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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驚醒過來,心咚咚直跳。---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好半天回過神來,霍地一下坐起身,看旁邊床上靜子仍在熟睡中,心跳才漸漸平緩。怎麽做這樣一個夢!心有些惶惶然。我起身下床來,拉開一點窗簾,外麵果然皓月當空,灑落一地清輝。我輕輕在靜子床邊坐下來,熟睡中的她很恬靜,月光灑落在她臉上,給她罩上一層聖潔和神秘。我想吻她,又怕弄醒她,心裏歎息一聲,起身到寫字台邊,拿起筆,記下夢中靜子念的詩。我多少讀過一些古典詩詞,對這首卻毫不熟悉,但它留給我的印象卻十分清晰,讓我覺得神秘奇異。然後,我回到自己床上,睡了。
早晨起來,我問:“靜子,你昨天夜裏做了什麽夢?”
“我說夢話了嗎?”靜子努力地想,末了,說:“想不起來,隻似乎覺得我在不停地飄啊飄的。”
我有些驚異,心又惶惶然起來:“靜子……”
“嗯?”
我心中有太多的話想說,一時間卻不知從何說起。愣了半晌,說出一句:“靜子,我真的很愛你。”
靜子看著我,片刻,輕輕說:“我知道。”
我們四目相對,這時,再說什麽話都是多餘的。
上午,我們在酒泉市區裏遊覽。酒泉這個名稱的來曆我在很早以前就讀到過。傳說,西漢驃騎將軍霍去病在酒泉這個地方大敗匈奴,漢武帝為了犒賞霍去病,派使者千裏迢迢從長安送來一壇美酒。霍去病不願獨享禦賜美酒,願與三軍將士共飲。但區區一壇酒,怎夠三軍將士開懷暢飲?於是,霍去病把禦酒倒進當地的一眼泉井,頓時滿眼泉水皆化為美酒,讓三軍將士飲了個夠。
我們當然首先去了泉湖公園。踏進公園大門,就看到霍去病與眾將士暢飲酒泉的大型油畫。走過葡萄架走廊,出月門,便看到一座大石碑,碑上刻著“西漢酒泉勝跡”幾個大字,碑後便是那傳說中霍去病倒入禦酒的泉井。泉井經過整修,呈八角型。一泓清泉,清澈見底,泉眼還在咕咕直冒泉水。見有遊人用手掬泉水喝,我也掬水喝了一口,甚是甘冽,仿佛有酒味。靜子咕嘟咕嘟喝了好幾口。“靜子,別貪多,小心拉肚子。”我邊說邊給她抓拍了幾張照片,然後,翻來看,笑起來:“整個一個女酒鬼的貪婪樣兒。”
靜子說:“名不副實,我是滴酒不沾的。”
“為什麽?有時,喝點酒也不錯。”
“我一直有個根深蒂固的觀念:抽煙喝酒的女人都不是正經女人。其實,我也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你太傳統太保守了。有時,女人喝點酒抽支煙也蠻有味道的。”
“但觀念一旦形成了,自己就不會去做。”
“你得變一變。抽煙就算了,我自己也不抽煙。回去後,一定陪我喝兩杯酒。這一路出來,開車,真是滴酒不敢沾。”
“你找別的女人陪你喝吧,我不會。”好好的說著話,靜子隨口戧了我一句,扭身就走。
我一把抓住她胳臂:“靜子,你記住了,以後不準對我說找別的女人這樣的話。”
靜子看著我,輕聲說:“對不起。”
看著靜子充滿歉意的樣子,我忽然感到自己的話太嚴厲,便放緩了語氣:“知道嗎,這樣的話,讓我感到很受傷。”
“對不起。”靜子再次說。
“唉——”我歎了一聲,摟著她的肩:“走吧。”
酒泉的名勝古跡很多,不可能全都遊覽。我們遊了泉湖公園之後,去參觀了東晉壁畫墓。該墓穴發掘於1977年。墓室分為前後兩室,後室埋葬著墓主及其妻妾,壁畫集中在前室,共有五層,上兩層屬天,畫的是有關天或神的故事,中間兩層屬人,畫的是墓主生前飲酒作樂的人間生活,最下一層屬地,畫的是與地有關的神祉的故事。漢代的繪畫藝術風格比較粗獷,而在晉以後就趨向細膩,該墓穴中的壁畫正好反映了中國繪畫藝術風格從粗獷向細膩的轉變過程,因此在中國美術史和文化史上都具有極高的藝術價值。
酒泉的工藝品中最有名的恐怕就是夜光杯了。據說,古時候的夜光杯是用於闐白玉做的,斟酒入杯,映月光而透明,故稱夜光杯。現今的夜光杯是用祁連玉琢磨出來的,呈墨綠色,杯壁細薄,光潤透明,具有酒滿而不外溢的特點。一說到夜光杯,人們就會想起王翰的“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的詩句來。現代有詩人把這兩句改寫成現代詩,也很有味道:酒,酒,酒,葡萄酒;杯,杯,杯,夜光杯;要飲就飲它個醉,管他琵琶馬上催。
我想著吳老師平時常愛喝一點酒,就說:“靜子,你幫我挑一對夜光杯,給吳老師。”其實,我自己對玉也還算多少有些在行,隻是想著靜子是在新疆長大的,應該懂玉。靜子仔細幫我挑了一對,我看紋理質地都不錯,真是好眼力。
在另一個櫃台,我拿起一隻晶潤剔透的玉鐲:“靜子,這隻玉鐲怎麽樣?喜歡不喜歡?”
“東西很好,但我不喜歡。”說完,靜子便看別的東西去了。
我買下了那隻玉鐲,我喜歡女孩子戴點小飾物,很有女人味道。
我們上了車,趕往嘉峪關。我拿出玉鐲盒子給靜子,靜子說:“什麽東西?”
“你打開看,就知道了。”
靜子打開盒子:“我說過,我不喜歡這些飾物。”
“可是,我喜歡。你戴上看看,怎麽樣?”
靜子拿出鐲子戴在手腕上,晃了晃。我說:“不錯,很好看。你知道嗎,女孩子手腕上戴一隻鐲子很好看,特別是在夏天,顯得胳臂特別有魅力。”
靜子把玩著鐲子,不以為然地說:“知道為什麽嗎?女人手上戴點小玩意兒,就把男人眼光吸引到胳臂上了。”
“能吸引男人的眼光又有何不好?女人都希望自己的回頭率越高越好。”
“女人為什麽要為男人活著,而不是為自己活著?”
“我不喜歡聽這樣的話,太女權主義。”
“你不喜歡聽這樣的話,是不是一種男權主義?”
“靜子,別跟我抬杠,好不好?”
靜子不再說話了。片刻,她又說:“謝謝你給我買,不過我真不喜歡戴這些玩意兒,我可不可以把它收起來?”
我歎息地說:“隨你便。”
靜子取下鐲子,想放回盒子,卻沒拿穩,脫了手,咣一下磕在車的前台上,又彈在地上,摔碎了。一時間,我覺得她是成心的,很生氣:“你不喜歡,也犯不著這樣啊!”
靜子也愣住了,半晌,彎下身去收拾碎片,輕輕說了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理她,她也不說話。誰都不肯說話,就聽音樂。錄音機放的依然是那盤佛樂,我不願聽,有些賭氣地把它退了出來,換上了那盤《西域情歌》。那男歌手剛一開唱,靜子就把磁帶給退了出來,重新放上佛樂。我啪一聲把錄音機關了,幹脆誰也別聽。靜子沒有再跟我較勁,隻是不說話。太沉悶了,我終於繃不住,重新開了錄音機,讓《佛光普照》響起來,算是主動講和。有點音樂,總比誰也不說話強。
我和靜子悶悶不樂地到了嘉峪關。這時,日已偏西,遠眺嘉峪關,重樓疊簷,氣勢巍峨。遙想當年,這裏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而今孤獨地矗立在戈壁灘上,就像一位飽經滄桑的老人頑強地守衛在那裏,無限的蒼涼。我停好車,下車來。靜子卻沒有下車,坐在那裏,木然地望著前方的嘉峪關。
我心裏不忍起來,為一隻鐲子弄得這樣不愉快,多不值得。再說,她本不喜歡,我為什麽要強買給她?仔細想來,這一路上多半是自己在跟她賭氣。我心裏歎息了一聲,重新上車,對靜子說:“靜子,對不起。我們別再為一隻鐲子而鬧得不愉快了,好嗎?”
靜子輕聲說:“我並沒有生你的氣,而是你在生我的氣。我真不是故意打碎那隻鐲子的。”
“我已經給你賠不是了。我們別再說鐲子的事了。碎就碎了吧。”
靜子茫然地望著前方:“命中注定我與這玉鐲無緣。”
“下車吧,看完了嘉峪關,我們還得往敦煌趕。今晚住在敦煌。”
“空庭,你自己去看吧。我人不舒服,不想動。”靜子依然茫然地望著前方。
“怎麽了?哪兒不舒服?”我摸摸她額頭:“不發燒啊。”
“你自己去吧,我不想去了。”靜子總算轉過頭來,看著我。
“別是還在跟我賭氣吧?”我懷疑地看著靜子。
“我根本就沒跟你生氣。我真不舒服,渾身上下都沒有勁,不想動。你自己去吧。”
靜子不去,我也沒有了興致,但靜子堅持讓我去,說既然來了,就去看看。我想也對,就獨自去了。沒了靜子的陪伴,本應該有的遊興也去了大半。我登上城牆,草草轉了一圈,又登上西城門的最高層,眺望了一陣大漠戈壁。想興一番感歎,卻沒有人傾聽,便覺索然無趣,下了城樓。
回到車上,靜子在後排座上躺著,看來真是人不舒服,我有些擔心起來,想來是這幾天太累了。“靜子,哪兒不舒服?”
靜子懶懶地說:“說不上哪兒不舒服,就覺得渾身沒有力氣。”
“不要緊吧?”
“沒事兒,躺一陣也許就好了。我們趕緊走吧。”
我開車上路,往敦煌趕,我想到了敦煌,安頓下來,可以好好休息一下。靜子一直不願說話,我跟她說什麽,她就嗯啊支吾一聲。問她有沒有哪兒疼,她說沒有。我說:“靜子,講個笑話給你聽。在美國,有個窮人去看醫生。一進診所門,就哼呀哈呀地叫著說,疼死我了,疼死我了。醫生問,哪兒疼?病人說,全身都在疼。醫生問,哪兒疼得最厲害?病人說,全身都疼得很厲害。醫生說,你得告訴我究竟哪兒疼得最厲害,我才能知道病灶在哪裏。病人說,哪兒的價格最便宜哪兒就疼得最厲害。”
靜子笑出了聲:“你別逗我笑,我一笑就肚子疼。我想安安靜靜地躺著。”
“我一個人這麽開著車,會覺得很無聊。”
“那你放點你喜歡的音樂聽吧。”
我看靜子不願意說話,也就不再說話。我也沒有放音樂,怕打攪她,就讓她安安靜靜地躺著。後來,我想她睡著了。我就一個人開著車,並沒有覺得無聊孤獨,而是專專心心地想著又快又安全地早點到敦煌,把靜子安頓下來。這時,我體會到心有所牽掛的感覺真好,沒有了在不知名的空間中無依無靠地墜落的惶惶然。
敦煌綠洲是由祁連山黨河衝積而成的平原,這裏降雨量雖不大,但有祁連山雪水的灌溉,土地肥沃,物產豐富,人丁興旺,成為“絲綢之路”交通的總樞紐。據《舊唐書》記載,天寶年間,敦煌的人口就有十一萬六千多人,比現在還多,可見古代敦煌的繁榮程度。敦煌城給我的印象不錯,道路寬闊平坦,兩旁遍種楊柳,城中心有一圓形花壇,花壇中央矗立著一座大理石雕塑反彈琵琶伎樂天,姿態優雅,衣袂飄飛,在夜晚的路燈照明下,更添一層夢幻色彩。我想,這是敦煌的標誌了。我叫醒靜子,問她晚飯想吃點什麽。她說:“什麽也不想吃,沒有胃口。直接找賓館住下來吧。”
我們找到賓館,進了房間,靜子在床上躺了下來。看她臉色蒼白,嘴唇也沒了血色,我摸摸她額頭,確實不發燒,不像是感冒。我有些為難,不知該給她吃點什麽藥。靜子說:“空庭,你別忙活了,我沒生病,就是腰酸背痛腿抽筋。”
靜子的廣告詞讓我笑了:“我這開了一路的車都沒有腰酸背痛腿抽筋,你倒腰酸背痛腿抽筋了。”
“空庭,你自己出去吃點什麽吧。”
我出去買了兩碗方便麵回來,泡來吃了,靜子也吃了一點。吃完麵,我把方便麵碗收拾了去扔到衛生間的垃圾桶裏。這時,我看到了垃圾桶裏沾滿經血的衛生巾。我猛然醒悟過來,嗨,看我把女人的生理周期這回事全忘了!知道了靜子不舒服的原因,我的心也踏實了,也感到做女人真的是不容易。
我在靜子床邊坐下來,撫摩著她的臉頰,輕輕吻了吻她:“你每次來例假都這麽難受嗎?”
靜子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也不是。可能是因為太累了,這次才格外難受。”
我說:“明天好好休息一天,咱哪兒也不去。”
第二天,靜子一覺睡到快中午才醒,大概因我說了哪兒也不去,就放了心地睡。她叫我:“空庭,幾點了?”
“猜猜看。”
靜子拿起放在床頭的手表:“喲,都十一點了。”
“靜子,真羨慕你能睡。我是每天六點半準醒,想多睡也睡不了。”
靜子伸了伸懶腰。我說:“覺得好些了嗎?”
“不那麽難受了。”
我們出去吃完午飯,在附近逛了逛,就回到賓館房間。靜子半躺在床上閉目養神,我坐在椅子上看書。過了一會兒,靜子說:“空庭,你坐過來,我想跟你說會兒話。”
我過去坐在她床邊:“想跟我說什麽?”
靜子看著我,好半天,沒說一個字。我也看著她,忽然有一種天地皆漸漸遠去,隻剩我與她的感覺。我俯過身去,想吻她,她輕輕推開了我,說:“空庭,你很愛我?”
“靜子,我想,我對你的感情你是清楚的。”
“為什麽愛我?”
“為什麽?”我想了一想,“不知道,愛是沒有理由的,愛是一種感覺。大年初一在食堂看見你,就想跟你套近乎。當時我那種涎皮賴臉勁兒,你是不是特別煩?其實,我平時並不是那樣的。”
靜子笑了笑:“你當時那樣子就像追女人的老手。”
“靜子,雖然你不是我感情生活中的第一個女人,但你給我一種觸及靈魂深處的感受。這是一種我從未有過的感受。這不是哄你開心的甜言蜜語,而是我內心的真情實感。”說完,我又想吻她,她依然輕輕推開我。我不理解地看著她:“為什麽?”
“現在我想跟你說話。”
“那好吧,我倒想聽聽你對我究竟是怎樣一種感覺。”
靜子凝視著我的眼睛:“空庭,你真的是一個對女人用情很深的男人,我想,沒有女人能夠抗拒得了你的追求。你是一團火,很容易把你身邊的女人點燃。”
“但我並沒有把你點燃,你總是那麽矜持。”
靜子沉默了片刻,說:“我想,在現在這個一切聖潔都被消解的時代,我是一個不合時宜的人,我對感情太認真,對性太看重。離婚後,我本是不想再戀愛的,卻不料認識了你。你讓我靜止的心重新泛起漣漪。認識你之後,我一直在苦苦掙紮,不想再去愛。因為,我知道,愛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我朋友一直勸我,說生活如何美好,愛情如何美好。他一直鍥而不舍地勸我,終於讓我鼓起勇氣,再次去愛了。但愛的結果依然是痛苦。”
“現在你跟我在一起的感覺是一種痛苦?”我有些受傷,也不相信。
“是的。我愛你,卻無法原諒你。想不愛,卻又做不到。所以我每天都在痛苦中掙紮。”
我腦子嗡地一聲響,我知道她在說什麽。這些天來,我一直以為那件事已經過去了。
靜子繼續說:“我無法把我麵前的你和那件事聯係在一起。”
“那你就不要聯係在一起。”我痛苦又無奈。
“可是,我做不到。”靜子的眼中湧上了淚水。
我一下把靜子摟過來,把她的頭貼著我的肩,說:“靜子,既然我們彼此相愛,就不要計較過去的事。答應我,別再去想那件事,也永遠不要再提那件事。相信我,我不是那麽糟糕的一個男人。咱倆相處的時間還不長,日子久了,你會了解我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靜子的眼淚濕透了我的肩,她哽咽地說:“空庭,我愛你,我好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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