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突然響起，吵醒了她。---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程卓忙接起。又是西蒙，他說：“我給你20分鍾時間趕到我這裏來，我在海鮮城等你。”

    程卓低聲回答說：“我現在不能來，請相信我說的話。”

    西蒙語氣軟了下來，說：“熱妮婭，給我個麵子吧，我過兩天就要走了。難道請你吃個飯都不行嗎？你要知道，在雅寶路有多少人請我吃飯都請不到呢。更何況你打了我也不道歉，有這樣對待客戶的嗎？”

    程卓鄭重地說：“西蒙?瓦西裏耶維奇先生，謝謝你的好意，隻是我現在真的不能去，我一個朋友生病了，我得陪她。”

    西蒙有些氣惱地衝著電話說：“好吧，用中國話說，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明天早晨，你等著老板辭退你吧，而且，隻要你在雅寶路，我們就會後會有期的。”

    程卓說：“如果真要這樣，我很遺憾。”

    西蒙放下了電話，程卓雖又閉上了眼睛，但內心已經感到不安了。

    程卓輸完液已是夜裏11點了，她回到地下室宿舍，走到過道時見一個人站在一房門前，硬是用鑰匙打不開門。

    程卓走過他身邊的時候，看到他搖搖晃晃地站不穩，便問：“需要我幫你嗎？”

    這人是呂力強，他沒有吭聲，隻是把鑰匙遞給了程卓。

    程卓輕輕一下，就把門打開了，說：“有時候勁使過了，反而打不開鎖。”

    呂力強邊往裏走邊說：“謝謝！”

    程卓笑笑走到前一個門，進去了。

    祁紅家的燈還亮著，祁紅洗浴完畢出來，穿著浴衣坐在梳妝台前端詳著自己，這是她最放鬆的時刻。她拿起香水給自己噴噴，突然心血來潮地拿出化妝盒。

    她用唇筆給自己勾了唇線，然後用口紅精心地塗著，塗著塗著就越過了唇線，給自己畫了一個豐滿的大嘴，她對著鏡子開始發笑，因為鏡子裏的自己充滿了傻氣，她實在忍不住竟大笑起來。鏡中的她已經被畫成了一個碩大的嘴，嘴角扯到了耳根，滑稽中帶有幾分恐怖。祁紅笑著笑著哭了起來，哭聲壓抑而撕心裂肺。

    半夜，程卓的手機響了，因為地下室信號不好，程卓慌亂穿上衣服跑出出口接電話：“喂！誰呀？……誰？”

    手機裏傳出西蒙微弱的聲音：“熱妮……婭，救救……我，快救我。”

    程卓一怔，接著問：“你是西蒙嗎？你怎麽了？”

    “……是我，我要……死了，快……”西蒙斷斷續續地說著。

    程卓毫不懷疑地：“西蒙，你別著急，告訴我，你住在哪家酒店？幾號房間？……好，馬上有人去救你。”

    西蒙：“不，我……要你陪我……去醫院。”

    程卓：“好吧。我馬上就到。”

    程卓跑到街邊招手攔住了路過的出租車，程卓在車內打出電話：“喂，急救中心嗎？有一個急救病人……”

    夜深人靜，出租車在急馳。

    到了一家酒店，程卓氣喘籲籲地從電梯出來，找到她記住的門牌，見門虛掩著，推開門就衝了進去。

    房內，西蒙痛苦地彎成了一個俄羅斯大蝦，並處在疲軟狀態中。

    程卓著急地喊道：“西蒙先生，西蒙先生，你怎麽樣了？”

    西蒙似乎人事不省。

    程卓去推他，同時想將他扶起，說：“救護車馬上就來了，你可要堅持住。”

    程卓一邊說一邊去拿床頭的電話，突然西蒙伸出大手，一下按在程卓手上。

    程卓一驚。

    “哈哈哈哈”！西蒙從他那病態中突然興奮異常地狂笑起來——“萬歲！我成功了！”

    程卓驚愕而難以置信地：“你沒有生病？”

    西蒙得意地：“熱妮婭，我果真沒有想錯你，隻有這個辦法才能把你請來。”

    程卓忍無可忍地用俄語罵道：“你混蛋！”她轉身就走！

    西蒙像豹子一樣跳下床，一下堵住了門，懇切地：“熱妮婭，你不能生氣，我沒有惡意，隻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在意我。”

    程卓義正辭嚴地說：“你給我讓開！要不我報警了。”

    西蒙說：“不不不，熱妮婭，你誤解我了，我送你回去！”

    程卓正要說什麽，門被敲響。

    門外喊：“我們是120急救中心的，是不是這裏有病人？”

    程卓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恐慌地：“糟糕！”

    西蒙打開了門，程卓對站在門口的醫務人員說：“對不起，是個誤會，我甘願受罰！”

    清晨，有人敲響了呂力強的門，呂力強睡眼惺忪紅地拉開房門，不禁愣住了，見門口放著曾經在舊攤上用的那個手提錄音機。

    呂力強將錄音機提進屋裏，按下了開關。

    裏麵傳來扣子的聲音：“強哥，這兩天我每天都去看你，可總是見不到你，我知道你不快樂。還記得我們剛到雅寶路的時候嗎？你對我說‘中國人民連死都不怕，還怕學俄語嗎？’我現在終於學會了一口漂亮的俄語，可是沒有用武之地，你肯不肯給我一個再為你打工的機會？”

    呂力強撫摸著錄音機，目光酸楚。

    又一天清晨，呂力強在床上仰麵朝天，打著鼾，睡意正濃。

    “咚咚咚”突起砸門聲。

    呂力強被驚擾了好夢，氣不打一處來，直著嗓子喊：“誰呀？”

    門外一女聲回答：“公安局查戶口的。”

    呂力強張口就說：“明兒個再來。”

    女聲說：“不開門我可踹了。”

    呂力強隻好無奈地起身，嘟囔著：“真煩人！沒戶口。”

    女聲說：“沒戶口就拿身份證。”

    他一怔。這一次他聽出了那熟悉的聲音，他慌忙起來，往身上搭了件了衣服，走過去一把拉開門，說：“進來吧，再裝就不像了。”

    陸希從門外進來了。

    呂力強卻一下就不見了，陸希正納悶時，見呂力強已用水呼啦了一下臉，進來到處找毛巾，陸希的到來使他有些恐慌。

    呂力強煩躁地問：“怎麽找到這裏的？”

    陸希說：“北京太小了，不是嗎？”

    陸希把毛巾遞給他，望著呂力強簡陋的蝸居，還有那一扇小小的窗戶，無限感慨。

    陸希說：“還記得嗎？那時是你帶我租下了這間地下室，讓我有了一個落腳點，沒想到9年後，無所不能的強哥也住進了這裏……”

    呂力強裝作不以為然地：“那有什麽，風水輪流轉嘛！有的人喜歡走上坡路，就有的人呢？他就喜歡走下坡路。”

    陸希打開自己手裏的一卷紙，興致勃勃地說：“強哥，把它貼在牆上。”

    呂力強問：“什麽東西？我這裏沒有膠帶或者圖釘什麽的。”

    陸希說：“那就拿牙膏來。”

    呂力強和陸希將畫兒貼在了牆上。

    牆上的畫兒是一扇打開的窗戶，窗外是陽光、藍天、白雲和白鴿。地下室頓時明亮通透起來。

    呂力強顯然被觸動，他望一眼陸希說：“這幅畫兒我見過，是你保存下來的？”

    陸希：“強哥，我隻想讓你的心開一扇窗戶。”

    呂力強又眼睛茫茫然望向別處。

    陸希著急地問：“你到底怎麽打算，難道就這樣消磨下去？”

    呂力強低頭專注地看著自己茶杯裏一隻淹死的蒼蠅。

    “強哥，你說話呀。”

    “陸希，回去吧，這些年我太累了，好容易輕鬆下來，我想歇歇。”

    “不，依你的性格，你一定是為了臥薪嚐膽才住進這裏的，你不會被一個小毛丫頭輕而易舉地打敗的。”

    呂力強一怔，隨即又哈哈大笑起來，說：“你們哪裏知道，真正打敗我的敵人是我自己，我把我自己打敗了，現在沒有對手了，所以……唉，輕鬆了，心裏也空了。”

    “說得好，你把你自己打敗了，你敗了，你自己也敗了，敗得一塌糊塗。”呂力強望著陸希，陸希接著說：“強哥，我知道你是一個重感情、負責任的好男人，感情一旦受到輕視和欺騙時，你會萬念俱灰。強哥，人生畢竟很漫長，不愉快的事讓它過去吧，你再不要責難自己了。有時候，人走上一條路有它深刻的原因的，如果你找出了自己的原因所在，就該重新上路了。”

    陸希的話似乎都說到呂力強的心裏去了，他認真地聽著。

    “強哥，過兩天我就又要住進醫院了，所以我才急著找你，你能幫幫小旭嗎？他那裏很需要你。”

    “陸希，我現在這個樣子，還能幫誰呀？我……”

    “強哥，如果你都成這樣了，那我還能活嗎？”

    呂力強突然一下安靜下來，他望著陸希，眼睛裏流露出越來越重的憂患。

    陸希說：“這裏空氣不好，陪我出去走走吧。”

    彭晨曦連日來一直擔綱著陸希家廚師的重任，他忙著煲雞湯，烹飪各種菜肴，真想不到自己還真能做出些花樣來。

    彭晨曦用勺舀起一點湯嚐嚐，美味使他陶醉，便情不自禁地吹起了口哨。

    這時陸母打來電話問醫院那邊有沒有陸希配型的消息，關於陸希家人的線索，找到了一點但馬上又斷了。還說他們發動了不少早畢業的學生出去打聽，有一個學生在市報社發了一條短訊，不到兩天，就有人打給他電話，說他們鎮上原來有一人家，30年前，男的遇難死了，女的帶著兩個女兒，大女兒就是喝了家裏打果樹的農藥死的，但那女的帶著小女兒離開村子都有10多年了，現在沒有一點消息。如果這家人真是陸希的家人，那至少陸希還有個妹妹。

    陸母還說，陸旭已從廣州直飛大連了，正深入田間小道向耕作的農民打聽與姐姐有關的人和事去了。

    醫院也沒有消息，彭晨曦不由陷入憂慮，陸希現在的狀況還說得過去，可是病情一旦惡化，可是很快會進入困境的。

    陸希和呂力強在街上漫步，陸希用自己的真誠想極力打動著呂力強。她說：“……我活到32歲才知道自己是一個棄兒，在重大災難中奄奄一息時被親生母親丟掉了，這真讓我自慚開穢，我以往所有的驕傲都不複存在了。我不知道她是為了自保還是壓根就不喜歡我，也不知道，一個不到三歲的孩子怎麽就喝了農藥，也許我就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上，讓自己的親生母親犯下了這麽大的罪惡，所以老天爺才用各種辦法來折磨我。”

    呂力強痛惜地望著陸希，說：“真想不到，憑空又來了這麽一檔子事。陸希，你別難過，謝謝你給我說這個。你的養父母把你培養教育得這麽出色，尤其你的正直善良是別人無法比的，知道嗎？你在我心目中是一道永遠的彩虹，美得可望不可即。”

    陸希“噴”地笑了，說：“想不到，強哥現在這麽會說話。”

    呂力強並沒有笑意，說：“都是我的心裏話。陸希，小時候受的罪，如果沒有記憶，那就不算什麽。為了救你，你母親說出這件事真是不容易，你想一下，誰養了30年的孩子，願意告訴她不是自己親生的？那不是雞飛蛋打嗎？哦，不，那不是有病嗎？”

    呂力強覺得這個比喻也不妥，一時又找不出別的詞，顯得忐忑不安。

    “正是因為想到我父母親的慈愛，我才寧願忘記親生父母的所為，默認父母去尋找他們，其實我知道找到他們的希望很渺茫，因為我從來都沒有過感應。”陸希說。

    呂力強慚愧地說：“陸希，比起你，我的這點破事，確實不是個事兒，作為一個男人，我真沒用，為你什麽都做不了，反而給你添煩。”

    “強哥，那你就振作起來吧，路還長著呢，我們都要加倍地珍愛生命。”

    “那……去不去陸旭那裏，我再想一想。”

    陸希如釋重負，高興地：“太好了，隻要你答應考慮就行。不過，我可有個條件。”

    呂力強問：“什麽？”

    陸希平靜地說：“考慮的時間不要太長，我的時間不多了。”

    呂力強發急地說：“胡說八道！”

    陸希與呂力強分手後，突然感到自己疲憊得都走不動路了，她一步三喘地回到小區。正在想要不要給彭晨曦打個電話時，就看到了晨曦的身影。

    彭晨曦下樓，見陸希有些疲憊地靠在樓梯上，見到彭晨曦她盡量輕鬆地綻開微笑。便說：“累了吧？”

    陸希說：“還行。你去哪？”

    彭晨曦走上前說：“我來稱稱你的體重。”

    陸希不明白地說：“啊？怎麽稱？”

    彭晨曦一下抱起陸希：“嗯，還有些分量，看來我沒有失職。”

    陸希意外地笑著：“快放我下來。”

    彭晨曦不但不放，反而抱著她轉身上樓了。

    陸希說：“哎呀，不行不行，快放我下來，沉死了。”

    彭晨曦溫柔有力地說：“別動，一動更沉。”

    陸希安靜下來，她望著彭晨曦，感覺著他健康的呼吸和心跳，然後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脖子。

    本書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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