綠衣女子活潑靈動,如月下精靈。
花浪揉了一會兒眼睛,又湊過去去看。他和關度飛都看呆了。
葉星落卻在最初的驚訝之後,迅速恢複平靜。他已知道這兩名美女是什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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