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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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半球的星空和豆元胡同的星空一樣嗎?

    幻想存在的地方,是遠方,是和夢有關的。---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

    從什麽時候起啊,柳西虹就盼望著遠走高飛,一艘船一架飛機的圖畫時常能夠喚醒她無盡的幻想。

    南半球是不是個圓夢的地方?

    在北京,惠娟周莉林梅的生活也進入了同樣的階段。幻想正一點兒一點兒被命運帶來或者帶走,她們對生活的感覺正在微妙的變化著。

    一買冬儲大白菜是胡同幾十年的老習慣。陸明借著運菜時給惠娟一封求愛信。而柳西虹已在悉尼海灘做著新的夢。

    這個冬天來得很早,好像秋天剛剛到,冬天的風雪就跟著來了。

    四合院裏的人們開始購買冬儲大白菜,近兩年雖然不像以往那樣購買一二百斤了,但是,三四十棵還是要買的。

    院子裏,張大媽一邊接水一邊對走進院門的陸明說。

    “小明,惠娟媽昨天問我,你是不是有工夫幫著惠娟把白菜買了。”

    “行,我一會兒就去。”

    陸明正想找個機會單獨見見惠娟,等到惠娟下班了,陸明就走過去問:“惠娟,你們家的大白菜還沒有買,今晚上我沒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拉來。”

    “行啊,謝謝你了。”

    惠娟說著帶上了門,和陸明一起往外麵走。

    風很猛地吹著,風沙很大,女人們都把紗巾罩在了頭上,好像一些飄忽的鬼怪似的,顯得很滑稽。

    “惠娟,我一直想跟你說句話。”

    “什麽事兒,明哥。”

    從胡同口向右拐,走到大街上,人多起來,陸明匆忙地從兜裏掏出一封信遞給了惠娟,說:“沒人兒的時候再看 。”

    惠娟聽了,心裏一驚。心裏明白這是一封什麽信了。

    陸明的愛情表白的確讓惠娟感到驚訝,甚至有些惱火,因為她剛剛失去萬輝,雖然是她自己的決定,但是,她依然覺得痛苦,她本來以為萬輝回來找她,會改變主意,結果,萬輝不僅沒有改變主意,而且還從北京徹底消失了,連招呼也沒有打一個。

    她把信揣在兜裏,說:“好吧,我回去再看。”就不再說話了。她心裏想著的是萬輝,想到萬輝本可以給她寫一封信,“看來萬輝根本沒有那麽在乎我,這樣的感情即使真的結了婚也是經不起考驗的,那麽和萬輝最終沒有結婚,看來從哪方麵來說都是件好事情。”

    惠娟煩躁地眯著眼睛:“這風沙可真煩人。”她說,心想:我應該去看看萬輝的父母,或許她們能夠告訴我萬輝為什麽決定離開北京了,為什麽走之前連個招呼都不打。

    賣白菜地人挺多,他們站在隊尾,陸明也覺得別扭,不知道說什麽,就呆呆地看著路上的行人。

    “多少棵?”陸明問。

    “什麽?”惠娟抬起頭,看到售貨員正看著她。

    “二十,不,三十吧。”

    “哪種?一級的還是二級的。”

    “一級的吧。”

    售貨員用大落地秤秤了三十棵白菜,陸明就忙著往平板車上搬。

    陸明心裏有些後悔,他意識到自己的信已經讓惠娟厭煩了。

    還不如不給她呢,反正自己也配不上惠娟,這不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嗎,否則的話,還是挺好的朋友,哪有這種別扭,陸明恨不得可以把信要回來才好。

    陸明在前麵拉著板車,惠娟在後麵推著,兩個人誰也不說話。

    “買菜去啦。”胡同裏的路過的人和他們打著招呼。

    “今年的菜可真貴,哪叫儲存菜啊,和零買的一樣了。”

    “是啊,雪裏紅還不太貴,醃點兒雪裏紅吧。”

    兩個老太太一邊走一邊聊天。

    到了胡同裏,風突然小了,路上顯得安靜。

    “回來啦,怎麽去了這麽大半天。”張大媽見他們進來說。

    “排隊的人挺多,大媽。”惠娟說:“陸明,謝謝你了,你歇著,我自己慢慢往裏麵搬吧。”

    “哪有那麽多說的,惠娟,那麽大個小夥子省著勁幹什麽去,讓他去搬,你回屋歇歇,一會兒又該做飯了。”

    “那我和陸明一起搬吧。”

    “放在哪兒?”陸明問惠娟。

    “先放在廚房裏吧。”

    “陸明,別聽惠娟的,廚房裏太熱,那白菜要燒心了,你給她們放在過道裏好了,明天你有空再幫著搭個棚子。”

    “大媽,先放在廚房裏沒事兒的,去年那棚子被風刮散了架還沒工夫再搭,別麻煩陸明了,星期日休息時候我再搭。”

    “聽我的,讓陸明去搭,用不了十分鍾的事兒。”

    張大媽知道兒子喜歡惠娟,自從知道惠娟的婚事吹了以後,就等著機會把兩個人往一起扯。

    搬完了白菜,陸明對惠娟說:“那我回去了,明天我晚上過來幫你搭個棚子吧,不費什麽事兒的,我從單位裏拿塊油氈回來。”

    “行,謝謝你了。”惠娟說,又對站在東屋門口的張大媽說:“謝謝您了。”

    惠娟回到屋子裏,覺得特別煩悶,口袋裏陸明的信也懶得去看。

    母親的聲音在院子裏響了起來:“哎,大白菜都買了,誰幫你拉來的?”

    “媽,是陸明,他說明天幫咱們搭個棚子。”

    “是啊,那好,我這幾天還在想那個棚子找誰幫個忙搭上呢。”

    這是張大媽正好端著簸箕且去倒土,惠娟媽忙走出來說:“謝謝陸明了,您看這多過意不去。”

    “這算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不值得一提的,遠親不如近鄰嘛。”一陣風吹過來,吹迷了張大媽的眼睛。

    張大媽揉著眼睛說:“這討厭的風。”

    柳西虹媽下班回來,看到惠娟媽說:“惠娟呢,讓她吃了飯到我屋子裏來一下,柳西虹來信了,有一封信專門讓我轉給惠娟。”

    惠娟在屋子裏聽到了,立即跳出來說:“柳西虹來信啦,信在哪兒呢,周老師,您快給我。”

    在悉尼龐黛海灘上,柳西虹赤著腳在沙灘上散步。這座海濱城市如夢幻般的美麗,她覺得自己真的像做夢了,而且她原本有些擔心的英語學校的事情也超出預想的順利,昨天,她得到通知因為她英語考分的出色,她可以直接選擇進入碩士課程。她已經想好了報商業管理課程,如果我想在國外進行任何事業,商業管理一定是需要的。

    到了她夢想的國外,柳西虹首先感到刺激的興奮的是這裏的海洋和天空,但是,這自然是不能當飯吃的,她無法被“美麗”衝昏頭腦,第二個要考慮的事情就是錢。第一個學期的學費剛剛交了出去,那筆錢幾乎是她全部的積蓄了,馬上麵臨的是生活費用和第二個學期的學費。國外,是自由的,這裏除了法律以外,沒有別的限製,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最大的問題是生存問題。

    僅僅一個月,她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她需要繳納學費,需要付房租,需要買必需的生活用品。她已經開始在一個小咖啡館打工,一小時六塊錢,這還是因為她英文好,口語也好,如果在中國城中國餐館打工,一個小時最多付你三塊錢。而且因為是留學,工作不能超過二十個小時。柳西虹算下來,照這樣的話,在悉尼上學期間,她一個星期隻能掙到120塊。這連學費都難湊齊,用什麽來生活呢。

    在柳西虹的內心深處,一直充滿著對舞蹈的熱愛,這種熱愛由於被父母壓抑了下去,而成為了她的心結。那時候她讀《鄧肯自傳》,她非常想用靈魂的舞蹈表達人生的熱烈,創造的美麗,在國內,她意識到因為自己失去了進入專業舞蹈學校的機會,她的舞蹈熱望隻能從此斷送了,在深圳作為裏另外一種圓夢她終於登上了舞台,但是,在國外呢?她問自己。這些天,她在幾個舞蹈公司問了一下,得知這種行業的天梯似的競爭,而且現在已經二十七八歲的她,和舞蹈也隻好說拜拜了。命運,讓你不得不承認的,柳西虹想,舞蹈隻能成為一個自己終身無法圓的夢了。

    她知道自己需要時間了解國外,但是她的熱情和興奮使得她幾乎已分鍾也等不得。

    她告訴自己要耐下心來,陽光在頭頂熱烈地照耀著,她在一處台階上坐下來,望著遠處的海水和遊船。

    海鷗的叫聲,海浪衝擊礁石的聲音,以及沙灘上追逐嬉戲的金頭發的孩子們的喊叫聲,匯合在一起。

    天色黑下來了,她才回到了家或者叫宿舍。宿舍是一個三個人合租的隻有十三四平方米的房間,廚房浴室客廳都在這裏了。後來柳西虹意識到住房在這裏是極其昂貴的,這是比較便宜的一種,每個星期180塊,三個人平分下來,每個人付60塊。貴的每個星期要兩三百甚至更多。這裏一切都是按照星期計算的,這就讓柳西虹覺得更加緊張,好像腦子裏永遠在想著各種賬單。

    “你回來啦,去哪兒了,我今天收到我媽的一封信問我缺什麽,我能缺什麽呢,缺錢唄,你說家長逗不逗。”同屋的從北京來的脖子細長的女孩兒問。

    柳西虹從第一天起就不喜歡這個同屋的女孩兒,因為第一天這個女孩兒就把她問了個底掉,你原來住在哪兒,西城區還是東城區,家裏有幾個姐妹兄弟,到這裏以後打算怎麽辦,想過沒有怎麽拿綠卡。柳西虹心想,我在胡同裏就被小腳偵緝隊的知根知底鬧得恐懼之極了,現在又跑出個大腳偵緝隊來。以後幾天更是嘰嘰喳喳沒完沒了,要柳西虹幫助她著幫助她那,到好像她是生來的皇後似的,從那以後,柳西虹決定對這位老鄉的問話一句話茬也不再接了。另外一個合住的高個子女孩兒一般都到很晚才回來,也倒無所謂。

    柳西虹想盡快搬出去,但看了幾處出租的房子,都太貴,她一個人負擔不起,所以隻好先忍受著。

    既然已經到了國外,柳西虹就不想再履行胡同裏的禮貌周全的遊戲規則,她不想和這個女孩兒寒暄胡扯, 她拿了一本書就躺到了床上,把床頭的小燈打開。

    “喂,我今天在皇家公園見到一個中國老頭在路邊拉二胡,你說,多丟人呢,還不如回國呢,也不至於大街上賣唱吧。”細脖子女孩兒照說不誤。

    那也許人家就願意拉二胡呢,你操什麽心呢?!柳西虹想這麽回她一句,但是轉念一想,最好沉默,否則一句話不知又招出多少廢話來。

    細脖子自言自語:還不少老外給那個老頭錢呢,他前麵的那個裝錢的盒子裏麵兩塊錢的小硬幣不老少,我大概數了數,足有二三十塊錢了,按他這麽掙的話,一天三十,十天三百,一個月也有差不多一千塊錢了呢。

    “煩人。”柳西虹心想,世界上真是什麽人都有,還有閑心去數人家的錢,柳西虹啪的一聲把燈關了。

    這倒好,本來到國外是尋求私人空間的,現在呢,比原來還可怕。柳西虹心裏叫苦。

    這一天,她也是累極了。咖啡館生意好,所有座位一直是滿的,她腳不沾地腦子裏還要記著他們點的什麽菜,就光各種咖啡名字就一大堆,那些煩人的菜名酒名甜點名就更不用說了,幾次她都把人家點的東西拿錯了,招來女老板的不冷不熱的抱怨。她心想,有一天我有了錢,一定要把這些見鬼的東西都吃一遍。在中國飯店打工,飯食是包了的,這裏不是,自己店的東西還要買,柳西虹每次到吃晚飯的時候,再餓也忍著,因為這個店的東西貴得很,一個破三明治就要五塊錢,也就是她一個小時的薪水,這不是徹頭徹尾的剝削嗎!?

    今天,店裏的一個客人還挺有意思,她給了柳西虹五塊錢的小費,澳洲不像美國是不講小費的,這位女士說,柳西虹讓她想起她原來中國鄰居,常常給她做中國飯,那個女孩兒去年搬了家後來離開了澳洲,到什麽地方去了也不知道,有的人說她和一個馬來西亞人結了婚,也許是去了馬來西亞了。

    柳西虹衝著天花板發呆,小房間裏空氣悶熱,今天大概有三十七度吧,屋子裏沒有電扇,又不通風,三張小床把空地全占上了,顯得更加悶熱。

    明天,我得到處去轉轉找找房子,真叫人受不了!

    三十三號大院裏的愛情和禮節仍有條不紊的進行。雲老太幫助張大媽讓陸明的命順起來。

    幾天以後,惠娟去了萬輝的父母家。

    “惠娟,你讓我們都不好意思見你了。”萬輝的父母正在圍在一張小桌子邊吃飯,見惠娟進來忙起來讓座。

    萬輝和惠娟的婚事吹了以後,萬輝父母對惠娟說過,有空就過來坐坐,我們都很喜歡你。

    萬輝的父母盡量為兒子解釋著,但是實際上他們也不太明白萬輝,他們為了失去惠娟這樣一個好兒媳婦而沮喪。

    “惠娟,把萬輝忘了吧,他沒有這個福氣。我們誰也不明白他,住在胡同裏一段時間有什麽不好的呢,以後還可以搬的嘛,算了,隨他去吧。”

    惠娟是假裝還萬輝的一本書來的,這個時候,進了門,看到萬輝的父母,她把還書的事情就給忘了,她很喜歡萬輝的父母,他們讓她感到她不僅失去了萬輝,也失去了一個家庭。

    從萬輝父母那裏出來,惠娟的內心裏翻騰著受了侮辱一樣的委屈。

    她從萬輝的父母那裏意識到萬輝並不是因為失去她痛苦才離開北京的,萬輝一直就不喜歡北京,或許他根本就沒有愛過我,惠娟這麽想著,又傷心又絕望。

    愛情的顏色在惠娟的心理的黯淡了下去,或許愛情這個東西實際上是不存在的,她突然覺得信賴感情是一件愚蠢的事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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