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窮凶極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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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成羽怔了一下,這小子什麽意思?剛要開口,喇嘛一搖三擺地扭過來,嬌滴滴地問:“大哥呀,你看我俊不?”
關成羽站住,忍住惡心,衝他點了點頭:“俊,十八歲的大姑娘不換。---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
喇嘛翹起蘭花指,用一條大紅手絹掩著一邊嘴巴,吃吃地笑:“嗯,大家都這麽說呢……李老三大哥還說,我比盤絲洞裏的那個妖怪還‘拿人’呢,嘻嘻。”
關成羽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前幾天關成羽聽說喇嘛打扮成孫悟空的樣子,頭上戴著個道士帽,腰上纏著一塊黃狗皮,光著屁股,逮人就問盤絲洞在哪裏,他要去盤絲洞找那個蜘蛛精玩玩。大家糊弄他說,荊條澗半山腰上的那個山洞就是盤絲洞。這家夥直接去了,撩起腰上的狗皮,在山洞口大喊一聲“妖怪,快來受死”,將一根樹枝舞得水泄不通,結果妖怪沒出來,倒把滿山的野兔都嚇傻了,骨碌骨碌滾。山勢太險,大夥兒怕他有個閃失,七手八腳地將他抬下山來,誰知這家夥雙腳剛一著地,出溜一下又不見了。後來大家才知道,這家夥又回了山洞,在裏麵安了家,餓了出洞摘野果,困了回洞睡覺,洞外設了機關,誰也靠不上去。
看這樣子這家夥出洞有些時間了,關成羽敷衍幾句他比蜘蛛精好看,正色道:“你是不是下山來著?”
喇嘛甩一下手絹:“我去華樓山住了兩天。”
關成羽納悶道:“你去那裏幹什麽?”
喇嘛用手絹擦花了滿臉的脂粉:“幫他們去救人了。”
關成羽一愣:“高芳先回來了?”
“回來了,”喇嘛說,“前天下午我去華樓山找玉生,想托他給我媽送點兒錢回去,沒找著,他已經下山了。我就順道給文哥和漢興上了上墳,正巧碰上幾個兄弟坐在那裏閑聊。他們說,高芳先和魏震源確實藏在翁村,可是沒有辦法下山接他們。特務隊的於隊長出了個主意,找幾個婦女化裝成走娘家的,去李村一帶散發傳單,傳單上寫著‘慶祝高大隊長順利脫險’,這樣可以讓鬼子誤以為高芳先已經回了華樓山,然後再去接他就容易多了。但是隊上隻有一個女兵,不夠用,我就請纓了……當天下午我打扮好,跟一個兄弟化裝成小兩口下了山,那個真女人掩護我們,我們三個順利地到了李村。散發完傳單,我們就等在那兒。鬼子果然就不在李村和翁村一帶搜查了……今天清早我們找到了高芳先和魏震源,直接套上驢車奔了城陽,青保大隊在那邊有內應。在那邊藏好他們,我自己就回來了。估計這工夫高芳先和魏震源已經回了華樓山……魏震源沒認出我來,在車上一個勁地感謝我。我聽一起去的那個兄弟說,魏震源跟高芳先成了生死之交,高芳先答應魏震源參加青保大隊,好像要讓他帶領一個中隊駐防蘭家莊一帶呢,那一帶經常有漢奸騷擾,魏震源對付他們很有一套……”
“明白了,”關成羽搖了搖手,心中竟然有一絲失落,“他到底還是跟我走了兩條路。”
“還不是一碼事兒?”喇嘛摔了大紅夾襖,露出柳條筐一樣的胸脯,“啥路?都是打鬼子的路。”
“你不懂……”關成羽脫下自己的外衣給喇嘛披上,“我參加了共產黨。”
“參加就參加了唄,”喇嘛翻了一個白眼,“我不管,我隻知道跟著你,愛啥黨啥黨。”
“咱們‘保一方’也換了名號,現在叫山東人民抗日救國軍獨立營,我是營長,臧大勇是政委,代表共產黨。”
“營長?操……”喇嘛的眼珠子立了起來,“怎麽越混越抽抽了?前麵還是司令,後麵就他媽……”
“司令那是自己封的,營長是……這麽說吧,現在咱們是正規軍了,過幾天軍裝就運過來,還有電台和武器,人員也有充實。”
“別的我不管,”喇嘛斜眼看著關成羽,慢條斯理地說,“給我封個什麽官兒?”
關成羽有些卡殼,胡亂笑道:“什麽官不官的,你是我兄弟……”“不行,大小也得封我個官!”喇嘛較起真來,“你們又是營長又是政委的,我呢?還有武哥、傳燈、李老三他們呢?事兒沒有這麽辦的嘛。”關成羽想了想,開口說:“咱們獨立營分了四個連,李老三他們全是連長,還帶著以前的兄弟。武子回來以後就當特務隊的隊長,帶著他的那幫兄弟。傳燈我還沒有考慮……你呢,嗬嗬,”關成羽摸了摸喇嘛的肩膀,“那你說,你能幹點兒什麽?”喇嘛張了半天嘴,終於吐出了幾個字:“我當你的副官。”“行,”關成羽猛拍一把喇嘛的肩膀,“你就是咱們山東人民抗日救國軍獨立營的營副了!”“哈依!”喇嘛兩腿一並,啪地打了一個敬禮。
“漢傑,”關成羽拉著喇嘛的手往聚義廳裏走,“有件事情還得需要你出馬。”
“我是二當家的了?”喇嘛仿佛沒有聽見關成羽在說什麽,一腳門裏一腳門外來回挪步,“這可有點兒意思了。”
“這件事情必須你來辦。”關成羽繼續說。
“我是二當家的……不對呀,武哥比我大,他應該是二當家的呀,”喇嘛倚住門框不動了,“大哥,武哥知道這事兒嗎?”
“從機場回來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關成羽將喇嘛拉了進來,“這次就想派你去跟他接頭呢。”
“什麽?武哥不知道咱們已經被共產黨‘招安’了?壞了,壞了……武哥是不會同意的,武哥他……”
“你怎麽知道楊武不會同意?”關成羽拉長了臉。
喇嘛怏怏地橫了一下脖子:“你想,他閑散慣了,能願意受別人的管束?我聽說共產黨的紀律是很嚴的。再說,武哥向來討厭的就是這個主義那個主義的,他就想幹自己的,誰的主義他也不想聽……反正這事兒要是武哥不同意就不好辦。你知道不,前一陣子武哥下山去偷襲左家莊那邊的鬼子,丟了一條胳膊回來,還讓臧大勇批評了一頓。當時武哥要不是看你的麵子,直接就‘插’了他了……後來說起這事兒,武哥說,大哥現在被臧大勇給迷惑了,將來肯定帶咱們兄弟‘靠傍’共產黨,老子不幹,如果真是那樣,老子寧肯自己拉杆子幹自己的。”
“別聽他胡咧咧,”關成羽皺了皺眉頭,“他那是在火頭上,有些話不能當真。”盡管這樣說著,關成羽的心裏還是有些刺撓。
“其實……”喇嘛偷眼看看關成羽,囁嚅道,“其實我也讚成武哥的想法,咱們過得好好的,憑什麽給共產黨扛活兒?”
“為的是各位兄弟的前程!”關成羽陡然光火,一隻桌子角被他一把擰了下來,在手裏攥出哢哢的聲響。
“好,好好,算我沒說……”
“漢傑,”關成羽愣怔片刻,伸手抱了抱喇嘛的肩膀,聲音柔和下來,“慢慢你會理解我的,現在我不想多說了。”
“以後別叫我漢傑了,八字還沒有一撇呢……”喇嘛晃開關成羽,悻悻地坐到了椅子上,“大哥剛才說讓我下山跟武哥接頭?”
關成羽點點頭:“對。現在的情況你是了解的,沒有人能夠越過鬼子的封鎖線,隻有你。”
喇嘛反著眼珠子瞪關成羽:“你不會懷疑我再去賭錢吧?”
關成羽搖搖頭:“不會。”
“你不會懷疑我再去攛掇傳燈幹一些讓你不放心的勾當吧?”
“不會,”關成羽的表情嚴肅起來,“上次傳燈私自去機場,幸虧武工隊掩護他,這才走脫了。這次你盡量不要跟他多說什麽,他最近憋得夠嗆,總想活動活動。下山以後你先去跟楊武聯係,然後去下街找一下傳燈,讓他不要隨便去找小爐匠,以免打草驚蛇,小爐匠那邊我已經安排人了。如果他願意跟你一起上山,你就帶他上來,我估計現在他的處境也不是那麽安全了。找到楊武以後,無論他探查到韓仲春的行蹤沒有,一定不能讓他在那裏直接殺人,你配合他們把韓仲春抓到山上。後麵的事情不需要你們操心,我有大事兒安排。”
喇嘛點點頭不說話了,輕手輕腳地走到臉盆邊洗臉,窗外射進來的陽光將他照得像一隻毛茸茸的山貓。
門被輕輕打開了,臧大勇進來,瞥一眼專心洗臉的喇嘛,悄悄把關成羽拉到了門口:“張彪果然叛變了。”
關成羽的臉上沒有表情:“從哪兒得到的消息?”
“地下黨青島交通站。”臧大勇沉聲道,“錢老三來過,栓子也來過,我綜合了他們的信息。”
“說說。”關成羽的臉色沉靜得就像睡著了。
“張彪下山之後先是躲在板橋坊的一個道觀裏……”臧大勇幫關成羽點了一根煙,慢慢說,張彪住進道觀的時候,身邊沒有一個人,他也一直沒有出來。過了幾天,蔣千丈去了,沒有多長時間,張彪跟在蔣千丈身後進了營子村。半夜,從營子村出來了蔣千丈,錢老三直接跟了上去,出來的隻有蔣千丈一個人,他鑽了幾條胡同之後就甩掉了錢老三。第三天清早,咱們交通站得到了一個消息,有個從嶗山下來的人在跟滄口憲兵隊聯係,這個人就是張彪。從那天以後,張彪就回了他在李村的家。不長時間,他們家就熱鬧起來,去找他的人不少,有他以前幹綁票勾當時的兄弟,大部分是他在嶗山的手下。咱們交通站的人接到指示,時刻監視他的動向。大概是在上個禮拜,張彪半夜帶著幾個兄弟摸去了營子村,營子村裏響起一陣槍聲,後來知道,那個叫王斜眼的人被打死了,有人看見張彪在追殺一個胖子,被那個胖子藏在暗處的一個兄弟打傷了腿,胖子逃脫了。估計這個胖子應該是周五常。張彪這幫人走後,鬼子憲兵去了,沒做什麽調查就撤了。根據這個,我料想張彪跟周五常有過接觸,很可能因為自己的母親跟周五常翻了臉……“我要的是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關成羽冷冷地說。
“事情有,”臧大勇說,“盡管不是那麽確切,但應該不會有多大的誤差。”
“你說。”關成羽的臉色又恢複了正常。
“交通站的人通過內線了解到,周五常已經把張彪的母親送到了鬼子陸軍總部,吉永太郎派專人看守著她。這個消息封鎖得很嚴密,張彪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張彪急於尋找自己的母親,可他一直沒能如願,這樣,他的鼻子就一直被周五常牽著。剛下山的時候,張彪通過蔣千丈找到了周五常,把自己畫的那張嶗山地形圖交給了他。周五常將地圖交給了吉永,吉永很狡猾,一直沒有動靜。張彪非常著急,感覺周五常是在欺騙他,於是想要綁架周五常,逼他交出自己的母親。抓到周五常之後,周五常不說實話,讓張彪開槍……栓子說,張彪正在左右為難的當口,劉祿的槍走火了,張彪以為周五常要跟他‘毛楞’,上去就抓周五常,混亂中王斜眼被打死,周五常躥了……”
“這個你就不用說了,張彪是被劉祿打傷的。”關成羽捏著下巴沉吟道,“劉祿到底在扮演一個什麽角色呢?”
臧大勇繼續說自己的:“張彪沒有抓到周五常,思來想去,直接去見了吉永……”
關成羽回過神來:“知道。他去見吉永,沒有達到目的,吉永沒告訴他他母親的下落。但是他投靠日本人的心是橫下了。”
“對,”臧大勇接著說,“吉永之所以對張彪母親的下落守口如瓶,估計是想要利用這個,讓張彪徹底做一個鐵杆漢奸。打那以後,張彪就亮明了漢奸身份,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李村和滄口一帶。咱們交通站的人說,有確切消息,鬼子成立了一個夜襲隊,專門對付下山的抗戰分子和騷擾防區的共產黨遊擊隊,這個夜襲隊的頭目就是張彪。前天半夜,張彪帶著一幫人在板橋坊抓了三個人,據說這三個人是即墨武工隊的內線,以前跟張彪一起在紅槍會共過事,這三個人第二天就被鬼子槍決了,屍首掛在卡子門哨卡對麵的門樓上,上麵落滿了烏鴉。張彪這樣做的目的是讓吉永相信他,進而達到自己救母親的目的。栓子說,張彪現在跟瘋了一樣,他親口對手下的兄弟說,隻要能找到他娘,讓他給鬼子當狗都行。吉永這一招很毒辣,他利用張彪的母親同時牽製著周五常和張彪,讓他們心存芥蒂,便於控製和利用他們。可惜他打錯了算盤,他太不了解周五常的性格了,那是一個比狼還狠毒,比狐狸還狡猾的家夥,一旦讓他嗅到吉永的目的所在,他會出更陰的招數,盡管現在咱們分析不出來他將來會出什麽招數,但是張彪想要救他母親的願望一時半會兒肯定實現不了。”臧大勇瞥一眼沉穩地看著他的關成羽,聲音遲緩下來,“張彪其實並不像咱們想象的那麽有頭腦,事情一旦牽扯到他的母親,他會失去理智的……”
“對!”喇嘛甩著一臉肥皂沫竄了過來,“他會連傳燈也抓起來的!”
“你都聽見了?”關成羽丟給他一根毛巾。
“都聽見啦!”喇嘛胡亂擦一把臉,甩手丟了毛巾,“傳燈危險啦!”
“你必須馬上走,該做什麽你知道。”關成羽沉穩地說。
“順利地話,我先帶傳燈上山!”
“不,”關成羽的手裏一直攥著那枚棋子,“你帶上他一起去見楊武,最終帶著韓仲春上山。”
“韓仲春有個跟小喇嘛差不多大的兒子……”喇嘛想說什麽又說不出來,嘭地跺一下腳,旋風一般衝了出去。
臧大勇拉關成羽坐下,沉聲道:“我覺得在實施計劃的同時,應該解決張彪,不然咱們的損失將要很大,因為張彪非常熟悉山頭的情況,一旦他橫下一條心來當鐵杆漢奸,山頭非常危險。”“暫時還不會,”關成羽的臉色依然平靜,“我很了解他,心死了,可是江湖義氣還在,一時半會兒他還不至於直接跟我作對。”“提前防備是必須的,”臧大勇說,“你了解張彪的性格這我承認,可是人性在某種情況下是會改變的,甚至改變得讓你猝不及防。如果咱們不做到防患於未然的話……”“別說了,”關成羽的話像是被風吹著,軟軟的沒有力氣,“該怎麽做,我心裏很清楚。請相信,我現在是一名共產黨員,我是不會因為個人情緒影響大局的。好了,你繼續說。”
臧大勇輕出一口氣,開口道:“錢老三帶來的消息是,蔣千丈被周五常劫持了。”
關成羽哦了一聲:“事情發生在周五常跟張彪火並之前?”
臧大勇說:“好像不是。錢老三說,王斜眼死後,他過去查看情況,無意間看見蔣千丈藏在人縫裏,然後他就跟上了他。蔣千丈在滄口大廟那邊站下了,傻乎乎地盯著當初擺擂台的那個台子看,這時候有幾個人過來了,用槍頂著他的腰眼進了大廟北邊的那條胡同。錢老三看見胡同裏站著的是周五常和劉祿。”
“周五常花這麽大的心思肯定是想在蔣千丈身上做點兒什麽。”
“對,所以我讓錢老三多留意一下蔣千丈的動向。”
“下次栓子再來,你囑咐他別讓張彪察覺到,不然很可能死人。”
“囑咐過了。”
“小七來過沒有?”
“沒有。小爐匠那邊其實不太需要有人了,錢老三說,周五常再也沒有接觸過他,他急得抓耳撓腮,到處打聽周五常的下落。”
“不打聽那就不對了,”關成羽哼了一聲,“他的老婆孩子被周五常控製著……不,他的老婆孩子已經被周五常殺了。”
“這件事情小爐匠早晚會知道的,”臧大勇歎了一口氣,“知道以後還不知道會出什麽事情呢。”
關成羽的臉色陰沉下來:“小爐匠的老婆孩子全都死了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隻所以不告訴他,是因為我想利用他釣出周五常來。其實這樣很殘忍,但我必須這樣做……剛才你說得不對,小爐匠那邊必須有人‘關照’,小七暫時還不能撤回來。周五常這小子城府很深,他暫時不接觸小爐匠很可能有更深的打算。但是他早晚會去接觸他,隻有跟緊了小爐匠才有可能抓住周五常。”關成羽舒了一口氣,“大勇,這件事情就談到這裏,我想問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臧大勇不解地看著關成羽:“咱們說得還少嗎?”
關成羽微微一笑:“以後不能自己做主,一切行動聽從上級的指示?”
臧大勇愣了片刻,哈哈大笑:“獨立營獨立營,隻要不偏離主義,一切獨立!”
關成羽接口道:“那我就發話了,為了順利地完成咱們的計劃,楊武做的一切事情我全都支持。”
臧大勇一愣:“武哥會做什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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