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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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走了。-------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母親是生氣走的,是失望走的,也是帶著一腔對鄭嘯風的憤懣而走的。
母親離開家裏的時候,鄭嘯風正在市政府上班。在頭天夜裏發生爭執之後,母親再也沒跟鄭嘯風說話。鄭嘯風第二天早晨起來,匆匆洗漱了一下,吃了蓮子清早起來做的早點。早餐後,見母親房間的門關著,知道母親還在睡覺,也不便和老人家打招呼,就迎著漫天飛雪上班了。上午十點左右,鄭嘯風突然接到蓮子的電話:“叔叔,奶奶她們走了!”
鄭嘯風連忙追問:“你不會搞錯吧?是不是她們出去玩去了?你再好好看看。”
蓮子說:“不對。我早晨出去買菜,半個多小時。回來就發現她們隨身攜帶的東西都不見了,包括洗漱用品。”
鄭嘯風一下子慌了神,母親怎麽會突然離開呢?既然要走,昨晚為什麽不提前說一聲呢?鄭嘯風以前就想過,母親離開時他要親自把她們送到省城,然後從省城轉車到老家。如果他自己沒時間送,也要讓辦公室派專人和專車護送的。他甚至還想過,大雪天氣,汽車不安全,隻有坐火車或飛機,然後轉乘。卻萬萬沒有想到,母親昨晚一生氣,竟然不辭而別。看來母親真的賭了一口氣,賭了一口大氣。
鄭嘯風連忙給鄭永剛打電話,說母親突然走了。鄭永剛說他知道這事的,早晨母親給他打過電話,說今天走,可她沒說什麽原因。鄭嘯風又給祁潔打電話,祁潔也說她知道的,母親今天早晨也給她打過電話。祁潔還說,讓鄭嘯風送她,母親說鄭嘯風太忙了,不影響他了。包個出租車走了就是,當天晚上就能到達老家的。祁潔當時還阻止過婆婆,說雪太大了,公路不安全,讓她坐火車走,可婆婆說火車太慢,還要轉車,麻煩。還是包個出租車算了,簡單省事。祁潔以為鄭嘯風知道母親要走,所以就沒告訴鄭嘯風。鄭嘯風放下電話,心情沉重,他覺得母親對他的一點信任都沒有了,連走都不跟他打招呼了。難道真的傷透了母親的心嗎?即使傷心了,也不至於不辭而別呀!
鄭嘯風忽地站起來,把一遝文件往桌上狠狠地砸了下去。由於用力過大,產生了風力,把單頁的文件吹跑了,飄然落到了桌子下麵。他惡狠狠地罵道:“都他媽的是金錢、地位惹的禍!都他媽的是剁指案惹的禍!”
鄭嘯風既傷感,又氣憤。如果不是肖正強行賄受賄,薑克鋼三年前會調查他嗎?如果不是薑克鋼調查他,薑克鋼會慘遭剁指嗎?如果不發生剁指案,會發生上月的陳二寶搶劫案嗎?如果不是發生搶劫案,吳江會死嗎?如果不是吳江死了,會牽扯出朵指案的元凶陳二寶嗎?如果不是牽扯出陳二寶,會牽出陳二寶背後的黑手肖正強和李春林嗎?如果不是肖正強和李春林的雙規,會在北安區出現權力缺位嗎?如果不是權力缺位,會讓鄭永剛覬覦區委書記那個寶座嗎?如是不是鄭永剛的急於求成,母親會親自出馬來做市長兒子的工作嗎?如果不是母親來,會有母親的走嗎?這一切互為因果的關係環環相扣,最終導致了母親的出走。
鄭嘯風在辦公室裏踱了幾步。他感到很難受。他難受的焦點在於,他對不起母親,可他又沒有辦法對得起母親。親情、良知與道義在他內心激烈碰撞著,煎熬著他,撕扯著他,讓他靈魂不安。他沒有任何辦法找到一個平衡點。他隻能責怪自己的頑固,也埋怨母親的執拗。為了輕鬆一下,他給老婆祁潔打了個電話過去,說兒子石頭的事。祁潔說這個小子真是怪了,他怎麽就那麽喜歡蓮子呢?他幾乎天天給小保姆打電話談情說愛,做媽媽的也不好多說,更不能阻止。鄭嘯風說,你生的兒子嘛,就是多情。祁潔嘻嘻哈哈笑起來,說,你的種子,你怨誰呀!
祁潔是鄭嘯風的開心果。本來跟她聊天很開心的,可是,突然一個電話響起來,他不得不中斷跟祁潔的交流。掛斷了手頭的電話,轉身去接另一個電話。
電話是母親的保姆秀兒打來的,秀兒在電話中說:“叔叔,我們在路上出車禍了。奶奶不行了。”
鄭嘯風聲嘶力竭地叫起來:“你說,你們在什麽地方?”
“車子開出了一個多小時,我也不知道是什麽地方。我已經報警了,也打了急救電話。現在我們在山溝裏,我已經從車子裏爬出來了。奶奶她……”
“孩子,你別急啊,我馬上來。”
鄭嘯風心急如焚。他一邊出門,一邊叫司機,火速趕往出事的方向。因為不知道具體位置,隻有邊走邊找。路上有積雪,出車禍的地方一般是能通過車轍看出來的。可以肯定的是,地點就在北安市的管轄範圍內,因為這條路要開兩個小時才能出境。鄭嘯風他們找到的時候,交警和急救中心的車輛都已經到達了,正在處理現場。鄭嘯風看見了擔架上的母親,母親隻露著麵孔,身上被一層白布罩著,鄭嘯風馬上預感到一種不祥之兆。秀兒眼睛紅腫,顯然是痛哭過。秀兒見鄭嘯風去了,泣不成聲地說:“奶奶她已經走了。”
前來處理事故的人都已經知道是市長的母親了,也都知道是市長來了。他們不知道說什麽好,也不知道怎麽辦。大家都默默無語,現場死一般地寧靜。鄭嘯風站在人群的最裏層,凝視著躺在擔架上的母親。
母親死得並不安詳。表情既不是痛苦,也不是溫和。眼睛好像希望閉上而又不能完全閉合,希望睜開也不能完全睜開。充滿渴望地掙紮在半睜半閉的疑惑狀態。鄭嘯風輕輕地跪下了,膝蓋骨頂著擔架的邊沿。他像在懺悔著什麽,也像在祈禱著什麽,嘴唇不停地顫動著。鄭嘯風把蓋在母親身上的白布翻開,抓著母親冰冷的手,然後將自己的臉緊緊地貼著母親的臉。一會兒,鄭嘯風揚起頭,隻見母親滿臉是淚。鄭嘯風拿出手帕,把母親臉上的淚水擦拭了,又把自己眼睛上的淚擦拭了。鄭嘯風試圖讓母親真正能夠閉上眼睛,便把母親的眼皮輕輕揉搓了幾下,可是,母親的眼睛依然故我地半睜半閉著。半睜半閉得讓人絕望。
奇怪的是,直到鄭永剛趕到後,母親的眼睛才真正閉上。鄭永剛一到就給母親跪下了,隻是把母親眼睛輕輕地摸了一下就自然而然地閉上了。站在旁邊的鄭嘯風很驚訝,已經走了的母親依然還在跟他生氣。她倔強地把這股氣帶到了另一個世界。
鄭永剛沒有大哭大叫,也沒有叫媽媽。他顯得非常鎮定。從母親身邊站起來時,鄭永剛的整個麵部都扭曲了,鼻子上掛了一段長長的冰淩一樣的鼻涕。
鄭嘯風把鄭永剛叫到車子裏,讓司機下去了。兩人商量善後事宜,決定將母親的遺體拉到故鄉埋葬,那裏長眠著鄭嘯風的爸爸,也長眠著鄭永剛的爸爸。他們兩個都是母親深深愛過的男人。盡管母親死在異地他鄉,但作為人生的歸宿,隻有把她埋葬在故鄉的土地上,才是最好的選擇。
鄭嘯風母親因車禍去世的消息,迅速在市級領導中傳開。因為要在老家辦喪事,鄭嘯風拒絕了所有要求前來參加悼念活動的同僚,哪怕是一個花圈,鄭嘯風都拒絕了。程萬裏給鄭嘯風打了電話,說由市委市政府派專人參加悼念活動。否則,同誌們會過意不去的。鄭嘯風說,關鍵是路途遙遠,太不方便了。你們是客人,這麽遠來了,我們還要抽出專門人員接待,真的沒那個必要。程萬裏也不勉強了,便給鄭嘯風老家的市委書記和市長打電話,委托他們以官方名義給鄭嘯風的母親送上花圈。這也不為別的,為的是讓生者感到溫暖。這讓鄭嘯風兄弟倆很感動,覺得程萬裏這人心很細,想得很周到。
鄭嘯風和鄭永剛兩人辦完母親的喪事,給了秀兒一筆錢,就準備讓她回家。可秀兒並不想回家,而是想找個適合的工作,這是奶奶在世時就承諾了的。鄭嘯風跟家鄉的市長也是熟悉的,經常在省政府開會時在一起。他就找到市長,請他給秀兒找個工作。市長說小事一樁啊,先把他戶口問題解決了,讓她到市自來水公司上班。這個單位旱澇保收,又不要文化,會讀水表就行,你也不用操心她以後的問題了。
母親去世了,保姆走了,故鄉的房子便成了一個沒人居住的空殼,鄭嘯風兄弟商量,決定委托附近的親戚把房子賣掉。善後工作處理好了,然後兩人同時乘坐同一輛車返回北安市,鄭永剛決定不在市裏停留就直接到江河縣。這一切,都是為了不讓別人知道他和鄭嘯風是兄弟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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