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傳奇 九重天宮(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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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什麽事”秦麥轉身朝向這邊張望的唐離喊道,一隻手架著黃平的臂彎,虛扶著黃平向站在車邊的眾人行了過去。---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
唐離的表情淡淡地瞥了一眼黃平,後者似乎很虛弱,垂著頭腳步有些踉蹌,“他這是怎麽了?”唐離望向秦麥。
唐離的目光與平時並沒有什麽不同,可秦麥卻有些心虛地垂下了眼睛,咳嗽了一聲道:“沒什麽,可能是這兩天勞累了些老師您感覺如何?”秦麥說著將黃平交給白人卡恩,扶住了陳教授的胳膊,將自己與唐離隔了開來,心裏卻還有點忐忑,覺得對不起唐離。
“陳伯伯像是有點感冒的跡象”唐離輕輕地說道。
秦麥心中一驚,帶著感冒進入西藏是件極危險的事,西藏的海拔很高,空氣稀薄,感冒極容易轉化為支氣管炎或肺炎,最可怕的是肺氣腫,那可是致命的!尤其陳教授還患有心髒病和高血壓,危險係數便又大大增加了這麽一想秦麥不禁緊張起來,就想把陳教授送回拉薩,甚至送回北京。
陳教授看到秦麥麵色變換不定,大概也猜到了他的擔憂,嗬嗬笑道:“哪裏感冒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嘛!我就說不吸氧,是你們太緊張了。”他這麽說就把吸氧的原因扣到了唐離和秦麥的身上,說的自己情不得已似的。
秦麥還是不說話,隻是輕輕摸上了陳教授的腕口,脈搏還算穩定,稍微有些晦澀,是虛火旺盛的征象,大半是勞累所致。
看到秦麥臉色凝重隻顧給自己切脈,也不說話,陳教授梗著脖子道:“我說沒事就沒事!反正別想把我送回去!”
秦麥又觀察了一番陳教授的麵色,臉色還算紅潤,隻是雙腮有些漲紅,一小半是因為空氣含氧量低,呼吸吃力造成的;絕大部分的原因則是陳教授的情緒激動,秦麥稍稍放下了心中的憂慮,想著今晚無論如何要好好休息一下,今後的路途越來越不好走,應該把速度放一放了。
“小子,我可警告你,如果你把我甩了,別怪老子翻臉不認你這個學生!”陳教授等了半天也不見秦麥表態,又氣又惱地耍橫道。
唐離看著陳教授小孩子一樣蠻耍,忍不住又是擔心又有些好笑,柔聲勸道:“陳伯伯,您別生氣”
秦麥安撫地撫摸著陳教授的背心,“好了,好了!不把您送回去”看著陳教授滿足的笑容,秦麥話音一轉道:“不過,要想留下,您要答應我,從現在開始要聽我指揮!”
陳教授有些斑白的眉頭一揚,隨即又落了下來,悶悶道:“好小子!你這是要挾!”
秦麥微笑道:“您要是不聽話,我就給部長打電話。”
陳教授也想到了這點,隻能無奈地選擇了妥協。
“黃先生,如果沒什麽問題我們就出發吧,天色就要黑了。”秦麥轉身對黃平說道,不經意地將黑人瑞斯盯著唐離背影的貪婪目光撲捉了個正著。
這家夥顯然對唐離不安好心!秦麥平和的眼神裏閃過一抹淩厲,暗暗下了決心,如果這個黑鬼真敢有不軌的舉動,非得好好教訓他不可。
鐵莘抻了個懶腰,打開車門對秦麥道:“我開車吧,你也休息一會兒。”
“黃皮子,還有多遠?”鐵莘啟動了車子,問坐在副駕駛席上的黃平。
黃平的目光癡癡地注視著那看不到起點和尾端的山脈喃喃道:“就快到了”
西藏的氣候很特殊,一座山峰在同一個季節也會出現“四季分明”的奇跡,山下可能是青草碧綠,而峰頂則是白雪皚皚,車子距離這座大山越來越近,在黃平的指揮下,轉過了山腳,眾人看到了山坳中散落分布著十來處木屋,在滿眼青翠的掩映下,仿佛沉睡了般靜謐無比,遠遠的望去,在夕陽最後一抹餘暉的照射下,木屋的紅色屋頂像是染上了一層會流動的油彩,鮮豔得讓人心驚。
“那裏就是沙馬?”秦麥問道,唐離像是不經意地掃了他一眼,秦麥卻被這一眼看的霍然心驚,自己無意識的第一句話便泄露了黃平單獨告訴過自己某些事情的秘密,否則又怎會知道這裏叫沙馬?轉念一想,這件事最重要是瞞著鐵莘,他也很想聽聽冷靜聰明的唐離對這件事有什麽看法。
幸好鐵莘與陳教授都沒有什麽反應,鐵莘充滿了期盼地問黃平:“你說的那位老人就住在那兒?”
黃平點了點頭,注視著山腳那座木屋道:“二十五年了,不知道平旺老爹還在不在了。”
平旺老爹還在,穿著藏民常見的勒規,一件棉布齊腰短襯衫,左襟大,右襟小,外麵套著毛料的圓領寬袖長袍,藏語叫楚巴,一條看不出來顏色加差朶拉將楚巴圍係在腰間,兩袖交叉經前腹圍係在腰後,褲子腰、擋和褲腳寬散著,腳上是雙短統藏鞋,頭頂戴著一頂灰褐色的氈帽,不知道經曆了多少年的風雨,破舊不堪。
“平旺老爹!”黃平很激動得搶上去抓住了老人粗糙黝黑的雙手,“您、您還在我是我是”黃平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平旺老人!秦麥站在黃平的身後打量著老人,身量不算太高,瘦削卻異常挺直,裸露的皮膚就像蒼邁的樹皮褶皺層疊,眉毛都好像掉光了,隻留下兩條淡淡的痕跡,最讓人震撼的是那雙眼睛,目光平靜而深遠,讓秦麥想起了來時路上經過的羊湖,在沒有風的時候就如同一麵碧藍的鏡子。
秦麥竟然無法判斷平旺老爹的年紀,這位老人給他的感覺就像昆侖山上經曆了無數風霜雨雪的磨礪和歲月的流逝的岩石,乍看起來老人似乎已經有上百歲了,可卻讓人覺得那好像一直都是這幅模樣。
“老爹您還是這個樣子,一點都沒有變!”黃片激動的感慨像是在響應著秦麥的感覺。
被黃平叫做老爹的人,年紀自然不會太小,而黃平已經六十多歲,如此推測,平旺老人至少也有近八十的高齡了。
麵對激動得語無倫次的黃平,平旺老人依舊是一副古井無波的表情,眼中閃過一絲訝然很快便再度恢複了平靜,把手抽了回來,靜靜地說道:“我記得你黃平。”
黃平剛剛有些平複的情緒立刻又激動起來,“您!您還記得我!二十五年了您還記得我”
秦麥也頗感驚訝,一個人從青年到暮年的變化嚐嚐有可能是翻天覆地的,而這位平旺老爹竟然一眼就認出了黃平,而且還叫出了他的名字,這份記憶力著實令人震撼。
不光是秦麥,就連陳教授和唐離也都感到不可思議。
平旺老人環視了一圈眾人,嘴角翹了起來露出了微微的笑容:“我記得的,這裏並不是常有人經過。”聲音雖然老邁,可漢語的吐字發音卻很標準。
大家聽到老人這麽說便紛紛露出釋然的表情,黃平也笑了起來,“老爹,我這次是順道來看看你,也要在您這裏借宿一夜。”
黃平說完,朝平旺老人鞠了一個躬。
老人點頭,語氣依舊淡淡的道:“好,跟我來吧。”轉身朝房內走去,藏民熱情好客,秦麥卻在老人轉身的瞬間似乎隱約聽到了一聲低低的歎息。
平旺老人並沒有問與黃平同來的都是些什麽人,黃平也找不到機會介紹,在老人麵前,黃平像個畏首畏尾的小毛孩似的。
黃平與老人並肩而行,平旺老人的步伐沉穩麻利,沒有半點的老態,從背影看起來顯得比黃平還要年輕。
“你又回來了”秦麥聽到平旺老人輕聲對身旁的黃平說道,房裏很黑,而且從身後他也看不到黃平的表情,可秦麥卻感覺到黃平有片刻間呼吸變得紊亂,雖然很快就壓製了下去,卻還是讓秦麥感到一絲很詭異的氣息,平旺老人好像在責怪黃平,而黃平似乎很恐懼,他在怕什麽?秦麥不解。
黑暗中透出一股陰森的氣息讓秦麥覺得有些不自在。
著這種偏遠的隻有幾戶人家的地方是不可能通電的,老人點燃了房內的油燈,燈芯跳動了幾下,火光搖擺了一會兒後才穩定了下來,從黑到亮,足過了五六秒鍾,眾人才適應。
平旺老人家裏一共隻有兩間房,一間是雜物室,另一間是臥室兼廚房,房間布置得極其簡單,一張木床,一爿髒兮兮的氈毯正中是一個火盆。
山區的藏民家裏常年都要生火盆,取暖驅濕,老人添了些犛牛的幹糞便將火盆引燃,黃平有些拘束地站在老人身邊,平旺老人撥弄了幾下火盆對黃平點了點頭,朝眾人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道:“坐。”目光有意無意地在秦麥的身上停留了下,看到唐離時微微怔了怔,不過他情緒隱藏得極好,除了秦麥並沒有人注意到老人一閃即逝的驚訝。
秦麥也沒有在意,他早就習慣了人們在第一眼看到唐離時表現出來的驚羨或癡迷了,想起自己第一次與唐離相遇時的情景,秦麥現在還有些覺得丟臉呢。
“條件不好,委屈各位了。”平旺老人微笑著說道,“我去準備晚飯。”老人說著轉身朝屋外走去,邊走邊說道:“等下我收拾下那間雜房,你們湊合一晚吧,我還要去山窩子裏看看羊群,怕是不能陪你們了。”
黃平趕緊說道:“老爹,您不要麻煩,我們帶了食物了。”
平旺老人停住腳步,搖了搖頭道:“遠來是客,不要客氣。”說罷挑起門簾走了出去。
秦麥覺得這位老人雖然看起來與藏地的任何一位老者沒什麽不同,可說話卻十分得體而且措辭也很準確,不禁好奇地問黃平:“平旺老爹的漢語說的很好啊。”
盡管已經是六月初,山區的氣溫仍然較低,黃平伸手就著火盆取暖道:“哦,平旺老爹年少時曾在馮玉祥大帥的軍中效力,後來出潼關時老人開了小差,跑到這裏隱姓埋名過日子。”
秦麥哦了一聲,笑道:“難怪。”
“這位老人家不簡單啊。”陳教授慨歎道,除了秦麥其他人都以為陳教授不過隨意地發了句感慨,秦麥卻大概猜測到老師這句話的意思,馮玉祥率軍出潼關後曾一度與蔣介石剿共清共,平旺選擇那個時候離開,到有些未卜先知的感覺,再想想黃平講述的神水之事,秦麥就覺得這位平旺老人很有點神秘的味道了。
“哎呦!”黃平突地發出一聲痛呼,原來是鐵莘胡亂用扡子撥弄著火盆漸起火星燒到了黃平的手。
鐵莘惡狠狠地瞪了眼吸著冷氣的黃平怒道:“叫什麽叫!能燙死你不成!”
秦麥看著煩躁的鐵莘心中有些好笑,知道他是因為沒找到機會問老人當年自己父親的情況而發脾氣。
隻怕也問不出什麽吧,秦麥揣測著,默默地拍了拍鐵莘的肩膀,“把藥箱拿進來,我給老師找些藥吃。”
在黃平的指揮下,瑞斯和卡恩在堆放著雜物房間草草收拾出來一塊空地,草草吃了些罐頭鋪起睡袋便鑽了進去,兩天來馬不停蹄的趕路也把他們累得夠嗆。
陳教授吃過藥,昏昏然睡了過去,房間裏除了火盆裏不時炸開的火星,靜靜的,此起彼伏的呼吸聲都聽得清楚,鐵莘和黃平靠著圓木壘砌的牆壁閉著眼睛不知道是在打瞌睡還是在想心事,看起來就像一大一小兩尊雕像似的。
唐離朝秦麥使了個眼色,站了起來:“一路上隻顧著趕路,還沒看過藏區的景色呢,我出去看看。”
鐵莘哼了一聲,悶聲道:“黑咕隆咚的,有什麽好看。”
秦麥也跟著站起身來,對唐離道:“那我陪你吧。”
“嘿嘿,想約會就直接說嘛!”鐵莘睜開眼怪笑道,還朝秦麥眨了眨眼睛。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唐離紅著臉啐道,輕快地走出了房門,鐵莘催促著秦麥“還不快追呀!”
秦麥沒好氣地白了鐵莘一眼,又看了看熟睡的陳教授,囑咐道:“照看著老師”
鐵莘揮揮手,做了個快走的手勢。
月亮不知道什麽時候升了起來,天空繁星密布,比起天初黑時反而亮了許多,星空下四外裏一片靜謐,連微風都沒有絲縷,唐離正站在門前等著秦麥。
看到秦麥出來了,唐離也沒有說話,兩個人一先一後地邁下碎石堆積的台階沿著被踩出來的小徑來到了十幾米外的一棵大樹下。
“咦!”秦麥從地上拾起了一枚長卵型的球果,很驚奇地對唐離道:“這是西藏喜馬拉雅山地區特有的長葉鬆啊,沒想到這裏居然也有。”
兩個人不約而同抬頭朝上望去,這棵樹的枝葉幾茂密,樹幹不知道究竟有多高,竟然沒有瞧到盡頭。
秦麥低頭收回目光,瞥到唐離正望著自己,心中生出了一分玩笑的念頭,故意不去看唐離,嘟囔道:“這可是可大發現哩,我看還是通知吳書記好些,也讓有關部門對這些珍貴的樹種及早進行保護”然後用一種征詢的目光望向唐離。
唐離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我還不知道秦麥先生也是一位植物學家呢,那我們快點去打電話吧。”說著唐離轉身就要走。
“嘿!你這人”秦麥連忙拉住了唐離的手,苦笑道:“咱們話還沒說完呢!”
唐離的手柔軟而纖細,微微有些涼,秦麥心中一蕩,覺得舒服極了,手指忍不住在唐離的手心裏輕輕劃撥了一下。
唐離像是感到癢似的,抽了一下沒有抽出去,忍不住瞪了秦麥一眼,後者溫柔的神色讓她的心跳加快了許多,她看出了秦麥的堅定,便不再堅持把手抽離,其實被秦麥暖暖的手掌包容的感覺還是蠻享受的
這麽想著,唐離的臉頰就有些發燙,幸好朦朧的夜色沒有將這一幕泄露出去。
“還有什麽要說的你就快說吧。”秦麥的目光讓唐離心神迷亂中還有些慌張,下意識地應道。
秦麥想到了正題,微微一滯,心頭的那抹甜蜜立刻被凝重替代,“差點忘了正經事了”唐離聽到秦麥低低嘟囔了一句“色令智昏”原本有些失望的她忍不住撲哧輕笑出聲。
“莫笑,我可是真的有正事要和你商量呢!”秦麥認真地對唐離道。
唐離舉起那隻自由的手撫了撫鬢邊散落了幾絲亂發,很平靜地說道:“我也覺得這位平旺老爹很不平常。”
秦麥很驚奇地打量著唐離,“你怎麽知道我要和你說他呢?”
“黃平肯定告訴你了些不尋常的事,否則你也不會一見麵就用那種要吃人的眼神盯著老人家看了。”唐離嫵媚地白了一眼秦麥說道。
秦麥啞然失笑,這就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沒想到自己在觀察別人的同時反而被別人看了個一清二楚,不過唐離的話也讓他知道這丫頭一直都在關注著自己
他這麽想著,臉上流露出的甜蜜滿足就被唐離捕捉到了,唐離的雙頰騰地羞得通紅,連夜色也遮掩不住了。
唐離使勁掐了一把秦麥的手背,咬著下唇嗔道:“你想什麽呢!笑得那麽猥瑣,要是再不說我就回去了!”想起自己為了創造單獨談話的機會還被鐵莘譏笑了一番,唐離不禁更氣,使勁甩手想要擺脫秦麥的手掌。
秦麥臉色一肅,輕輕鬆開了唐離的手,唐離沒想到這麽輕易就掙脫了秦麥的把握,怔怔地望向秦麥,心底忐忑,生怕自己強烈的舉動會傷害看似平易實際卻很驕傲的秦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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