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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靜子一邊說,一邊往寺裏走去。---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白馬寺建寺以來,其間幾度重修,在武則天時期,規模最為宏偉。我們一路看過去,對佛像,靜子真的是一切隨興,拜的時候沉靜虔誠;不拜的時候,凝神注目;在大殿外拍照時,興奮活躍,別人給我們照合影,她也大方自然。完全沒有了逛廟會時的拘謹,我很開心。

    白馬寺中最值得一提的是清涼台。清涼台被稱為“空中庭院”,是白馬寺獨有的勝景。由青磚砌成的四十多米的高台上,矗立著毗盧閣,該建築為重簷歇山頂,飛翼挑角,氣勢恢弘,與配殿、僧房等附屬建築一起構成一個完整的院落,院中古柏蒼蒼,環境清幽,相傳原為漢明帝幼時避暑和讀書的處所,後來改為天竺二位高僧下榻和譯經之處。

    介紹說明牌上有一首康熙年間該寺主持方丈寫的一首讚清涼台的詩:香台寶閣碧玲瓏,花雨長年繞梵宮,石磴高懸人罕到,時聞清磬落空蒙。

    靜子看了說:“詩不好,沒有空靈之氣。尤其是第一句,像是在寫皇家的行宮。”

    我說:“也是。不及常建的‘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萬籟此俱寂,惟聞鍾磬音’。”

    靜子又感歎地說:“不過,地方倒真是好地方。我若能在這清幽之處閉門讀書,此生足矣!”

    我說:“讀書在於心靜,環境在其次。”

    “空庭,你沒有覺得嗎?你其實是很有禪心的。”

    “是嗎?我還真沒有意識到。”

    “你為什麽叫空庭?”

    為什麽?我答不上來,我母親給我起的名兒,我怎麽知道為什麽?也從沒問過我母親。我想了想,說:“大概是因為我一生下來,父親就去世了,我母親就給我起了這個名兒。”

    “嗨,本來很有禪意的一個名字,給你這麽一解釋就俗了。”

    “我母親就是一位世俗之人,根本不懂什麽禪。是你自己喜歡佛呀禪的,所以什麽東西在你看來都有了禪意。”

    “也許是這樣。”

    遊完了白馬寺,我們就直奔龍門石窟而去。龍門石窟位於洛陽城南郊,從北魏年間開始開鑿石窟,迄今已有一千五百年的曆史。龍門,古稱“伊闕”,香山與龍門山東西對峙,伊水從中流過,形成一座壯麗的天然門闕。白居易曾說:“洛都四郊山水之勝,龍門首焉。”大大小小的石窟佛像沿伊水兩岸密集地開鑿在長達一公裏的東西兩山的崖壁上,現存佛龕二千多個,大小佛像十萬餘尊。佛塔四十餘座,造像題記碑文近三千塊,與敦煌莫高窟、大同雲岡石窟並稱中國三大佛教石窟藝術寶庫。

    靜子看得格外仔細,興致也非常高,時而感歎古代工匠們的鬼斧神工,時而呆呆地凝視著佛像出神,有時又雙手合十拜一拜。

    賓陽洞是個大洞窟,裏麵雕刻著三世佛。中洞是釋迦跏趺坐在覆蓮座上,身著褒衣博帶式袈裟,佛像高大雄偉,釋迦麵部端莊、神情飽滿、高鼻闊目、笑意微泛。左手向下屈三指,右手向前仰伸。靜子說:“這種手印表示說法。”北洞所供佛像為阿彌陀佛,高近十米,也結跏趺坐,雙手平分指天地。靜子說:“這種手印叫作‘施無畏印’。佛祖出生後,站在蓮花上,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說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南洞供奉的主像是東方淨琉璃世界的藥師佛。靜子說:“《藥師經》說藥師佛曾發十二宏願,要滿足眾生一切願望,解除眾生一切痛苦。在供奉三世佛的寺院中,釋迦、彌陀和藥師佛並坐,稱三尊。”

    每尊佛像前都有脅侍的菩薩和弟子,形成一個場麵宏大的佛像群。洞頂是穹隆頂,中央雕刻著重瓣大蓮花構成的蓮花寶蓋,蓮花周圍有八個伎樂和兩個飛天,雕刻得美輪美奐。靜子說:“這表現的就是《法華經》中‘諸天伎樂,百千萬神,於虛空中一時俱作,雨眾天華’的場景。北魏之後,受《法華經》的影響,人們開始信仰三世佛了。”

    從賓陽洞拾級而上,就到了萬佛洞。萬佛洞呈方形平頂,洞壁密密麻麻布滿了小佛龕,每個佛龕裏,都有佛像,共計一萬五千餘尊,故稱“萬佛洞”。該洞主佛阿彌陀佛,結跏趺坐在覆蓮束腰須彌座上。覆蓮須彌座中間是四個力士,赤膊袒胸,肌肉飽滿,體態魁梧,承托蓮花座。佛背光上麵的石壁雕刻有很多蓮花,每朵蓮花坐一菩薩,姿態各不相同,造型別致。南北石壁上還雕有很多伎樂,皆手執瑟、笛、鈸、竺、鼓等,或吹,或彈,或舞,生動有趣。我感歎道:“這完全是唐代宮廷中舞樂場麵的翻版。”

    當我和靜子來到奉先寺時,被那氣勢磅礴的佛像雕刻藝術震撼了。奉先寺建於武則天時期,是龍門石窟中規模最大、雕刻藝術最精湛的洞窟,有一佛、二弟子、二天王、二力士、二飛天。主佛名盧舍那佛,像高十七米多,是龍門石窟中最大的佛像。盧舍那佛麵容慈祥,體態豐腴,神態典雅,兩耳低垂,眉若新月,雙目含笑,微微俯視,目光正好與朝拜者的仰視目光交匯,讓朝拜者不由得心靈震顫。

    靜子在盧舍那佛像前呆立了很久,我看她是完全沉浸其中了。我想,此時的她一定是那種天地皆遠去、一切都空蒙的體驗。我沒有打攪她。不知過了多久,靜子長呼出一口氣,回到了現實中。

    我問靜子:“盧舍那是什麽意思。”

    “盧舍那是梵語音譯,意即報身佛。佛有三身,一是法身。《大乘義章》說:法者所謂開始法性。這裏的‘法性’即指人的先天慧心,用佛教語言來說,就是本覺。《維摩詰經》說:法身者,虛空身也,無生而無不生,無形而無不形。這很像伊斯蘭教蘇非神秘主義中的‘神智’,指人先天具備的悟性。這種悟性是後天修習不來的。後天的修習隻能起到幫助恢複開啟先天悟性的作用。人的先天悟性是各不相同的,所以人各有各的緣。二是報身,指佛經過長期修行而獲得的‘佛果’之身。三是應身,是佛為普度眾生而顯現之身。”

    我們在龍門石窟裏流連忘返,有些石窟看過了,又折回去再看。等到喇叭裏響起閉門廣播時,才發現天已黃昏了。我們從山崖棧道下到山腳下的大路,往出口走去。

    靜子歎道:“唉,累了。”

    “爬高上低走了一下午,你都沒說累,現在倒累了?”

    “真是這樣。往裏走,往上走,再難也不覺得累;這往下走,往外走,即使是平地也覺得奇累無比。你知道為什麽嗎,空庭?”

    “因為心沒有了奔頭。”

    “一語中的。”

    “其實,怎麽就沒奔頭了?我還餓了呢,我們現在就進洛陽城吃飯。這豈不是一個世俗之人最直接的奔頭?”

    “說得也是。”

    上了車,靜子長長歎了一聲,半晌說:“空庭,謝謝你。”

    “謝我什麽?”

    “謝謝你帶我出來。”

    “其實,是我該謝謝你讓我經受了一次佛教藝術的洗禮。”

    我們驅車到了洛陽城裏。吃完晚飯,住宿時,靜子依然一本正經、煞有介事地說我跟她是夫妻,很順利就拿到了一個雙人間。進了房間,我說:“靜子,你知道嗎,你犯了佛門大忌!”

    “什麽大忌?”

    “誑語。”

    靜子怔住了,片刻,說:“我還沒入佛門呢!即使入了佛門,說點無利害的誑語又何妨?”

    “當然無妨,我喜歡你這樣的誑語。”

    靜子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仍然是靜子先上衛生間洗漱了。我洗漱完了出來,靜子正盤腿坐在她的床上,翻看數碼相機上我們白天照的照片,一邊看一邊樂,見我從衛生間出來,就說:“你看你這張,多傻呀。”說完,就咯咯笑。

    我過去,坐在靜子身邊跟她一起看起來,看到好笑的,跟她一起開心大笑,看到精彩的,跟她一起嘖嘖稱讚。雖然才跟靜子出來不到兩天,但我覺得我們倆的關係已經前進了一大步,仿佛已經相處了很久,完全是一對情侶。靜子翻看完照片,我見她興致很好,便想跟她調調情:“靜子,你昨天夜裏做了什麽夢?”

    靜子想了想:“沒做什麽夢呀。”

    “我聽見你說夢話來著。”

    “我說什麽?”

    “你說:空庭,我愛你。”

    靜子審視地看著我,大概從我臉上看出了我繃不住的狡黠笑容,說:“你詐我。我昨天睡得很沉,根本就沒做什麽夢。即使做了什麽夢,我也完全記不得了。”

    我迎視著她的眼睛:“你愛我嗎?”

    “感覺良好,說愛還為時過早。”

    我心裏歎息了一聲,又說:“昨天夜裏我可是真夢見你了。”

    “夢見我什麽?”

    “男人夢見女人,還能有什麽事?”

    “去去去,”靜子推了我一下:“回你床上去,沒安好心。”

    我當然沒有去:“好吧,說點正經的,你家在新疆,還沒有去過敦煌?”

    “沒有。從烏魯木齊到學校,每次往返都沒有半道下過。”

    “下次咱倆開車去哪裏?”

    “去西藏。”

    “為什麽不去新疆?”

    “新疆我太熟悉,我想去陌生的地方。”

    “去了西藏,然後再去什麽地方?”

    “內蒙古,大草原。”

    “為什麽不去江南?”

    “我喜歡蒼涼一些的感覺。不喜歡江南的迤邐風光,太嫵媚了,就像鄧麗君的歌一樣。”

    “去了內蒙古,再去哪裏?”

    “你有完沒完呀?”靜子說:“幾點了,睡吧。玩兒了一天,你不累?”

    我開了一上午的車,又爬高上低逛了一下午,能不累?但我不想從她身邊離開,我看著她:“靜子,你真的會跟我一起去這些地方嗎?會不會一回去你又把我甩了?”

    “怎麽?還耿耿於懷呀?”

    “是啊。你前兩次為什麽把我甩了,躲著不見我?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當時的心理?”

    靜子沉吟半晌,說:“因為離婚受了打擊,我不想再談戀愛,打算一輩子獨身。而你是一團火,我不想再掉進火裏,不想再被燃燒。”

    “既然如此,為什麽又突然跑來找我?”

    “我有個好朋友,一直勸我不要把戀愛婚姻看得這麽灰暗。他一直勸我,後來我就想通了。”

    “哦,是嗎,我得好好謝謝你這個朋友。這麽說,你現在願意掉進我的火焰中了?”

    靜子意識到又被我逼得被她自己的話套住了,有些窘,稍一遲疑,她說:“是的。我想,我現在是在往火坑裏跳。”

    我怎麽成火坑了!靜子又將了我一軍。

    “明知是火坑,你還往裏跳?”我繼續逼她。

    “身不由己。”靜子迎視著我。

    一股暖流串遍我全身,我低下頭,想吻她。她伸手擋住了我。我心裏歎息了一聲,放棄了。我想我是太急了,對靜子,急不得。

    靜子說:“睡了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我十二分不情願地到自己床上躺下了。雖然不情願,但一躺下來,也就很快睡著了,畢竟一天都沒有歇著。

    早晨起來,我撩開窗簾一角,外麵是朗朗晴空,看來是個豔陽天。還好,從洛陽去西安一路往西,背太陽而行,眼睛不會被火辣的陽光刺得難受。靜子蜷縮在毯子中,還沒有醒。別看晚上靜子催著我睡,早晨卻是我不叫她她不會起。

    我搖了搖她:“靜子,該起了。”

    靜子“嗯”了一聲,喃喃而語:“再睡十分鍾,你讓我醒醒覺。”

    “什麽叫醒醒覺!睡覺就是睡覺,醒來就是醒來。醒醒覺是一種什麽狀態?”

    靜子閉著眼睛說:“醒來是種痛苦。當人不想醒來卻又必須要醒來時,醒醒覺就是逐漸適應痛苦的過程。”

    “起個床,你還上升到如此的理論高度!”我用手在她脖子上撓癢癢。

    她笑了,推開我的手:“討厭!跟你在一起,看來是睡不了安生覺了。”

    說著,便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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