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雲蒸霞蔚的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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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雲蒸霞蔚的燦爛
“還猶豫什麽?走!”看到我遲疑的樣子,她不由分說,拽我上了大吉普車。-------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
車子轟隆隆地穿過了索拉滸大橋,駛入了大河對岸。
雖然一水之隔,這兒的環境卻比河那邊幽靜多了。寬寬的街道上,流水般的車輛屏聲靜氣地行駛著,像是突然被摘去了喇叭,顯出了君子般的禮節。路邊,一行行枝葉茂密的垂柳,掩映著紅牆綠瓦的老式宿舍樓。靜謐的步道上,沒有商販的叫賣,沒有人力車的擁擠…… 稀稀疏疏的行人們裝扮入時,腳步優雅,顧盼之間彬彬有禮。樓房的間隔裏,是一處處美麗的小花園。老人在花叢間散步,學生們在木亭裏讀書,那種幽雅、肅靜,讓人想起了芬芳的世外桃源。
隔河相望的古城,竟是這樣一處美好雅致的世界!我對此著實感到驚訝了。
“主席,你真得沒來過這兒?”她看著我一副驚詫的神色,似乎有些懷疑。
“真的。”
“你當勞動局長時,沒來檢查過工作?”
“嗬嗬……”我尷尬地笑了笑,“有一次,想來了解點兒情況。人家借口忙,在電話裏婉言拒絕了。”
“他們是中央企業,很牛氣呀!”她擰著方向盤拐了一個彎,衝我笑了笑,“不過,現在不是這樣了……很多事情,他們有求於地方政府了。今天你跟著我。我保證你會看到一切……”
“哦,謝謝。”
她,是我老朋友的紅顏知己。現在,老朋友榮登市長寶座,她的身價急劇看漲。今天,能屈尊為我導遊“東北重化”城,算我幸運了。
這些日子,不知道為什麽,她一個勁兒地盯上了我。先是邀請我到三山寫什麽大石頭?接著,又要我寫人代會上那場“選戰”;還要我寫新市長上任之後的“新政”效應…… 看到我心灰意冷、對政事不感興趣的樣子,她竟動用了市長的財權,將十八萬元轉到了市文聯帳戶上,美其名曰:主席創作專用基金。
這一下,不由我不動心了。
看來,故做清高狀的文人們,其激情也可以用金錢調動起來。
“嗚──” 一陣悅耳的、酷似雙簧管般美妙的汽笛聲奏響了。悠揚的樂聲裏,大團大團的煙汽騰騰地湧上碧空,與朵朵白雲相融了。燦爛的陽光照射過來,點點滴滴的水汽似未晞的晨露閃耀起了鑽石般的光輝。一道彩虹出現了、隱去了……又出現了、又隱去了……像是節日夜晚噴射出的璀燦的禮花,不停地變幻著絢麗的色彩。人們舉起照相機,瘋狂地按起了快門,生怕這美麗的風景稍轉即逝……
我們的車子開到重化機械廠門前時,遊客們已經開始欣賞藍天碧空裏五彩繽紛的美景了。
可惜,好景不長。雲蒸霞蔚的燦爛景象,一忽兒便散去了。還好,煙消雲散之後,一組雄美壯麗的藝術建築出現了:高高的台階上,豎了兩座尖頂式的塔樓。塔樓之間,橫了一麵形似九龍金壁的彩塑紅牆。牆上雄勁有力地刻了幾個金色大字:東北重化機械廠。字的下方,砌了一處雪白欄杆圍攏的漢白玉平台。平台中間的標識碑上寫著“***奠基處”。從高高的平台延伸下來,就是著名的二十八層台階了。台階用水磨石鋪就,石麵上擺一層鮮花、種一層綠草,花花草草輪番交替,繁茂地生長在碎玉般噴湧的泉水裏。人們行走在其間,心情別提有多麽舒坦了。
“漂亮嗎?”她一邊擺弄著手裏的照相機,一邊得意地問我。
“太漂亮了!”
“這是霍總專為遊客設計的一道風景線。”
“哦,這個霍總,挺有藝術品味啊!”我由衷地讚歎了一聲。
“喂,……想不想進去看?”她的嘴唇朝塔樓下的入口處努了努。
“當然……”我脫口而出。可是,一看到保安人員對入廠人員的嚴格盤查,我禁不住擔心地問她:“你帶介紹信了嗎?”
“哈……跟著我走,還用介紹信?來!”說著,她背好相機,穿好風衣,大踏步地帶我朝大門口走去。
我跟在她後麵,心裏緊張地打起了鼓。
“挺直腰杆,裝出目空一切的樣子!”她小聲命令我。
我學著她的樣子,果然順利過關。
“你呀,真行!”走進了工廠大院,我禁不住稱讚起她來。
她哧哧地笑了幾聲,說:“我這個人呀,不喜歡按常規辦事。”
廠院裏,要比我想象的肅靜多了。高大的廠房之間種植了亭亭玉立的觀賞樹:或楊、或柳、或李、或白樺,不時有一壇盛開的鮮花穿插其中;花壇間,都豎著一張金色的題詞牌;那是幾代中央領導人來工廠視察時寫下的。路上,偶爾出現幾個環衛工人,行駛的車輛也是悄然無息。走在這兒,你覺不出是在工廠裏,倒像是在花園裏漫步。
“哦,這兒是……裝備車間呀。”她看了看鑲嵌在房山牆上的標誌牌,停住了腳步,“你不是一直想看這個車間嗎?”
“是啊。”看到標誌牌上幾個大字,我急不可待地鑽進了車間大門。
哦,太雄偉了!
廠房寬敞、明亮。一台台大型吊車有條不紊地運行在空中。地上,一排機床,一排焊機,整整齊齊地排開去。機器旁,工人們忙碌著。中央裝配台上,矗立著一個圓型的罐體裝置,裝配工人們圍著它忙上忙下…… 奇怪呀,機床在轉動,怎麽聽不到那種刺耳的噪聲呢?是不是配備了消聲裝置?
走在潔淨的地麵上,看著腳下一條條用不同顏色劃出來的作業區分界線,我不由地感歎起來。這是五十年代建造的廠房麽?它一點兒也不落後呀!那些合資企業吹噓的所謂現代化車間,也不過如此吧!最難得的是,工人們那種認真工作的神情,車間傳達出的樂觀、向上的氛圍,集中了大工業生產中最難得的生產的和諧。怪不得霍總吹噓自己的企業早就進入了國際管理水平,看來,此話並不來玄呀!
“嗨,大美人,來啦!”我們正參觀著,對麵傳來一聲喊。我抬起頭,看到一個身穿白色電焊工作服的老師傅站在焊接作業區裏,嬉皮笑臉衝著我身邊的女資料員打起了招呼。
“哈哈!‘老王八’,你好哇!”
“什麽?‘老王八’?”我覺得這個綽號太“那個”了。
“嗬嗬,他是這兒的‘電焊大王’,人稱‘老八級’。簡稱‘老王八’。”她向我解釋著。
老師傅並不在乎女資料員送給他的綽號,繼續與她調侃說:“小妹,是不是想我了?”
“是啊……聽說你今天發工資,我領錢來了。哈……”
兩個人正說笑著,裝配台上一個手拿圖紙的人突然對著老師傅大喊了一聲:“‘老八級’,過來過來。這罐體……還得你鑽呀!”
“好。”“老八級”答應了一聲,拿起焊槍走出了作業區。
“喲,張工?”女資料員看到拿圖紙的人,大聲地打了個招呼。
“哦,是你呀!”張工看到她,像是很熟悉,馬上走下了裝配台。
“這是市文聯主席。”女資料員把我介紹給對方。
“呃,是采訪金鑄主任吧?”張工自作聰明地看著我說,“可是,他去北京開勞模會了。”
“勞模會?”
“是啊。”張工的臉上頓時充滿了自豪,“他們受到中央領導接見了;聽說,在招待會上,咱們金鑄還和總理幹了一杯酒呢!”
“呀!金鑄真是太幸福了。”我們聽了,心裏真為他高興。
張工還要講什麽,頭頂上卻猛地傳來一聲厲喊:“張叔,你怎麽還讓我爸鑽罐體!?”
我抬頭一看,一輛天車開了過來。天車的窗戶裏,一個年輕姑娘露出了一張憤怒的臉。
“花兒,你看……”張工仰起頭來,手指著裝配台上的罐體裝置說,“這道工序的技術要求太高了……除了你爸,別人幹不了哇!”
“你可以雇人嘛。”
“雇?到哪兒去雇?關東的焊工,哪兒有他這麽優秀的……”
“算了。別給我爸戴‘高帽’了。”花兒冷冷地說了一句,“這種活兒,省城的張師傅不是也能幹嗎?你去找他吧!”
“花兒呀,你敢情不知道。那個張師傅要的是天價啊!”張工一著急,不小心暴露了一個秘密,“他幹一個小時,就要我們一千元。”
“是啊。”花兒聽到這兒,更生氣了,“我爸幹一個月才掙八百元,人家一小時就是一千元。你們這不是抓我爸的‘大頭’嗎!”
“花兒,求求你了……”張工麵有難色了。
“不行。”花兒鐵了臉,毫不相讓,“他現在得了肺病,你讓他鑽這煙熏火燎的悶罐。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唉!”張工歎了口氣,無奈地搖起了頭。
“張工,我聽說,有一種機器人焊機,可以代替焊工在惡劣的條件下幹活兒。”瞅著張工為難的樣子,女資料員提供了一條信息。
“那……好是好。可是,工廠開工資都困難了。哪有錢買呀!”
“張工!”正歎息間,他的身後出現了一個麵容清秀的女孩兒。
女孩兒長了一副白淨淨的臉。嘴唇紅豔豔的,牙齒潔白而整齊。彎彎的兩道眉毛掛在一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上。說起話來清脆脆的,讓人一看便生了幾分愛憐。
“英娣,你來了,太好了!”張工看到這個女孩兒,頓時喜笑顏開了。他簡單地看了看她遞上的加工單,隨後把嘴俯在了她的耳邊。
聽了張工的話,英娣痛快地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身去,朝著開走的天車招起了手。
天車上的花兒看到英娣的手語,不得不撅著嘴點了頭。
“她答應了?”細心的張工看到這兒,知道沒有問題了,立刻朝“老八級”揮了揮手。
“老八級”在女兒心疼的眼光裏,勇敢地鑽進了悶罐。
“唉,這道難關,總算是過去了!”張工歎了一口氣,不好意思衝我們笑了笑。
“張工,你忙著吧!”女資料員適時地向他告別了,“哦,金鑄回來時告訴我們一聲……”
離開了火熱的裝配台,前麵是冷加工區了。我踱在黃色安全通道上,望著一側整整齊齊的車床,心裏不由地生了一絲感傷。張工派活兒時的小插曲,像一段雜音,擾亂了我對國企生產大合奏的美感。
“我看,花兒保護他父親沒有錯。”她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一千元/小時的工酬與八百元/月的工資;這種差距讓人怎麽理解呀?”
“你是說,國企裏的奉獻精神,不合時宜了?”
“嗯,主席呀,請淡化一下你的國企情結吧!”她嘲笑似地看了我一眼,毫不留情地揭開了我心底的傷疤,“你為關東市的國企唱了多少頌歌啊!現在他們怎麽樣?還不是在你的歌聲中全軍覆沒了……”
“畢竟這個廠子還活著。”我傲視著眼前一排排轉動有序的設備,不服氣地反駁了她。
“慘淡經營,生不如死……”她聽了我的話,笑著撇了撇嘴。
“……你這話,什麽意思?”
“這個廠子,哼,要停產嘍!”
“什麽?”我驚異地看了看她的臉,“這……不大可能吧!”
“喂,知道那個女孩兒是誰嗎?”看到我的疑惑,她故意叉開了話題,“告訴你,她就是李金鑄的女兒。……是不是很漂亮?”
“哦!是的……”我不可否認地點起了頭。
“可惜呀,女孩子長得漂亮並不是什麽好事……”
“你怎麽這麽說?”
“當年啊,她媽媽長得也很漂亮。嗬,人稱是索拉滸一支花兒呀!可是,就在這兒,看……”她用指了指那一排車床,“她加夜班時,讓那個孫水侯給……”
“孫水侯?”聽到這兒,我的眼睛睜大了,“那個民營企業家?”
“是啊。”她神色怪異地衝我笑了笑,“我看,你的新小說,就從這樁風流案寫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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