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晨曦緊張地說：“不是說好等到她傷好了再……”

    程卓抽泣地說：“是媽媽看到姐姐想起自己的女兒了，這麽多年她一直很痛苦，我就忍不住……”

    彭晨曦說：“程卓，這事兒不能急。---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陸希現在對親生母親的認識是複雜的，其中怨恨多於其他，因為她不能相信自己是被母親拋棄的孩子。”

    程卓的淚一湧而出：“晨曦哥，媽媽都告訴我了，我先去見姐姐，好嗎？讓我告訴她一切。”

    陸希獨自在書房裏讀書，門開了，彭晨曦端了一杯熱牛奶進來，給陸希放在桌上。

    陸希開始整理書籍，目光幽幽地說：“我一直在想，有什麽樣的母親，就有什麽樣的女兒，你看程卓母女，給人的感覺如清風撲麵，她們對這個世界似乎沒有一點貪念。”

    彭晨曦思索著，說：“是啊，如果你的親生母親是這個樣兒，你會不會認她？”

    陸希抬頭不滿地看了一眼彭晨曦：“你真有想象力，扯哪去了？”

    彭晨曦說：“我隻是打個比方。陸希，這個世界有很多事情是咱們無法想像的。”

    陸希猛然想起什麽，問：“哎，在醫院時，你對我說，父母的尋找難題有了大的突破，這兩天怎麽又沒動靜了，我媽沒對你說什麽？”

    彭晨曦說：“陸希，我很高興，你終於關注這件事了。咱們到客廳去吧？我要走了，想跟你和爸媽聊點事。來，先把牛奶喝了。”

    陸希用疑惑的目光打量著彭晨曦，然後乖乖地喝了牛奶。

    李蘭草從浴室出來，對正在看電視的陶家利說：“孩子的事我早給你說過了，你找她談了沒有？”

    陶家利說：“孩子那是逗你玩呢，你以為她真去雅寶路呀。”

    李蘭草說：“告訴你，我的女兒我了解，你抓緊談，晚了就前功盡棄了。”

    陶家利見李蘭草著急的樣子，站起來向陶韜的屋裏走去。

    陶家利輕輕敲女兒的門，沒聲。

    李蘭草示意他使勁敲，陶家利使了一點勁敲，還是沒聲。

    李蘭草又示意陶家利推門而入，陶家利躍躍欲試。

    陶家利進來見陶韜耳朵裏插著耳機，嘴裏念念有詞。

    陶家利說：“陶韜，怪不得爸敲半天門你沒反應，背英語呢？”

    陶家利轉身剛想走，突然停住了，問陶韜：“哎，陶韜，爸怎麽聽你背的是俄語啊？”

    “我不學俄語，怎麽能在雅寶路混呢？”

    “陶韜啊，這事啊說說就行了，別自己當真，當真了會影響高考的。”

    陶韜大聲說：“怎麽回事？為什麽我給你們說什麽你們都不當回事？”

    陶家利驚恐地一把捂住陶韜的嘴，說：“小聲點，別讓你媽聽見！”

    一切都晚了，李蘭草聽得一清二楚。

    陸家也擺開了陣勢，陸希的父母、陸希姐弟、彭晨曦圍坐在沙發上。

    陸希按捺不住地問彭晨曦：“你要聊什麽？”

    彭晨曦鄭重其事地開場白：“爸媽，陸希身體基本複原了，我也要走了，盡管會很快回來，但有些話我對你們不得不說。”

    陸旭說：“哥，不要有開場白了，直接說吧。”

    陸父製止說：“你別打岔。”

    彭晨曦看看表，說：“再等兩分鍾。”

    陸旭嘻地一笑說：“還是定時收聽？”

    “篤篤篤”敲門聲。

    陸旭莫名其妙地看看大家，走去開門，門外是表情複雜的程卓。

    大家都深感意外地說：“嗯？程卓，你怎麽來了？”

    陸希一麵招呼程卓，一麵困惑地看著彭晨曦。

    彭晨曦說：“好了，我想和程卓一起給你們講出實情。”

    陸希緊張地盯著他們。

    彭晨曦沉靜片刻，說：“陸希，我想說的就是，程卓給你獻的骨髓是同基因骨髓，也就是說，你們倆個是親姐妹關係。”

    全家人震驚地看著程卓，陸希臉色蒼白地望著程卓，回不過勁來。

    陸旭倒抽著冷氣：“這，這也太電影了吧？”

    程卓真摯地說：“姐，我也是剛知道不久，晨曦哥告訴我後，我又到醫院證實過了，遺傳基因證明我們是親姐妹。”

    陸希定定地望著程卓：“親姐妹？”突然她使勁搖著頭抗拒著：“不，基因又如何？他們拋棄我，就像拋棄了一個垂死的小動物，晨曦，是不是你和陸旭做的圈套？你們其實早就找到他們了，故意對我說是通過招募的，你們怎麽可以欺騙我？”

    陸母說：“孩子，你要相信媽媽，爸爸媽媽也會騙你嗎？”

    程卓急切地說：“姐，不是你想的那樣，媽媽她……”

    陸希痛苦地把頭埋在懷裏，說：“不，我沒有這樣的媽媽，她是那樣高貴，那樣清遠，和我沒有一點關係，我垂死的手摸不到她。”

    程卓流著淚說：“姐，你冷靜一點，你聽我說呀。”

    陸母抓住程卓說：“小卓，別著急，先讓你姐安靜一會兒。”

    陸父說：“不，程卓，你說，我相信我女兒的承受力，她有知情權，三十多年的身世謎底也該揭開了。”

    和陸希一樣，李蘭草也在家放聲大哭。

    陶家利手足無措地說：“你小聲些，別把媽吵醒了。”

    李蘭草放低了聲音說：“我和你爸在雅寶路起早貪黑的是為了誰？”

    陶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咱家幾輩子也沒出過一個大學生，媽媽小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上大學，可是小學一畢業就出來跟你姥姥做生意，養活弟弟妹妹，供她們讀書。現在條件好了，你卻死沒出息，要到雅寶路來做什麽生意，我寧願讓你回去種地。”李蘭草抽泣著說。

    “那好吧。你明天就送我回去。”陶韜頂了一句。

    “陶韜，你還有完沒完？”陶家利急著製止女兒。

    “自己滾回去，我還送你，你等著我拿棒子送你！”李蘭草悲憤地吼了起來。

    “你以為我願意在這裏待啊？在老家時整天想你們，好容易盼望著到了北京，除了生活條件有了改變，一切都不如從前了。我失去了自己的同學、朋友，同樣也沒有和你們在一起的時間，你們忙得連看我們一眼都嫌麻煩，晚上你們回來時，我們睡了，早晨我們走時，你們還睡著。這叫什麽日子？”陶韜大聲喊著。

    李蘭草一怔，沒有想到女兒會這樣想。

    “是，爸爸媽媽確實沒有好好跟你勾通，是我們的錯。可是這與你上不上大學有什麽關係，你沒看到嗎？多少貧困生都上不起大學而背債或者棄學，你有這麽好的條件，還不去上？”陶家利想緩和一下。

    “人貴有自知之明，我壓根就考不上重點大學，再說我喜歡雅寶路的感覺。”陶韜還是沒有放棄自己的立場。

    李蘭草咬牙切齒地說：“考不上？由不得你。我就是用錢堆，也要堆一個大學生出來！”

    陸家氣氛肅穆，隻有程卓付有情感的聲音在回蕩：“姐，那年你三歲，媽媽生下我還未滿月，撫順煤礦發生礦塌，父親遇難了。母親要抱著我去料理父親的後事，無奈中就把你托付給了住在同一個村的舅舅舅母，等母親帶著我從撫順趕回家時，舅母卻說你已經走失了。母親為了找到你，背著我走遍了東三省，甚至淪為乞丐。”

    “後來，舅舅不忍心才將我們母女倆找回來，實話告訴了媽媽，姐姐在大人們不注意的時候，把倒在碗裏，準備給果樹噴的農藥給喝了，等抱到醫院時已不省人事……”

    陸母說：“照這麽說，扔孩子的是舅母？”

    陸父說：“那個在海灘上跟蹤咱們的也是她了？”

    程卓接著說：“舅舅舅母後來出去打工，也就再沒回村子。舅母臨死之前得了食道癌，她把母親招呼到身邊，總想對母親說什麽，可總也說不出來，現在看來她是想告訴母親姐姐還活著，她是想懺悔。姐，舅舅還在，他一定能證實發生在當時的事情。”

    陸希雙手捂住了頭。

    “姐，你想想媽媽吧，她還在坐月子，就痛失丈夫，剛剛掩埋了丈夫的遺體，又痛失愛女，懷裏抱著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去滿世界地尋找你。因為把姐姐托付給了舅母，媽媽一輩子悔恨交加，不能原諒自己。我記得我在很小的時候，她就得了心口疼的病。”程卓說到這裏再也不能自己，她抽泣起來。

    大家靜默著，完全沉浸於往昔悲劇散發出的氣氛中。

    陸母向陸希伸出了雙手，慈愛地：“孩子，到媽這兒來！”

    陸希也是這樣撲進了自己親生母親的懷抱，她將頭緊緊地地貼在母親的懷中，心中悲泣地大喊：“我苦命的媽媽——”

    程母緊緊摟著自己的女兒，潸然淚下。程卓也跪倒在母親姐姐麵前，三人抱成一團。

    陸母、陸父、陸旭均情難自禁，彭晨曦欣慰地望著她們。

    受不了她們的哭聲，陸旭和彭晨曦走到院中樹下長凳旁。

    陸旭聳了聳肩膀說：“明明是自己的親姐姐，卻一夜之間變成別人家的孩子了，愣說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你說我有多痛苦。”

    彭晨曦把手搭到陸旭肩上：“我們都忽略了你的失落，小旭，其實你在你姐心中的地位是永遠無法改變的。”

    陸旭想笑卻沒笑得出來，說：“我沒有當好這個弟弟，真慚愧！”

    彭晨曦說：“日子還長，一切都來得及。”

    祁紅主動約了田敏出來聊天，想盡釋前嫌，兩人坐了咖啡廳，又來公園漫步。

    祁紅告訴田敏自己的遭遇，說：“……那段時間我非常想你，後來從陸希那裏才知道，你走的時候都放心不下我。田老師，我對不起你，你怎麽就不怨恨我呢？”

    田敏說：“祁紅，怨恨有什麽用？你當時的做法我有理解的地方，但我沒想到欒曉巒會走得這麽遠，她最終也毀了自己，唉！可惜呀。”

    “田老師，你現在如果身體允許，還請你去我那裏吧！我是真心的。”祁紅很真誠地對她說。

    田敏忙搖搖手，說：“不行了，我還是做點力所能及的事吧，我還是想在這小公園裏免費教點學俄語的學生，也算沒把自己這點本事埋沒了。”

    “那怎麽行，田老師，現在的社會是講價值的。你就是要教學生，也不能這麽教呀，我給你在雅寶路辦一個班？”

    田敏笑道說：“祁紅，謝謝你，我這隻是消遣。”

    陸父陸母打起行包，留下了一封信，就消失了。

    信中寫道：“孩子，幸福已經使爸爸媽媽不能安靜地呆在房間裏了，我們決定去周遊列國。放心吧，每到一個地方，我們都會給你們來電話的。晨曦，我們就不送你了，祝你一路平安，我們會迎接你回來。小希，你應該把母親從醫院接到家中休養休養，也該盡盡你的心意了。小旭，沒事幹就趕快回廠裏工作，別再在雅寶路搞什麽‘華人免進’的惡劣遊戲了。”

    陸希納悶地說：“旅遊就旅遊，又不是不讓你們去，為什麽又要突然消失呀？”

    陸旭說：“這是爸爸的一貫作風，媽媽是跟著吆喝。不辭而別的好處，就是省去了很多解釋的麻煩。”

    彭晨曦說：“老人的心意很明白，是讓咱們把程媽媽接回家來。”

    “天哪，聲東擊西，調虎離山。”陸希叫了起來，頓時笑聲四起。

    彭晨曦要回莫斯科了。

    陸希送他到飛機場，望著他的背影和他的回望。

    “不等月圓我就回來了，你抓緊時間輕鬆一下吧，等我回來可就沒你的自由了。”這是彭晨曦臨走留給她的話。

    程卓挽起陸希轉身要離開時，陸希突然看到欒曉巒打扮得很妖豔，跟在一個“黑毛”外商的後麵，急急忙忙要通過安檢門。

    欒曉巒也一眼看到了陸希，她擺擺手，說：“嗨，陸姐，我要走了，這是我丈夫……”

    陸希怔怔地衝他們點點頭，欒曉巒已進了安檢門，她還回頭朝陸希笑望著。

    程卓忙跟了上去，問：“姐，那女的是不是也是雅寶路的？”

    陸希說：“你知道那人是誰嗎？”

    程卓說：“誰？”

    “欒曉巒。”

    “啊？她就是祁紅姐的那個翻譯？”

    “對，看來她把自己總算嫁出去了。有一種女人跟響尾蛇一樣，少聽她的尾巴擺動為好。”

    姐妹倆說著話，走出候機大廳。

    本書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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