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字數:7689 加入書籤
我沒有歡呼,而是驚呆了。---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人們沒有注意到靜子本人,隻看到她打中了。而我卻是親眼看見,她是閉著眼睛擲出代幣的!一種特異的感覺攫住了我。我再次感覺到靜子身上的神秘來。我想起三次深更半夜在鍾亭那裏看到她時的神態,還想起她昨天夜裏對我的一聲低吼:你再敢跟蹤我,我就對你不客氣了!這不是一般柔弱女生能說出的話。一般女生若是發現被人跟蹤,早就嚇得魂飛魄散了。這時,我想起武俠小說中的俠女來。
“怎麽樣?看傻了吧。”她得意地衝我說。看得出來,打中了錢眼,她也非常高興。
我回過神來,想問她是不是練過什麽功,又想,問也白問,隻能得到個無可奉告。我說:“是看傻了,不知道你還有這本事。是不是專門練過?”我還是隨口問了,管她說不說呢。說著,我把手中剩餘的幾枚代幣擲了出去,仍是沒有一個中的。
她說:“誰會專門練這個。你是掉進錢眼兒裏了,滿腦子都想著錢,跟我錙銖必較,所以你打不進。當你眼中沒有錢眼兒時,你就能打中錢眼兒了。”
我聽出她的話音,她在損我。我假裝不服氣,說:“你那是瞎貓逮死耗子,碰巧了,你再打幾個試試。”我想看看她究竟是不是練過,還是真的隻是碰巧而已。
她卻說:“才不中你圈套呢。不打了。我要真有一個沒有打中,那打中的全都成瞎貓逮死耗子了。就打這一個,讓你永遠忘不了。”
我看著她的眼睛,說:“你會讓我永遠忘不了嗎?”
她意識到被我抓住了話的漏洞,紅了臉,躲開我的眼睛,哼著說:“你別自作多情了,我沒那意思。”
我不依不饒地緊逼:“你沒有什麽意思?”
她知道又被我逼得被她自己的話套住了,急了,說:“不理你了!”一扭頭,走了。
女孩子就是這樣,詞窮了,就隻會說一句:不理你了!
我跟了上去。我們又去逛那些賣小吃的攤位。雖然剛吃過午飯,但各種各樣的小吃的確讓人垂涎欲滴。我說:“靜子,你想吃點什麽,我請客。”
靜子在賣四川涼麵的攤位上要了一碗酸辣粉,我剛要付錢,卻被她擋了回去。她一邊自己付了錢,一邊嘲謔地說:“不要你請我,免得你花冤枉錢,悔得半宿睡不著覺。”
我涎著臉說:“其實,跟女生出來玩兒,花點冤枉錢也值得。”
她說:“你經常跟女生出來玩兒,是嗎?”
我的確比較愛玩兒,以前就常帶著殷玉,騎著車,到處玩兒。當然,那是在與殷玉正經八百地談戀愛。回國這幾年來,還真沒怎麽出去玩兒過,更甭說單獨邀請一個女生出來一起玩兒,尤其是一個陌生女生——我與靜子之間,還什麽也不是。我想老實對靜子說我這是第一次單獨約一個還什麽都不是的女生出來玩兒,又覺得說了她也不信,還會讓她覺得我特虛偽,假裝純潔,於是靈機一動,還了她一句:“無可奉告。”
她笑了笑,並不跟我計較。我從另一個攤位要了一碟煎灌腸,與她站在一旁吃起來。看她喜歡吃辣的,我就隨口問:“你是四川人?”問完就後悔了,我這剛還了人家一個無可奉告,我還能從她嘴裏問出來啥?其實,她是哪兒的人並不要緊,我隻是想多知道一些她的情況。不等她說什麽,我就自行說起來:“我上大學時,我們班有個四川女生,特能吃辣椒,每天上食堂都帶著瓶紅油辣椒,拌著飯吃。”
“真的?這辣的東西,吃起來,可能會讓一些人感到痛快刺激,但吃多了會上火。也有一些人,對辛辣的食物總是拒絕。”
“你喜歡吃辣的?”
“還行吧。能吃一點,但太辣了也吃不了。能吃卻又要撇開不吃,那才考驗人。”
逛完了小吃,我們來到賣小玩意兒的攤區。那些小玩意兒最能吸引女孩子的注意力,隻見靜子一會兒拿起這個看看,一會兒又放下,去看別的,挑挑揀揀半天,也沒見她買什麽。我們邊走邊逛,我想給她買一件紀念品,這的確是值得紀念的一天。
“靜子,你喜歡什麽玩意兒?我給買,送給你當禮物。”
沒有聽到回答,我扭頭一看,靜子並不在我身邊。回轉身,看見靜子在一個攤位上挑東西。我走過去,看見靜子正拿著一隻橡膠小豬把玩兒。別的玩具豬都是卡通造型,而這隻小豬形態逼真,渾身上下都是贅肉,趴在那裏,撅著屁股,閉著眼睛,像在睡覺,又咧著大嘴笑,實在是憨態可掬,非常可愛。
我說:“喜歡嗎?我買給你當禮物。”
她說:“我才不要你的禮物。我自己買。”
“我可是真心實意的。”
“真心實意更不要。aa製,很好,誰也不欠誰的。”她一邊說,一邊把錢給了。
得,我這aa製的陷阱成了給自己挖的了。
看她對小豬愛不釋手的樣子,便隨口問:“你是屬豬的?”說完就反應過來,白問!於是,我學著她的腔調說:“無可奉告。”
她笑了,說:“十二生肖裏麵我最喜歡豬。別的動物,牛和馬生活得太沉重,虎和龍太霸道,鼠和蛇太陰險,猴和狗總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而雞、羊、兔則太平庸。”她很狡猾,我到底也不能肯定她是不是屬豬,若我能肯定,便能推算出她的年齡。
我打斷她說:“豬不更平庸嗎?整天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要不人們怎麽總是說笨豬呢。”
“那叫大智若愚。豬很灑脫,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完全解脫了在俗世中的掙紮。就像一則著名的禪宗語錄:饑來便食,困來即眠。”
我有些調侃地說:“照你這麽說,豬是參透禪理的大師了?”
對我的調侃,她並不在意:“隨你怎麽理解。反正,我看到這隻豬就想到那腆著大肚子永遠都咧著嘴笑的彌勒佛。” 她這拿大肚彌勒佛一比,我也就覺得她說的有幾分道理了。不過又覺得把彌勒佛與豬相提並論,又有點對彌勒佛不敬。
整個廟會我們差不多都逛完了,靜子說:“我們去觀裏走走?”
正中下懷,好不容易約了一個讓我動心的女生出來玩兒,這麽快就回去了,多不甘心。虛雲觀分兩部分,前半部是寬闊的廣場,大概是舉辦重大儀式的地方,此時辟為廟會區。後部是古建築,沒有準許擺設攤位。
雖然虛雲觀在舉辦廟會,廟會區真可謂是人潮湧動,人聲鼎沸,但到這後部來參觀遊覽的人並不多,很安靜。這前後一動一靜,反差強烈,恍惚間,覺得這樣的情景似乎在我的生活中出現過。
我是第一次來這裏,靜子顯然以前來過,她也說過她來過,對這裏很熟,邊走邊給我介紹這是什麽那是什麽,成了我的臨時導遊。虛雲觀的古建築區並不大,不一會兒我和靜子就到了虛雲觀的最後一座建築三清殿。大殿兩側立柱上有一副對聯:世間莫若修行好,天下無如吃飯難。
我說:“這真是一副絕妙好聯。還真應了你剛才說的那禪宗語錄:饑來便食,困來即眠。對於悟道者來說,修行即是吃飯睡覺等最簡單不過的事情,而對俗人來說,吃飯睡覺這樣簡單的事情做起來也是一種痛苦。”
靜子說:“對了。道即是平常,平常即是道。就看你悟不悟。”
殿裏一個中年道士在叫喊:“抽簽呢,抽簽呢,詩詞簽。”詩詞簽?我還是頭一回聽說。我看了一看,簽是紙做的,折成長條放在一個竹筒裏。
三清殿裏供奉著道教的玉清、上清、太清三尊神,殿兩側懸掛著陰陽太極圖。有兩三個遊人在跪拜磕頭,拜完起身來,在那道士的竹筒裏抽了一支簽,看起來。
道士看見我和靜子,說:“二位要不要也抽一簽,看看運道如何?很靈驗的。”
靜子說:“好。”她在三清像前拜了三拜,整個人在瞬間就完全沉靜了下來,沉浸在了另一個世界中,那神態是剛才那兩三個遊人跪拜時所不具有的。
她拜完起身來,在竹筒裏抽了一支簽,慢慢展開來,我湊過去看,上麵寫著:古澗一支梅,免被園林鎖,路遠山深不怕寒,似共春相躲。幽思有誰知,托契都難可,獨自風流獨自香,明月來尋我。
我多少也讀過一些古詩詞,但對這一首感到很陌生,便問:“誰的詞?”
靜子正在發愣,半晌才回過神來說:“清朱彝尊的《卜算子?詠梅》。”
她這一說,我想起陸遊和毛澤東的《卜算子?詠梅》來,都是絕妙好詞,但陸遊的詞充滿了內心掙紮,毛澤東的詞充滿自信,而朱彝尊的詞灑脫空靈。
我正在品味三首詞不同的意境,隻聽得靜子說:“可否請虛雲大師一解?”
哦,她連虛雲觀主持大師的名號都很清楚,看來她真的沒少來這裏。而且,聽她的語氣,跟虛雲大師很熟。
道士說:“虛雲大師帶其小徒遊仙去了。這些詩詞簽皆虛雲大師所製。虛雲大師臨行前說,詩詞簽不可解,隻可自己慢慢參悟。”
聽了這話,我也想抽一支。剛伸出手去,道士擋住說:“先拜三清,才能抽簽。”
我隻好站著對三清像象征性地拜了三拜,然後抽了一支簽,打開來看,上麵寫著: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我知道這是晏殊《蝶戀花》中的一句,但不解,不知道能預示我的什麽運道。既然人家大師說了隻能自己慢慢參悟,我就隻好慢慢參悟了。但就我這愚鈍的資質,恐怕終生也不能參悟。
我和靜子出了三清殿,靜子一直愣愣的,不說話。我知道她在想簽的事,其實我也在想。氣氛有些沉悶。好在我們很快又回到了廟會區,喧鬧的人潮帶走了沉悶。
我們走走,看看,說說,出了大門,來到公共汽車站,準備打道回府。玩兒了一天,感覺不錯,這應該是一個良好的開端。我有一種想與靜子發展下去的渴望,但是靜子呢,她願意嗎?直到此時,她仍處處對我戒備。
“靜子,謝謝你答應我的邀請,一起出來玩兒。我們還可以再約嗎?”我的語氣非常真誠。我對靜子有非常好的感覺,我知道這種感覺意味著什麽。
靜子沒有回答我,而是看著車站上烏泱泱的人群,猶豫地說:“我們還是打的回去吧。”
我真的很想跟她一起擠公共汽車,於是我的涎皮勁又上來,說:“打的,你掏錢。”
她說:“那還是坐公共汽車吧。”
我不解地問:“為什麽?舍不得花錢?”
她說:“我兜裏沒幾塊錢了。臨時跟你出來,沒帶多少錢。”
我心裏樂開了花,不曾想aa製的陷阱竟有了這樣的結果!顯然,她看出了我的興奮,嘲諷地說:“你是不是特盼著擠公共汽車,趁著擁擠,做一回護花使者,把我摟在身邊?”
我不好意思起來,她把一個男人的心思看得這麽透,我不失時機地緊逼一句:“你希望我把你摟在身邊嗎?”
靜子麵露羞澀地哼了一句:“做夢吧!”
“我就是在做美夢!”
正跟靜子貧著,公共汽車來了,人群呼啦一下蜂擁而上。靜子推著我,說:“你在前麵開路。”
我奮勇向前衝去,後麵的人也推著我往上擠。上了車,我回轉頭,卻沒有看到靜子,她沒有上來?!我急了,想下去,哪裏還下得去!我身後費盡力氣擠上來的乘客把車門堵死了,並且車門關上,車也動了。這時,我從車窗看見,靜子正站在車站上,衝我嘲謔地笑。我意識到,她是故意沒有上車。嗨!我可真夠蠢的,就這麽被她甩了,而我連她的真實名字,在哪個係,住哪棟樓,統統都不知道!心裏雖然有些氣惱,但也隻能徒歎無可奈何。
回到學校,就盼著食堂快開晚飯。離開飯時間還有半個小時,我就迫不及待地去了第一食堂。門當然還沒有開,我就在門口等著。我想,靜子總會來吃飯。
門側枯萎的樹叢中,依然翹首挺立著那綠枝。
食堂關門了,靜子並沒有出現。我又去鍾亭那裏等了半宿,靜子依然沒有出現。一連幾天,皆如此。這時,我意識到,靜子是在刻意躲避我。北方大學雖然很大,但並沒有大到找一個人猶如大海撈針的地步。然而,對一個刻意躲避我的人,我又怎麽能夠找得到呢?我可真是又做了一回美夢!
新學期開學了。校園的樹木雖然還沒有穿上新裝,但春天的氣息已經在迢遙的路上了。女生們迫不及待,脫下了臃腫笨重的冬衣,換上了厚實一點的漂亮春裝,禮儀小姐一般迎接春天。
隨著學生們漲潮般地返校,找到靜子的希望越來越渺茫。在寥寥無幾個人的校園裏,尚且找不到她,在這如潮的人海中,又如何敢希望奇跡出現呢?好在這兩天忙著培訓班學員的報到接待工作,多少驅走了心中的落寞。
下午快五點時,係辦公室負責報到接待工作的小孫來敲我教研室的門:“黎老師,培訓班有個學員的飛機晚點了,要晚上七點左右才能到。但我得去幼兒園接孩子,還得回家做飯。你看……”
沒等她說完,我就說:“你走吧,我在辦公室盯著。”
我去食堂吃完晚飯回到辦公室,聽到電話正狂響。我趕緊拿起電話,電話裏一個女人焦急的聲音傳來:“孫老師,我的航班又往後延誤了,可能要九點左右才能到……”
我說:“我不是孫老師,我姓黎。你別著急,無論多晚我都等著你,負責把你安頓好。”
那女人鬆了一口氣,說:“真是太感謝你了,李老師。我真怕到了學校,沒有人接待,不知該怎麽辦。”
我又說:“你盡管放心好了。我在係辦公室等著你。”
放下電話,我拿起培訓班的報名錄來看,這名晚到的中學英語女教師,來自南方某大城市的一所中學,名叫成煙,今年三十六歲,教高中英語,婚姻狀況欄填的是已婚。才三十六歲就帶高中英語了,看來是學校裏的頂梁柱。看她相片,有著南方女子特有的風情,端莊中透著嬌媚。
?
隻要輸入--就能看發布的章節內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