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字數:6796 加入書籤
我雙手枕著頭,仰躺在床上,聽著成煙在我的身邊哭。---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成煙的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我心中,一滴一滴地在我心中重新凝結成冰。我也開始後悔起來,覺得對不起成煙的丈夫,也對不起成煙。但事情已經做完了,後悔能起什麽作用,早幹嗎來著?我憎惡我自己,怎麽就那麽沒有一點自製力?是因為單身一人的時間太長了,整個人都被身體的本能控製住了,還是我這個人真的是個濫情之人?
成煙一直在哭,沒有說話。我也不想說什麽,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漸漸地,身體的疲乏讓我睡著了。早晨,成煙推醒了我:“黎老師,醒醒,六點了。我們該走了。”
我起身來,揉揉眼睛。看見成煙已經穿整好了,而我自己還赤身裸體,沒穿衣服,忽然感到羞赧,轉過身,背衝著成煙穿上了衣服褲子。
我們很快辦完了退房手續,就開車下山了。一路上,成煙不說話,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沉默一直籠罩在我們之間。本來,我跟成煙之間是無話不說的,是很處得在一起的朋友,現在反倒無話可說了。我本來還想跟她說說似雲懷的孩子的事,想聽聽她有什麽建議,因為她看問題有時能直切要害,大概是因為旁觀者清吧。但現在,我什麽也不想跟她說了。男人與女人,一旦有了肉體關係,一切就變了味道。我心中發出深沉的歎息,本來挺美好的一種關係,現在卻弄得來不倫不類,別別扭扭,都是情欲這東西鬧騰的。
我們回到學校,取了成煙的行李,就往機場趕,依然一路不說話。快到機場時,成煙問了一句:“黎老師,你愛我嗎?”
我沒有回答,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在培訓班的女學員中,我跟成煙的關係最近,也許在別人看來我跟她之間的關係有些曖昧,但在昨夜之前,我們是清白的。雖說這種關係比較親近,但對成煙,我沒有對似雲的那種愛的衝動,也沒有對靜子的那種愛的渴望。
成煙見我不回答,又問了一句:“我回去後,你會給我打電話保持聯係嗎?”
我想了想,說:“不。”又說:“也不希望你給我打電話。”
成煙哽咽地哭了。我歎息了一聲,說:“成煙,咱倆都是知錯犯錯,怎能再錯?我不希望給你家庭帶來什麽麻煩,咱倆之間就此打住。我不會忘記有你這麽一位朋友。”
到了機場,我幫成煙辦好登機手續,送她到安檢處,臨別時,我說了一句:“成煙,我很抱歉,對不起。”
成煙噙著淚走了。
連著下了好幾天的大雨,衝走了酷暑的火熱,送來一絲清涼,腦子似乎也不那麽沉悶了。清晨起來,站在窗戶邊,若有所思。晨風襲來,讓人在盛夏裏覺得格外清爽。沙沙沙沙,樹葉一陣響,聲音敲擊著心鼓,發出嗡嗡共鳴。多長時間沒聽到這種聲音了?其實,不是沒有聽到,而是我很長時間都沒有意識到這種聲音了。
幾天來,我一直在思考權衡是否要把似雲懷孕的真相告訴餘輝。似雲跟餘輝沒幾天就要結婚了,雙方家庭都沉浸在操辦婚禮的忙碌的喜悅中,這時跟餘輝攤牌,那還不炸了鍋?我一想到那可能出現的混亂局麵,就不寒而栗。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也不拆一樁婚。我愛似雲,就應該為似雲的幸福著想,既然似雲決定了要嫁給餘輝,那就應該讓似雲與餘輝和和美美地生活,而不應該去破壞他們。
但又想,這種事情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如果孩子生下來,像殷玉的孩子那種情況,長得跟我一模一樣,那時才明白過來的餘輝受到的打擊會更大。人在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承受打擊的能力比在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脆弱得多。我想,如果殷玉事先告訴我有可能不是我的孩子,我可能不會感到那麽沉重的受傷。那時再明白過來的餘輝不知會如何對待似雲?似雲還會有幸福嗎?那時,他們遠在美國,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鞭長莫及了。我怎能讓似雲獨自去承擔責任?而且,我跟似雲在明知道有可能不是餘輝的孩子的情況下,讓餘輝在毫不知情中接受一個不清不楚的孩子,對餘輝來說是不公平的,於我與似雲來說,也是很卑鄙的,還不如殷玉,因為殷玉一直以為懷的是我的孩子。
既然事情遲早都會發生,那麽就讓它早一點發生,這樣我可以去承擔一切責任。當我聽到樹葉的沙沙聲響時,我決定,跟餘輝攤牌。我約餘輝上午到憩園餐廳喝茶,說有事情找他。
餘輝準時來了,穿了件紅t恤。當真是快要當新郎了,整個人從裏到外散發出一股壓抑不住的喜悅。我已經有一個來月沒有看到過他了,我知道他這段時間忙得不亦樂乎。
餐廳上午沒有人,很安靜。我要了一間雅間,我需要絕對的安靜。然後,我要了一壺龍井。請服務員出去後,我關上了雅間的門。我給餘輝和我的杯子倒上茶。剛沏的茶湯,散發著撲鼻的宜人茶香。
如何跟他說呢?先聊聊他和似雲的婚禮籌備情況?還是直奔主題?我手轉著茶杯,一時開不了口。餘輝說:“黎老師,什麽事兒?”
餘輝一句話,讓我決定直奔主題。我字斟句酌地對餘輝說:“餘輝,我約你來,是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要對你說。這件事對你的打擊會很大,你先做好了思想準備。”
“什麽重要的事?”
人在聽到有關自己的重要事情時,一般都會緊張。但是,我從他的臉上看不出緊張來。我想,他可能完全沒有思想準備。我猶豫了,不知該不該告訴他,我怕他承受不住打擊。不告訴他吧,等孩子生下來才明白時,遭受的打擊會更大。再三權衡之後,我還是決定告訴他。
我說:“你也許還記得,大概兩個多月前,也是在這家憩園餐廳,我和成煙在這裏吃飯,後來你和似雲也來了。”
“是的,我記得很清楚。”餘輝很平靜地說。
我遲疑了一下,又說:“那天是成煙過生日,我喝了很多酒。我回到宿舍不久,似雲有事來找我。我、我、我……”我說不下去,但無論如何,我得把似雲的責任摘幹淨,我得讓他們的婚禮如期舉行,那樣才不會出現一片混亂。最後我一咬牙,說了:“……我喝醉了。我、我、我強奸了似雲。似雲懷的孩子有可能是我的。”
說完,我閉上眼睛,等著餘輝狂風暴雨般的拳頭或耳光。等了很久,沒有拳頭或耳光落下來。我睜開眼睛,餘輝低著頭,手轉著茶杯,不說話。我不知道,他是沒有聽清楚我說了些什麽,還是因為太突然,整個人都懵了。
這樣的沉默真讓人無法承受,我實在繃不住了:“你為什麽不說話,餘輝?”
好半天,餘輝抬起頭來,看著我,眼光很複雜,說:“酒不醉人人自醉。真是因為喝醉了酒?還是因為愛她?”
餘輝是聰明的,一句話直擊要害。我見躲不過,隻好坦白了:“是的。我愛似雲,一切都因為愛。但不論因為什麽,你都痛揍我一頓吧。因為不論因為什麽,全都是我的責任,你不要去責怪似雲。似雲沒有任何的錯。”
餘輝坐在那裏不動。
我有些急了:“你為什麽不動手?”
“你知道嗎?如果你真是因為喝醉了酒而強奸了似雲,我會把你揍成爛泥。”
“不管因為什麽,你都有權痛揍我一頓。你怎麽處置我,我都接受。隻是你不能去傷害似雲,你若傷害了她,我不會饒你。”
餘輝坐在那裏,依然不動。
“你為什麽這麽冷靜?!”我迫切希望他能出手。我想,他若痛揍我一頓,於他於我都不啻精神上的一種發泄。
“因為似雲早就告訴我了。”
我大吃一驚:“什麽?似雲已經告訴你了?”
“是的。她想打掉孩子,我堅決不同意。她就哭了,說有可能不是我的孩子。當時我很受打擊,但也沒有到不能承受的地步。”
餘輝的冷靜,完全讓我意外。
“其實,在似雲說之前,我就對你們的事有了預感。你想想看,似雲一看到你和成煙在一起就犯神經,就莫名其妙,就跟我吵架。剛開始,我沒多想過,因為似雲有些小孩子脾氣,任性,你也知道的。但那次,你和成煙從這憩園走出去後,她表現得太異常了。我就感到不對勁了,預感到她和你之間有什麽事。所以當她說孩子有可能不是我的之時,我就明白了一切。
似雲把你們倆之間的事,全都跟我說了。我很受打擊,但也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已經發生了,光痛苦也沒有用,如何處理才是當務之急。我對似雲說,我愛她,不管她做了什麽,我依然愛她,孩子的事容我考慮一下再說。我本是很想要孩子的,但人都是自私的,當我知道孩子有可能不是我的,我猶豫了。
我考慮了一晚上,第二天對似雲說,我現在已經知道了孩子有可能不是我的,孩子的去留決定權全在她。她如果要孩子,我就接受,不論孩子是誰的,我都會去愛他。她如果不要孩子,我也不再堅持反對,因為我和她都還年輕,我們還會有孩子。”
我急切地說:“似雲怎麽決定的?”
“她本也是想要孩子的,但她害怕會是你的,她說你那天喝了不少酒,她擔心孩子生下來會有智力問題。所以,她把孩子打掉了。”
“已經打掉了?”
“是的。我陪她去的醫院。”
我長歎一聲,不知該說什麽,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感覺,有些惋惜,又不全然。似雲的決定是對的。誰都想要孩子,但誰都不願意要一個可能出現智力問題的孩子,包括我在內,現在都講優生優育。對餘輝來說,似雲的決定更是對的,因為他有權利要一個完全屬於他自己的孩子。我猜想,或許這才是似雲決定不要這個孩子的真正原因。
我對餘輝很熟悉,對他的性格很了解,他是一個充滿激情的小夥子,他若真狠揍我一頓——我當然不會還手,把我打得頭破血流也毫不奇怪。我完全沒有想到他會這麽從容冷靜,也許是這件事對他的打擊讓他突然成熟了。好半天,我說:“餘輝,我沒有想到這麽大的事情,你能這麽冷靜而寬容地處理。我以為會鬧得滿校風雨,會傷及很多我不願意傷害的人。其實,我約你到這裏來,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思想準備。”
餘輝歎息了一聲,說:“誰也不願意發生這樣的事情。但現在這個時代,戀愛或婚姻不出點問題的,已經很少見了,可以說,幾乎沒有了,所以承受力在這樣的環境中也鍛煉出來了。看我們班上那些同學,戀人是換了一個又一個,而我跟似雲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戀愛了八年多,眼看著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了,太一帆風順,太幸福美滿了,似乎不出點事,老天也嫉妒。俗話說,天妒紅顏。我看,是一個道理。老天爺嫉妒完美。”
我慚愧地說:“餘輝,對不起。”
餘輝歎息道:“現在說對不起,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了。其實,這感情的事,似雲稍稍克製一下自己,也就過去了。她太衝動,又任性,感情來臨就不管不顧了。”
餘輝說的是似雲,其實也是在責備我。成煙說得對,責任全在我,似雲年輕,做事欠思量,情有可原,而我白活了四十年。
餘輝繼續說:“其實,有時一個人難免會對自己的戀人或配偶之外的某個異性產生某種特殊的情感,難免會對某個異性有怦然心動的感覺。就像有的人會喜歡某個歌星影星或足球明星或別的什麽星,隻是這種喜歡離自己的生活比較遠,所以不會出什麽事,但有時讓你心動的這個人就在你的生活中,就在你的身邊,這時就容易出問題。其實,這是一種正常的情感。但隻要善於用自己的理智去控製它,便不會出問題。若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不亂了套才怪。我想,人是情感動物,但更是一種具備理智的情感動物。人若不用理智來約束自己的情感,那跟一般動物有何區別?”
餘輝的話太富於生活哲理了。不到二十七歲的餘輝是如此的成熟,讓我這個四十歲的男人羞愧得無地自容。這時,我感到餘輝可以成為自己推心置腹的朋友。當然,我們之間本身就非常熟悉和了解,但這種熟悉與了解和推心置腹還不太一樣。
“餘輝,你有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感危機?”我想,在現在這個時代,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遭遇這樣或那樣的情感誘惑,就如同餘輝剛說的那樣,隻是每個人處理的方式不同。
“我沒有過你跟似雲這樣的情感危機。但如果你的意思是,在似雲之外,我有沒有喜歡過別人。我想,是有的。我喜歡花若塵……”
“花若塵?”我有些吃驚,這個名字對我來說已經太熟悉了:“你喜歡花若塵,還老想把她介紹給我?”
“你這話的潛在語氣就不對。她又不是我的情人,我為什麽不可以把她介紹給你?”
餘輝的話讓我很慚愧,我的境界太低了。
“這種喜歡,遠沒到你跟似雲那樣的地步,隻是覺得跟她比跟別的女人更親近,當然,我是指似雲之外的別的女人。怎麽說呢,就像成煙跟你的關係,你跟成煙不是比跟別的女人關係更近?也難怪似雲會嫉妒。其實,似雲有時也嫉妒我和花若塵在一起。似雲有些小心眼兒,不過她犯酸歸犯酸,有時戧戧兩句,但不會真潑醋,讓人感到很可愛。”
?
隻要輸入--就能看發布的章節內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