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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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以用右手邊的那間,那是我大女兒結婚之前得臥室。---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

    柳西虹推開門,裏麵有一張單人床,牆上貼著一些明星的招貼畫,那些畫已經發黃了,看來也是六十年代的影星歌星了,就在這個角落裏,柳西虹發現了議長鄧肯的舞蹈畫片,她興奮起來。

    “你的女兒現在在哪呢?”

    “在愛爾蘭,和她丈夫一起。”

    “她是做什麽工作的?跳舞的嗎?”

    “不是,她隻是喜歡跳舞,她是個律師。”

    柳西虹看著房子,驚喜的大叫運氣好。她立即付了押金,把這個房間租了下來了。

    “埃爾薩,我明天就搬過來,行嗎?”

    “當然可以,不過我還地去學校問問你是不是一個好女孩兒。”

    “真的嘛,那我等你調查以後再說吧。”

    “我實在和你開玩笑呢。”

    這間房子,很寬敞。一扇大玻璃門,對著涼台上的花草,涼台下麵的院子裏有一棵開滿了巨大的紫紅花的樹。

    離開房子不遠,就是森提公園,和中國的公園不同,這裏的公園都是開放型的,不但沒有門票隻說,而且你有時候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進了公園裏。

    夕陽把湖水草坪染上了一片紅色,柳西虹覺得自己第一次看到這麽美麗的落日餘暉。她在草地上坐下,突然想起了齊東生,想起自己和他在廣州的那一夜,想起他的時候,她依然覺得有時候溫柔動情,有時候困惑麻木,她搖搖頭,想著齊東生不久前寄來的信,信裏說,他的公司業務非常紅火,已經雇傭了兩個人,說,如果她要在該多好。她似乎永遠有意無意的想在齊東生的信裏找到愛情的溫柔的字眼,可是每一次都失望的發現,信裏除了談生意和他最近看的書以外,就是問她活得怎麽樣。她也不止一次地問自己,自己對這個男人的感情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呢,自己那麽想把第一次的愛給他,可是卻不能明白究竟是不是愛著他,這不是太滑稽了嗎?!

    “喂,小姐,請問,你知道公園今天晚上有露天音樂會嗎?”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柳西虹聽到一個男人的低沉的聲音,這聲音很像齊東生。她回過頭來,看到一個男人被陽光曬成橄欖色的健康的臉。

    “你真瀟灑,坐在這裏像是一幅畫。”

    “謝謝。”柳西虹說著看了看這個人,他個子很高,看起來三十出頭,肩膀很寬,頭發是金黃色的。

    這個人走了,柳西虹看著他的背影覺得這個人好像在哪裏見過,或許是像那個電影演員吧。她想。

    在首都機場,這個初春的溫和的黃昏,周莉終於接到了凱民,她的手裏舉著一個牌子,上麵寫著孔凱民的名字。

    “我等啊等啊,這班飛機的人已經差不多走盡了,我以為你錯過飛機了呢。”周莉對著這個瘦高的陌生又熟悉的男人說,同時想,如果不是我認識他,他是絕對不會在人群裏引起我的注意的。

    “非常高興見到你,你看,我這個大牌子夠大的吧。”

    “可不是,我從飛機上就看到了。”

    周莉大笑起來。

    你笑起來很好看,凱民說,真的,你寫信很嚴肅,我都有點兒害怕了。

    周莉一直熱衷於和凱民的聯係,起初是因為玉萍,後來是因為自己,在他們一次又一次的通信中,她對凱民這個人的興趣也來越大。

    凱民現在在紐約一家出版公司工作,首先玉萍的日記感染了他,他沒有想到那個年輕女孩子居然如此喪生,而且自己居然毫不知情。他感謝周莉的書,使她了解了玉萍和玉萍的一些生活。

    兩個人一直保持著談論玉萍的通信,在談論人生的時候,凱民是沉默的,他從來沒有直接回答和辯論過有關生活的問題。

    你的觀點是什麽?周莉總喜歡這樣問。

    凱民在回信的時候,從來沒有回答過類似的論題,隻是有兩次他對周莉說:生活和物質的關係就像是樹林和土壤,和精神的關係就像是呼吸和空氣。土壤好壞,我們都能找到適應的能力,但是我們不可能適應停止呼吸。

    這幾句話,讓周莉想了很久,於是讓周莉對凱民這個人更加好奇了。

    凱民實際上真的不願意談論人生,他覺得周莉太年輕,太追求物質的東西,太想把生活感情錢財歸結於一個個清清楚楚的格子裏去。但是,他也並不想對此提出批評,在尊重個人生存的觀點上,他是一個絕對的個人主義者,他覺得所有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生存的道路,那道路或許是天生的,命運裏的東西,於是在這條路上,有的人這樣走,有的人那樣走,所謂觀點也就是他們道路選擇的地圖,既然每個人到這個地球上來的目的不同,上天發給各人的地圖不同,那麽你怎麽可能用一種交通規則來衡量誰是誰非呢。

    周莉的尖銳,刻薄,較真,讓他有時覺得滑稽覺得遺憾但是從來沒有覺得有爭論不休的欲望。

    凱民看到玉萍的日記的時候,感到驚訝。因為玉萍在日記裏透露出的哲學觀點,幾乎和他非常相似。

    “我大概是遇到了一個知己呢,可是自己渾然無知。”

    除了書以外,玉萍日記的複印件周莉寄給了他,玉萍死亡之前的幾篇日記,他已經可以背下來了,他覺得這個女孩子的對命運直覺感動著他,周莉是玉萍的朋友,他想和周莉聯係當然因為玉萍。

    x 月 x日 晴 星期x歸去來,來去歸!周而複始,始而複周。

    路上有個賣花的女孩兒,比我還小,挺可憐的。

    我把50塊錢全給了她,要了兩束花,一束花給我心中的凱民,一束花留給自己

    這篇日記,凱民可以背下來的了,他總是覺得這個女孩還沒有死,他一定可以從那個胡同裏把她找到。

    “你三年沒有回國了嗎,覺得北京變化大不大?”

    “我還沒出機場呢,怎麽知道變化大不大呢,不過聽說我以前住的胡同已經沒有了。”

    “是嗎,挺遺憾的?”

    “那當然,這叫落葉歸根,以後我該落葉歸根的時候了,連根都找不著了,能不遺憾嗎?”

    “這話說的,好像你已經七老八十了似的。”

    “七老八十當然談不上,所以咱也不能倚老賣老。”

    “你還挺幽默的。”

    “老北京哪兒有不幽默的?”

    “你在紐約也幽默嗎?”

    “紐約,那地方是塑料和鋼筋的,沒有味道哪裏來的幽默呢。”

    “我看你是那種‘山對麵的草永遠更綠’的可憐的羊吧,我還是想辦法給你準備一些草吧。”

    “不敢接受這獎賞,本人不是羊,根本不吃草。”

    “看來紐約也沒能征服了你,一聽就是個油頭滑腦的胡同串子。這次你在北京,一定要見見我的朋友惠娟,也是玉萍的好朋友。如果你早幾年回來,就能見到柳西虹了,現在她在澳洲。

    出租車穿過大街小巷,周莉覺的奇怪,她一點兒也沒有對凱民的陌生感,倒好像他們是分別了多年的朋友似的。凱民來信的問她可不可以到機場接他的時候,她還有些猶豫,問他又沒有別的朋友可以接他?我的家現在都搬到深圳去了,朋友就更是散兵天下了。

    一路上,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一直到飯店門口都沒有停過嘴。

    把凱民安頓在飯店裏,周莉就直接來找惠娟了,一進門她就喊著:“惠娟,明天晚上你有空嗎?我想讓你見一個人。”

    “什麽人,你這麽激動,是你的男朋友嗎?”

    “不是,是一個特殊的人,見了你就知道了,現在保密,明天晚上我請客,在新開張的那個湘菜館,七點。”

    “好吧。”

    周莉風風火火的跑了。

    最近這些天,困惑迷茫的是惠娟了。

    那一天,陸明說希望和她做朋友以後,惠娟卻覺得有一種失落感,她覺得和陸明很接近,這些日子她想來想去,不能停止地想到自己和陸明的事情。

    “我們為什麽不可能把感情往前推進一不呢?”

    惠娟很清楚,她並不覺得自己改變了對陸明的感情,而是覺得陸明從許多地方來講都更適合於成為她的丈夫。

    適合做丈夫和愛情有關係嗎?她問自己:而且愛情究竟是什麽呢?他說想越糊塗越困惑。

    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喜歡陸明,陸明給她一種安全感,支撐感,和陸明在一起她覺得自己不再孤立無援,她可以和陸明說心裏話。她記得那一天她和陸明談起了萬輝,陸明也沒有反感,而是聽著她訴說另外一個男人,這不是大部分男人做得到的。男人一般都是極端嫉妒的,她厭煩嫉妒心太強的男人。

    而且,還有挺重要的一點:陸明就住在這院子裏,於是就不存在誰娶誰嫁的問題了,她就可以放心的照顧媽媽了。

    她覺得陸明是她最合適的一次結婚的機會,因為她發誓不再讓人和陌生人走進她的世界裏來,發誓再也不談論愛情,陸明不是陌生人,他們可以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朋友,用老人的話來說,知根知底。

    在惠娟的心裏,因為和萬輝從她身邊的逃跑(當然,從表麵上,人們都以為萬輝是因為不同意到串門的胡同裏來,所以惠娟並沒有丟什麽麵子,不算是被人拋棄之類。但是,在心底裏,惠娟已經非常清楚,即使沒有這件倒插門的事情萬輝也終會有一天從她身邊逃跑的,她覺得心裏現在像是有一塊堅硬的冰涼的小石頭,讓她感到寒冷。)。她為自己修築了一層防衛堤壩,她既不允許自己的感情泛濫,也不給對方感情泛濫的機會。

    目前,惠娟在考慮感情婚姻的時候,心情是過於平靜的,她很多細節都考慮到了,比如說:陸明可以把那個男人震懾住,陸明是非常愛她的,於是陸明會為了她做這一切。再有,陸明有著高大的身材,矯健的體態,陸明很聰明很勤快,那麽,也就是說,慢慢的或許我會更加喜歡他的,隻要有一方有愛情,另外一方有愛的可能性那麽這也應該可以叫做合美的婚姻了吧。

    她決定和陸明談一談,看陸明是否可以接受她的‘條件’。

    她準備和陸明和盤托出,絕對不隱瞞,這也是她給陸明的最後一個考驗:他是否愛我到無條件接受我的條件的程度。

    此時,在悉尼北區,柳西虹丟掉了她的飯碗,因為這一天因為繁忙和疲倦,她不斷把客人點的菜弄錯,客人吃了以後,不付錢就走,聲言:吃的不是自己叫的菜。廚房的廚師因為不斷炒錯菜更加怨聲連天。柳西虹被炒了魷魚,晚上第一次“休閑”了下來。

    她買了包盒裝方便麵,在沙灘上一邊散步一邊吃,心想,明天上午到學校請個假,趕快去找個工作才行,好幾個賬單在抽屜裏血盆大口地等著呢。

    昨天她接到周莉的電話,告訴她真人終於出山了。她昨天見到凱民了。周莉興奮地大談凱民,說他們聊得多麽開心,凱民這個人多麽幽默,柳西虹突然覺得有些嫉妒周莉,周莉的生活似乎永遠是輕快的享受著一切,我的這種風風火火,風雨飄搖的生活追求是不是有意義的呢?

    前兩天,她收到父母的信。母親在來信中告訴她,自己已經要到退休的年齡了,父親的膝關節腫了,這些天正在臥床休息,醫生說是關節炎,年歲大了,最好注意,不要落下什麽毛病。冬天穿的暖和些,不要用冷水。母親說,她走了以後,家裏顯得冷清了,非常想念她。母親還說,這些日子一個人在家,想得多了些,想起以前對自己的孩子關心的方式不好,說自己不應該撬開她的抽屜,那樣做法不對,說其實蘇麗婭也並沒有那麽壞,說自己對丈夫的態度也過於嚴厲,一輩子總是嘮叨他這個做得不好那個做得不對,現在想起來,實在是太主觀了。母親在信裏還提到了齊東生,雖然沒有直接說什麽,隻是說有天在胡同裏看見他,他問她柳西虹現在怎麽樣。母親說,齊東生的母親又住院了,那天深夜那個叫小寧的請你爸過去看看,因為齊東生的母親突然覺得痛得喘不上氣來,他們都慌了。

    柳西虹看到小寧的名字,心裏一震,她覺得有什麽東西侵蝕著她的神經,小寧,這個女孩子還在他家?她究竟對齊東生是什麽意思?她難道真的會跟東生結婚嗎?東生會喜歡上她嗎?有這個可能嗎?

    齊東生,這個人在柳西虹的生活中變成了一個難解的結,而且似乎越係越緊了。

    我應該給他寫封信,直截了當的問問他,可是我有什麽權利問他呢,我有沒有說愛他?我愛他嗎?即使愛,也應該是由他提出來,我才不會哭哭啼啼地追什麽男人呢。周莉說,一定要嫁一個瘋狂的愛你的男人,不要嫁一個你瘋狂的愛的男人,這話是有道理的,即使不是瘋狂的愛我,起碼也要勇氣和興趣首先表白吧。這樣想著,又開始不明白齊東生對自己究竟是什麽感覺了。

    想到周莉她也睡不著了,幹脆起來給齊東生寫信。起碼我先試探一下再說。

    她找出紙和筆來,寫上了齊東生幾個字,突然覺得那麽淒涼,就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最終,信沒有寫成,卻寫了一首歌詞。

    風風雨雨,總是忘不了你或許,我的心已經被你拿了去或許,我不得不承認已經愛上了你風風雨雨,你總是在我心裏或許,你的心已經被我拿了去或許,躲躲閃閃的是我也是你風風雨雨,隻是情更濃心更重生活裏沒有你明天就不再是美麗的夢柳西虹看著窗外安寧的繁星滿天的夜空,聽著遠處清亮的鳥叫聲,覺得心裏有種很壓抑的感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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