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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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的年輕人可不一樣了,你聽見胡同北頭的章家姑娘的事了嗎?”孫大嬸神秘的小聲說,那種小聲隻是一種特殊的語調,實際上她的聲音並沒有放小。---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

    “沒有,怎麽了?”

    “聽那個院子的老五說,她一定要嫁給一個比她大十好幾歲的男人,那男人身邊還帶著一個三歲的前妻的孩子,她媽媽說你要是跟這個人結婚就再也不要進這個家門,你猜怎麽著,她還真的就走了,搬到那個男人家裏住去了,鬧得那個當媽的躺在床上病的下不了床了。”

    “誰也沒有說不許自由啊,可是自由也得有個邊不是嗎?如果大家都自由的沒有界限了,那麽這個社會成什麽樣子了呢?”趙大爺特別喜歡用社會這個詞,好像社會和他的關係巨大,不過想來也是這樣,按照他地說法,如果社會的法律嚴格一點兒的話,就不會有多傷風敗俗的事情了。

    “我聽說有的伊斯蘭教國家,女人如果和別的男人私通的話,就用亂石砸死。”他說這話的時候那語調特別解恨,好像他就真的看見自己舉著一塊石頭向著她那逃跑了的老婆頭上扔過去了似的。

    “事情都該有個章法。”張大媽同意地點頭,一邊把丈夫的一件灰色的大衣晾到繩子上去,一邊說:“即使那時我受了很多婆婆的氣,但是那是規矩,我也沒有什麽可埋怨的。”

    “這叫生活的辯證法。”孫大嬸喜歡用些從書本裏看來的詞匯,“也就是說:如果你犯了規矩,就應該得到懲罰。”

    “這怎麽叫辯證法呢,這叫報應。”趙大爺反駁說。

    “辯證法的意思是說,一件事情,都有它的兩個方麵,可是我看呀,辯證法在很多地方是不合適的,比如說,我們剛才談到的事情,比如說那個女人要和比她大很多的男人結婚,那就用不上辯證法了,那就要用法律,法律是保護社會的道德和安全的,那麽那個女人就應該受到法律的製裁。我在單位裏就和同事探討這個問題的,這個問題現在很嚴重,因為人們越來越不自尊自重了,特別是一些女人,不守規矩,還那裏算得女人呢,簡直是亂了。”他說得頭腦裏覺得敞亮開了,瞪著眼睛,聯想起了什麽,頓了頓說:“國家鬧得像什麽樣子,連洗頭水擦臉油都是進口的了,美國的洗頭水,法國的擦臉油,那東西難道會對女人有好影響?!還是古時候好,女人都不許出家門,不許讓人家看見手臉,那是對的。”

    張大媽沒有吭聲,大爺大概覺得自己剛才地說得有些走了火,於是停住,不過用了一種沉悶的咳嗽聲來表示他的話的分量。

    惠娟媽媽走出來的時候,孫大嬸立即把話題裝了過去:“惠娟你的朋友幾點來啊,我們可都等不及了。”

    “還早哪,我去買菜。”

    陸明聽到這句話了,他聽說了惠娟有男朋友的事情,但是,一直在想著如何才能把自己的感情讓惠娟知道,現在看來一切已經晚了。他突然覺得這個院子裏擁擠得很,就推了自行車說出去一趟。

    陸明對惠娟的感情由來已久,最初的情節起始於十六歲的時候,惠娟幫他照顧了一個星期的小動物,因為他和父母下鄉。回來的時候,發現惠娟已經給六隻鴿子,二十條金魚,三隻小白鼠都起了名字,她臉色緋紅地一邊叫著它們的名字一邊喂它們樣子,讓陸明的心顫抖了,這個圖畫就刻在陸明的腦子裏了。

    張大媽明白兒子的心思,可是人家惠娟那樣的孩子,能夠看上我那陸明嗎?她找不出話來說了,就也回到屋裏去了。

    “我和您一道去。”孫大嬸說,拿了個網兜跟著惠娟媽媽走出來。

    院子裏突然安靜下來,太陽的光芒顯得特別耀眼,空空的院子裏隻剩下了陽光和覆蓋住了天空的床單被套棉絮衣服,那些東西發出一種衛生球的味道。

    六點鍾惠娟到車站去接萬輝,萬輝如此緊張,他的手裏提著一袋水果,覺得自己的樣子一定非常滑稽,他心裏想父母說的話,院子裏住的人家禮多,別亂說話。他們見到過惠娟了,都喜歡的不得了,於是父母開心的警告兒子不要把事情搞砸。萬輝見到惠娟就說:咱這可是大姑娘做轎子頭一遭,你可照顧著點兒我。

    從胡同口開始,他就跟著惠娟像是鸚鵡學舌一樣的叫著,胡同裏怎麽就恰好有這麽多的人在大門口坐著呢,三十三號院子在胡同的緊南頭,汽車站卻在北頭,於是,他們的走過整條胡同才能走到惠娟家的院子門口,這一路萬輝緊張得連襯衣都濕透了。

    “大家是不是都約好了一起出來的。”萬輝小聲說。

    惠娟笑著也小聲說:“他們大概都知道你要來了,你想想,如果我們院子裏的人知道了,哪裏還有什麽秘密可保的呢。”

    惠娟倒沒有覺得緊張,她覺得這樣正好,她非常有把握的知道人們對她的這個男朋友的評價是什麽,她喜歡這種被所有人好評的感覺,她說所有人,真的就意味著所有人,隻有這樣她才覺得她的生活是幸福的。

    在大門口正好遇到了往出走的陸明。

    “這是陸明。”惠娟忙著介紹:“這是我的那朋友萬輝。”

    你好。

    萬輝的語氣說得已經有些熟練了。

    你好。陸明是為了躲避這個人人談論的萬輝才匆忙吃了飯往外走的,沒有想到偏偏碰上了。“人倒黴喝涼水都塞牙。”他的眼神有些恍惚,惠娟第一次從那眼神裏注意到了點兒什麽。

    惠娟把萬輝介紹給陸明,陸明點了一下頭,算是打了招呼,說有急事匆匆走了。

    院子裏,晾的衣服早已收起來了,院子裏有種整齊的恭候光臨的氣氛。

    院子裏一個人重要任務也不缺,全在。

    這是孫大嬸。

    這是張大媽。

    這是周老師。

    這是周老師的愛人柳醫生。

    這是趙大爺。

    “嗓子都啞了,從家裏出來的時候,雖然緊張,可是萬萬沒有想到需要經過如此長征啊,娶個媳婦可真不容易。”萬輝在惠娟耳邊說。

    “去你的。”惠娟輕聲說。

    萬輝在想像著自己即將開始的生活,這生活是美好的,美麗的,這生活裏沒有父母,沒有院子,胡同,他要和惠娟去過一種自己的生活。他對惠娟說:他父母把單位分給他們的單元樓房給他們住了。

    惠娟並不在乎胡同還是樓房,甚至她覺得自己會非常懷念胡同生活的,懷念這個整天要和大媽大嬸大爺打上十幾遍招呼的擁擠的生活。

    擁擠對於惠娟來說是人情是是非是熱鬧是生活中的油鹽醬醋,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東西。

    十周莉,開放的白領麗人,愛上了她的美國老板。柳西虹幫她出主意,其實自己也並未搞懂。

    周莉得意的走進市中心漂亮的辦公樓,她在這裏上班已經有三個月了。

    老板是美國人,每一天傍晚五點整接到美國老板打來的電話,問一下公司的情況,問一下有沒有緊急需要處理的事情,然後說再見掛斷電話。

    這一天,周莉放下老板的電話,轉手撥通了西虹的電話。

    “老板打電話過來一定是來察看我是否提前下班,這個老外,真賊!”

    “當然啦,高工資嘛,總不能白給你吧。”

    “這個家夥以前還好,現在冷淡得很,連一句客套話都沒有。”

    西虹笑著說:“你想讓人家說什麽呢?我看你是愛上老板了,否則你怎麽會對老板說什麽那麽在乎呢。”

    實際上,說周莉愛上了老板,還不如說周莉對另外一種生活方式感情方式充滿好奇,她是一個正宗經驗派的崇拜者,經驗,生活中除了經驗以外還有什麽呢?

    她喜歡嚐試不同的東西,吃飯喜歡不停地換餐廳,穿衣服喜歡時常換顏色,交男朋友喜歡各種不同的性格愛好職業,好像那些小夥子是用來讓她體驗生活的。

    但是,有一點,周莉的變換又一個核心是不變的,那就是好看。

    無論那種衣服顏色,衣服是好看的衣服;無論那種職業性格愛好的男朋友,男朋友還是英俊的男朋友;無論哪種飯菜,飯店都是漂亮的飯店。

    周莉為自己的經驗生活觀而驕傲自豪,她想來想去,覺得沒有任何一種生活觀念可以和她的掛念媲美。

    老板很英俊,而且是個外國人,他長的首先就和她曾經有過的男朋友不一樣,他鼻子高,藍眼睛,他的中國話說不好,他表達感情是什麽樣子呢,他接吻擁抱做愛是什麽樣子呢,他是不是很浪漫,把女人當公主對待,每天早晨說我愛你,把早點端到床頭來,是不是經常會給他愛的女人送鮮花,會不會在求婚的時候一條腿跪下,說:請你做我的妻子。

    有關這個男人的一切,都是新奇的,稀奇的,這讓她感到衝動。

    “我喜歡男人帥而且瀟灑,花錢如水,揮霍無度。”周莉把腳放到桌子上,寬大的皮椅子使她整個人都陷了進去。

    “那就是說你喜歡有錢人唄。”西虹問。

    “不,不完全正確,不是有錢人,是成功的人,這裏麵有重要的不同。”

    “什麽不同呢?”西虹想起下午上統計課時老師的聲音,想起來都厭煩。

    “有錢人最基本也有兩種,一種是得彩排或者利用職權黑道人販子非法交易等等而得到的暴利,一種是智慧和機遇和能力和勇氣所得到的獎賞,我喜歡的是後一種。當然,我的老板喬治身上還有別的東西,那東西我說不清楚,那東西是新鮮的,或許是陌生本身的刺激,和他在一起有一種全新的感覺,好像是重新誕生在一個地方,你明白嗎?”

    西虹在電話的另一端搖頭,她感到感情在周莉的世界裏變成了一件高級時裝,說她是實用也好美觀也好,反正和感情本身無關,可是關於感情自己又知道多少呢,還總好為人師。她嘲笑著自己。

    “你今天晚上有事嗎?過來一趟吧。我請你去跳舞。”周莉說。

    “北京飯店嗎?”

    “不,咱們換個地方”。

    六點半鍾,兩個人在北京飯店門口見了麵,周莉一身時髦打扮,一條拖地的黑色長裙,一件繡花絲綢白色無袖襯衫。

    周莉是幾個朋友裏麵比較豐滿的一個,這兩年,大概由於在外企工作,身上更多了一種豐滿的時尚味道,她不像柳西虹那麽手舞足蹈感情衝動,她的成熟曆程顯得迅速結實,像水泥地一樣。她對生活一點兒也不困惑,既沒有林梅的認真,也沒有惠娟的保守,她對待生活的態度是現實的,就像她決定到外企應聘一樣,她意識到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這將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時代,財富將標誌著你的智慧而不是文憑。

    周莉在大門口見到西虹,就搖著頭說:“我們是去跳舞還是去圖書館?你真是浪費美麗。”

    “別要求過高,這是我最好的一條裙子了。”西虹無奈地說。

    “換上這個吧。”周莉從書包裏拿出一條白色的連衣裙,那連衣裙的質料像是沉重的絲綢,很沉又很飄逸,裙子的腰帶部分是紅色和藍色的鬆緊鏤空花織成的,花與花之間距離很大,所以穿上以後,白色的皮膚和紅藍顏色混合著露出來,這‘腰帶’,非常豔麗。西虹走進飯店的衛生間換衣服,大廳的堂皇讓她想起自己剛剛是從簡陋胡同裏出來的,這種感覺很怪。周莉過著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西虹不得不承認這種生活讓她羨慕,這種生活裏,沒有胡同的灰暗和壓抑,像是電影一樣,這樣的生活裏有穿著好看的人,光亮的無土的地麵。

    她換好衣服洗完手,站在旁邊的女孩子遞給她一條毛巾:“請用。”她嚇了一跳,結果毛巾,看了看那個女孩子,覺得很尷尬。

    從衛生間裏出來,,轉眼之間她的風采已經必定使她要成為舞會的公主了。

    周莉故意大聲疾呼到:“啊,生活就應該是這樣的。好看!”

    她們一起在大街上走,她們過於豔麗的裝束,引得不少人看她們。

    “下個月她準備和母親去北戴河度假。”周莉宣布。

    西虹說:“這種詞匯對於我來說太新鮮了,真怪,人生裏的一個決定就把人帶到完全不同的生活軌道裏去了,看來你是做了一個絕對正確的選擇。”

    “當然,無論什麽樣的生活都是人自己選擇的。我正在看一本書,叫《你的誤區》講的就是一個人的歡樂和悲哀成功與失敗窮和富都是自己的選擇。”

    兩個人在舞會上想是兩個眾星捧月的公主,西虹對周莉說,她實際上最好不要愛上老板,因為她周圍風度翩翩的男士那麽多,何必去和一個大部分時間都在國外的男人交往呢,那不是違背了她自己的享樂方針了嘛。

    周莉同意,不過堅持說,她並不是想談戀愛,而且在三十五歲之前絕對不陷入情網,對老板,她隻是覺得有意思而已,大概因為他對自己不感興趣而覺得更有意思。

    西虹感到自己在羨慕周莉的清清楚楚,我為什麽對感情的事情這麽糊塗呢,如果說我太情緒化,在感情上我又很理智,如果說我很理智,在許多事情上我又憑著興致做事,全不管後果。

    西虹在學校裏讓不少男同學動了心,特別是上次春節聯誼會時她被逼無奈唱了一首歌以後就更加成為了著名的校花。她在學校裏和所有人若即若離的態度,就更加使得男孩子著迷。“嫵媚但不瘋狂,熱情但不輕浮。”那些男同學這樣定義了她。

    這些愛情進攻,惹來了班上幾個女孩子的嫉妒,她們開始故意疏遠柳西虹,而且經常散布一些閑話,說柳西虹是男人的花瓶,說柳西虹上課不用心心思全花在男人身上了。柳西虹既不想理睬那些男生,也不想理睬那些女生,在學校裏她越來越孤獨,對學校的生活越來越厭煩了,每一天清晨醒來,想起學校的同學和課目,就厭煩得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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