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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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莉成為胡同裏的第二個蘇麗婭,柳西虹媽媽為了女兒的擔心就更加劇了。---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

    “你不能以個人去廣州,堅決不行。”

    “我和周莉不一樣,我會小心的,而且這也並不算是周莉的什麽罪啊,周莉想和誰好那是周莉的自由。”

    柳西虹媽媽一聽女兒這種觀點就更加恐懼了。

    “自由,這是什麽自由,你們這些女孩子有沒有廉恥。”

    柳西虹後悔和母親進入了這種話題,就決定不再言語。

    這兩天,惠娟正和萬輝鬧別扭,因為萬輝覺得惠娟應該讓她母親決定自己的生活,惠娟認為萬輝不講道理,在惠娟的心目中,母親就是母親,不可能在父親死後成為別人的妻子,她同時想起了雲老太的話,更意識到了父親出現再她夢裏的意味。不過,她沒有和姐妹們透露這件事,她為母親覺得尷尬,從心底裏就當這件事沒有出現過,萬輝最後一定會理解她的,她想。

    九柳西虹臨畢業時輟學南下。發現自己的美麗到處成為性騷擾的原因。

    漂泊本身是快樂的嗎?

    什麽人會把漂泊當作快了呢?

    三毛已經死了,她的小說又一次風行。

    她說:不要問我從哪裏來?

    我的故鄉在遠方。

    那時候,柳西虹一遍一遍地聽著這首歌流淚。

    雖然在生活裏,她更加欣賞的是鄧肯。

    三毛的憂傷和死亡對於她來講就像是玉萍的憂傷和死亡一樣,使她懷疑。死亡給生命留下的是完美的感覺。她對那種完美表示懷疑。

    人不是為了完美才生下來活到這個世界上的,如果是的話,那麽人根本就不應該降生。

    柳西虹終於不顧母親的強烈反對依然離開了北京。

    她來到火車站,弗蘭克要她坐飛機,她堅決要坐火車。柳西虹喜歡火車,她對火車有一種浪漫的感受,她覺得火車可以給她一種緩慢的感受機會。

    1992年以後年的中國,南方,對於年輕人來講,像是一個尋夢的地方。

    弗蘭克派來的公司裏的一位同事來接她,那個人手裏舉著個大牌子。

    “你好,弗蘭克說得對,我問他柳西虹小姐長的什麽樣,他說很簡單就是飛機上下來的最漂亮的小姐。我對他說,可是您的美麗公主決定坐火車體驗生活,火車站就太亂了,什麽美人都有可能從我眼皮底下鑽過去。”說著舉了舉手中的牌子。

    “弗蘭克可真會誇獎人。”

    “說的是實話啊。”

    來接她的男人自稱阿強,說在公司做了三年了,現在廣州生意正開始擴大規模,她來的正是時候。最早是他建議弗蘭克在廣州設立分公司的,所以,他現在是廣州分公司的經理。”

    “弗蘭克說,現在公司正在接洽一筆生意,說公司經理會告訴我詳細情況,並且告訴我如何介入,那麽這位公司經理就是你了。”

    “工作不用著急,我先把你拉到賓館住下,你休息一下,我晚上請你吃飯,明天呢,我負責帶你看看廣州,弗蘭克說你是第一次到廣州嘛。”

    整個晚飯,阿強在用生硬的普通話介紹廣州,他說廣州這兩年經濟發展迅速,廣州從來就是將來更是中國的一顆明珠。從豪華的飯店玻璃窗望出去,這座陌生的城市正以它明媚的神情注視著柳西虹,柳西虹覺得這裏的一切都新鮮美好,即使她聽不懂的廣東話聽起來也像音樂一樣。

    阿強滔滔不絕,從經濟到政治,從中國到外國,他說他去年和弗蘭克一起去美國考察,他說紐約不過如此,比起廣州來,廣州的生活大概還要繁華熱鬧些。

    柳西虹對這個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陌生的談話領域充滿了驚奇羨慕和感歎。

    生活,終於在我的麵前展開了。柳西虹想。

    “聽說柳小姐準備考托福出國留學。有膽識,要不然弗蘭克在電話裏對我那麽大家讚賞呢?弗蘭克這個人對人很挑剔的,特別是對女人。”

    柳西虹回到賓館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兩點了,她以為自己倒在枕頭上就會睡著了,可是實際上她一絲的睡意也沒有,她就這樣醒著,感受著自己獨自生活得開始的這個有絕對意義的夜晚的一切。

    弗蘭克,阿強,廣州,生意談判,她的腦子被這些新鮮的印象占據著,吃過晚飯的以後,阿強還開車帶她去看了看廣州的夜景,去了兩個有名的歌廳,她唱了兩支歌,《外婆的澎湖灣》和《軍港之夜》,在一個咖啡店喝了一杯價值60元的咖啡,她也沒有喝出什麽味道來,很苦,於是她往咖啡放了很多糖。

    淩晨的時候,她蒙蒙矓朧地睡著了,八點整,阿強來找她,和她一起到了公司,她的辦公桌已經安排好,靠著窗戶,辦公樓很豪華,升降電梯是玻璃的,可以看到整個建築群的鮮花簇擁的涼台。阿強說,談判在第二天晚上,晚飯桌上。整整一天柳西虹埋頭閱讀資料,公司是做進出口中國舞台服裝民族服裝道具的,已經在美國,日本,歐洲,澳洲打開了市場。

    柳西虹覺得精神抖擻,好像沉睡了許多年的精力一起迸發了出來。阿強這一整天來在外聯絡業務,六點回到公司發現柳西虹還在,晚上兩個人吃飯的時候,阿強發現柳西虹對公司的業務的熟悉程度以後大為驚歎。

    晚上十點半鍾,柳西虹回到賓館,頭一靠到枕頭就睡熟了。她喜歡要工作就拚命地工作,要睡覺就香甜地睡覺。僅僅一天的時間,她覺得自己從裏到外煥然一新,再沒有了學校課堂上打盹的膩歪、厭煩的心思,這種全新的興奮激動的情緒,是她稱之為生活之衝動的東西,她因為有了這種東西而覺得生活是甜蜜的幸福的有意義的。

    十惠娟還是四處留神那個曾經愛過母親的吹笛子的男人。她和萬輝有了情感裂痕。

    惠娟從工廠回來,她興衝衝的,手裏拿著一塊剛買的布料。

    今天,她興衝衝的理由還有一個就是她和萬輝終於‘重歸於好’,她向萬輝承認自己那天的態度不好,萬輝也說那天他自己太武斷了,不過,他說惠娟應該和母親談談母親的心情,不要把自己的觀念強加在母親身上。

    惠娟並不覺得自己強加給了母親什麽,她覺得母親隻是一時感情激動才去見了那個男人,母親是不可能想和那個人結婚的。

    萬輝說無論如何去和母親談談,惠娟答應了萬輝,心裏她百分之百的覺得她懂得母親的感覺。

    “媽,我回來啦。”

    屋裏沒有人,母親大概還沒有下班。

    這些日子,母親總是說加班或者說去看看朋友,以前她市場和母親一起下班結伴回家的。

    她打開燈,想把那塊布料再好好看看,布料是同事給她從上海帶來的,裝在一個封口的塑料袋裏,她走進屋子打開抽屜找剪子。

    一封信從針線盒裏掉了出來。是一個陌生人的手跡,惠娟的心一下子收縮了起來,她憑借著自己的敏感意識到了寫信的認識誰。

    信的內容很簡單,隻是問母親的身體怎麽樣?希望她保重。

    前些日子,母親的確患了心律不齊心跳過速在床上躺了一個星期。這個男人完全有可能從朋友那裏得到了消息而寫的信,惠娟想,她無法從這封信裏斷定母親是否和著個人有聯係。

    “惠娟,看我買什麽回來啦。”

    惠娟聽見母親的聲音,就把信放回了抽屜裏,走了出來。

    母親正把幾個玉米棒子放到廚房的桌子上,見到惠娟就說:“你看,是你最喜歡的,我路過集市時候看到的,新鮮的,去放一鍋水煮了吧。”

    惠娟從桌子底下把大鍋拿出來,一邊放水一邊有意無意的試探母親說:“最近有信嗎?”

    母親聽了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才說:“你是在等柳西虹的信嗎?”

    惠娟聽到母親不承認有信來過,心裏一沉,心說,這封信母親一定是很在乎的,否則母親為什麽不提起呢?想到這裏就更覺得難受起來。

    母親也沒有再說什麽,惠娟把玉米蒸上,就悶悶地回到屋子裏看電視去了。

    “娟,你這個布料挺好看的。”母親說。

    整個晚上惠娟一聲不響,她的心裏很矛盾很複雜,她不能相信母親會對除了父親以外的男人有什麽感情可言,同時腦子裏又不斷出現父親臨終時候的話和去世後的夢裏的父親悲傷的神情。

    我們可以把握自己的生活,我們有沒有權利把握別人的呢?這個問題似乎很簡單,對於惠娟來講,在這一點上,她從來是非常公平的,但是,這公平不包括她的母親。

    在惠娟的觀念裏,母親屬於一種理想,屬於兒女和丈夫,不屬於外麵的世界。

    惠娟可以把握生活,她顯得很從容。

    胡同裏有多了一種可以閑談的作料。但是這一次,惠娟堅決要從那個男人手裏奪回母親。

    “惠娟在家嗎?”是雲老太的聲音。

    “在家。”惠娟慌忙迎出來。

    雲老太串門的時候不多,她腿腳還很利落,不用人攙扶,雖然腳小得真可謂三寸金蓮,但是一根拐棍,老太太到街上買菜從來沒有麻煩過人。

    “惠娟,我什麽時候吃你的喜糖啊,萬輝那小夥子不錯,挺懂事的,而且又是個文化人兒。”

    對於雲老太來說,凡是能識字讀書的都叫文化人,更不用說萬輝還寫得一手漂亮的毛筆字呢。

    “惠娟,我來求你個事兒,過兩天啊,你讓你們萬輝給我寫兩個字成不成。”

    “那還用說,您告訴我寫什麽吧。”

    “我那兒子的生日要到了,我昨天夜裏做夢,夢見一副對聯,我就寫了這個送給他。”

    “是啊,這可夠奇特的,您能告訴我是什麽樣的兩句話呢。”

    “你明天和萬輝一起來,我再告訴你。”

    “嗬,雲老祖還保密呢。”

    “有的事情啊,那是機密,該保就得保。”

    惠娟聽了心裏一動。

    這一天下班,惠娟對萬輝說:“萬輝有一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什麽事,咱們一邊走一邊說吧,我上班之前在東四看到一個書架,是我一直想買的那種,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

    惠娟坐在了萬輝的自行車後座上,風把行人街上的用來做廣告的彩色旗子吹得呼啦啦地響著。

    “說吧,什麽事。”

    “你今天晚上抽空和我到雲老太哪裏去一趟,她要你幫她寫幾個字。”

    “行,沒問題。”

    “就這事兒,這有什麽可商量的。”

    “還有。”

    “我就知道有個還有。”

    “我想,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說吧,什麽事這麽吞吞吐吐的。”

    “你說,我們能不能在我們家結婚。”

    “什麽意思?你們家?咱們的家怎麽了?”

    “我結婚出去了,把我媽一個人剩在家裏,我不放心。”

    “那有什麽不放心的,你可以每隔一天就去看看嘛,每一天都去看也行,又不是舊社會,我把你娶了就不許回娘家了。”

    “那怎麽一樣。”

    “你是說,讓我做倒插門女婿。這是不是你媽媽的意思呀?”

    “不是,是我的意思。”

    “你怎麽突然有這念頭了?”萬輝說,把車停了下來。

    “我,我就是覺得不放心我媽。”

    108萬輝看著惠娟,突然恍然大悟似的說:“我知道了,你是怕那個男的有可乘之機,是不是?”

    惠娟沒有言語。

    萬輝搖著頭說:“你媽不是小孩子了,他自己會照顧自己的,你這麽做,叫人不放心地倒是你了。”

    “我怎麽了。”

    “你怎麽好像要把你媽媽看管起來似的。”

    “我是在保護我媽,我媽的聲譽。”

    “都什麽年代了,我看你根本就沒有和你媽媽談過她和那個人的事情,你是一廂情願地把你媽媽劃歸己有了。”

    “那又怎麽樣,她是我媽。”

    “她不僅僅是你媽,還是一個獨立的人。”

    萬輝聲音越來越高,路上的行人不住地往這邊看著。

    惠娟忙對萬輝說:“你小聲點兒。”

    “我小不了聲,你要把人氣死了。”

    “我看你是故意和我做對,到我家結婚怎麽就那麽可怕,我們可以先住一段時間,以後再搬回去,有什麽大不了的。”

    “這和到你家不到你家沒有關係,惠娟,我覺得你對你媽這麽做是不道德的。告訴我,如果你媽願意和那個人結婚,你會同意嗎?”

    “根本就沒有那麽回事,我媽絕對不會想和那個人結婚的。”

    萬輝聽了,一路上沒有再說一句話,他第一次意識到惠娟的溫柔那種隱含著的控製人的東西,這種東西是萬輝最恐懼的。

    昏黃的路燈亮了起來,兩個人在路上走著,萬輝推著自行車,好像一個垂頭喪氣的敗兵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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