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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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東生往家走,心裏被柳西虹突如其來的新聞攪和得亂七八糟,柳西虹要去廣州在一個美國老板那裏做工,那個美國老板和柳西虹是什麽關係?他無法問柳西虹類似的問題,可是,他的心裏亂急了,柳西虹要出國留學,他覺得這些年,他心底裏逼迫自己做生意,就是因為柳西虹,他想做出點名堂來,也想掙一筆大錢,他想能夠在柳西虹需要錢的時候非常大方瀟灑的給柳西虹一些支持。---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可是,現在自己 ,柳西虹卻似乎永遠走在他的前麵。剛才柳西虹提到胡同裏的有關他和小寧的議論,他覺得實在滑稽,他想,胡同裏的認真是喜歡閑話,不過小寧倒是個踏踏實實的善良熱心的女孩子,母親簡直都離不開她了。

    他這樣想著,在路過雲老太家的時候,想起來應該進去看看她老人家。

    七惠娟和萬輝訂了婚期又變卦。惠娟因恐懼母親情變而提出“倒插門”。

    惠娟和萬輝的婚期已經定了,就在這一年的中秋節,惠娟的母親請雲老太算過了,說那是婚嫁的好日子。

    惠娟給周莉和柳西虹寫了信,希望他們能夠趕回來。

    一定,兩個人的回信一樣的肯定。

    最近這半年,惠娟和萬輝幾乎每隔一兩天就要到即將成為他們新家的單元裏去,從刷房到裝修窗戶地板,從家具到廚房用具,從枕頭枕巾到被子褥子被單被套,再有兩個人的書籍從搬運整理到進入書架,萬輝覺得自己的頭都暈了。

    “就為了這,婚也隻能結一次。”

    “你以前想結幾次呢!”

    “這是玩笑,以前我想一次也不結,後來不是遇到你了嗎,隻好改誌願了。”

    兩個人坐在還蓋著塑料布的沙發上,看著四周,覺得這個小家庭不錯了。

    “就是離家遠了點兒。”惠娟說。

    “這怎麽能叫遠呢,我本來還想到甘肅去呢。”

    “甘肅有那麽好。”

    100“好著那,我喜歡那地方,早晚還要到甘肅去。”

    “你一個人去吧,我可哪裏也不想去,最好咱們能夠在我們三十三號院子結婚就好了。”

    萬輝笑了,覺得惠娟這個女孩子好就好在特別踏實,任什麽狂想野心也沒有,隻想在胡同裏生活一輩子。

    我的小胡同串子。這是她給惠娟的昵稱。

    這一天,在胡同口,小腳偵緝隊的吳老太太截住了惠娟,衝她神秘的招了招手,讓她過去。

    惠娟從來不喜歡和吳老太太這類人說話,可是礙於麵子也總是笑臉相迎,這個傍晚她正急著去赴萬輝的約。

    “大媽,我有急事的趕快走,過兩天再來看您。”惠娟邊說邊走,但是,吳老太太已經追了出來,拉住惠娟的衣袖說:“再急也不會比我要跟你說的話急,快跟我來。”說著,揪著惠娟進了她家的院子。

    惠娟從來把吳老太太說人家的閑話當成真正的閑話來聽的,可是,這一次,她卻完全被那些話打懵了。

    她從吳老太太那裏出來,徑直回到了家,早已忘記了和萬輝的約會。

    惠娟聽到過母親年輕時候的故事,那是十年前,在世的姥姥親口對她講的。姥姥講話的意思是說,你看我那時候多麽清醒,否則你媽哪兒有這樣的幸福,有你爸爸這樣心細的丈夫,有你這樣乖巧美麗的女兒。

    母親是一種特殊的群體,在孩子是小孩子的時候,她們是母親,在孩子成為了大人的時候,她們是母親,在孩子有了孩子的時候,她們還是母親。

    但是,當她們不僅僅是母親的時候,她們是誰呢?

    惠娟在意識到母親有可能成為另外一個男人的妻子的時候,她的震驚是巨大的,她的整齊有序的生活突然亂了套了。

    母親正在做飯,看到女兒的臉色意識到了什麽。

    她坐在床邊上,看著手裏織著毛線活的母親聲音顫抖地說:“媽,您告訴我,您和那個人的事情是真的嗎?”

    母親的手顫抖了一下,白色的毛線球掉到了地上,軟軟的毫無生息地經過惠娟的腳邊滾落到了床底下去了。

    “你聽誰說了什麽?”

    “媽,是真的嗎?”

    見母親沒有說話,惠娟突然絕望的撲倒在床上。

    惠娟的母親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裏屋去了。

    惠娟哭著,感到父親就站在她的身邊,又聽見了父親的那句話:照顧好你媽媽,就哭得更加厲害了。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麽孤單過,恐懼過。

    她突然想起了鄰居或許聽到了她的哭聲,連忙控製住了自己,走進了裏屋。

    母親在沙發裏坐著,她的眼睛直視著窗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那些淡下去了的皺紋一時間似乎全部回到了她的眼角嘴唇邊上,她顯得疲憊不堪好像隨時就要倒下去了。

    她坐在那裏,眼前是她生活了將近三十年的家,她的一生都埋葬在這裏了。就在昨天,她還在這個沙發上坐著,想著完全不一樣的圖畫,那個圖畫裏沒有過去,有的是笛子的聲音和未來的憧憬,兩個人的憧憬,她覺得命運對她是好的,最終是好的。但是,現在,她終於意識到, 過去已經注定如此延續下去了,她無法從過去了走出來,也無法輕易掙到命運的同情。她的一生注定是別人的了,以前是父母的後來是丈夫的現在是女兒的。

    惠娟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虛弱,好像天空正沉重地壓下來,她倒在媽媽的懷裏壓抑著聲音哭著。

    “媽,為什麽?”

    “那是媽媽年輕時候的朋友,不是陌生人,是一個很好的人。”她喃喃自語著,不知道是在和自己還是在和女兒說話。

    “媽,您知道人家說的閑話多難聽嗎。”

    “媽什麽都知道。隻是以為 ”

    她沒有再講下去,覺得突然筋疲力竭了。她想起明天是他的生日,他們說好了到那個公園去劃船。他說這些年他忘記了吹笛子,忘記了被愛和愛的感覺,但是每一次到水邊都會想起她來,都會想起她的好像永遠在笑的黑亮的眼睛,俏皮的嘴角,他說,他用了過去三十年的時間在後悔,後悔沒有抓住她的手和她一起跑掉,他說,他想用剩下來的時間抓住她的手。

    “媽,我會伺候您一輩子的。”惠娟的聲音把她呼喚回來。

    “媽媽,您一定要答應我,否則我就永遠也不結婚,永遠也不走出這個家門了。”

    惠娟媽對女兒點點頭說:“別哭了,好孩子,是媽媽不好,你放心好了。”

    第二天,惠娟媽媽還是到公園了去了,她想再見他一次,想告訴他這是最後一次。他興致勃勃的笑臉在一瞬間僵硬了。

    埋葬自己,惠娟媽已經習慣了,隻是,她知道自己同時也埋葬了另外一個人,而且是第二次。

    她別無選擇。

    這個晚上,惠娟在工廠的大門口被一個陌生的男人截住,他向著惠娟走來,很熟悉她的樣子。

    你找我?惠娟問:您是哪為?

    我是那個你永遠也不想見的人,可是我非常非常想見你。

    惠娟意識到了這個人是誰,就厭惡地掉過頭去,往車站方向走,這時候萬輝正好走了過來,他看到惠娟和那個人說話時候的慌亂神情,以為這個人惹惠娟的麻煩,就走過去逼到那個人麵前說:你是誰。

    惠娟拉著萬輝的手就走。

    萬輝見那人沒有再追上來,就問發抖的惠娟:那個人是誰?

    惠娟終於停止了顫抖把事情告訴了萬輝的時候,讓惠娟驚訝的是從來沒有和她發過火的萬輝第一次衝她發怒了。

    “你怎麽這麽不近人情!那是你媽媽和他的事情,用不著你來處理。”

    惠娟沒有想到萬輝這個她就要許配終身的人,居然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講話,她氣得渾身發抖,眼淚在眼眶裏轉,在一輛公共汽車的門剛剛要關上的時候她擠了上去,把萬輝留在了車站上。

    一路上,惠娟強忍著眼淚,望著車窗外的擁擠的下班的人群心想:母親為什麽要毀滅自己的榮譽呢?不過,無論如何,她的母親就是她的母親,她的母親不應該是別的男人眼裏的女人,她不能夠麵對這種事實。

    母親讓她感到失望,但是,她絕對不會失敗在那個男人的腳下。

    想來想去,她又覺得有些對不起萬輝了,覺得自己把火氣都撒在了他身上。

    “晚上再去找他吧,不過萬輝也是的,憑什麽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和我發火呢?”

    八周莉搞不清自己懷的是誰的孩子: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周莉發現自己懷孕了,她恐懼地找到了柳西虹。

    “你真的敢肯定?”柳西虹問,也慌了。

    周莉點點頭。

    “我去找我爸,他一定能夠給你安排流產手術的。”西虹說。

    聽到流產兩個字,周莉哭起來。

    “這些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我以後再也不要和任何男人有關係了,都是混蛋,他們。我都不知道這個孩子是那個混蛋的?”

    “你不知道。”

    周莉想起來過去三個星期裏,她在派對上接觸的那兩個男人,三天以後,她分別收到了這兩個男人的電話,一個是結了婚的家夥,長得特帥,一個自稱是畫家,說周莉臉上的線條如此迷人,然後在她的耳邊說了一句誘人的藝術味兒的挑逗性的話。

    周莉先赴了已婚男人的約,已婚男人非常謹慎,把她約到一個飯店的大廳裏,在那裏他們一起去訂了房間。在光天化日之下,已婚男人全無那日晚會上的風采,由於緊張,他粗魯地脫掉周莉衣服的時候,還把周莉的高級上衣的領花扯壞了,周莉氣得要死,隻好自認倒黴,她覺得這個愛做得自己活像妓女。事情完畢,她立即迅速穿好衣服,從房間走出去,再也不想見這個男人的麵。

    幾天以後,“畫家”又打電話給她,和畫家的纏綿似乎補償了一些和已婚男人的妓女感,不過,第三次和“畫家”在一起的時候,她發現“畫家”原來是個癮君子,於是,急忙逃之夭夭了。

    這兩個人究竟是誰有意或者無意地沒有把避孕套戴好,她不得而知。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她暗自發狠地說。

    一個星期以後,柳醫生托人找到了一個在婦產科做事的朋友,那朋友又去托人才找到了一個醫生。

    “你怎麽樣?”柳西虹說,看著躺在床上的周莉。

    惠娟也來看周莉,把奶粉點心放在她的床邊,她的眼神裏混合著困惑和不安。

    “胡同裏那些人又有可聊的了,是吧。”周莉注意到了惠娟的神情,滿不在乎似的笑著:“別管它。你坐吧。”

    “胡同裏當然議論瘋了。”西虹說:“我在胡同口遇到了那個小腳偵緝隊隊長,她一臉怪樣的問我,周莉是和老外發生了關係了,讓我瞪了她一眼,她灰溜溜的走了。”

    周莉說“今天早上我去上廁所,在胡同裏撞見了趙大爺,他做出一副厭惡我的樣子躲閃著,讓我給了他一句。”

    “你說什麽了?”西虹問。

    “我說,您以為我想見到您呢,這胡同要是有地道,我早就從地道裏走過去了。”

    “你還是小心點兒吧,省得人家話說得越來越難聽。”惠娟說。

    “你以為我要是老實他們的話就說得好聽了,我從小就被人家指指點點,已經習慣了。”

    這個晚上,周莉到胡同口的小賣部去買東西,身後傳來裏兩個女人嘀嘀咕咕的聲音,她們是剛剛買菜回來的,本來是在談論蔬菜的價錢的,看到了她話題立即轉了。

    “前麵走這的那個女孩子就是那個 ”,聲音小下去。

    “大概也不是跟了一個男人了”。

    “可不是,還不知道是跟過幾個男人了呢。”

    “有的女人就是賤”。

    “婊子。”

    “看以後還有那個男人想要她。”

    周莉忍不住走過去對那兩個女人說:“省點兒心吧,別為我這麽擔心,放心好了,無論如何,要我的男人也比要你們兩位得多些。”

    正好周莉媽從那裏走過,兩個女人就對著周莉媽喊起來:“聽見你的女兒的髒話了嗎,好好管管吧,像個什麽樣子。”

    周莉媽不想吵架,把周莉拉回了家。

    “媽,我真對不起您。”

    周莉媽沒有答話,等到把早飯吃完,才對周莉說:“小莉,媽一直都想跟你說,不要為了過去的事情故意去解著恨做事,那是犯不上也劃不來的,對我,人們咒罵也好嘲笑也好羨慕也好嫉妒也好,都無所謂,你呢,這一次能從這件事情裏麵體會到些什麽就行了。”

    “有什麽好體會的?”

    “你自己慢慢就懂了,等你明白了,就真的不會為了別人活著了。”

    “我怎麽為了別人活著了?”周莉最不願意承認的就是這一點了。

    這些天,周莉在胡同裏的處境艱難起來,不僅是獨身趙大爺那種對女人充滿憤懣的男人總是找個機會指桑罵槐的嘀咕一聲‘野東西’之類以外,胡同裏的一些中年女人也不會因為同是女人而施舍一點兒同情之心的,相反,女人之間的惡毒似乎更加惡毒,她們以她們家的孩子會因為周莉而學壞為理由而憤懣著,於是每一次周莉走過,她們就要故作姿態的緊緊地靠著胡同的牆邊走,好像生怕粘上什麽細菌帶回家去而傳染了女兒似的。惠娟私下裏小聲勸她,說:“你要是給那些女人一些同情你的機會,她們就會對你好一些了。”“同情?我才不需要同情呢?該同情的是她們,大概一輩子都不知道做愛是什麽滋味。”惠娟急得捂住她的嘴說:“姑奶奶,你小聲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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