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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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的幾天,惠娟一直想著萬輝的事情,居然把陸明的信的事兒完全給忘了。---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直到這個晚上陸明在胡同裏遇到她,陸明的尷尬和期盼的神情才讓她突然記起來了,她覺得非常不好意思,因為陸明一定在焦急地等待著她的回信。

    “陸明。”我看了你的信。“我”她不能說自己忘記了給他個回信,那樣太傷害陸明了,於是轉念說:“我考慮了幾天,我想,我還沒有可能再一次進入談論感情的準備,給我一段時間吧。”

    “惠娟,實際上我非常後悔給你寫了這樣的信,你沒有生氣就好了。”

    “怎麽會生氣呢?”

    “我非常理解,惠娟,你沒有生氣我就高興了。我覺得自己簡直太自私了,在你情緒那麽亂的時候給你添亂。”陸明說:“對不起了。惠娟,你考慮我就很高興了,別的沒有什麽奢望。你不考慮我也很理解,我不覺得自己配得上你,但是我可以保證好好對待你,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受欺負的。”

    這最後一句話,讓惠娟想撲到陸明的懷裏痛哭一場,她突然覺得特別委屈,特別軟弱。

    這個冬天,大路上一排排的楊樹開始落葉,顯露出粗壯的樹幹來,楊樹是一種威嚴的象征,和紅色的故宮城牆一樣的象征。今年的冬天來的很早,陸明喜歡冬天,風雪讓他覺得精神清爽愉悅。

    工廠因為汙染問題被市政府命令搬到郊外以後,他離開家的時間就從早上七點變成了五點半。他從來不是一個喜歡早起的人,但是,他卻由此發現,北京,在淩晨,天色微亮的時候,是一個特別惹人喜歡的地方。他在這裏生活了將近三十年了,好像才發現自己愛上了這座古老的城市。大街小巷透露出一種被人群覆蓋著的時候所透露不出來的魅力,即使是最狹窄的胡同,最晦暗的瓦頂,似乎都滲透著最聰明的智慧。灑水車丁丁當當地響著,從神秘的宮牆邊開過去。

    這一天惠娟在下班的路上遇到了陸明,實際上,整整一個星期,陸明每一天都在這裏等惠娟,隻是一直沒有勇氣走上來和她說話。

    陸明為了惠娟的每一個眼神,一舉一動而著迷,他等待著惠娟考慮他的愛情的心情是焦急的,熱切的,所以這一段時間對於他來說漫長的。

    不過,陸明心理上早就準備好得到拒絕的回答了,雖然惠娟永遠對他彬彬有禮,雖然惠娟有事情的時候總是像找大哥哥一樣地找他幫忙,但是,他明白那種彬彬有禮和大哥哥的感覺裏沒有接近愛情的東西,可是,他別無選擇,他無法把這份隱藏在他心裏的感情一直隱藏下去。

    “惠娟,下班了。”陸明上前打了個招呼,他的聲音裏帶著明顯的緊張和羞澀。

    “陸明,你怎麽在這裏。”

    今天,惠娟的情緒很壞,因為‘那個男人’又來找她了,她稱母親早年的情人為‘那個男人’,實際上,在她的內心深處那個男人是不存在的,所以每一次她那個男人的出現本身就讓她足夠氣憤。她從來沒有料到會有如此‘不要臉’的男人,他跟她講他多麽愛她的母親,他們被拆散了一輩子,或許這是他們最後的一點兒殘存的時間了,希望惠娟能夠理解,能夠成全他們。惠娟怒不可遏,她看也不想看那個男人一眼。

    “你談論的是我的母親和我的父親,你懂嗎?”

    她從那個男人絕望的眼淚裏沒有看到那個男人的悲哀,隻看到了那個男人的可恥。

    在工廠的大門口聽到陸明的聲音的一瞬間還以為又是那個男人呢。

    “正好騎車經過這裏,就看見了你。”

    “惠娟,能和你說句話嗎?

    陸明,我考慮過了,那是不可能的,你能不能不要再和我提起這件事情了,否則我真的不知道該和你說什麽了。

    雖然陸明預先知道的回答也會是這樣一類的回答,但是,這話從惠娟嘴裏說出來,還是讓他覺得非常痛苦,特別是惠娟語氣裏的厭煩。

    “對不起了,惠娟,那我先走了。”

    陸明騎上車走了,惠娟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話的語氣,她有些後悔,因為她並不反感陸明。她看著陸明的背影,心裏感到沉重得很。自從父親去世以後,她覺得自己一直沒有輕鬆過,和萬輝交朋友談婚事的時候,也沒有特別的輕鬆的感覺,好像生活是一種負擔,她隻好這麽背負著想前走下去。

    陸明沒有回家,他沿著馬路一直騎了下去,等到他的情緒稍微平靜了一些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騎過白石橋到了動物園了。

    他把車存上,買了張動物園的門票,動物園裏人很少,他想了想,自己有多少年沒有到動物園來過了?五年?十年?

    一生,時間就這樣恍恍惚惚地過去了,他已經接近三十歲了。三十歲,而立之年。他想,突然越來越不明白而立之年是什麽意思,或許,三十歲的時候,應該算作正宗的成人了。

    這個時候,他隻覺得自己像個失落的孩子,和五歲的時候一樣,他記得就是五歲的時候,就是在動物園裏,六一的時候,爸爸帶他來玩,他故意藏起來看他會怎麽樣,他永遠記得那一刻的恐懼,他以為自己永遠被丟失在這個地方了,他尖叫著哭了起來。此時,他無法尖叫更無法流淚,但是,他的心理有一種五歲時候的被遺棄在陌生地方的恐懼。

    林梅這些天在北京,因為她馬上要從北京動身到上海,一個研究項目需要她到上海去一段時間。

    這一天,林梅來看陸明,她的眼鏡已經戴上了。林梅來看陸明,當然不是簡單的為了告別,這一段時間,她對自己的生活和感情做了一次檢驗。她感到驚訝極了,這驚訝是從她讀著陸明的表白拒絕地回信的時候開始的,她原以為自己會痛苦不堪,但是幾分鍾的讀信過程以後,她發現自己心裏悲傷幾乎沒有,這讓她覺得奇怪得很,一般來講,愛情遭到拒絕是不會令人寧靜的,但是她非常平靜,好像陸明的拒絕並沒有毀壞任何東西,而是把一切都完好的保存了。她意識到實際上自己並沒有想過和陸明談戀愛,結婚,生孩子,並沒有想過陸明的實際生活和自己的生活的距離,也沒有想過自己是否對一般意義上的家庭生活有興趣。林梅主要是想告訴陸明,不要為她難過,她們還是好朋友。她想對他說這些年的暗戀,實際上給予了她的生活一種難得的安寧,在這個安寧的空間裏,她了解到了自己內心深處的很多東西,她覺得自己是個不是和結婚成家的人,她已經非常明確了,她的愛人就是她的事業。

    林梅走後,陸明獨自在胡同的路燈下站著,冷風帶著雪花從天空上落下來,他覺得豁然開朗了。陸明琢磨著林梅的話,想起了自己對惠娟的感受。心想,我和惠娟也是可以成為好朋友的嘛。

    他想,究竟最可怕的部分已經過去了,現在,隻要他對她說,他非常愛她,但是,他更願意他們成為永遠的好朋友,一切就會得到惠娟的原諒了。

    “永遠的朋友。”他自言自語著,這個念頭讓他重新振奮起來,一個人的一生中,除掉親人以外,最重要的就是朋友了。他這麽想著,覺得心情輕鬆起來很多。

    “有一個像惠娟這樣的朋友,多好啊。”他幾乎開始慶幸惠娟的拒絕了。

    第二天下班以後 ,他又在惠娟的工廠門口等她了。

    惠娟出現在工廠大門口的一瞬間,他的臉一下子紅了,心跳也加快了。

    “惠娟。”她叫了一聲。

    惠娟正和一個朋友一起,見到他麵色也有些尷尬,就告別了身邊的朋友想他走過來。

    自從上次明確拒絕了陸明以後,惠娟覺得很莫名其妙的心煩,好像自己做了件錯事似的,她總是有意無意地想再見到陸明,但是她發現在院子裏遇到陸明的機會越來越少了,即使匆匆見了,陸明也是一低頭就走過去了。

    還是不主動和他搭話的好,惠娟想,心裏還是有些不好受,覺得自己對陸明的不開心負有責任,很想和他說說話。

    這個時候,她看到陸明覺得一陣輕鬆甚至歡快。

    “陸明,我一直想跟你道歉,因為我上次和你說話時候態度不好,請你原諒,那一天我實在是情緒不好,那火氣不是衝著你的。”

    “哪兒的話,我給你添了很多麻煩,覺得特別過意不去。”陸明說:“我陪你走到汽車站去吧。”

    惠娟點點頭說:“你沒有生氣就好了,我爸爸去世以後,我的情緒一直就不太好,和我媽我也不想談太多,我媽身體不好,我不想讓她再擔心我。”

    “你一個女孩子這樣堅強,我很佩服你,真的。”陸明覺得自己第一次和惠娟這樣像朋友一樣談話,挺高興,這大概就是我想要的關係,朋友。

    “我爸爸的祭日又要到了,我還地通知一下老家的人,因為那個墳的遷了,我們的找一處新墳地才行。”

    “我能幫上什麽忙嗎?”

    “怎麽好老是麻煩你。”

    “那就見外了,朋友嘛,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做朋友,好嗎?”

    “那當然好。”

    “那我就高興了,本來我以為我已經把你得罪了呢。”

    惠娟跟著陸明走著,走過了一個汽車站又一個汽車站,誰也沒有想起來坐車的事情。

    “我知道通縣那邊有一個處墳地,據說風水挺好的,你想不想去看看。去年我的一個朋友的母親就在那裏下葬的。”

    不知道是惠娟想到了父親,還是因為陸明的關切,還是因為別的什麽情緒,惠娟突然傷心地哭了,連她自己也覺得奇怪,這麽多年了,她從來沒有當著外人的麵這樣哭過。

    陸明也沒有見過惠娟這樣哭過,他的心裏一陣刺痛地憐惜。

    張大媽這些天看著兒子的臉色,知道一定是和惠娟有關的事兒。她非常喜歡惠娟,不停地找機會把兩個人湊到一起去,看著兒子失魂落魄的樣子,她擔心起來。

    “這事兒,我得找雲老太去商量商量。”這樣想著,走出了院子。

    胡同裏正在修水溝,磚頭瓦塊到處都是。

    張大媽有關節炎走起路來不大方便,她繞過水溝,險些被一塊磚頭絆倒。

    “老了。沒用了。”她嘟囔著。

    “雲老太在家嗎?”張大媽隔著門喊了一句。

    “是誰啊。”是雲老太的孫子的聲音。

    “是我,雲老太不在啊。”

    “您先請進吧,她老人家不大舒服,在屋子躺著呢。”

    “是啊,那我就不麻煩她了,讓她歇著,改天再來看她。”

    “誰啊,是張大媽吧,進來您,您聽他說的,什麽不舒服,就是有點兒困,昨晚上沒有睡安穩。”

    “怎麽沒睡安穩呢?”

    “還不是那個工地,蓋那麽多高樓幹什麽,那有咱們這四合院好,住在那種地方的人啊,都地氣不足。”

    “您說的是啊,可是這年頭誰還管那些個,樓房啊,連廁所都在屋子裏,那風水能好嗎?”

    “您找我有事兒?”

    “有點兒事兒,不過,不急,您累了,今兒就算了,改天再來求您。”

    “就說吧,我這會兒也睡不著了。”

    “還不是為了我那兒子,您知道,她喜歡上惠娟了,我想問問您,您看著他們有緣分嗎?”

    雲老太看了看張大媽,把自己的手放在大媽的手心上閉起眼睛,過了幾分鍾以後說,眼睛仍然閉著:“陸明和惠娟兩個還真有緣分。”

    張大媽聽了,笑容不禁到了臉上。

    雲老太接著說:“不過呢,我得告訴您,陸明命裏不順。”

    “能轉順嗎?”張大媽擔心地問。

    “能。”雲老太肯定地說。

    “怎麽轉呢,我需要做點兒啥?”

    “從明天起,每一天早晨在太陽升起之前,你在陸明睡覺的床下放上一瓷盆水,水裏放三根他的頭發,然後在心裏默念三遍‘順’字。”

    “好。”張大媽點著頭。

    “都記住了?”

    “記住了。”

    “盆,一定要是瓷盆,別用鐵的、鋁的。”

    “記住了,謝謝您了。”

    “陸明著孩子心眼實在,招人喜歡,惠娟呢,就不用說了,那是千裏挑一的好閨女。”

    “是啊。”張大媽的使勁地點著頭。

    三悉尼和北京胡同的蒙太奇。劇情的發展對五朵金花有皆大歡喜的味道。

    柳西虹是個閑不住的人。她到悉尼不是為了休閑,享受,她希望能夠找到更多的機會。這個陌生的城市是熱烈的,陽光,海水,草坪,她幻想中的城市也不會比這個鮮豔美麗多少。

    她今天很高興,因為她終於從那個可怕的窩裏搬出來了。

    前幾天,她在學校裏意外地認識了一個在辦公室做雜工的老太太,老太太有六十多歲了,但是身體很健康,性格活躍,顯得比她實際年齡年輕得多。她有意無意地問,她知道不知道有便宜的房子出租。

    “你是為了自己租房子嗎?”

    柳西虹點點頭。

    “你是這裏的學生吧。”

    柳西虹又點點頭說:“從中國來的。”

    “中國。”老太太低聲說:“我那個丈夫活著的時候就喜歡李小龍的功夫片。”說著用手比劃了兩下功夫。柳西虹笑著說:“還真的挺像。”

    老太太說:“我的丈夫幾年前去世了,我自己住一個挺大的房子,有三個臥室,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可以和我一起住,怎麽樣?咱們可以說說話,我一個人也是寂寞,我看你人挺好。”

    “真的,您家裏這裏遠嗎?”

    “不遠,走五六分鍾就到,你現在有時間嗎,我帶你去看看。”

    “我叫埃爾薩,是三十年前從意大利來澳洲的。”

    “這房子,是維克多利亞時代的建築,很漂亮吧。”老太太在和柳西虹走到房子門口的時候說。

    推開門,是一條過道,過道的左手邊有一個房間,看來那是埃爾薩的臥室,樓梯在房子的盡頭,從那裏上去,二層還有兩個臥室,一個臥室裏麵裝滿了雜物,常年不用的家具,書報雜誌,還有一輛自行車。

    這二層樓上顯得淒涼得很,好像已經很久沒有人住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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