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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我的腦子有些活動了。---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我再次懇求地說:“似雲,嫁給我,我要孩子,不管是誰的,我都要。”

    似雲說:“不。我已經決定要同餘輝結婚了。”

    我說:“那你也沒有必要做掉孩子。餘輝如果真心愛你,他應該會接受這個孩子,即使孩子有可能不是他的。如果他知道了孩子有可能不是他的,不願接受孩子,那你把孩子給我,我要。我會給他全部的愛心,把他養大成人。”

    似雲說:“你不知道,我現在痛苦的是不能確定孩子是誰的。想要,又怕是你的。你那天喝了不少酒,孩子生下來會有智力障礙。若是你的孩子,我就決定不要了。”

    我仰身倒在床上,雙手枕著頭,望著天花板,體驗著上帝對我的懲罰。良久,良久,我才說了一句:“似雲,你知道嗎,你把我拽入了痛苦和絕望的深淵。是你先招惹了我,現在又把我撇下不管了。”

    似雲說:“我並不是存心的,我也是身不由己。”

    是的,我自己也是身不由己,我們都是身不由己。

    似雲又說:“其實,是你最先說要娶我當新娘的,後來你把我撇下不管了。”

    我一翻身坐起來,迷惑不解地說:“我什麽時候說過要娶你當新娘的話?”說完又覺得這話語氣不對,糾正說,“哦,不,我的意思是,我當然是想要娶你,做夢都想,隻是我不曾記得在剛才之前,我什麽時候說過要娶你的話?”

    似雲幽幽地說:“你上大一的時候。”

    天哪,我上大一的時候,似雲才六七歲。那時,我常帶著她玩兒。在哄她玩兒時,我也許對她說過要娶她當新娘的話,也許還不止說過一次。

    似雲繼續說:“那時,我就天天盼著自己快點長大,長大了好做你的新娘。但後來,你把殷玉帶到了我家,對我爸媽說,她是你的女朋友。你知道嗎,那天夜裏,我躲在被窩裏哭了。我清楚記得,那時我十歲。後來,你跟殷玉結婚出國走了。再後來,我就跟餘輝戀愛了。再後來,你又離了婚,隻身一人回來了。再後來,看到你和成煙在一起,我心中的情感就爆發了。”

    我站起身,走到似雲身邊,再次把她攬在了懷中,攬得很緊。忽地,我跪了下去,緊握著似雲的雙手,說:“嫁給我,似雲!”

    似雲堅定地說:“不。”

    我絕望地站起來,走到書桌邊,背對著似雲,說:“你走吧,似雲。孩子的事,不論你做出什麽樣的決定和解釋,我都接受。甚至、甚至……”我有些說不下去,“……甚至,我可以跟餘輝說,那天我喝醉了酒,強奸了你。”

    “哦,不,我剛才說你強迫我的話沒有這個意思,空庭……”

    “從今之後,不要再叫我空庭。我對這個稱呼太敏感。還是叫我黎老師吧。你走吧。”

    似雲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我一回身,衝過去,把她拉進懷中,緊緊吻住了她,吻得那樣深沉,那樣持久。我抬起頭來,說:“似雲,答應我,如果你跟餘輝之間平平安安,就別來找我。如果出了什麽事,一定要告訴我。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承受。”

    似雲嗯了一聲,點點頭。我拉開門,把她推了出去。

    都說七月流火,而今年老天似乎提前工作,把火焰都傾瀉在了六月,同時傾倒下來的還有暴雨。這下,六月下旬的氣候就成蒸桑拿浴了,身體稍一動就揮汗如雨。北方很少有這樣的悶熱天氣,悶得人頭昏腦漲,特盼望有股清涼的風,醒醒腦子。隻是這個季節的風夾雜著燥熱,讓腦子愈發昏沉。

    上午,我一個人坐在宿舍裏,發呆。培訓班結業了,培訓班的學員都是有家有業的成年人,不像學生畢業那樣依依不舍。拿到了培訓結業證書,照了一張全班合影,吃了一頓散夥飯,就趕緊收拾行裝各奔東西了。我教的本科生的課也考試完了,我的兩個研究生也答辯完了,隻等著領取學位證書了。我上午從來都是有課的,這一下沒了課,似乎失了業,有些無所適從,感到一切都空空蕩蕩的。

    好不容易把渙散的思緒收攏在一起,靜下心來看了一陣子書。啪嗒,一顆汗珠滴落在書上,慢慢洇開。思緒頓時也如那汗珠漸漸散開,又飄蕩在那無名的空間。似雲跟餘輝快結婚了,全係上上下下都在說這件事,因為是係裏兩位老教授之間結成了兒女親家。這場婚事仿佛成了係慶,讓全係上下都籠罩上了喜慶的氣氛。我也親眼目睹了餘吳兩家家長那忙碌的喜悅,而我的心卻在無邊地墜落。

    篤——篤——篤,有人敲門。會是誰呢?培訓班的學員全都走了啊。我的心陡地一下緊張起來,會是似雲嗎?我不敢開門。求你了,似雲,別再來找我,你就趕緊嫁給餘輝走吧,到美國去,走得遠遠的,讓我永遠不要再看到你。

    篤——篤——篤,“黎老師——”是成煙的聲音。

    她不是昨天的機票已經走了嗎?怎麽又回來了,是不是有什麽要緊事?我趕緊過去開了門,說:“成煙,你怎麽又回來了?”

    成煙走進屋,說:“我把機票改簽到明天中午了。”

    我不解地問:“為什麽?有什麽事要辦?”

    成煙說:“我在報紙上看到,說東北遠郊有一段殘長城,風景非常不錯,我就想去看看,來北方這麽長時間,沒有看到長城就回去了,覺得怪遺憾的。”

    “哦,”我說,“那裏很遠的,你怎麽去?”

    “我想請你跟我一起去。你會開車嗎?”

    “我在美國生活了十來年,當然會開車了,但我現在沒有車啊。”

    成煙說:“會開車就好辦,我們去租一輛。”

    我情緒高漲起來,開車去遠郊玩兒,真是個好主意。我正一個人在宿舍發呆,出去換換心情也好。我說:“ok。”又說:“你等等,我打個電話,看看係裏有什麽事沒有。別我走了,係裏有事找不到人,還沒有完全放假呢。”

    拿起電話,又猶豫了,該往哪兒打呢?打到係裏吧,吳老師這會兒不大可能在係裏。打到家裏吧,若是似雲接電話怎麽辦?

    我把電話拿給成煙,說:“你給吳老師家打電話,讓吳老師接電話。”

    “為什麽讓我打?”

    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就說:“別問那麽多,讓你打你就打。”

    成煙撥通了電話,我在成煙邊上聽到電話那邊“喂——”了一聲,果然是似雲的聲音,我的心怦怦直跳。成煙說:“吳老師在嗎?”

    我聽到似雲在叫:“爸,你的電話。”

    吳老師過來接電話了,我才把電話從成煙手中接了過來:“吳老師。”

    吳老師剛說了一句:“空庭啊,什麽事?”我就聽得那邊似雲說:“是黎老師的電話呀?”

    我的心撲通撲通直跳,她不會抓過電話來跟我說話吧?她應該體會得出,我不想跟她說話。我說:“吳老師,今天係裏有什麽要緊事沒有?我想出去一趟,可能要很晚才回來。”

    “沒什麽事,你去吧。”

    吳老師話音還沒落地,我就立刻跟吳老師說了再見,掛了電話。電話雖然已經掛了,心卻還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成煙審視地看著我:“你是怕吳似雲接電話?”

    我看了她一眼,似乎我的什麽心事都躲不過她的眼睛。我回避說:“咱倆趕緊走吧,那裏遠著呢,這租車還得耽誤一些時間。”

    一說租車,我才想起,還不知跟哪兒租呢,因為沒租過車,平時也沒怎麽關心過這方麵的消息。我趕緊打開電腦上網,在網上查詢汽車租賃公司。點擊了前麵幾家公司,一看地址,都離學校太遠。成煙在旁邊,也幫我看,說:“這家公司的名字有些眼熟,可能就在學校附近。”我一點擊,這家公司的詳細情況很快就出來了。我看了一看,是家大公司,而且真的是就在學校附近。

    我與成煙立馬趕到那家汽車租賃公司,接待我們的是個中年男子。他說:“想出去玩兒呀,租什麽車?”

    我想了想,說:“要輛富康。”

    “戶口本帶了嗎?”

    租車還要戶口本?我說:“沒戶口本,我是集體戶口。”

    “她呢?”他指成煙。

    我說:“她也沒有。”

    “也集體戶口?看你倆是北方大學的老師吧,戶口還是要單立才好,要不,以後孩子上學挺麻煩。”

    這話的潛在意思讓我和成煙有些尷尬。這人怎麽這麽多事,大男人一個,卻婆婆媽媽個不停。我不耐煩地說:“我把身份證押給你還不成嗎?”

    “好吧。也隻好這樣了。”

    他慢條斯理地辦好了租車手續。拿到車,我檢查了車的一些關鍵部位,又試開了一下。那中年男子說:“您放心,我們是家大公司,所有的車輛在回庫後都要進行維修檢查。有毛病的車絕不會給您。”

    出了汽車租賃公司,很快就進入環城快速路,緊接著上高速公路,一路上很順利,沒怎麽堵車。隻是我自己有好多年沒摸過車了,又對國內城市交通不是很熟悉,所以一開始不敢開得太快。等到車出了高速公路,進入郊區時,我也完全熟悉了司機的角色。

    一到郊區,天不再是灰蒙蒙,讓人老覺得跟霧都似的,而是清澈湛藍。以前有句崇洋媚外的俗話:外國的月亮比中國圓。到了國外,一看外國的月亮似乎真的比中國圓,覺得很奇怪,難道老天真的厚此薄彼?後來才慢慢明白了,西方發達國家重視城市環保和綠化,城市上空懸浮微粒少,空氣潔淨度高,所以一到晚上,月亮透亮,顯得飽滿圓潤。一看這郊區的天空,我想,這裏的月亮也應該比城裏圓。道路兩側的綠化有三層,公路邊的是一排榆樹,挺拔高大;公路往外是一道土溝,溝坎上是一排垂柳,柔媚多姿;垂柳之外,是一大片幼樹苗圃,茂密茁壯。

    因路不熟,一路走走停停,四處打聽,還有兩次走錯了路,又調過頭回來。我有些急,擔心晚了沒有足夠的時間登上山頂上的長城。

    成煙說:“黎老師,不用急,這一路上景色多好,走錯了路,也犯不著煩躁。”

    “你不是想登長城嗎,晚了,就什麽也看不著了。”

    “嗨,反正出來就是玩兒,這走走停停也是一種玩兒。”

    一想,成煙說得沒錯,反正都是玩兒,幹嗎認定了目標跟自己較勁。當我們終於到達目的地時,已是快下午三點了。這是當地一家農民承包的一片荒山,依仗著山頂上有一段殘長城,自己開發搞起度假旅遊來。由於不是周末,除了我們之外,沒有看到別的遊客。

    這片風景區在一個很深的山坳裏麵,遠離公路,十分幽靜。我和成煙已經在路上吃了一些東西,就沒再吃午飯,直接開始登山了。山上辟有供遊人登山的小路,很好走。山裏空氣很清爽,人的精神也跟著清爽起來。我真不理解,為什麽同樣的遠遊登高,同樣的麵對著宜人的風光,古代的那些文人墨客們,怎麽會生出那麽多的惆悵情緒,留下一篇篇優美又憂傷的文字。而我,本來是愁腸百結,但山上茂密的樹枝之手把一個一個的愁結全解開了,所有的煩惱都被山風吹散開去。

    我跟成煙東拉西扯地聊天,一會兒說些不著邊際的笑話,一會兒說些正經話。我說:“成煙,你這進修完回去,你們學校更要重用你了,會讓你直接帶高三嗎?還是讓你從高一帶起?”

    “我想可能會讓我直接帶高三,現在學校都要升學率,英語又是很重要的一門課。我們學校正在申報市級重點校。高考重點大學升學率是很重要的一項指標。”成煙又說:“你不知道,我們教高中的老師比你們大學老師累多了。大學老師差不多每天就上兩節課,還不是天天都有課,又沒有學生的升學指標壓力,多輕鬆啊。”

    成煙說得並不完全對,大學老師也有很大的壓力,隻是這種壓力跟中學老師的壓力不太一樣。我說:“那你還不想辦法到大學裏當老師?”

    “想是想啊,但哪能做得到呢?”

    “你有本科文憑,若能上研究生,留在大學教書就比較容易一些。”

    “好啊,我就考你的研究生,怎麽樣?”

    我知道成煙隻是隨便說說而已,便隨口說:“行啊。啥時候考給我打個招呼,我好製訂招生計劃。”

    “你別開我玩笑了吧,我都快四十了,還考研究生?不過說說玩兒而已。”

    “別把自己說得這麽老,即使四十,又怎麽了?都說女人四十一枝花。”

    “嗨,這句話是四十歲女人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真正的說法是: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難道不是這樣嗎?”

    “你這話才是自欺欺人,你何曾把自己當過豆腐渣了?”

    “不是四十歲的女人把自己當豆腐渣,而是男人把四十歲的女人當豆腐渣。”

    “不對。首先是四十歲的女人在心理上把自己當了豆腐渣,才認為男人把自己當豆腐渣。”

    成煙怔了一下,說:“我辯不過你。”

    我笑了,換了話題:“成煙,想你兒子了不?”

    “當然想,哪能不想!”

    “想兒子卻還有閑心在這裏遊玩兒,你真是不稱職。培訓班別的人全都歸心似箭,走了。你還真沉得住氣!”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成煙不說話。

    我又說:“不想你老公?”

    成煙半笑著,搖搖頭說:“不想。”

    “為什麽光想兒子,不想老公,這不公平啊。你老公這半年自己一個人帶著孩子,多辛苦。你怎麽一點感激的心都沒有?我為自己的男同胞鳴不平。”

    “你們男人不是有句話說,兒子是自己的好,老婆是人家的好。對我們女人來說,不也一樣?所以想兒子不想老公。”

    我想跟她開玩笑說,看上誰的老公了?又覺得不妥當,便改口說:“成煙,我覺得你特女權主義,你老公是不是老得讓著你?”

    成煙笑了笑沒說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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