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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什麽菜?”打菜的小夥子問。---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

    我怔怔地看著幾樣菜發呆,似乎哪一樣也不想吃,沒有胃口。

    “快點,要什麽菜?後麵還排著隊呢!”小夥子催促道。

    不想吃了,我一轉身,朝食堂外走去,忽聽得成煙叫我:“黎老師。”

    我過去在成煙身邊坐下來。

    成煙一邊吃著飯一邊說:“你怎麽不買飯就走了?不吃了?”

    我答非所問地說:“成煙,下午你什麽課?”

    “黃老師的聽力。”

    “別上了,改天我給你補上。吃完飯,陪我去漪東園劃劃船,好不好?”

    成煙探究地看著我,想了一想,說:“好吧。”又說:“那你也得先吃點飯呀。”

    “好吧。”我去買了飯,勉強吃了幾口,不知是啥滋味。

    吃過飯,我和成煙騎著自行車往漪東園去。剛出校門沒多遠,一個小夥子騎著自行車,迎麵逆行衝過來,速度很快。我趕緊一閃,躲過了。他也躲我,一閃,卻向成煙撞去。成煙也還算反應快,就在撞車的一刹那,扔了自行車,腳踩在了地上。隻聽得咣當一聲,兩輛自行車撞在了一起,成煙打了個趔趄,站住了,沒摔倒。

    我停下車來,一股無名火躥上來,過去就毫不客氣推了那小夥子一下:“你怎麽騎的?!”

    那小夥子也不示弱,也推了我一下:“撞你了嗎?!”

    “你這怎麽說話呢?!找揍啊?!”

    我猛推了那小夥子一把,那小夥子抓住我的手,和我連推帶搡地扭在一起。我正想打架呢,愁找不著人打,這就撞上了。我們倆拳頭相向,真打了起來。我正想找地兒發泄情緒,就發了狠,下手重。我比那小夥子高了半個頭,勁也比他大。他見不是我對手,就耍起下三爛手段,扯我衣服頭發,踢我下麵。我一不做,二不休,三下五除二,把他掀翻在地,摁住他,掄拳就揍。

    成煙一邊叫,一邊拉住我揮拳的胳臂:“黎老師,別打了,別打了。”

    她哪拉得住我,我一掄拳頭,把她帶了個趔趄,差點沒摔倒。我也不管她,隻想狠揍那小夥子。忽聽她叫:“餘輝,餘輝,快來,黎老師跟人打架了!”

    我一聽她叫餘輝,頓時呆住了,拳頭沒有再砸下去。我不敢回頭。餘輝衝過來,拉開了我,又把那小夥子抓起來,推了他一下:“想打架呀?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成煙趕緊拉住餘輝:“叫你勸架呢,你卻動起手來。”

    餘輝的一幫同學圍了過來。成煙對那小夥子說:“你還不快走!”

    那小夥子本來就不是我對手,再看我們人多勢眾,自認倒黴,趕緊騎上車跑了。看餘輝那幫同學,男男女女,還有三兩老師,剛從餐廳吃完飯出來的樣子,我沒有看到似雲,頓時鬆了一口氣。冷靜下來,覺得很難堪,讓這些老師同學看見我打架,太不成體統,真是斯文掃地,哪有為人師表的樣子!若讓自己係裏的老師學生知道了我打架,那才真叫跌份兒。

    我對餘輝說:“你們今兒中午聚餐?”

    “是啊,上午答辯完了,中午就跟幾個同學和老師一起吃飯,慶賀慶賀。”

    “似雲呢?”

    “似雲身體不舒服,上午答辯完,就回家了。”

    我心裏一緊,哦,似雲怎麽了?但是,我沒有問出口來。

    餘輝說:“我和似雲定在7月12號結婚。”

    “我知道了,聽陳老師說了。”

    “到時候請你當伴郎,如何?”

    “哦,不。不要。”我掙紮地說。

    餘輝沒理我的茬兒,看了看成煙,把我拉到一邊,悄聲說:“黎老師,你真要當第三者?”

    我腦子嗡一聲,不敢看餘輝,慌亂地說:“什、什麽第三者?”心裏說,天!要攤牌,也不能此時此地攤牌啊!

    “人家成煙可是有丈夫有孩子。”

    哦,我鬆了一口氣,說:“你誤會了,我跟成煙,什麽事也沒有,隻是比較談得來而已。”

    “那就好。到時候,我讓花若塵給似雲當伴娘,攛掇攛掇你們倆。”

    “哦,不,餘輝,不要。”我哀求地說。

    餘輝自顧自地說:“我這就給你們倆介紹介紹。”

    他回過頭去,衝他那幫同學說:“哎,花老師呢?”

    那幫同學各自環顧一下,沒看到那什麽花若塵。一個同學說:“大概前麵先走了。”

    餘輝有些失望地對我說:“那改天再說?”

    我現在的心情,真的是亂七八糟,誰還想讓那花若塵來添亂!我說:“你趕緊走吧,你那幫同學都等著你呢。”

    看著餘輝和他同學離去了,我長喘出一口氣,愣在那裏,不知想什麽。好半天,成煙叫我,我才回過神來。

    “黎老師,還去不去劃船了?”

    “去,當然去!為什麽不去?”

    我和成煙正要上路,忽然,我看到餐廳門口一個人影一閃,縮了回去。是靜子!我撇下自行車,衝進餐廳,自行車在我身後咣的一聲倒在地上。但是,大廳裏沒靜子的身影。這家餐廳很大,二樓有很多包間,我衝上二樓,一個包間一個包間地找,依然沒有找到靜子。我下樓來,看見成煙在大廳裏等我。顧不得成煙在這裏,我大喊大叫起來:“靜子!你出來!靜子!你給我出來!”

    餐廳的食客們全都愣住了,一雙雙眼睛全盯著我,餐廳的經理和領班過來,問我有什麽事,在這裏大呼小叫的。成煙趕緊拉著我出了餐廳。出了餐廳,我才意識到,我太衝動,找到靜子又能如何?我這裏掉在與似雲的感情漩渦裏,掙紮不出來,見了靜子,又如何麵對她?

    成煙說:“黎老師,還去不去劃船了?”

    “去,當然去!為什麽不去?”

    “為什麽不在餐廳門口守株待兔,等著靜子出來?你不是一直要找她嗎?”

    “唉,”我長歎一聲:“算了,走吧。人家不願理我,我幹嗎要自找沒趣?”

    “真是因為人家不想理你,你就撤退?”

    “你怎麽那麽多話!走吧。”我有些不耐煩。

    成煙不再說話。我和成煙一路無語,到了漪東園,租了一條帶篷的手劃船。我喜歡手劃船,喜歡一下一下劃槳的情趣。在我看來,漪東園是最適合漾舟的一座園林。本市別的公園,都是開闊的湖麵,一覽無餘,沒有韻味。而漪東園,水道狹窄,蜿蜒曲折,兩岸垂柳拂水,樹叢茂盛,遊人稀少,很幽靜,尤其適合情侶談情說愛。

    但我不是為談情說愛而來,我與成煙也不是情侶。我沒心情說話,隻是漫無目的地有一下無一下地劃著槳。小船遊弋在曲徑通幽的水道,思想飄蕩在一個不知名的空間。

    “黎老師,我看得出,你心情很亂。”也許太沉默了,成煙先開口說了話。

    我看了她一眼,沒搭腔。

    “真看不出來,你還會打架!”成煙有些嘲諷地說。

    “全是他的責任,他逆行,還騎那麽快。”成煙一激,我總算開了口。

    “那你也不能跟人家動粗呀!”

    “他先動手。”我有些無賴地說。

    “不對,你先打人家。”

    我不說話了,自知理屈。

    成煙又說:“以前打過架嗎?”

    “從小學一直打到大學,呈遞減趨勢,上大學時,打過一次。跟殷玉戀愛後徹底收斂了。”

    “你怎麽沒成不良少年,反倒那麽優秀?”

    “我從小沒有父親,家境貧寒。在別人輕視的眼光中,我靠兩種方式樹立我的尊嚴,一是勤奮,二是拳頭。不過,我從來沒有為打架而打架,今天是第一次。”

    “唉,今天那小夥子算是倒了大黴,莫名其妙就成了你的出氣筒。”成煙又說:“唉,為情所困是最令人痛苦的事。打了一場架,有沒有覺得心裏好受一些?”

    我知道,成煙已體察到我是為情所困了,她是一個細心的女人。

    “唉——”我長歎一聲:“跟你出來劃劃船,覺得心裏好受了一些。謝謝你,成煙。”

    成煙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麽,手伸進湖裏,撥弄著水。

    “成煙,在家跟你老公吵架不?”我開始主動說話。

    “吵,當然吵,哪有夫妻不吵架的?”成煙半笑著說。

    “為什麽吵?”

    “他喜歡顧家的女人,我喜歡顧家的男人,但我們倆誰也不顧家。”

    “其實,想想你愛人也挺不容易的,你這一出來就是半年,他自己在家帶著孩子,夠不錯的了。知足吧。”

    成煙看著湖水,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說:“男人為女人稍稍犧牲一點,女人就得為此感激涕零一生;而女人為男人犧牲一生,最終得到的卻是男人從骨子裏的輕視。”

    “成煙,你太要強。”

    “我隻想活一個完整的自己,而不想抱殘守缺。”

    “其實,完美與不完美全在個人心境。哲人說,生活本身就不完美;詩人說,啊生活是多麽美好。所以,綜合起來,生活中的殘缺即是一種完美。”

    成煙反駁說:“你在偷換概念。我說的是完整而不是完美。我知道,完整的東西有時反倒不完美。”

    “那你有沒有想過,人在追求完整的過程中丟失的東西,恰恰造成了另一種不完整。”

    成煙不說話,撥弄著水,陷入沉思。我也沒有再說什麽。一時間,我和成煙又沉默下來。這是一種自然而然的沉默,而不是那種尷尬不知所措的沉默。我慢慢劃著船,與她各自沉浸在各自的心境中。漸漸地,我的心不再墜落,停止在無名的空間中的某個地方,雖然仍然無所依靠,但沒有了墜落時的惶惶然,多少安寧了一些。

    晚上,我在宿舍看書,忽聽有人敲門。開門一看,是似雲。有些意外,又有些在意料之中。我想,她在與餘輝結婚之前,應該給我一個交代,她即將與餘輝結婚的消息,不應該由別人而是應該由她自己親口告訴我。

    我有一個多月沒有看到她了。這一個多月來,我一直在冰與火中掙紮徘徊。曾很多次,我在火的情感中走到似雲的宿舍樓門口,又在冰的理智中折了回來。

    似雲進來,依然坐在書桌前,低著頭,不說話。我依然背靠著關上的門,不說話。似雲瘦了,有些憔悴。看來,這一個多月來,她也過得並不好。她不是快要和餘輝結婚了嗎,怎麽沒有一點喜悅的神采?那麽,她也曾在冰與火中掙紮徘徊?最終,也依然是我繃不住了,走過去,把她攬在懷中,心疼地說:“似雲,你瘦了。”

    似雲也依然猛地抱住我的腰,頭貼在我胸腹部,哇地一聲哭了。我全身熱血膨脹,我拚命對自己說:把持住,把持住,千萬把持住了,不要再掉進火中,不要再被燃燒。

    似雲一直在哭,哭得很痛苦,不說一句話。我開始感到有些不對勁,就問:“怎麽了,似雲?有什麽話,說吧。”

    似雲哭得更加厲害,哽咽得什麽也說不出來。我感到,出了事,出了大事。我說:“是不是餘輝知道了,跟你鬧翻了?”我忽然覺得我很渴望這樣的事情發生。其實,這件事遲早都會發生,還不如當初直接跟餘輝攤牌。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就算鬧得一個勝身敗名裂,也比這樣在冰與火中掙紮徘徊強,這樣的滋味太折磨人了。在國內身敗名裂了,待不下去了,我就帶著似雲到國外去。

    似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才說出一句:“不、不是。”

    我有些失望,又有些鬆了一口氣。還是獨自掙紮徘徊好,痛苦也隻痛苦我一個,而鬧得滿校風雨會傷及一大片。我迷惑不解了,會是什麽事?

    我有些急了:“似雲,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不管發生了什麽事,你都不用怕,我替你擔著。”

    似雲哇地一下哭得更傷心了,也終於說了出來:“我、我懷孕了。”

    我的心忽然停止了跳動,片刻之後又狂跳起來。我抬起似雲的臉,激動地說:“是我的孩子?”

    似雲滿臉的淚,痛苦而哽咽地說:“我、我不知道是你、你們倆誰、誰的孩子。你說,我、我怎麽做、做出這樣的事來!懷了孕,連孩子的父、父親都不能確定是誰。我想,這是老天對我的懲罰。”

    上帝,你為什麽總讓我的生活中發生相同的事情!隻是,這次我扮演了另一個角色。

    似雲的哽咽平息了一些,繼續說:“那天,我不想跟你來的,是你強迫我……”

    我捂住了似雲的嘴:“求你別這麽說,似雲,你這麽說讓我無地自容,讓我感到我是在犯罪。”我忽然想到什麽,說:“會不會是我們第一次的孩子?”說完又覺得多餘,女人對自己的生理周期應該是清楚的。

    似雲說:“不會的。第一次,我例假剛完沒兩天,不會懷孕的。”

    我用手抹去她臉上的淚,說:“似雲,嫁給我,我要孩子,不管是誰的,我都要。”

    似雲說:“不。餘輝也要孩子。他不知道有可能不是他的孩子。他很高興,他說很快就要結婚了,這個孩子來得正是時候。”

    我放開了似雲,在床邊上坐下來,不再說話。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我的腦子已經不會思考。似雲繼續說:“我又擔心會是你的孩子,我想把孩子做掉不要,餘輝又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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