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故鄉來客應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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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格市火車站,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等待火車到來。

    據說因為車站建立的時候考慮不周詳,第九站台與第十站台之間的空間太大,所以增加了一個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很奇怪的名字。

    我和梁雨豐站在站台上等待,漫長的等待。說是五點半到站,但是梁雨豐自從我告訴她這件事之後心神不寧,無心工作。白秋若說梁雨豐似乎被鬼給迷住了一樣。我知道她有心事。

    所以四點十五分,我們就站在了站台上。

    “雨豐,你就這樣見你媽?”我問道,雖然梁雨豐隻說當作我家的保姆來接韓玉,可是我擔心的是韓玉看出來。

    “你說這樣可不可以?我不會被認出來吧?”梁雨豐很緊張,抓著我的手,手心滿是冷汗。

    “沒關係,至少我第一次見到你沒認出來。”我說道,這是事實,但是我沒有說,我和你原來不熟,認不出來很正常,但是你媽認得出來認不出來,我就不清楚了。

    “是嗎?那就好!”梁雨豐放開我的手,拿出一個化妝盒,照著鏡子仔細看著。

    “好像不用化妝,應該認不出來。”我看著梁雨豐仔細地看著臉上。

    “我不是化妝,我是要看和以前有什麽地方一樣。”梁雨豐說道。

    我聳了聳肩,問道:“有什麽地方一樣?”

    梁雨豐看了好幾遍,才說道:“好像眼睛鼻子還有嘴跟原來都一樣。”

    我絕倒,“要是不一樣的話,你就不是你了。”

    “可是會不會認出來啊?”梁雨豐緊張地看著我。

    “應該不算容易,一會兒你不就知道了?”我說道。此時距離火車到站還有四十分鍾,不算長的時間,睡覺的話睡不著,看報紙偏偏手中什麽都沒有。

    “我很緊張。”梁雨豐說道。

    “嗯,可是你能不能換個地方抓?這件衣服我剛穿上。”我看著梁雨豐的手抓著我的衣角。

    “好的。”梁雨豐似乎一驚,放開我的衣服,直接抓著我的手臂。可是手臂畢竟抓不壞,也不會抓出皺褶。所以我沒說話。

    “啊呀,是不是天要下雨了?一會兒媽媽來了要是被雨淋了該怎麽辦?”梁雨豐看著天空,杞人憂天。

    我向上看了看,隻不過有兩片雲彩而已。“不會下雨,這種天氣。”我淡淡地說道。

    “可是你看太陽都被遮住了。”梁雨豐說道。

    “知有兩片雲彩而已。”我安慰她。

    “會不會下雨?”梁雨豐喃喃自語,她不指望我會給她一個準確的答案,畢竟我不是宙斯,可以控製閃電。

    “不會,天氣預報上說了。”我雖然不知道,但是也要編出個理由來確定——不會下雨。

    “天氣預報怎麽能作準?上麵說的東西就像楊孟說不再整人一樣不能信。”梁雨豐說道。

    “哦。”我沒什麽話說了。

    “覺曉,你不是從來都不看天氣預報嗎?”梁雨豐問道。

    這是個疑點,看我如何圓謊了。“今天的,我不小心看到了。”我說道,而且還說得似有其事一樣,“就在今天早上。”

    “哦。”梁雨豐暫時信了。

    但是過了一會兒,梁雨豐又出現了新的問題,“覺曉,你說我媽會不會水土不服?”

    “這個……”我不是醫生,也沒看過《黃帝內經》。

    “你說一旦水土不服的話,該怎麽辦呢?”梁雨豐假定假設成立,開始了推論。

    “覺曉,你說,該怎麽辦?”梁雨豐問我。

    一霎那,我感覺我就是那一套《大英百科全書》,什麽問題都能回答。但是我不知道,“這個……”我說不上來。

    “你說,是該去藥店呢?還是去醫院?”梁雨豐問道,“是第一醫院還是第二醫院?”

    假定假設的推論成立,將推論作為假設,繼續推導。梁雨豐的思維,儼然就是個數學家。誰說女人沒有數學思維?哦,梁雨豐是男人,我倒忘記了。

    “我看白家的醫生都不錯。”我說道。

    “哦,是嗎?你去看過嗎?”梁雨豐問道。

    “呃……”我不幸最近忘記生病了,沒有試驗一下。

    “怎麽辦呢?”我看著梁雨豐的臉,焦急是不能作假的。她真的將這些事情當作已經發生來考慮了。更加鬱悶的是,她還想讓我加入她的聯想之中。

    “雨豐,咱們說點別的吧?”我決定換個話題。

    “可是,我媽的事情難道不該說嗎?”梁雨豐看著我,似乎我說錯話了。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連忙解釋,“韓……那個……伯母馬上就要到了,是不是該先想一下如何去接站?”

    我想了半天,隻好用伯母這個萬能詞組來稱呼韓玉。

    “是啊,覺曉,你說得對!”梁雨豐說道,拿出了化妝盒繼續整理。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不止女人會化妝。不過,我已經把梁雨豐當作女人了。

    “覺曉,你看我的頭發,怎麽樣?”梁雨豐突然轉過頭來問我。

    我看了看,很柔順的秀發,隻有這樣。“很好啊。”我回答。

    “不是說很好,我是說,這邊的頭發是不是比那邊的長了?”梁雨豐自顧自說道,“是不是看得有點不好?還說是全城最好的理發師,哼!”

    但是我怎麽看也看不出她的頭發哪一邊長了一點。

    “覺曉,你說這樣是不是好看點?”梁雨豐輕輕地將一縷頭發撥到了另一邊,問我。

    “很好。”我回答。

    “那這樣呢?”

    “也很好。”

    “能不能給一個確定點的回答?”梁雨豐對我的答案很不滿意。

    “可以。”我想了想,告訴她:“都很好。”

    然後換個話題,然後火車終於到站了。我在回答了一百二十八個無聊的問題之後,一聲鳴笛打斷了所有的問題。梁雨豐緊張的看著火車進站。

    我用手機聯係韓玉,“韓伯母,我是覺曉。現在在哪裏?我過去。”

    “哦……好像是十號車廂。對不起,第一次出遠門,還不大習慣。”那邊溫柔的聲音傳來,我仿佛回到了當年。

    “好的,我馬上去第十車廂門口去接你。那麽,就等會兒見吧。”我說話的時候,也不自矜溫柔起來。

    “雨豐,你在想什麽?還不快去?”

    梁雨豐的樣子似乎有心事,這也很正常的。但是梁雨豐說道:“我媽這麽多年都沒出過這麽遠的門啊。”

    “嗯……馬上就要見到了,現在感慨似乎也沒什麽用。我們還是趕快去找到韓伯母吧。”

    “唉……覺曉,你說我媽還能認出我嗎?”到了這個時候還在想這個問題,梁雨豐的心裏果然還是在見母親與真相披露之間徘徊不決。

    “快走吧。”我拽住梁雨豐的手就跑了過去,絲毫不給她反應的時間。這樣或許才能讓她放下心中的包袱。

    可是,韓玉在哪裏這是個問題。雖然是我的小學老師,可是一別多年,能夠認出來的可能不高。雖然是梁雨豐的母親,但是梁雨豐又不能去指認。

    最後大概還是要手機聯絡確定吧。我是這樣想的。

    但是在十號車廂外麵,我看到了背著包袱的民工、衣冠楚楚的禽獸、帶著孩子的母親、拖著箱子的旅客,就是沒有看見印象中的韓玉。

    梁雨豐的眼睛四處瞅著,焦急是掩飾不能的,恐慌也是不能掩飾的。

    “媽啊,你在哪呢?”梁雨豐忍不住喃喃自語。

    “覺曉,媽媽在哪裏啊?”梁雨豐忍不住開始問我,可是我也不知道。

    “找找看,現在這裏等一下。”我說道,盡量不顯露出焦急的意思。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迎麵下來了一個穿著西裝夾著皮包的年輕人,我一眼就認出——這是伯倫希而廚具公司的聶陽。

    聶陽顯然也看到了我,走過來打了聲招呼:“方先生,你好你好。”職業的聲音。

    “聶先生,你好。忙什麽呢?”我也寒暄幾句,梁雨豐在我身後踮起腳東張西望。

    “我出去開了一個會,才回來。方先生在接人嗎?”

    “是啊,我有一個親戚今天過來。”我熱烈的說道。

    聶陽也沒說什麽,隻是看了看我身後的梁雨豐。

    “這是……”我想著該如何介紹她。

    “我叫梁雨豐,是覺曉的保姆。”梁雨豐落落大方,自己先說了。

    “哦,幸會幸會。”聶陽似乎習慣一樣握了一下手。

    “假如不是先遇到了小敏,我想,我可能會追求梁女士。”聶陽說道。

    “啊?”梁雨豐自我介紹之後本來沒有看聶陽,但是這句話之後,看著聶陽說不出話了。

    “哈哈,開個玩笑。我先回去了。回家晚了,小敏該讓我跪搓板了。”聶陽輕輕帶過,“我先告辭了,以後工作中再見。”

    “再見。”我禮貌回應。

    “這個家夥,難道是……喜歡男人?為什麽我會這麽說?”我看著聶陽的背影消失,不禁說道。

    “覺曉,快點看一下,我媽到底在哪裏?”梁雨豐拽著我的衣袖。

    我怎麽知道?可是,韓玉到底在哪裏?

    我眼巴巴看著乘客越來越少,終於隻剩下了零星幾個人走過。

    “媽媽,你在哪呢?”梁雨豐快要哭出來了。

    “我再打個電話。”我說道,我撥了號,鈴聲立刻從東邊傳過來。

    我一轉頭,看到了一個衣著整齊的女人在火車旁邊徘徊,似乎是等人。不知道為什麽我剛才居然沒看見。

    梁雨豐也看到了,一伸手,就要大喊:“媽……”

    果然是韓玉,但是梁雨豐似乎叫得太早了。

    我回手抓去,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襲向了梁雨豐的胸部。梁雨豐下意識雙手一抱,捂住了重要部位,但是那一聲“媽”立刻變成了“媽啊……”

    我立刻順勢攬住她的腰,“你怎麽這麽不小心?有沒有崴腳?”

    然後我小聲說道:“你想來個陣前相認嗎?”

    梁雨豐立刻知道自己情緒激動,差點穿幫,捂住嘴拍了拍胸,像極了受驚的小鳥。

    梁雨豐指著韓玉的方向,手指點著,想要說話卻總是不說,“嗯……”

    “那個……”梁雨豐語無倫次,忘記了說話。

    “什麽?”我假裝問道,其實也知道她想說什麽。

    “那個……”梁雨豐指著。

    “哦……”我假裝看過去,正好韓玉也走了過來。我們兩個人正好兩眼相對,一笑,我也走過去了。

    這一切我做得行雲流水,我真該去角逐奧斯卡。

    “韓伯母吧?我是覺曉。”我自我介紹了一下。

    “哦,我就是韓玉。對不起,我第一次出來,讓你見笑話了。”韓玉提著一個旅行包,但是我總有一種感覺,仿佛她提得不是旅行包,而是教案,時刻準備去教書的教師。

    “韓伯母,你好,沒關係的。要是我媽出來說不定還不能來到這呢。”我開解韓玉。

    “不用叫我伯母,太生分了。還是叫我韓姨好了。”韓玉依舊溫婉地說道,一如當年我還是小學生。

    “好的,韓姨。”

    “這位是……”韓玉看著梁雨豐走來要接過她的旅行包。

    “我叫梁雨豐,是覺曉的保姆,暫時住在一起。”梁雨豐的臉上帶著笑。

    “哦?雨豐?”韓玉似乎一驚,才問道:“這麽巧?”

    “是啊,同名同姓的人好多,我正好遇見了兩個,居然還是一個男的,一個女的。哈哈哈……”我摸著腦袋笑著混了過去。

    韓玉好像也釋疑了,隻是說道:“我家雨豐也這麽大了,好幾年不見了。”

    “先回家好了。”我說道。

    “覺曉家裏有住的地方嗎?沒有的話我去旅店就好了。”韓玉善解人意,當年也是如此,對我從不交課後作業一向很寬容。

    “不用了,我家地方雖然小,但是住一兩個人還是夠的。”我看梁雨豐沒有接過韓玉的旅行包,於是我伸手接過去了。

    旅行包上寫著“湘素”兩個字,我很奇怪,看著兩個字不語。

    韓玉在這時發揮了教師解惑的天職,“我小名是湘素,出來怕丟了行李,就寫上字。”

    哦,原來韓玉的小名是韓湘素,真是一個動聽的名字。

    “那個,雨豐,咱們走吧。”

    梁雨豐有點拘謹,默默地跟在身後。

    “這姑娘怎麽這麽文靜?”韓玉說道。

    “哈哈……”我幹笑了兩聲。

    接人到此結束,但是有一個大秘密隱藏,似乎也不大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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