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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長假過了,與靜子再次出遊的話成了癡人說夢。---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我哪兒也沒去,每天就在宿舍裏看看書,寫寫東西。有時,也翻翻相冊,再神遊一回敦煌。雖然明知道緣已盡,但我不甘心,太不甘心了,因為我知道我自己不是現在大家眼中的那麽糟糕的一個男人。但是,我偏偏遇上了一個嚴肅認真容不得絲毫放縱行為的女人。唉,我又在自己替自己開脫,自己寬容自己了,真沒勁!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殊不知,人生中的很多錯就是在自己寬容自己中發生的。
我曾想過,如果我請陳老師拿著靜子的照片,私底下一個係一個係地打聽,把靜子找出來,這樣不會讓大家知道是我黎空庭在追她而使她臉上無光,我再慢慢跟她磨,會如何?隻是,我不知道,靜子對我是否還有愛。如果雙方之間還有愛,這樣的死糾纏就是一種執著。但若一方已經沒有了愛,這樣的死糾纏就成了一種騷擾。騷擾隻會招人厭惡,我不想招靜子厭惡。既然緣已盡,就讓一切都歸於平靜。這種時候,平靜應該是靜子最需要的東西。
這天下午,我到吳老師家去坐。我基本上每星期都會去一次,對我來說,那裏就是我的家。每星期回一次家,既是我自身的需要,也是我應盡的義務。我騎著自行車,在校園裏慢慢晃悠。天氣很晴朗,天空的湛藍廣闊無垠,大都市裏難得有這樣的天空。
“你說,那藍色之外是什麽?”
“藍色之外依然是藍色,永無止境的藍色。”
心中忽然冒出的兩句對話,頓時讓我失去平靜,我到鍾亭後山坡樹叢邊的長椅上坐下來,望著天空,追著湛藍上升,上升……不知呆坐了多久,手機響了,陳老師問我怎麽還沒有去。我把思緒拽回來,騎上車,去了吳老師家。剛進門,吳老師就說:“空庭啊,你聽說了嗎,經濟學院失蹤了一位年輕女老師?”
我早就聽說了,這幾天,大家都在傳這件事,不過我沒有去關心過。我現在對身外之事什麽也不關心,每天就教課看書,寫點東西。
吳老師說:“你知道是誰嗎?就是餘輝的師姐花若塵。”
“什麽?花若塵?怎麽失蹤的?”雖然沒有見過花若塵,但從餘輝那裏已經對她很熟悉了,聽到是她失蹤了,我真的很吃驚。
“開學沒上兩天課,就請病假了,讓他們院裏另外安排老師上課。一個來月,請的病假早到期了,也沒她人影。剛開始,大家誰也沒有意識到她失蹤了,隻當她無組織無紀律,還準備給她處分。後來才發現事情不對,開始到處找,所有地方都找遍了問遍了,連她老家都去打聽了,都沒有音信,後來就報警了。到現在都還沒有音信。”
聽到失蹤,聽到報警,我就想到了成煙,我有些緊張地說:“不會是遇害了吧。”
“不知道啊,說是遇害了吧,但並沒有發現屍首。前幾天,經濟學院有老師猜測,會不會私自去了美國。因為大概是三年前吧,她離了婚,感情遭受挫折,想出去躲一躲,就想去美國做訪問學者,但因經濟學院擴招,學生多,老師緊,院裏就沒批準,她還鬧過一陣情緒。像他們學經濟的,自己要申請去美國,很容易的。我就給餘輝、似雲打了電話,餘輝聽到花若塵失蹤了,急得不行,四處詢問,也沒有結果。”
我能想像得出餘輝的著急。別說餘輝,我聽了也十分不安:“那花若塵有沒有留下什麽線索?她若私自出走,應該留下信什麽的。”
“警察來,把她宿舍找遍了,沒有什麽線索。隻有一個信封,裏麵裝了幾個金屬片,信封上寫的是,托我轉交認識此物之人。所以警察就把那東西給我了。我這才知道是花若塵失蹤了。但我不認得那東西,也不知道誰認得,就想會不會是給餘輝的。我把那幾個金屬片拍成照片,給餘輝用e-mail傳了過去,但餘輝不知道這些金屬片是什麽東西,似雲也不知道。”
“什麽金屬片?我看看。”
吳老師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北方大學的信封遞給我,信封正麵寫的是:煩請英語係吳方正教授轉交認識此物之人。
字跡有些眼熟,我趕緊抖落信封,倒出幾個金屬片來。金屬片是圓的,像銅錢,隻是中間沒有方孔。我覺得似曾在哪裏見過這東西。我努力回憶,對了!像是虛雲觀打金錢眼的代幣。忽然,我隱約意識到了什麽,手開始發抖,我一枚一枚地數那些金屬片,九枚!天哪,這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當時靜子買了十個代幣,隻打了一枚!
我腦子嗡地一聲響,九枚金屬片從我手中滑落,丁零當啷撒落一地。
吳老師看我失魂落魄的樣子,著急地說:“空庭,你認識這些金屬片?你認識花若塵?你知道她去哪裏了?”
我心裏反複說,不會,不會,不會是靜子。我突然想起什麽,對吳老師說:“我馬上回來。”
我飛奔回宿舍,拿上靜子的相片,又飛奔到吳老師家,指著相片對吳老師說:“花若塵是不是她?”
“我沒見過花若塵,隻是有時聽餘輝、似雲談起她。”
哦,天!我說:“陳老師呢?”
陳老師從廚房出來,我急切地抓住她:“陳老師,您看看,這是不是花若塵?”
“我也沒見過花若塵。”
我快要瘋了!“怎麽可能?!您曾給我介紹過她!”
“是餘輝慫恿我給你介紹的,他覺得你會聽我的話。”
我急得真要瘋了。
陳老師說:“空庭,你別急。讓餘輝他導師馮老師看看,不就明白了。”
吳老師找到馮老師的電話,打過去,問清楚了地址,我就拿著靜子的相片飛奔去了。
馮老師說,相片中的人是花若塵。馮老師還找出一張照片給我看,是馮老師、餘輝和花若塵三人的合影。在合影中,我看到的是靜子!
我的上帝,我簡直不敢相信,靜子就是花若塵!花若塵就是靜子!
但是,現在花若塵失蹤了!靜子失蹤了!她不肯原諒我,也就罷了,但我不要她出任何意外!一想到成煙的遇害,我就渾身發抖,若靜子也像成煙那樣死了,我肯定精神分裂。
我坐在那裏,心突突直跳,血液全身亂竄,手腳無法控製地顫抖,全是成煙離開我時的征兆。吳老師和陳老師趕來,一個勁兒地安慰我,說花若塵肯定不是出了意外,若是出了意外,不會把那九枚代幣交代清楚。再說,她是請了病假離開的,可見是事先有打算的。她一定是在感情上絕望了,選擇了逃避我,離開北方大學。馮老師也說,當初,不知道花若塵為什麽失蹤,所以才報了警。現在,知道她為什麽失蹤,反倒踏實了。馮老師還說,花若塵是個絕頂聰明的女子,天分在餘輝之上,她一個經濟學博士,不論是在國外還是在國內其他地方都不愁找不到工作。聽了這些話,亂成一團的我才稍稍平靜了一些。
晚上,我躺在床上,呆呆地想。唉,原來靜子就是花若塵!老天真是捉弄人,我這邊拚命追靜子,那邊卻拚命拒絕花若塵;這邊拚命找靜子,那邊卻把餘輝寫給我的花若塵的地址電話給扔了!看來我跟靜子真的是有緣無分。
唉,原來靜子就是花若塵!怪不得,我第一次作為一個陌生人邀約靜子去逛廟會,我以為會被拒絕,她卻答應了。原來她早就從餘輝那裏聽說過我。怪不得,她躲我能躲得那樣幹淨利落。怪不得,她對我的個人情況知道得很多。怪不得,她一直不肯告訴我她的真實名字和所在係。其實,若是一個不相幹的人,是不會那麽苦苦隱瞞自己的真名實姓的。我曾對靜子是學什麽的,作過種種猜測,也找過幾個係,但壓根兒就沒有想過她會是學經濟的。現在仔細想來,整個旅行中,她隻說了兩句與經濟相關的話,一是褒搞經濟的人貶搞歐美文化的人,二是說aa製讓我勞力入股。她那麽超脫的一個人怎麽會去學那麽現實的經濟!
唉,原來靜子就是花若塵!怪不得她會突然主動來邀約我一起出去旅行,因為她知道,餘輝把她的地址電話都給了我,她即使不來找我,我也很快就會找到她,她知道我不會放過她,便想還不如自己先出擊,以贏得主動和有利。再想著旅行回來的最後一天,她問我是否會去找花若塵,真是頗用了一番心思。既暗示了她就是花若塵,又把我逼到一個角落,不會動去找花若塵的念頭,她才好一個人靜靜地思索。唉,真是個聰明狡猾心眼兒十足的女人!更是一個晶瑩剔透容不得絲毫雜質的清純女人!
現在想來,當時她說我過去的事若太多就不想聽了,並非她很寬容,而恰恰表明她可以接受一些,但這種接受是有限度的,僅限於具有真情實感的浪漫情事,而接受不了性方麵的遊戲。她是一個嚴肅認真而憎惡遊戲之人。我會錯了意,以為她會很寬容。但這種事情不說就能瞞一輩子麽?跟成煙的事不也沒有說?還不如當初徹底坦白完了的好。若當初說了,她一時接受不了,也還有解釋回旋的餘地。現在是一點解釋的餘地都沒有了。唉,雁過留影,人過留痕。前事是後事之因,後事是前事之果,人生環環相扣,絲毫放縱不得。
我知道,我讓靜子絕望了。她已經表示出了她的決絕,她把那九枚代幣留給我了,哦,不,是還給了我,那是她對我的唯一紀念!她第三次甩掉我時,沒法拿走她的旅行包,隻好留下,說是暫存我處,不料這一留就把所有與我有關的東西,與我一起旅行時的所有用品,全都留給了我,一件也沒有帶走!這下,她可是把我從她的生活中完全刪除了!但是,她能把我從她的記憶中完全刪除嗎?
早晨一起來,我就給餘輝打電話,他那邊正好是傍晚。似雲接的電話。
我說:“似雲,餘輝呢?”
“餘輝還沒有回來。空庭,我也正想給你打電話。”
“有什麽事?”
“空庭,我好難受。”
“怎麽了?跟餘輝吵架了?”
“你知道嗎,前幾天,我爸打電話來,說花若塵失蹤了,說有可能來美國了。餘輝這幾天為找花若塵,失魂落魄的。我好嫉妒。”
“哦,”我說:“似雲,你不要太小心眼兒。你應該很清楚,餘輝是一個坦坦蕩蕩的男人。不要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似雲沉吟了片刻,又說:“空庭,我懷孕了。”
“是嗎?”我驚喜地說:“餘輝該高興壞了。”忽然間,我感到,曾經跟似雲的那一段情真的已經是很遙遠了,遙遠得似乎不曾發生過。
“我也是剛知道的,我還沒告訴他。看著他為花若塵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心裏就不高興,就沒跟他說。”
“唉——,似雲,你都快當媽媽了,還這麽小孩子氣。”
正說著,聽似雲那邊門響,餘輝回來了。
餘輝抓過電話來:“空庭,你知道了嗎,花若塵失蹤了,我都快急瘋了。經濟學院的人說她可能來美國了,但我找不到她。”
似雲正嫉妒呢,餘輝卻在那裏大聲說他快為花若塵瘋了,怪不得似雲受不了呢。
我說:“餘輝,你到美國後給花若塵打過電話嗎?”
“暑假裏打過一次,她宿舍裏沒人。後來,剛開學時,跟她通過一次話。”
“說了些什麽?”
“說了些我和似雲到美國後的情況,然後,我又給她解釋你為什麽沒有去找她,我說你已經有了女朋友。”
“那她說了些什麽?”
“她倒沒說什麽,隻說完全不在意你沒有去找她,因為她也正掉在一個感情漩渦中,愛上了一個她接受不了的男人,想不愛卻又做不到,正在掙紮徘徊。我問她愛上誰了,她不肯說。後來,我說給似雲聽,似雲分析說,可能愛上了一個有婦之夫。我覺得不太可能,花若塵不會去趟這樣的渾水。我想了幾天,又不放心,真怕她再次受傷,想打電話問個明白,但再也沒有找到她,不想,她失蹤了。”
“唉——”我長歎一聲:“你認為花若塵為什麽失蹤?”
“我想,似雲的分析也許是對的,再次戀愛受挫。她太脆弱,經不起這樣的打擊。”
“你當初怎麽給花若塵介紹我的?”
“跟你有什麽關係嗎?我跟她介紹過你很多次,但她跟你一樣,死活不願見麵,她說她不想談。我就一直勸她,勸她不要把戀愛婚姻看得那麽灰暗。出國前,我跟她詳細談過幾次。我跟她說,你是一個對女人用情很深的男人,也是一個敢於承擔責任的男人,一個可以讓女人托付終生的男人。我是真希望你們倆能成。”
“你把我誇上了天,結果卻是適得其反。花若塵的確是因再次戀愛受挫而失蹤。你知道暑假跟我一起去敦煌旅行了二十來天的女朋友是誰嗎?”
“誰?”
“就是花若塵!”
“什麽?!”
我想像得出餘輝吃驚的表情來,我大致給他講了我跟靜子也就是花若塵相識相愛的經過。末了,我說:“靜子,哦,不,花若塵是在我和成煙的事鬧出來之後失蹤的,我想,她是對我徹底絕望了。”
餘輝在那邊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說:“她已經表示出了她對我的決絕,也跟我挑明了她就是花若塵。所以你不用再四處找她了。現在這個時候正是痛感的高峰,咱倆都不會找到她的。她躲我,也必定躲你。因為她知道,她躲不了你,也必定躲不了我。隨著時間的推移,痛感被塵封起來了,我想,她也許會主動跟你聯係。”
好半天,餘輝說了句:“這下,她可能真要一輩子獨身了。”
“唉,這真是緣起緣滅一場空。”我歎息說,“現在,花若塵的事你不要再操心了,還是操心似雲要緊。”
“似雲怎麽了?”
“似雲雖說跟你差不多大,可遠不及你成熟,有些情感她還理解不了。你為花若塵急成那樣,你要顧及到似雲的感受和承受能力。”
“哦,我明白了,謝謝你提醒。”
“還有,剛才似雲跟我說,你快要做爸爸了。”
“真的?!”那頭,餘輝扔了電話。我想,他是抓似雲去了。電話沒有掛上,我聽到那邊餘輝說:“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似雲嬌嗔地說:“就不想告訴你,誰叫你為花若塵發瘋,我嫉妒!”
大概餘輝是在撓似雲的癢癢,似雲咯咯笑個不停,聽得餘輝說:“你這個小妒婦,叫你嫉妒!叫你嫉妒!人家空庭都沒有嫉妒,你犯得上嗎?”
我不好意思再聽這小夫妻倆打鬧,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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