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水的時候不要說話，小心嗆著……”葉欣怡撫著小欣月的頭，無奈地看了看牆上的掛鍾。都這麽晚了，大哥怎麽還不回來？再不想辦法處理一下，小欣月的爸媽會更著急的。想到這裏，她決定先把孩子留在這裏，自己去居委會找趙主任說說。

    整理了一下外套，葉欣怡給小欣月蓋上了被子：“你先乖乖的躺在這裏，我去幫你找媽媽！”小欣月用小手拉著她的袖子，有些害怕地說：“我要和你一起去……”葉欣怡輕輕地拿開了她的手：“現在已經晚了，小孩子在外麵很不安全。我去一下就回來，你要聽話，知道嗎？”她可不想把孩子再弄丟一次，畢竟現在把她留在自己的家裏是最穩妥的。

    “家裏有人嗎？”正在這時，葉欣怡聽見外麵有人在敲門。聽這聲音像個中年婦女，這麽晚了，除了大哥還會有誰到這裏來？葉欣怡打開了房門，見大哥正站在門外。這個大哥，怎麽總回來得這麽晚？葉欣怡正要對大哥說小欣月的事，卻發現他的神色有些不對。她猛然側過頭，發現門外站著一個女人！

    “您……您是……”

    葉欣怡覺得自己的血液突然凝固了，雖然眼前的婦女較之印象中的她蒼老了許多，但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是誰！

    媽……

    狹小的出租房內，氣氛變得冰冷而沉悶。

    “欣毅，你是欣毅嗎？”沈梅慢慢的走向眼前的少女，每說一個字，葉欣怡便感覺心跳加重了一分。

    是媽媽，媽媽怎麽突然回來了？久別後的欣喜與傷痛湧動著葉欣怡的心潮，她真想衝過去抱住自己的母親！但看著她那詫異而驚惶的眼睛，葉欣怡卻沒有勇氣去麵對這位失散多年的親人。手術後最大的一次恐懼占據了她的心，使她完全不能表達自己那微弱的情感。葉欣怡徒勞地閃到了屋子的一角，企圖逃避沈梅的眼睛。因為害怕與羞慚，她覺得全身上下開始發抖，頭腦內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思考與反應。

    沒能阻止這意料之外的局麵，葉欣明無奈地用拳頭砸響了門框；在沈梅發出驚呼之前，他果斷地關上了木門。這個即將分崩離析的家庭，已經不能再承受任何東西了。

    “欣毅，你真的是我的葉欣毅嗎？”沈梅的聲音變得很大，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欣毅不是死了嗎，怎麽還會出現在我的眼前？這是真實的，還是在作夢？……”沈梅慢慢的逼到牆角，伸手抓住了無路可退的葉欣怡，“既然是這樣，你為什麽要躲起來不肯見媽媽，你為什麽不願意見我，難道你也不能原諒媽媽，你說話啊！你從小不是最乖最聽話的孩子嗎，你難道就一點都不想你媽媽嗎？你怎麽這麽狠心啊，我的欣毅……”

    沈梅胡亂的叫喊著，在葉欣怡身上遊走的手能明顯的感覺到她的顫抖。而當沈梅的手觸及到一些敏感部位的時候，那份疑惑與不安終於得到了證實。

    “怎麽會這樣，你怎麽……變性了？天啊，怎麽會這樣……”

    “媽……”葉欣怡輕輕地叫了一聲，終於失聲哭了起來。沈梅死死地抓住她的雙臂，聲嘶力竭地叫喊著：“你說啊，為什麽會這樣，你怎麽會變性的？媽媽來這裏三個月了，一直都在找你啊！你為了躲開媽媽，就寧願這樣糟蹋自己嗎？你還是人嗎，不孝，不孝的畜生啊……”葉欣怡咬著牙，覺得自己的心被揪得無比的疼痛：“不是的……媽……我對不起你……”

    “媽……”一聲稚嫩的聲音從身邊傳來，沈梅回過頭一看，見小房的門口站著一個小女孩……是欣月！

    “欣月！”沈梅瘋狂地抱住了她，“我的寶貝，我的寶貝！”她說著回頭看著葉欣怡，大聲叫道：“你……是你拐了我的女兒嗎？你竟然幹出這種事情……”葉欣明再也看不下去，一把擋在了她的麵前：“你鬧夠了沒有？鬧夠了就給我出去！”

    “欣明，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沈梅的眼睛裏滿是淚水與哀愁，“即便你們再恨我，想報複我，我可以馬上死在你們麵前！可欣月這麽小，她是無辜的啊！你們怎麽狠得下心來這麽對她……”葉欣明惱怒地抓了抓頭，頭腦中變成了一片混沌；他回頭對葉欣怡叫道：“你說句話啊，這是怎麽回事？”但巨大的刺激已經讓她變得呆滯，葉欣怡隻是麻木地站在那裏，沒有一點反應。

    看著沈梅那雙怨恨的眼睛，葉欣明也快失去了理智；他一把扯過葉欣怡的衣領，抬手便是一記耳光！

    “說話啊，你個賤人！”

    “……”葉欣怡被他打得摔在了地上，失落的眼睛裏恢複了一點神色，“欣月……是我在路邊帶回來的……”

    “是真的嗎？”沈梅搖了搖被嚇呆的小欣月，“到底是怎麽回事？”小欣月用手指著葉欣怡，慢慢地說：“媽……我想出來找你，迷了路……是這個大姐姐把我帶到這裏來的……”

    …

    …

    “欣毅……”沈梅將葉欣怡拉起來坐好，“媽剛才太激動了，錯怪你了……媽對不起你……”葉欣怡輕輕地搖了搖頭，卻依然不敢看她的眼睛。“對不起，媽……我……沒有資格做您的孩子。”葉欣怡不知該如何去逃避自己的母親，“您如果覺得害怕，覺得惡心……就當沒生過我……我知道您不能接受我……”

    沈梅用手輕輕地撫著她的臉，不停地抹著自己的眼淚。“告訴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是有人害你嗎？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你先冷靜一下，才能慢慢說給你聽。”一直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葉欣明覺得自己陡然輕鬆了許多。他掏出手機，撥通了蘇蘇的電話。也許這個時候，隻有這個知道真情的局外人才能理智的處理這些事情。

    “喂，是我……有件事要你幫個忙……我在樓下等你，說清楚後你再進來。好，我馬上下去。”

    關上了手機，葉欣明一把抱起了小欣月：“不要嚇著孩子了，我帶她先回你宿舍去，也讓那些阿姨們不再擔心了。”沈梅見他要抱走欣月，急得閃身站了起來。葉欣明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給我坐下。”說完後便拉開了房門。他回過頭，對沈梅說道：“不管你心裏是怎麽想的，請不要再對欣怡說任何刺激她的話。不然我饒不了你！”他說著重重地摔上了門，懷裏的小欣月見離開了媽媽和大姐姐，嚇得又哭了起來。

    “不許哭！”葉欣明叫了一聲，嚇得小欣月猛然閉上了嘴。將孩子送回了宿舍後，也不去回答那些阿姨的任何問題，便快步地趕回了出租房的樓下。蘇蘇正在那裏等著他的到來。

    “怎麽回事？”看到他有些紛亂眼睛，蘇蘇急切地問道。葉欣明點燃了一枝煙，慢慢地向她道明了事情的經過……

    …

    …

    “欣怡……”聽見葉欣明臨行前的話，沈梅重新打量著坐在自己身邊的少女，“你現在叫……葉欣怡？”短暫的衝動爆發後，沈梅也漸漸恢複了理智。欣月沒有事，葉欣怡也還在人間，雖然出現了這意外的事件，但失而複得的欣喜已逐漸安撫了沈梅的心。葉欣怡依然不敢抬頭，隻是輕輕地答應了一聲：“嗯……”

    “媽不怪你……”或許是回想起她小時候的乖巧，又或許是感激她帶回了小欣月，沈梅沒有繼續剛才無情的責罵，“隻要你還認我，我就會永遠把你當自己的孩子。”葉欣怡用手揉搓著衣角，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在關注的視線中，葉欣怡慢慢地衝了一杯紅糖水遞到了沈梅的手上：“媽，您累了吧，喝一口解解乏……”

    她還是這麽乖巧，這麽孝順……沈梅接過了紅糖水，看見了她那雙纖細修長的手。這是她的手嗎，真的和女孩沒什麽差別！雖然不能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沈梅那顆浮躁的心已經完全平靜了下來。溫熱的糖水從口腔一直流到胃裏，沈梅感覺全身都變得輕鬆了起來。

    “哥……對你好嗎？”沈梅把杯子放在桌上，溫和地問她。葉欣怡點了點頭：“大哥一直待我很好……”沈梅似乎不太相信，用手撫著她被打腫的臉：“別騙媽了，他從小就欺侮你……爸媽都不在了，他能對你好到哪裏去？”葉欣怡看了她一眼，複又垂下了眼瞼：“不騙您，大哥一直都在照顧我……”

    “是媽對不起你……”沈梅用手抹去了她嘴唇上的血漬，“你哥已經知道了，媽也沒有理由再對你隱瞞……欣明不是你的親哥哥，他……是欣月的大哥……”葉欣怡吃驚地抬起了頭，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愣愣地印著自己的母親，幾乎不敢相信她說的話：“騙人……這不可能！……”

    沈梅的眼睛變得有些紅腫，有些哽咽地說道：“這是媽造成的罪孽……你要怪，就怪媽吧，不要怪你哥哥和妹妹……”她說著，終於忍不住掉下眼淚，“媽雖然很想和你在一起生活，但已經沒有臉再見你了……如果可能，媽隻想帶著你大哥和欣月離開你……”

    “不……”葉欣怡打斷了她的話，“不行，我們一家人好不容易團聚了，怎麽可以再分開？”沈梅吃驚地看了她一眼，卻黯然地說道：“可我們根本不是一家人啊，我們住在一起，叫我怎麽能對得起你死去的爸爸……”

    “爸爸不會怪您的！”葉欣怡的呼吸有些急促了，“誰也不會怪您，除非您嫌棄我，不能接受現在的我……如果您還把我當成您的孩子，請讓我和您生活在一起……媽，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不能再失去你們了……”葉欣怡說著，聲音變得開始抽咽。

    什麽都沒有了，不能再失去你們……

    沈梅聽著這似曾相識的話語，突然用手抱住了葉欣怡。

    “孩子，隻要你還認媽，媽又怎麽舍得離開你？……”

    “……欣怡在家嗎？”門外傳來了蘇蘇的聲音。葉欣怡掙開了母親的懷抱，帶著幾分幸福的感覺說道：“是大哥的女朋友……我去開門！”是她？沈梅聽著那有些熟悉的聲音，連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門開了，幾人並沒有露出特別的表情。蘇蘇禮貌地向沈梅問了聲好：“伯母！”沈梅也示意讓她坐到了自己的身邊。蘇蘇看了葉欣怡一眼，說道：“欣怡，你先回房裏休息一下吧，姐姐想把你的事情說給伯母聽。”

    原來是這樣啊……

    葉欣怡的臉上變得有些發燙，但卻不能阻止母親了解自己。看著蘇蘇那雙鼓勵的眼睛，她慢慢地回到小房間裏。門外沈梅與蘇蘇交談的聲音極小，但葉欣怡卻似乎聽得很真切。每一個字都像自己的心跳一樣響徹在耳邊，讓她無法平息自己的心潮。（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