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仰止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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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蕭然在一片汙濁濁又霧蒙蒙的環境中睜開了眼睛。
    目之所及的是一片灰黑色的環境,蒼白的天空映著色彩濃重的暮色,阻隔住了所有的光芒。四周腥風湧動,打著璿兒的從人身旁吹過又向遠方的天際蔓延了開去。
    耳邊回蕩著各種聲音,近的遠的,嗚嗚咽咽。有哀傷的泣訴、有憤怒的咆哮、有竭嘶底裏的嘶吼,真真假假,似像是外麵的聲音,又像是從自己的腦中發出的。
    他猛地站起身來,變得不甚靈光的大腦猶記得方才自己是正跟景繁生在一塊兒的,再一睜眼就發現那人已經不在,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置身在完全陌生的地方……
    這感覺,真是似曾相識。
    他原本黑亮的眸子瞬間布滿了血霧,身體當中的血液開始沒有規則地橫衝直撞了起來,叫人一瞬間便變得暴躁和狂怒起來。
    顏蕭然額上青筋蹦起,他咬著牙試圖壓製住那種那心底裏想要不斷前行、將沿途所遇到的一切統統毀滅的衝動,然而未果,他還是沒忍住地向前邁了一步。
    “咣當。”
    腳尖似是踢到了什麽東西,他曲掌成拳,過了好久才緩緩地低頭看去。
    猩紅如血的眸子驟然一縮。
    是景繁生的驚鴻劍。
    他並沒有拋下我?他還沒有走遠?
    這種想法就好似一抹曙光劈開了原本蒼白晦暗的天空,顏蕭然周身的狂暴氣息頓減。
    他連忙彎腰,寶貝似的將那把劍拾了起來。
    很奇怪的,當他將驚鴻劍抓在手裏的時候,耳邊的那些嘶嘶啞啞的聲音竟像是被什麽東西阻隔開了一樣,一下子變小了許多。
    沒有那吵鬧的聲音不停的在耳畔回想,顏蕭然便稍稍可以分出一些心神思考了。
    他細細地打量著周遭的環境,確定這地方自己不是第一次來過。
    但是此前卻沒有哪一次是可以這樣稍微靜下心來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為了看清楚遠方被濃霧遮住的景象,顏蕭然不得不向前緊走幾步,隨後便覺得腳上一涼。
    他的那一雙雪白汙垢的靴子此時正陷在一泓深黑色的池水當中。這池水廣闊的像是沒有邊際,每一滴都好似墨水一般通體發黑,烏泱泱的一大潭,但顏蕭然卻沒有覺得汙穢,他隻是轉了個方向,沿著池邊疾走了起來。
    “別走了。”忽然,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蓋過了其他雜碎的竊竊私語,猛地在他耳邊炸響了開來。
    雙目赤紅的顏蕭然隻是頓了頓,就恍如未聞地繼續向前走去。
    他要去找景繁生。這是他腦中唯一能夠想到、並極度迫切要做的事情。
    被無視了以後,那聲音明顯地噎了一會兒,才複又響起:“你這麽走是走不出去的,這裏是你的識海。”
    顏蕭然這才猛然停住了腳步。
    他本能地覺得這個聲音是在騙他。因為自己那被殺念填滿、已經不甚靈光的腦袋這時候卻猶記得,他的識海並不是這個樣子的。
    景繁生曾經說,他的識海是一幅關於星漢河流的美麗畫卷。遠處有一座鬱鬱蔥蔥的青山,正中間是一潭廣袤無垠的神識清水,識海之上是湛藍色的天空,可以看見幾顆明亮的星星。
    可現在他所處的地方池水漆黑如墨,濃霧四溢的連天空都看不見,又怎麽會是他的識海呢?
    若真是他的識海,他又怎麽會深陷其中找不到出路?
    “你是誰?”再次壓製住了狂躁暴怒的情緒,顏蕭然充滿戒備,聲音冷硬地問道。
    “我是你的劍呀。”
    “我的劍?……我的劍,掉進了洛水湖中。”
    “不不不,那不是你的劍,我才是你的劍呀,我現在就在你手上。”這聲音雖然蒼老語氣卻很輕快,聽起來有些違和。
    顏蕭然微微皺起了眉頭將手中的驚鴻劍舉到了眼前,他腦筋有些轉不過來地說:“這是景期的劍。”
    “不不不,我是你的劍,那個卑鄙無恥的人,他……”
    “不許你這樣說!”顏蕭然怒道。
    “是真的!”這聲音的語速又加快了一些道:“他把我□□的時候手上沾了你的血,趁我神識沒有解印、神誌未開之時讓我誤以為他就是我的主人,還、還強行跟我綁定了……”不再那麽蒼老的聲音微微停頓了下,聽起來竟然是在抽泣。
    它還想要再繼續說些什麽,便忽然被顏蕭然的一聲“夠了!”的暴喝給嚇了回去。
    聲音剛落,緊接著,原本平靜地宛如一灘死水一般的池水登時就冒出了一縷乳白色的火光,在下麵如墨的黑水的映襯下,就猶如盛開著的一朵朵白蓮。
    那正是被他存放在識海當中的白池幽火。
    也就是說,這裏竟然真的是他的識海。
    得知事實的顏蕭然麵上也沒有生出任何波瀾,他再次試圖冷靜下來,道:“你說你是我的劍,我才是你真正的主人?”
    “對對對!”那聲音忙道。
    顏蕭然忽然發出了一生嗤笑:“你以為這種鬼話我也會信?”
    能存在在識海當中的說白了頂多也就是一縷神魂而不可能是什麽有形的實物。既然他現在正在自己的識海裏,那也就意味著他手中拿著的這把劍絕不可能是真的驚鴻劍。
    想到了這一點,顏蕭然揚手就將手中的劍向著翻滾流淌猶如水質的乳白色火焰中拋了去。
    “啊!不要!”劍身在天際當中劃出了一道弧線,那聲音變成了隻有稚童才能發出的刺耳尖叫聲。
    隨後,顏蕭然皺著眉頭看著抱上了自己大腿的、一隻胖乎乎的……四不像。
    這東西僅到人膝蓋那麽高,頭上對稱地長了兩個角,身體像蛇卻圓圓胖胖的,還有兩對小翅膀和一條不長的尾巴。如果不是它的腦袋長得也比較圓,大概會被誤會成這是一隻蜥蜴。
    然而顏蕭然一點都不好奇這是個是什麽玩意兒。
    他比較在意的是這東西正抱著自己的大腿,用他的衣擺……抹眼淚。
    也許是從沒有人做過這樣的事情,顏蕭然除了眉毛難得的挑上天了以外,一時半會兒的倒真做不出什麽反應來了。
    按照“四不像”自己的說法,它姓日月,叫無極。於是一人一無極就臉對著臉兒地坐在了黑水池邊。
    也許是注意到了自己主人這會兒那突突直跳的額角,日月無極沒用顏蕭然再問,自己就十分幹淨利落地道:“我是日月無極劍的劍靈,原型、原型是上古神獸青龍!”說到這裏便忍不住一麵驕傲地挺起小胸脯一麵觀察著自家主人的反應。
    如果不是顏蕭然本身就是個麵癱又根本不關心這玩意兒的長相,換一個人來估計早就笑趴下了。
    但是向來對其他事情都不大關心的蕭然君這會兒完全忽視了眼前這隻“青龍”的長相,隻是問道:“日月無極劍?”
    “就是噠!”見自己沒有被嘲笑,稚嫩的童音再次響起,這一回變得更加有自信了,又重新介紹了一次:“我是上古神劍的劍靈,我叫日月無極!”
    “不是叫驚鴻嗎?”他始終認為這是景繁生的劍,倒稍微提起了點興趣。
    “呸!那個起名廢!……嚶?”日月無極忽然發現自己被拎了起來,並且拎他的人作勢就要把它往那個翻滾著乳白色火焰的黑水裏頭扔!
    “自今日起你就叫驚鴻。”顏蕭然一錘子定音。把這東西提起來拎到自己眼前,他倒沒有真的要扔它。反正扔出去了這玩意兒還會自己飛回來。他倆如果一言不合,他倒不如直接把它按進火裏好一些。
    被捏住後頸肉淩空提起,身量不高的小胖龍在空中扭了幾扭掙紮未果,最終也隻好抽抽噎噎地暫時答應改名。
    一人一驚鴻又重新坐在了岸邊。
    顏蕭然集中注意力地收斂了些心神問:“你是劍靈?”
    驚鴻半抽泣半哽咽地答:“是。”
    “你一直都跟在景繁生身邊?”
    驚鴻耷拉腦袋委屈道:“是……”
    “那十五年前景繁生不肯告訴我的事,你一定也知道了?現在就原原本本地說給本尊聽。”
    “唔……”
    “嗯?”
    深覺如果答不出來就會被扔進火裏,驚鴻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地轉了轉,在它主人再次伸手過來的時候快速說道:“我、我隻知道一部分。”
    顏蕭然又麵無表情地“嗯?”了一聲。
    “我跟著他的時候神識猶在封印當中、神誌未開,隻有一絲認主的本能,所以覺醒之前的事……”它越說到後麵聲音越小,畢竟本能在告訴它如果答不出來問題的話下場可能會很慘。
    可是雖然說麵前這個高大的男人是自己的主人,但自己怎麽說也是上古劍靈,身懷數萬年的傳承,按理來說,無論是誰得到日月無極劍都應該對它畢恭畢敬。
    驚鴻這樣想著又有了些底氣,但看著對方赤紅的眼眸,原本挺起的小胸膛又稍稍回落了一些。
    ……就、就看在這人他神誌不清的份上,先不跟他計較了!
    可惜顏蕭然已經失去了耐心,他直截了當道:“那本尊要你何用?”
    “嚶?”本來認錯了主人對一隻劍靈來說就已經是一種羞愧和恥辱了,聽到這句話驚鴻覺得自尊被徹底傷害了。它淚眼朦朧、還不忘怒刷存在感地說:“我、我很有用的!我知道我覺醒以後發生的事情,我、我還身懷無數的古老傳承!哦對了,我還可以幫你穩住一些心神,你沒發現你現在的情緒平靜了許多嗎?”說到這裏,它又稍稍找回了一些自信。
    “穩住心神嗎……”顏蕭然喃喃自語道。他隱約想起了一點兒,景繁生沒把劍收回反要他拿著的畫麵,心裏模糊地想著:難道景期早就知道這劍是有劍靈的?
    這樣想著,他忽然又凜了凜神色,問:“你說你知道很多傳承是什麽意思?”
    “傳承就是知識呀,打我出生開始以後的所有知識我……幾乎都知道!”落下去的小胸脯再次挺了起來。
    顏蕭然眸中的血色又淡了一些,他鄭重其事地問道:“那你可知應如何重鑄識海?”
    景繁生現在的情況,如果不重新構築一個識海的話,神識的傷便無法修補。這段時間不隻是醫修方麵的玉簡,便是連流傳下來的紙質古籍他也沒少翻閱,可愣是沒有找到重塑識海的辦法。
    畢竟如果是尋常修士識海破碎的話,早就已經沒命了。像景繁生的這種情況實在是太過特殊。
    “當然知道!”
    “怎麽做?”
    “呃……”驚鴻開始吞吞吐吐起來,樣子有些猶豫。它的一雙大圓眼睛滴溜溜地轉著,猶豫著問:“你是要救景繁生?”
    顏蕭然一臉冷漠地看著它,那目光太過理所當然,讓驚鴻忍不住覺得自己是問了廢話。
    它委委屈屈地抹抹了眼角,還是說:“景繁生的身體與一般人不一樣,沒那麽容易死的。而且你不去管他,再過個幾百年他也會自行痊愈的。”
    得知對方會自行痊愈,顏蕭然的心情稍鬆。但他還是挑了挑眉頭,連語調都微微升高了一些:“幾、百、年?”
    墨色水池中的白池幽火突然劇烈地翻湧了一下。
    驚鴻抖了抖肥胖的小身子,聲音顫抖地說:“也、也不是沒有辦法。隻是太費事啦!費神費力又麻煩!”
    “將所有相關的傳承,全部都交給我。”
    一錘子定音,沒有再理會做出不斷顫抖狀的驚鴻的小身子,顏蕭然點了點依舊突突直跳的太陽穴,猶豫了半天才問道:“景繁生的事你從什麽時候開始有記憶的?”
    驚鴻說:“是十五年前啊,你入魔了以後我才會覺醒的,那個時候他已經在絕地穀了。”
    顏蕭然這一次又沉默了很長時間。
    他想要了解景繁生的過去,哪怕是那一段自己聽到會很心痛的經曆,他也是不想錯過的——他重傷期間所有人都對景繁生的事三緘其口。景繁生墮入魔道被世人圍殺之事,他還是很久以後才無意得知的。
    顏蕭然覺得自己沒能陪在對方身邊陪著他一起經曆,但至少還可以在現在這個時候和他一起心痛。
    可他又害怕自己即將聽到的那一段經曆,是關於在絕地穀中景繁生和別人的風花雪月。
    大概驚鴻劍靈真的有些作用,阻隔住了外麵的噪音和汙穢之氣,顏蕭然這會兒的腦子已經變得清明了起來。
    他恍惚想起自己暈過去之前是跟景繁生單獨待在房中。為了防止又聽到些足以影響自己心神的事情再失了控,顏蕭然歎了一口氣便站起身來,決定暫時不問了。
    喜歡聽故事和講故事的驚鴻還以為自己又有了可以發揮餘熱的時候,哪想到主人竟然突然又不想聽了,小胖龍沒來得及多想地連忙又跑上前去抱住了蕭然君的大腿,揚起大腦袋問道:“你真的不想聽了嗎?是關於你兒子的事情哦。”
    正準備就此離開的顏蕭然腳步忽然頓住。
    墨色水池上的乳白色火種瞬間猶如蓮花初開般鼓噪著綻放了開來。他的識海當中,連彌漫著的白色迷霧都瞬間稀薄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