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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分,我們出了高速公路收費站,進了城。---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
靜子忽然說:“空庭,回到學校,你還會去找那花若塵嗎?”
我想起出行第一天的事來:“你怎麽還耿耿於懷!女人怎麽都這麽小心眼兒。”
“什麽叫‘都’小心眼兒?還有誰像我這麽小心眼兒?”靜子抓住我的話問。
“還能有誰,似雲唄。”我說:“有一次,餘輝給我介紹花若塵,說她又漂亮又聰明又有才,似雲聽了,就跟餘輝急了。餘輝和花若塵是同門師姐弟,關係親密,似雲吃點醋犯酸,還說得過去。我跟那花若塵連麵都沒有見過,你吃哪門子醋啊?”
靜子笑了笑:“既然那花若塵又漂亮又聰明又有才,你這人感情衝動,沒準什麽時候見了她,就玩兒命追人家了。”
“我承認,我這人在感情上是有些衝動,但我也不是見一個愛一個啊,更從來沒有遊戲過。我今年畢業的兩個女研究生,都又漂亮又聰明又有才,我也沒對人家怎麽著啊。似雲還曾拿這個開我玩笑,鼓動我追人家。我說過,愛是一種感覺。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我看,找不到感覺,天仙也白搭。”
“既然你還沒有見過那花若塵,怎麽知道見了也不會有感覺?”
“你越說越沒意思了。”我把車在路邊停下來,看著靜子,認真地說:“你認為,現在的我,心中還能裝得下別的女人嗎?我給你說過,不要對我說找別的女人這樣的話,這樣的話讓我感到很受傷。”
靜子不再吭聲了。
我重新起步上路,靜子依然聽著蘇芮,不一會兒我們就到了學校附近。
我說:“靜子,咱怎麽著,先吃午飯還是先還車?”
“你說呢?隨你。”
“咱先吃午飯吧。車上有很多東西,若先還了車,拿著這些東西吃飯不方便。吃完飯,還車。還了車,拿著行李就直接回學校了,如何?”
“行。”
我和靜子就近進了一家餐廳坐下來,點了菜。沒多一會兒,菜就上來了。靜子說:“空庭,我真不會喝酒。但你若想喝,今天我就陪你喝一點。”
“嗨,你怎麽不早說!若早知道你肯陪我喝點酒,我就先還車了。待會兒還要開車,不能喝酒。晚上喝,如何?晚上,我帶你上吳老師家,把你正式介紹給他們。你不知道,陳老師為我的終身大事操碎了心。她看到你,一定會高興壞了。”
靜子愣愣地看著我,半晌,倒了茶,端起茶杯:“那我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這一路辛苦你了,謝謝你。”
我端起茶杯,跟她碰了一下:“說謝就生分了。這二十來天的旅行,讓我感慨萬千。想說的話太多,一時不知從何說起。此時,我隻想告訴你,今生能與你為伴,足矣。”
“空庭,我若在什麽地方讓你感到受傷,看在你愛我的份兒上,別跟我計較。”
“我什麽時候跟你計較過?”
“不計較就好。來,吃吧。”
吃完午飯,我們就上了車,我剛要啟動車,靜子說:“等一下,我去上個衛生間。”又說:“對不起,要讓你等了。”靜子推開車門,下了車,去了。
等了好長時間,不見靜子來,我有些不安起來,感到心慌意亂。看看後座上靜子的旅行包,心裏稍許安定了一些。又等了很長時間,靜子依然沒有回來。為平靜自己的心緒,我擰開錄音機想聽聽歌,裏麵傳出蘇芮的歌聲:“是否這次我將真的離開你,是否這次我將一去不回頭,走向那條漫漫永無止境的路……”由於靜子遲遲不歸,更由於有過兩次被靜子甩掉的經曆,我覺得是靜子刻意把磁帶調整到這首歌的,心裏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覺,我啪地關掉錄音機,下車到餐廳裏去找靜子。我在衛生間門口,叫了幾聲靜子,沒有人回應。我叫住一位女服務員:“麻煩你到衛生間看看,有沒有人。”
女服務員查看出來說:“沒有人。”
我在餐廳裏巡視了一圈,沒有看到靜子。我走出餐廳,四下裏張望,沒有看到靜子。我回到車上,頭腦開始發蒙。我仿佛掉進了一個黑洞,洞深不見底,我就在洞裏不停地往下墜,卻總也墜落不到地上。不知呆坐了多長時間,也許一分鍾,也許一個世紀。我打開後座上靜子的旅行包,她的換洗衣服、我給她買的羊毛披肩、裝手鐲的首飾盒和其他用品全在包裏,還有一個厚厚的信封。我打開首飾盒,裏麵是那隻鐲子的碎片。我打開信封,裏麵是一疊百元大鈔和幾張賬單。我數了一下,一共是五千三百元。我看看賬單,隻有開頭幾天的。一路上,剛開始還看見靜子記賬,後來就沒見她記了,說明靜子後來也沒有對aa製認真,我就更沒有認真。盡管我在美國生活了十來年,但我畢竟不是美國人。在中國人的生活習慣中,如果你的我的分得太清楚,那隻能說明二人的生分。看著這些東西,我真不敢相信她是棄我而去了。
我又折回餐廳,問餐廳服務員是否有看到靜子去了哪裏,服務員說看到靜子從餐廳後門走了。我這才意識到,靜子真的是第三次把我甩了。我感到我的心在流血,我把我的情感完全交給了她,我一直在很認真地很投入地跟她戀愛,而她卻在跟我玩兒遊戲,另一種遊戲,怪不得她不肯把她的身體給我。我真如做了一個幽深的夢,夢醒來全是一場空。或者說,我是跌進了一個更深的夢境。
我不知道我是怎麽去出租公司退還了車,又是怎麽回到學校的。我給吳老師打了個電話,說我回來了,身體不舒服,太累了,改天再去看他們。我仰躺在床上,雙手枕著頭,仍在夢遊,不知道哪一邊的情景才是真實的,是我與靜子二十來天的出遊,還是隻身而歸的我?也許二者都不是真實的,都是在夢中,夢中夢。我常做夢中夢。
我夢遊了三天,突然醒了。那天我在食堂看見一女生的背影,以為是靜子,便衝過去抱住她。當然,我認錯了人。那女生給了我一記耳光,把我打醒了。
我醒了,開始感覺到內心的劇烈疼痛。我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二十來天的出遊,是靜子跟我玩兒的一出遊戲,就如當初茹夢跟我玩兒遊戲一樣。靜子不是茹夢。我開始一點一滴地回憶那二十來天的情景,想來想去,基本上可以肯定問題仍是靜子在那件事上不肯原諒我。她說過,她的內心一直在痛苦掙紮。跟靜子相處的時間雖不算長,但我深刻感受到靜子對兩性關係有一種宗教情感般的認真。
我開始瘋狂地想靜子,她現在不能原諒我沒關係,用她的話來說,接受起來需要一個過程,天長日久,我相信她最終會原諒我,因為我相信自己會是個好男人,不會讓她失望。我決定找她,失去她的感覺真是太痛苦了。就這麽被她甩了,我也不甘心。
怎麽找呢?我不知道她的真名,所在係,住哪棟樓,其實在麥積山時,她差點就告訴我了,過後我卻忘了這檔子事。我已經靜子靜子地叫慣了,早就忘了“靜子”不是她本來的名字,而是我給她起的。剛開始我曾跟她開過玩笑,問她會不會一回來就把我甩了,但我壓根兒就沒有想過,她真會第三次把我甩了。都說戀愛中的人是最糊塗的,這句話的正確性我總算親身體驗到了。
我冷靜下來,分析靜子最有可能是哪個係的老師。以靜子的學識來看,她很可能是學中國古典文學的。其實,我潛意識中一直就把靜子認作是中文係的,所以後來我完全忘記問她是哪個係的了。中文係的單身女教師住在哪棟樓?一打聽不就知道了!
我去了吳老師家。陳老師看見我,說:“喲,空庭,你這出去玩二十多天,人都曬黑了。休息過來了嗎?玩兒得好嗎?跟誰一起去的?”
陳老師一連串的問題,我一個也沒有回答。我拿出羊毛披肩:“陳老師,這披肩給您買的。”
陳老師打開披肩,高興地說:“很漂亮,謝謝。”她把披肩披在肩上,說:“老吳,你看怎麽樣?”吳老師坐在沙發上,微笑著:“不錯,空庭眼光不錯。”其實,這披肩是靜子挑的。吳老師又說:“空庭,給我帶什麽禮物了?”
我拿出夜光杯,捧給吳老師。吳老師接過去,把玩著,樂得嘴都合不上了:“好,好!葡萄美酒夜光杯,還是空庭最了解我。今天中午吃飯,就用這夜光杯來兩杯葡萄酒,怎麽樣,空庭?”
“那我就與老師對飲兩杯。”
吳老師把夜光杯給陳老師,說:“收好了,中午炒兩個好菜。”又對我說:“快開學了,空庭,你得收收心,下學期的教學工作準備得如何?”
“沒問題,您放心吧。”
“我老了,今年就要退了,是你挑重擔的時候了。”
我正要說什麽,電話響了。陳老師拿起話筒剛“喂——”了一聲,立刻興奮起來:“似雲啊,你們怎麽樣啊?都安頓下來了嗎?”
似雲在那頭說些什麽,我也不知道,從陳老師的話來判斷,大概她和餘輝這段時間忙得四腳朝天。可不,到了一個新環境,要安頓下來得費一番工夫。末了,陳老師說:“都安頓好了,我跟你爸就放心了。這幾天老是惦記著。一切都慢慢來,別著急,別把身體累壞了。你們在那邊一定要注意安全,晚上少出門。你跟你爸再說點什麽?”
吳老師接過電話,叮嚀了一番要珍惜時光,好好學習。末了,吳老師問我要不要說兩句。我接過話筒:“似雲,你好。”
“空庭,你好嗎?”似雲的聲音很清晰,讓人感覺不到她是在地球的另一端。
“我很好,你跟餘輝呢?”
“我們也很好。這段時間忙死了,剛剛才安頓下來。暑假你怎麽過的?到這邊後給你打過一次電話,你宿舍裏沒人。”
“我去敦煌玩了二十來天,剛回來。”
“真的?好玩嗎?自己一個人去的?”
“不是。和一個朋友一塊兒去的。”
“朋友?男朋友還是女朋友啊?”似雲戲謔地問。
我遲疑了一下:“女朋友。”
“真的?!”似雲在那頭叫:“餘輝,你快過來,空庭有女朋友了!”
那頭,餘輝抓過電話:“空庭,你真的有女朋友了?是花若塵嗎?”餘輝的聲音有些興奮。
我說:“不是。”
“哦,”餘輝的聲音有些失望:“你見過花若塵了嗎?跟她找不到感覺?”
“沒有。我沒去找她。我遇到了另一個女人。”
“唉,其實,出國走的那天,我後來在機場裏麵給花若塵打了個電話,說我把她的地址電話都給了你,你可能會去找她,讓她給你點麵子,別讓你下不來台。她答應了。唉,你到底還是沒有去找她,她肯定特別失望。”
那頭,似雲搶過話筒,卻是在對餘輝說話:“花若塵有什麽好?你幹嗎老想把她塞給空庭?”又對我說:“空庭,不管你找了誰,我都祝福你。”
餘輝在旁邊說了句:“我也祝福你,空庭。”
似雲說:“她是做什麽的?叫什麽名字?”
“也是北方大學的老師。”我不想他們就這個問題問下去,便說:“以後再慢慢告訴你們。似雲,你要常給家裏來電話,你爸媽很想你們。我也會常過來坐坐。”
似雲說:“好的。我知道。那就這樣,我掛電話了?”
“掛吧。再見。”
我掛了電話,回過頭來,陳老師正饒有意味地看著我:“空庭,你真有女朋友了?”
我答非所問地說:“陳老師,你幫我打聽打聽中文係的單身女教師住哪棟樓。”
“打聽這個幹什麽?你要找誰呀?”
我不知道從何說起,愣了片刻,突兀地說:“我跟她一起旅遊了二十來天,卻不知道她住哪個樓,叫什麽名字。”
陳老師睜大兩隻眼睛,吃驚地看著我:“你說什麽?你跟人家一起旅遊了二十來天,卻不知道人家叫什麽名字?我怎麽聽著跟天方夜譚似的。”
吳老師搖搖頭,感歎了一聲:“現在的年輕人啊,浪漫得沒了邊兒。”
我有些不好意思:“剛開始她不說,後來我也忘了問。”
陳老師打了幾通電話,就問到了中文係的單身女教師住哪棟樓。我立刻就坐不住了,但想著午飯要與吳老師對飲兩杯,又不好意思走。
就在我坐立不安之時,陳老師說:“空庭啊,你走吧,我看你心已不在這裏了。”
我有些難為情起來。吳老師也說:“唉——,你走吧,空庭,你這魂不守舍的樣子,喝酒也不痛快呀。我們改天再飲?”
我在吳老師家曆來很隨意,不拘禮節,聽吳老師這麽一說,正中下懷:“改天一定陪老師您飲兩杯。”
告辭出來,我就直奔中文係的單身女教師宿舍樓而去,到了宿舍門口,卻不敢敲門,隻聽得心怦怦直跳。我不知道,我突然出現在靜子麵前,她會是什麽樣的反應,我又會有什麽樣的反應。我想,我會緊緊抱住她,如饑似渴地吻她。
我不知在門口站了多久,聽到身後有人問:“你找誰?”
我回頭一看,一位女生或者是女教師手裏拿著鑰匙,大概是想要開門,想必是這間宿舍的主人。她不是靜子。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想了一想,說:“我是英語係的老師,想找中文係的一位女教師,但我不知道她叫什麽。我有東西要給她。”我把靜子的長相高矮胖瘦描述了一番。
那女教師聽了,搖搖頭:“不認識,沒有這個人。”
我說:“你們中文係的單身女教師有幾個?”
“兩個。另一個在隔壁屋,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我還是不敢敲門,我說:“麻煩你幫我敲門。”
她幫我敲了,我緊張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裏麵一聲:“誰呀?”不是靜子的聲音。門開了,不用看人,隻聽聲音,我的心就已沉落到無底的深淵。後來,我又想靜子可能是哲學係或東語係的,又到哲學係和東語係找了一番,也沒有找到。
越找不到,就越瘋狂地想找。但這種找法不對路子,因為我不知道靜子的真名,到了別的係,別人問,找誰?我就張口結舌答不上來。無奈之下,我寫了尋人啟事:靜子,請你告訴我,二十來天的敦煌遊真的隻是一場夢?我瘋狂地想你,請與我聯係。
我把尋人啟事貼到每個食堂門口。但很多天過去了,靜子沒有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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