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傳奇 九重天宮(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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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鐵莘瞪著秦麥,氣哼哼地叫嚷道:“麥子!我看肯定是你對象!我早就瞧出來郝韻那丫頭不地道!居然背著你和別人跑這裏來了,我看他們是私奔!”

    秦麥的眉頭立時皺了起來,真想狠狠地給鐵莘兩拳說你老婆才跟人私奔了呢,這小子居然這麽編排自己,更離譜的是明明就是一個虛構人物,居然用了郝韻的名字秦麥的腦海裏自然而然地浮起了那雙滿是委屈倔強的美麗眼睛。---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

    “秦麥和郝韻?”唐離目瞪口呆地望著鐵莘,鐵莘的表演實在太真實了,有那麽一瞬間唐離都開始懷疑是不是這兩天裏秦麥和那個女警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是看到鐵莘眼裏一閃而過的戲謔,她才反應過來鐵莘是在埋汰人呢。

    “小氣鬼”唐離白了一眼鐵莘,低低咕嘟了一句。

    陳教授舉著酒杯沉吟道:“郝韻不就是那個”看來陳教授似乎也想起來了那個女警。

    鐵莘生怕陳教授說漏嘴,連忙接過來道:“可不就是她嘛!我聽韓老哥的形容肯定是她!老哥兒,你給我好好說說那個男的長什麽樣兒?我饒不了這對奸夫**!”鐵莘說著怒目圓睜地卷袖子露胳膊擺出要揍人的狠樣,“他們說沒說要去哪?幹什麽?我就不信我逮不著他們!”

    韓老板心說這事兒可真是巧極了,偷偷看了一眼秦麥,後者皺眉的表情在他看來就變成了傷心,“多好的小夥子啊!我看怎麽也比和那姑娘在一起的那位強得多啊!”韓老板心裏很有些替秦麥鳴不平,“怪不得那兩人看起來很古怪,原來是私奔的!”

    “可不是嘛!”韓老板想了想驚醒似的拍了一把大腿,對鐵莘說,“你這麽一說我才想起來,那兩人還真是一口京片子!”

    秦麥幾人心底都是一震,總算是得到了點有用的信息,鐵莘則把義氣兄弟的角色扮演到底,狠狠地瞪了眼秦麥叫道:“我就說那娘們和那個小白臉有問題!你偏不信我,現在怎麽說?老哥兒,他們提沒提到要去哪兒?是定居啊還是偷情?”

    唐離剛剛啜的一口酥油茶還沒咽下去,差點噴出來。

    陳教授被鐵莘這句話嗆得連連咳嗽,黃平也看出來了鐵莘的目的,在一旁搖旗呐喊說老板你好好仔細想清楚,我們要去抓奸。

    “聽那個小夥子的意思是出來散心的”韓老板努力地回憶著,力求不忽略任何細節。

    “那就是偷情!”鐵莘道,“說沒說要去哪?”

    韓老板這次沉思了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還真沒聽說具體要去哪裏,就是說要去看看瑪旁雍錯和岡仁波齊不過,老弟,那小子我怎麽看都沒看出來他是個小白臉啊!”

    瑪旁雍錯湖是“聖湖”、岡仁波齊山是“神山”,都是藏民心中中的聖地,也是阿裏地區最為著名的景點,秦麥等人都鬆了口氣,看來這兩個人真的隻是遊客而已。

    “小夥子,你也別太難過,女人嘛!莫要在一棵樹上吊死!”韓老板給秦麥斟滿酒,有些得意地拽了一句古詩:“天涯何處無芳草嘛!”

    秦麥原本還在想該怎樣把話題給引導到另一波人身上,韓老板已經主動地把自己知道的和盤托出了,“三天前還經過一隊人,五六個都是年輕人,領頭的那個姓彭,帶著近視鏡很客氣的一個人,聽說要去普蘭搞什麽研究,也不知道研究什麽”

    秦麥和陳教授交換了一個眼色,“是彭施民!”

    六月是藏地的雨季,一旦下雨藏區本來就不好的路況將變得異常泥濘難行,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便啟程發出。

    過了拉孜,路途果然變得難行起來,進入了河穀後車速無法提升,偶爾會看到零星的村莊,這一天秦麥與鐵莘交替駕車,始終沒有停下來休息,就連午餐也隻是車上胡亂對付的,等到下午眾人進入了薩嘎縣境後,路況才逐漸有所好轉。

    這一天的形成比起昨天難熬了許多,一路上在視線裏極少能看到人影,反而是動物多了起來,野犛牛、野驢、藏羚羊不是成群結隊地出現在眾人的視野裏,受到了驚嚇的獸群轟然四散狂奔,卷起漫天的塵土,仿佛土龍衝天而起。

    看著車窗外閃過的景象,黃平的情緒激動起來,嘴唇顫抖著像是在念叨什麽,秦麥看著他映在車窗上的側影,豎耳仔細聽了半天才勉強辨認出他在嘟囔著“又回來了”

    “看來今晚我們要露宿荒野了。”駕車的秦麥活動了一下酸疼的腰背和胳膊輕聲說道,擔憂地從後視鏡裏看了看吸著氧氣的陳教授。

    兩天的顛簸讓陳教授的眼神黯淡了下來,臉色也蒼白了許多,甚至從今天中午開始竟沒有拒絕唐離要他吸氧的要求,秦麥很了解自己老師好強倔強的個性,若不是到了迫不得已的程度,他絕不會答應吸氧這種看起來示弱的行為。

    過了拉孜便進入了阿裏境內,從阿裏到獅泉河的路線被稱為“天路”,可想而知這條路會有多麽艱難,秦麥決定如果明天老師的身體情況繼續惡化,哪怕是耽誤幾天的時間也要把老師送回拉薩去。

    黃平突然回頭望著秦麥道:“不用。”

    秦麥怔了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不需要在野外宿營,秦麥凝目望向前方,在夕陽餘暉中遼闊無邊的草原上沒有任何村落存在的跡象。

    “附近有人家?”秦麥的語氣裏有著明顯的懷疑。

    黃平嗬嗬地笑道:“是啊,不遠了”這一刻的黃平沐浴在夕陽之中,看起來安靜、祥和,就像一個坐在自家院裏曬著太陽的普通老人,與平日裏那個凶狠狡詐的老狐狸簡直判若兩人。

    不知道為什麽,秦麥覺得現下的黃平這種平和是發自內心而非偽裝出來的,甚至連這兩天裏不時泄露出來的不安緊張都消失了,秦麥想不明白黃平的情緒為什麽會突然發生這麽巨大的變化。

    黃平似乎也感覺到了秦麥的疑惑,嘴角噙笑地凝視著前方那座似乎近在眼前又好像遠在天邊的青山,淡淡地說道:“這有什麽好奇怪的,我畢竟是來過這裏的。”

    秦麥撇了撇嘴沒有說話,暗暗腹誹這一路上草原遼闊,甚至連路都沒有,完全是靠著指北針前進,你又怎麽能這麽肯定前麵就一定有村莊呢?

    黃平含笑看了看秦麥,“我之所以記得這麽清楚是因為我差一點死在這裏。”

    他的這句話把後排的陳教授和唐離、鐵莘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秦麥眉頭揚起,瞥了黃平一眼,問道:“回來的時候?”

    “是的。”黃平點頭,“我們在仲巴遇到了山洪,馬匹糧食都丟了,好不容易撿了條命,我和鐵純陽是一路走到這裏的。”

    聽到黃平說起二十五年前的往事,幾個人的精神頓時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尤其是聽見與自己父親有關,鐵莘忍不住催促道:“究竟是怎麽回事?你快說!”最後三個字簡直就是在命令黃平了。

    “從仲巴到薩嘎,我們兩個走了很久,又累又餓,走到桑日的時候終於走不動了,我們以為就要死在這片荒無人煙的草原上了”黃平閉上眼睛,歎了口氣,臉上流露出不堪回首的唏噓,似乎對那種身處絕境時的絕望仍記憶猶新。

    車廂裏靜悄悄的,黃平說話的聲音很輕,夾雜在發動機嘈雜的噪聲中辨認起來很費盡,眾人下意識地摒著呼吸靜靜等待著他說下去。

    “當時我幾乎已經昏迷了,鐵純陽比我也好不到哪去”黃平的嘴角挑了起來,像是覺得當時的情景很好笑,“我還記得他當時對我說的話,他說黃皮子,你要是死在我前麵,能不能讓我喝你的血吃你的肉啊?”黃平捏著嗓子刻意模仿著鐵純陽的聲調和語氣,尖銳的聲音聽起來很詭異,盡管眾人都知道這種可怕的情況並沒有發生,卻仍然忍不住聯想起那一幕血腥的景象,不禁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覺。

    鐵莘缽大的拳頭重重地砸在了車頂,發出砰的一聲悶響,“胡說八道!老東西你再胡說我就掐死你!”

    黃平搖了搖頭,聲音很低沉地說道:“我為什麽要胡說?你們想象不到當時我們有多餓,人在要死的時候才會知道死有多可怕,你覺得你爹不該或者不會這麽做嗎?嘿嘿,為了活下去人什麽事做不出來?你爹是條漢子,他當時完全可以殺了我的,可是他隻是跟我說,如果我要是死在你前麵,那你就吃我,咱們兄弟一場,被你吃了總好過填野狼的肚子。”

    鐵莘聽到黃平的話兩隻拳頭攥得緊緊的卻說不出話來,黃平回頭看著鐵莘很認真地說道:“說實話,當時我倒是想過殺了你爹,吃了他,可惜我沒那個能耐!”

    唐離突地冷冷道:“你們並沒有死!”

    黃平表情複雜地凝視了唐離一眼,“唐小姐,我知道你心裏恨我,認為當年你爸爸的失蹤和我有關,可是不管我們有沒有想過傷害他但我們至少沒有做出來。”

    “是沒機會吧!”唐離嘲諷道,眼中的仇恨讓黃平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黃平慌亂地轉身向前,不敢再看唐離,急促地呼吸了幾口氣才勉強安定下來。

    話才講到一半,黃平還沒有說他和鐵純陽是怎樣活下來的,秦麥便催問道:“後來發生了什麽事?”

    “是平旺老爹救了我們。”黃平深深地吸了口氣緩緩說道。

    昏迷的黃平再醒過來時就看到自己躺在一座木屋裏,身旁坐著鐵純陽和一位藏族老人,聽過鐵純陽的講述他才知道是這位老人救了二人,老人正是他口中的平旺老爹。

    “要不是平旺老爹,我應該已經在鐵純陽的肚子裏了。”黃平苦笑著說道。

    二人在平旺老爹的家中養足了體力,老人又贈了他們馬匹和食物這才讓黃平和鐵純陽活著返回了拉薩,盡管鐵純陽回到家中後最後還是死了,可憑心而論,平旺老人的確算得上兩人的救命恩人。

    盡管鐵莘一直沉默不語,可從他不停的張望裏,秦麥還是察覺到了他的心思,自從秦父去世後,便在沒有一個人能和鐵莘談一談他的父親了,而平旺老人是父親的救命恩人,身為人子怎樣也該去感謝的,何況或許老人還能和自己說說父親的事呢?

    至於黃平,鐵莘對他沒有絲毫的信任,更不可能和他聊這些東西了。

    車子又行駛了一會兒,遠遠的便能夠看到草原的盡頭了,一條連綿的山麓如盤龍般橫亙在前方。

    黃平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異常,竟然出現了暈車的反應!

    秦麥無奈地停下了車子讓黃平去方便,同時也讓在車裏蜷縮了一整天的諸人下車舒展一下身體。

    秦麥目光複雜地看著黃平對步下車的兩個保鏢說了句話便匆匆地走到了十幾米外的一處灌木叢前佝僂著身體嘔吐起來。

    “唐離,你和鐵子照顧下老師,我去看看黃平。”秦麥說完,拍了拍陳教授冰涼的手背打開了車門。

    “說吧。”秦麥來到黃平身邊,拉起了他的胳膊,右手三指搭上了他的腕口,做出切脈的樣子。

    從背後看上去,黃平嘔吐的動作很強烈,實際上他的身前很幹淨,連口唾液也沒吐出來,秦麥之所以跟過來,完全是因為黃平下車前對他飛快地眨的那一眼。

    黃平一隻手拄著膝頭,微側著臉朝秦麥狡黠地笑了笑道:“你的確很聰明,我就知道你能看出來的。”

    秦麥不知道他是說自己看出來他的暈車是裝出來的還是誇獎自己接收到了他那一瞬間的眼色,心裏猜測著黃平避開所有人要和自己說什麽,口中說道:“兩天裏一直都是好好的,突然間暈車,隻怕是個人就知道有問題了。”

    黃平歎了口氣道:“沒有辦法,就要到沙馬了,不知道平旺老爹是不是還健在,但是我覺得我該告訴你,有些事情一個人承擔實在是太沉重了”黃平下一句話沒有說出來,隻在心裏道:“現在不說,我怕再沒有機會說了。”

    秦麥馬上意識到黃平要說的內容必然與那位平旺老爹有關,可是為什麽不讓其他人知道呢?

    黃平接下來的話不但解開了秦麥的疑惑,同時亦讓他的心頭凜然一震,“我想與我能夠活到現在有關!”

    “究竟是怎麽回事?”秦麥心情激蕩之下,那隻切脈的手已經變成掐了,與黃平的活有關,換句話說就是和鐵純陽的死有關!也難怪他會如此激動,黃平沒料到這個看上去很文弱的年輕人力量居然如此大,劇痛之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秦麥連忙收力,歉意地低聲道:“我太激動了,你沒事吧?”

    黃平苦笑著嘟囔了一句,聲音小得連與他近在咫尺的秦麥也沒聽出在說什麽,但向來總歸逃不出抱怨秦麥太用力或是驚訝秦麥力氣大。

    黃平顯然也怕拖得時間太久會讓其他人生出懷疑,三言兩語便將心中的秘密講了個大概:黃平與鐵純陽被平旺老人救回家中後,曾經詢問過他們入藏目的,二人心內有鬼便隨便找了個理由敷衍了過去,誰知道就在第三天黃平突然病倒了,這病來勢洶洶,幾乎甫一發病便生命垂危,平旺老人很鄭重地說他們是衝撞了神靈,遭到了懲罰,黃平驚慌失措之下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地講了出來,後來老人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兩碗據說是神水的東西給黃平與鐵純陽服下,黃平昏睡一夜後居然奇跡般複原了。

    “你當初說你和鐵伯是到拉薩以後才病倒的,而且你的病一直沒有好,直到你出國後才不治而愈?”秦麥目光灼灼地盯著黃平的眼睛,心念極速轉動,推敲著黃平之前與此刻截然不同的說法,努力地分辨哪個才是真話。

    黃平下意識地躲開秦麥犀利得仿佛直透人心的目光,神情苦澀地說道:“我當時如果不那麽說,鐵莘必定會懷疑是我害了他的父親,我就算有一百張嘴也解釋不清啊,何況究竟是不是因為那碗神水的緣故我也不能確定,不然,為什麽我沒事,而鐵純陽卻還是死了?平旺老爹不知道是死是活,根本連個給我作證的人都沒有”

    秦麥的眉頭深蹇,黃平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若鐵莘懷疑黃平與父親的死有關係,他根本不需要證據就能把黃平挫骨揚灰。

    問題是如果真的是那碗神水救了黃平,同樣喝了神水的鐵純陽為什麽沒有活下來?黃平活下來是巧合,還是真的因為那碗所謂的神水?一個個疑問盤桓在秦麥的心頭,卻不得端倪。

    “神水詛咒”秦麥自言自語地嘟囔著,忽地抬頭望向黃平,“你真的相信?”

    黃平的麵色更加蒼白,驚懼之色從那雙渾濁的小眼裏閃過,稀稀落落的禿眉頭一下子糾結到一處,喃喃道:“年輕的時候是不信的”

    秦麥看著黃平褶皺堆積的麵頰,突然覺得他看起來充滿了一股灰敗的氣息,事實上黃平的年紀不過與陳教授相仿,可秦麥卻在黃平的身上感受到日薄西山的頹廢。

    “你沒事吧?”秦麥下意識地問道。

    “啊?”黃平一驚,目光慌忙躲閃開秦麥的注視,“我、我沒事”黃平擠出一個十分勉強的笑容低聲道。

    秦麥對黃平的慌亂也沒往心裏去,以為他不過是想起了可怕的往事,心有餘悸罷了。

    “麥子,他怎麽樣?”唐離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秦麥詢問地看了眼黃平,後者欲言又止,最後微微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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