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婚事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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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府

    丫頭們爭先恐後,攔住了任汝嫣等人的去路,一臉殷切地看著任汝嫣,服侍左右。

    任汝嫣垂下眼眸,隻聽硫月冷哼,幾分輕蔑:“這幫見風使舵的丫頭。”

    看來她們已經知道了任汝嫣和夙公子的聯姻,雖然老夫人和任老爺都在皇宮,但丫頭們認為這件事兒沒差了,反正任汝嫣嫁定了就對了。

    “我們的大小姐回來了!”身後,畢氏一臉欣喜地相迎。

    “姨娘。”任汝嫣微微一笑,便見畢氏拍著任汝嫣的小手,嗔怪地看了一眼:“瞧瞧你瘦了沒有?姨娘為了等你,特地煲了上好的燕窩湯,就等著我們的大小姐來喝呢!還不快快隨我去正廳。”

    逡巡,一大堆丫頭攙著任汝嫣和畢氏,嘰嘰喳喳地去了正廳,無一不說著任大小姐的好,巴不得她看不到自己似得。

    畢氏果真煲了燕窩湯,剛走到門檻,便聞到了淡淡的香味,任汝嫣輕輕一嗅,畢氏便接過話茬,打趣道:“哎呀,我們的大小姐是等不及了嗎?等著啊,姨娘這就給你上去。”

    畢氏吩咐丫頭們擺桌,因為任青檸被囚禁了,任家也沒剩下多少人,故畢氏直接把任汝嫣挪到了最顯眼的地方,好讓丫頭們俯首聽命。

    任汝嫣微動了動銀筷子,輕佻的眼漫不經心地掃了眾人一周,發覺丫頭們大氣不敢喘,無論是哪一個丫頭,皆是畢恭畢敬的。

    任汝嫣瞬間沒有食欲了,無論這個燕窩湯煲的再怎麽好喝,她也懶得動一下了。

    畢氏見任汝嫣遲遲不肯動筷子,話腔焦急:“大小姐,是不是姨娘做的不好喝?合不下您的胃口?”

    “姨娘手藝不錯,嫣兒隻是乏了,易困而已。”確實,吃過了那個菜館做的膳食,任汝嫣大飽口福,倒還真有些困了。

    “原來是這樣啊…”畢氏鬆了口氣,隨後道:“那要不要姨娘給大小姐您說說話,燕窩湯可以明日再喝。”

    見任汝嫣不言語,畢氏又轉了下眼珠子:“還是讓姨娘攙扶著你回去吧,這幫丫頭們實在是太毛毛躁躁了,姨娘不放心。”

    這時,萃香和硫月一臉不滿地覷著畢氏,尤其是硫月,眼神可謂是嚴肅之至,仿佛能成為一把利器,刮人似的。

    畢氏耐性極好,其實壓根就沒把她倆放在眼裏,不等任汝嫣說話,就抓住了她的手,把萃香和硫月該幹的活兒給搶了。

    要不是因為她畢硫月官兒大,硫月早就踹過去了,但她現在隻好忍著,退後幾步,和萃香一同走在最後麵,也多虧了這樣,倆人熱冷嘲諷、譏誚了畢氏一路。

    “姨娘,天氣這麽熱就莫要逞強了,您也知道的,嬌弱的婦人最經不起這般曬了。”

    “姨娘,您乏了沒有?瞧著您和大小姐關係好,奴婢也感動死了,還是讓奴婢接手這活兒吧。”

    “姨娘…”

    “不了。”畢氏輕笑婉拒,打斷了她倆:“正好和嫣兒打好打好關係,您們也別插手了。”隨後畢氏望著倆人,拉起任汝嫣,暗暗在心底裏冷笑,這幫臭丫頭當真以為自己能耐了?跟自己鬥,還差得很遠呢。

    硫月見好就收,倒是萃香碎碎念了一路,生怕畢氏沒有聽到似的,一直在耳邊嗡嗡嗡個不停。

    回到了未果閣,任汝嫣掀袖坐了下,輕輕抿了一口茶,這才道:“住嘴吧。”

    冷冷的聲音,有著毋容置疑的味道,萃香閉了嘴,連硫月的神色也肅然起敬。

    “姨娘對不住,我們這丫頭也吵了一路,您聽著一定覺得擾耳吧?”任汝嫣是肯定句,一臉關切地望著畢氏。

    畢氏掩著帕子,顧盼流目:“怎麽會呢!這幫年輕氣盛的丫頭們,瞧著也真是可愛,姨娘不會怪她們的——”說著說著,從袖口中掏出了一錠銀子:“諾,拿去沾沾喜氣。”

    硫月冷笑,連萃香都瞥開頭,不接受畢氏的賄賂,因為倆人的不給麵子,畢氏也隻能自顧自地把銀子收起來:“看來姨娘的銀子不討喜啊,也罷也罷,一定是禮物太輕,你們不喜歡。”

    畢氏尷尬地坐在任汝嫣一邊兒,萃香覺得沒意思,便去看茶了;硫月則去放哨。

    “大小姐,您說的是真的嗎?您要嫁給夙公子?”畢氏見四下沒人,話也直了一些,打量了任汝嫣一番,不禁道。

    任汝嫣不可置否,隻是道:“姨娘從哪聽來的這個消息,是誰在您麵前嚼舌根了?”

    “我們的嫣兒可真是遲鈍,現在,西涼裏的每個人都知道了皇後娘娘的賜婚,若不是老夫人她們去了生辰宴,早就把你們圍起來了。”畢氏一一解釋,望著任汝嫣若有所思的目光,身子往前傾了傾:“不會嫣兒現在才知道吧?”

    這句話倒是真,任汝嫣想不到她們八卦的消息竟然這麽迅速,簡直如心思一樣縝密。

    “也幸虧是嫣兒一個人回來了,否則那些人要擠滿一條街,都不足為過吧。”畢氏開玩笑地說道,隨後用手輕輕撫著任汝嫣的頭:“姐姐聽到這個消息,可真是比誰都要愁呢,生怕自家女兒會被威脅了。”

    任汝嫣的目光變了幾分:“母親也知道了?”

    畢氏古怪地看了一眼任汝嫣,柔媚地笑了笑:“嫣兒可真會說話,這件事都傳遍了西涼,怎麽可能不會有人知曉呢?”

    話畢,畢氏又喃喃自語:“姐姐在寺廟裏為嫣兒祈福,這可真是有心了。”

    任汝嫣的手不禁握了一下,霍地站起了身,直接吩咐萃香:“走吧。”

    “小姐去哪兒?”萃香呆滯,疑惑地看著任汝嫣。

    “去母親那兒。”任汝嫣淡聲,隨後看了畢氏一眼:“多學姨娘忠告,您也趁早回去歇息吧。”

    畢氏疑惑地“哦”了一聲,熟不知她的嘀咕,讓畢氏賣了一個給任汝嫣,任汝嫣在這任家,隻有對任氏是有親情的,對於老夫人,也隻是半寒暄、半疏離之感。

    ……

    任汝嫣不給小廝請示,便進了寺廟,果不其然,見任氏衣服單薄淺白,正以用磕地,雙手呈十字狀,深深地對著墓前跪拜,那些墓,正是任家的列祖列宗。

    “母親…”任汝嫣的輕聲喚著任氏,讓她不禁轉過頭來,笑著吵任汝嫣招了招手:“嫣兒快過來,難得你今兒個沒空,也是時候該好好跪拜一下任家的列祖了。”

    任汝嫣沒有逆忤任氏,很安靜地垂下眼眸,朝著蒲地半膝跪地,對著任家一拜,做好了這些之後,任汝嫣才問:“母親,您這是在作甚?”

    “任家現在就剩下這倆個姑娘,怨氣太重,母親怕壞了你的喜事,想給你衝衝喜,以後嫁人的時候好…”任氏硬咽不下,美麗的眼睛染上了一抹沼氣。

    “母親,嫣兒沒有…”任汝嫣剛想給任氏解釋一番,任氏便掩著帕子,略似寬慰:“想當年,母親年少輕狂時,曾被許多公子哥惦記過,每當這時候,你父親就要吃醋一小會兒,把母親抱在屋簷下,巴不得不放開似的,跟個小孩子一樣。”

    任氏陳述舊事,讓任汝嫣抬起眼眸,她不敢相信任老爺竟然做過這種事兒,無論是前世今生,任老爺給她的印象便是個笑麵虎,能把一個人寵到天、也能把一個人墜入地獄。

    “那時,母親就想著。若是能給他白首不分離的許諾,他一定會高興壞了。”

    “所以母親做了任家的兒媳。”任汝嫣靜靜地聽著任氏的話,插聲道。

    “做了任家的兒媳之後,你祖母也是以淚相見,有些不舍,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的給自己的女兒;也是啊,看著自家女兒一天天長大,到了臨別之日,感動與心酸也是在所難免的。”任氏眼眸含著一絲水光,顰蹙的顏容更加美麗。

    “母親…”任汝嫣略複雜地看著任氏,隻見任氏又對著任家的列祖磕頭,直到旁邊的核桃,出聲勸阻:“大夫人,您磕得也夠多了,奴婢怕您…”

    “沒事,母親隻是高興,高興我們嫣兒有著落了。”任氏破涕為笑,慢慢道:“人人都知夙公子是個溫潤大方的孩子,平日裏也沒見過他打罵下人,對待長輩也是孝順,這樣的孩子,母親很放心,他一定會讓嫣兒幸福的。”

    萃香的嘴角微微一裂,她終於知道小姐為何到現在還不說出真相了,瞧著大夫人梨花帶雨的模樣,連她都不好意思打斷,更不用說任汝嫣了。

    “這時任家的玉鐲,代代相傳。”任氏不由分說,突然想到了什麽,急得忙從手中摘下鐲子,小心翼翼地套在了任汝嫣的素手上,滿意地端詳了一番,解釋道:“十年不離手的你,現在也到了,給我們嫣兒戴上手中的地步…”

    任汝嫣歎了口氣,抿嘴不語。

    萃香看不下去了,直接卸下了任汝嫣手上鐲子,朝著任氏道:“大夫人,婚事還沒定下來,老爺和老夫人還在皇宮的生辰宴上,跟皇後娘娘慶生呢。”

    任氏的手微微一頓:“那…這是…”

    “沒錯,大小姐還沒嫁出去。”萃香撂定地眸子一眨不眨,生怕任氏再誤會什麽似的,直接說道:“而且夙公子也很明了,他會處理此事的,想必皇後娘娘也隻是開玩笑。”

    “是嗎?”任氏臉色蒼白,飄忽不定地搖晃著身子,仿佛隨時都能被吹走一般,隻是模糊地感覺萃香的口在一張一合。

    須臾,鐲子落地,任氏倒下。

    “母親。”任汝嫣幾分慌張掛在眼底,誤以為任氏是得了什麽病,伸起手試探了一下任氏的鼻息,再讓習武的硫月看了看,才鬆了口氣,叫了太醫過來。

    任汝嫣讓硫月把任氏放在閣房裏憩息,自己在一旁侯著,不久,太醫過來了,先是給任氏把了把脈,古怪地看了任汝嫣一眼:“任大小姐,您是不是做了什麽讓任夫人傷心的事兒?”

    任汝嫣差點把茶給噴了,太醫見任汝嫣擦嘴,認為是說中的事實,目光變得更加刻骨了:“本來任夫人身子就弱,如果再受什麽刺激,悲喜交集的話,指不定哪天就要傷心過度、欲絕而死。”

    任汝嫣:……

    “任大小姐,即使您是女中諸葛,也不能不孝敬長輩啊,還望您三思。”太醫於心不忍,心想著這麽聰明的人,怎麽幹這種糊塗的事兒?

    太醫也隻好歎了口氣,沒有人看到,任汝嫣的嘴角微微一抽,突然想到了簡玥所說的“夙扒皮”,可真是扒皮。

    太醫走後,萃香憂慮地看著任汝嫣:“小姐,您要怎麽做?”

    萃香話噎到一半,隻看見任汝嫣的手突然懸在了桌子上,眸光微閃:“太醫的意思是,心病還要心裏醫,若是不承認,母親便會如他所說的那樣?”

    “小姐,別聽那個太醫胡說。”萃香不怨地瞪了一下太醫離去的身影,涼颼颼地轉過頭,開口勸道。

    任汝嫣略思忖地支起下巴,直到裏側傳來一抹嬌息,任汝嫣知道,任氏醒了。

    任汝嫣命萃香把水遞給她,親自攙扶著任氏起身,把水拖到任氏麵前,直到她喝下,任汝嫣才道:“母親,你怎麽樣了?”

    任氏暈暈乎乎,迷離恍惚地望著任汝嫣一張一合的嘴:“嫣、嫣兒…”

    “母親。”任汝嫣皺了皺眉,心病還需心裏醫,若是不考慮一下這門親事,看來任氏是無法承受這種悲喜交集的打擊。

    萃香心中腹誹,她無奈地看了一眼任氏,這才是真正的高手,最能讓任汝嫣猶豫之人。趕著這架勢,任汝嫣如若不嫁給夙薄,任氏必暈。

    折騰了將近有幾個時辰,任氏這才悠悠地睜開眼睛,惺忪地眼皮輕撩著,望著任汝嫣笑意盈盈地麵龐,任氏不禁握著任汝嫣的手:“嫣兒…”

    任汝嫣眸光一轉,輕聲細語:“母親,您要吃些東西嗎?”

    “難道就抱不上孫女兒或者孫子了嗎?”任氏一臉憂愁地望著任汝嫣,看得任汝嫣,沒由來地感到發怵。

    “您老的目的原來是這個啊…”萃香暗暗擦了把汗,天知道任氏把她們折騰了什麽樣子,結果剛醒來什麽都沒說,第一件事就是來要孩子的,萃香該替自家小姐感到喜還是愁?

    “難得做了些小衣服,參拜了一下任家的列祖,還買了些吃食,嫣兒該注意的…”任氏幾分哀怨地立起身子,沒等任汝嫣說話,一口一個順,把這幾天所做的事兒都抖擻出來了。

    任汝嫣頭皮發麻,如坐針氈:“母親。”

    任氏正說得起勁:“嗯?”

    “嫣兒會好好考慮這件事的。”任汝嫣微微一笑,看著任氏,帶有幾分尊敬。

    任氏愣了一會兒,漸漸地喜笑眉梢,握著任汝嫣的手也加力了幾分:“嫣兒,你一定要好好考慮啊。”

    任氏拉扯著任汝嫣寒暄了一會兒,和煦的日光照射窗棱的一角,嬌小的身影慢慢掩上門,趁著任氏熟睡的時候,悄悄地回了未果閣…

    老夫人等人回來時,已經亥時。

    螢光照耀,星塵遍天布地,揮灑在角落中,像是遮天大網,籠罩著整個任家。

    嶽嬤嬤出來相迎她們,任老爺見天色已晚,也不忍心打擾到老夫人,便自己回書房歇息去了。

    老夫人走回來時,一臉地倦意,多虧嶽嬤嬤的貼心,給老夫人捏肩捶腿,否則她這把老骨頭真要斷了。

    “老夫人,大小姐求見。”沒等老夫人喘勻一口氣,門外的丫頭便掀起簾子,前來通報一聲。

    老夫人蹙了蹙眉,望了下天色:“這麽晚了還來?”

    “據說跟大夫人的事兒有關,據說大夫人聽到大小姐要許配給夙公子,差點兒暈了過去。”

    “讓她進來。”老夫人輕揉著眉心並揮了揮手,丫頭會意,去召見任汝嫣了。

    “這幫人可真不消停啊。”老夫人懶慵地靠在一邊兒,在任汝嫣走了之後,任老爺就大力推舉任汝嫣的好,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皇後娘娘,老夫人自然也是出言勸過,可任老爺不想放過這個升官任途的機會,連老夫人的話都聽不進去了,這讓老夫人愁得慌。

    “老夫人,老爺的出發點還是為了任家,您就體諒一些吧。”嶽嬤嬤對待老夫人時,總是格外的溫柔,連平時的三寸不爛之舌,都變得笨拙無比。

    “嗯,我知道這個兒子的目的,抵不過誘惑,想一升再升。”老夫人啜了一口茶,左右莫不靜好,別看著任老爺受寵,其實還是皇帝身邊的一條走狗,若是再這樣,任家遲早會毀在任老爺手上。

    “老夫人,用不用重新洗牌?添加一些人氣?”嶽嬤嬤想著,若是能有個絕色美人,牽扯住任老爺,讓他無心理政,漸漸沉迷於美色之中…

    “不可。”老夫人搖搖頭,一頓:“玩樂要適當,這樣的話,倒不如現在了,反倒會更加促進任家的滅亡。”

    “那老夫人,您要怎麽辦?”嶽嬤嬤問,老夫人剛想說一些法子,背後就傳來一抹清幽的聲音:“給祖母請安。”

    老夫人把話吞回嘴邊,給嶽嬤嬤遞了一個眼色,嶽嬤嬤給任汝嫣端了一個板凳,任汝嫣順勢坐下,給老夫人賠罪:“祖母,這麽晚了還打擾到您,可真是對不住。”

    “沒關係。”老夫人的語氣柔和了許多:“你能來陪我這個老婆子說說話,就挺好的了,反正我也不困。”

    任汝嫣感激地看著老夫人,眨巴眼睛:“祖母已經知道了嫣兒的來意了嗎?”

    “你母親的事兒吧?”老夫人的語氣是肯定的,輕輕品了口茶。

    說到任氏,任汝嫣揚起一抹無奈的弧度:“母親比祖母您更著急,當著嫣兒的麵兒就把一些…”後麵的話,任汝嫣低了幾分,但還是讓老夫人的嘴角也跟著裂了起來,猛地撂下茶杯:“簡直就是胡鬧!多大的年紀了,還催著這個,不知道婚事還沒定下來嗎?怎麽做的長輩?怎麽給孩子們起的帶頭作用?”

    嶽嬤嬤淡淡一掃:“老夫人,您前幾日正在燒香火,盼望早日抱得高孫。”

    老夫人:……

    老夫人猛烈地咳嗽一聲,正色:“不能允許這事兒發生在我們任家身上,婚事我自有安排,輪不到這廝插手。”

    “祖母,可是母親今個兒喜怒交加,若是再經曆一次打擊,肯定會一蹶不振的。”這才是任汝嫣發愁的關鍵。

    “她什麽時候期盼得這麽殷切了?”隻有對這件事太過認真,任氏才會悲喜交加,暈了過去,這個道理連老夫人都懂,她怎麽不明白呢?

    任汝嫣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任氏何時開始準備這些的,估計連貼身丫頭,都不知道任氏幹了這麽多事兒。

    “簡直就是胡鬧!”老夫人嗬斥,再次重複了剛剛的話,來回打轉了幾圈:“嫣兒,你對這件事兒是怎麽想的?”

    “不考慮,母親不會善罷甘休的,嫣兒拖住了母親一時。”任汝嫣垂下眼睛,跟老夫人講述了一下今天中午的過程。

    老夫人額頭隱隱作痛:“明日一早,商量一下嫣兒的婚事,本來皇後娘娘那邊兒就是有意之舉,任老爺也是這個態度,這次又多加了一個任氏…”

    “祖母…”任汝嫣了解到了老夫人的無奈,但也無可奈何。

    “要不要允了這門婚事如何?”嶽嬤嬤淡聲,掃視了一眼:“聽說任大小姐和夙公子的關係很好,若是夙公子真的對任大小姐有意,明早兒就散發消息,看看簡家人的態度,若是簡家人把聘禮送上來,老夫人您也有理下台階,就看著大小姐是怎麽想的了。”

    “這個主意不錯。”老夫人靈光一閃,深邃的眼眸燃起了盈徹的火光:“也好,就按照這個來吧,目前能有退路的方法隻有這個了。”

    “嫣兒,明日由你來定奪。”老夫人拋擲一注,隨後讓嶽嬤嬤攙扶著任汝嫣回去就寢,自己在那兒夙歎哀氣。

    第二天一早,老夫人立馬召集眾人過來,連帶著書房一邊、用功讀書的遲均益,都一並被拽了出來。

    老夫人嚴肅地盯著眾人昏昏欲睡的臉,和任汝嫣對視了一眼,然後慢悠悠地開了口:“今兒個叫你們來,無非就是昨日的生辰宴上,嫣兒的婚事。”

    這句話,立馬讓眾人打了雞血一般亢奮,尤其是任氏,目光炯炯有神,恨不得從老夫人口中,直接聽到結果。

    “老夫人,那您的定奪是如何?”畢氏一語道破天機,似笑非笑地說道。

    “…”老夫人默然了許久,在眾人屏氣凝神的呼吸下,緩慢道:“等。”

    眾人倒地不起。

    須臾,嶽嬤嬤跨身上前,清了清嗓子:“奴才已經傳遞了消息,特地隻讓簡家知道此事,若是簡家人送聘禮過來,婚事全由任大小姐來做主。”

    眾人嘩然一片,紛紛以目示意任汝嫣,恨不得能盯出個窟窿。

    “若是簡家沒有下聘禮過來呢?”一個丫頭高聲譏誚,環視著眾人:“你們也是知道的吧?簡家可是王權之家,夙公子又是人龍中鳳,怎麽可能會看得上我們內閣中書?”

    眾人啼笑不止,這時,嶽嬤嬤冷冷地掃了這個丫頭一眼:“看不看得上也不用你這個賤奴說話,本來就是個孬種,連給人家提鞋都不配,還想著能嘲諷一下嫡女?癡人說夢!”

    “你!”丫頭氣結,正準備和嶽嬤嬤幹架一場…

    “好了,這時候別吵。”老夫人打斷了倆人的爭執,眸轉犀利:“我們任家還沒有落魄到配不上的地步,頂多是我們任家高攀了一點兒,但也差不到多少去。”

    “去——”老夫人拖長著音,繼而道:“把消息下傳出去,我們任家不需要遮遮掩掩,讓全天下看到,我們任家還是有骨氣的!”

    雖然為國家捐軀的武將,但任家的人,聽了這話,每一個都無比的亢奮,她們輸麵不輸人,即使比簡家低了些門戶,可那又如何?

    隨後,嶽嬤嬤親自去了簡家,等待簡家的消息。

    “祖母。”趁著眾人在嬉笑說趣的功夫,遲均益站了起來,神情有些溫順,還是如往常一般,畢恭畢敬。

    “益兒,怎麽了?”老夫人心情不錯,身子往前傾了傾,慢慢道。

    遲均益看著老夫人溫柔的目光,眸底閃過一片漣漪,霍地,遲均益撩起長擺,慷鏘有力道:“還望老夫人等益兒做了貢士,回朝北,從此和檸兒比翼雙飛,會照顧他一輩子的。”

    眾人微微詫異,任汝嫣突然看了一眼遲均益,發覺這個人的目光還是澄澈無比,充滿希冀和期盼,奮鬥前向,剛毅不屈。

    任汝嫣垂下眼簾,緩緩地,展開出一抹微笑,遲均益還是固守住了本心,無論任青檸怎麽看待自己,都要娶到手了。

    老夫人沉默半響,望著遲均益淡聲道:“起來吧。”

    遲均益錯愣地抬起頭,看到老夫人寵溺的微笑:“我們家檸兒說到底還是美麗的,你能看上她,我這個老婆子著實開心。本來我的原意就是讓任青檸跟隨著你回朝北。你這麽想,讓我更加放心把檸兒托付給你。回去之後,我自會跟二房的人好好商量,促成你們的婚事。”

    老夫人親自扶著遲均益,笑意盈盈:“說到底,還是嫉妒你們二房先有了兒子,但近幾日,我這個老太婆還是把你當真正的孫子來看待,好好考,祝你金榜題名。”

    遲均益濕潤了眼眶:“老夫人…”

    “嗯?”

    遲均益霍地跪了下來,悶聲不哼地給老夫人磕了幾個響頭:“益兒無以為報,隻能用科舉來報答任家所做的一切,等著益兒金榜題名,絕對不會讓您失望的!”

    “好!我們任家的人都有骨氣!”老夫人讚賞一喝,聲音豪邁,再一次亢奮著每個人的心靈。

    眾人說說笑笑,表情都是歡喜的。

    “嫣兒,你看看檸兒都有人許配了,那這樣趕緊把婚事…”任氏嘀咕一聲,溫婉的臉上還是有些不甘。

    任汝嫣哭笑不得,這還是那個溫柔大方的母親嗎?

    “簡家人到!”

    嶽嬤嬤突然從門外高聲,眾人皆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嚇得立馬回了坐席,老夫人仔細地盯著門口,一眨不眨,生怕錯過什麽。

    嶽嬤嬤第一個從正廳內過來,隨後的,便是倆手空空,鳳眼流盼的簡玥,她衣著盔甲,腰間垮著長佩劍,英眉一挺,略嚴肅的地跟著老夫人行禮:“給任老夫人請安。”

    “快快請起。”對於晚輩的簡玥,老夫人心下肅然起敬,直接扶著簡玥,笑了笑:“簡大小姐來了,可真是蓬蓽生輝。”

    簡玥和任汝嫣對視了一眼,倆人的眼中交遞了一下,簡玥的眸子裏泛起點點星光,貌似很是高興。

    “任老夫人不必客氣,我們這次來,就是下聘禮的,夙扒…我哥說,他願意喜結連理,結了這門婚事。”簡玥淺淡一笑,表情也是略為訝異的。

    “那…”

    “聘禮已經準備過來了,因為東西太大,怕裝不下,就遲了一小會兒。”簡玥無奈地聳了聳背,知道老夫人她們要問什麽,不禁淡聲道。

    “有勞簡大小姐了。”老夫人喜笑眉梢,內心還是開心的:“多謝…”

    “別來得及謝。”簡玥出聲製止,隨後漫不經心地打量著任家的正廳,淡聲:“這裏的地方不夠裝下簡家的聘禮,後花園有地方嗎?”

    眾人詫異,隻見簡玥拍了拍手,不由分說,直接讓一群身穿盔甲的屬下們扛著聘禮,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任家的後花園,隨後又搬另一個…

    眾人跟隨著過去,皆都是一臉錯愣,隻見東西越擺越多,好似要裝滿整個後花園似的,滿地都是金銀珠寶。

    “這個是聘單。”簡玥往天空上一扔,嶽嬤嬤手疾眼快,接住了一頭,接著,這個單子變成了長條,足足拖到了門口,上麵都是密密麻麻,下聘的禮物。

    老夫人一把搶過單子,從未有見過這麽多的聘禮,目光越發越不可置信,甚至聲音都變了幾個腔調。

    畢氏等人十分好奇,也就擦亮眼睛,從正廳的最後頭慢慢看,表情也變得驚愕無比:“這、這…”

    “這些不夠嗎?”簡玥皺了皺眉,都怪這個夙扒皮,非得說這些夠了,看來任家都嫌棄這點兒聘禮,若是簡玥送,說不定整個任家都裝不下。

    “夠了、夠了!”畢氏咽了一口唾沫,眼睛彎彎,一臉殷切地看著簡玥,由衷地讚道:“簡家可真是豪爽,一出手就是厲害啊!”

    這句話讓簡玥挑了挑眉,不屑:“就這點兒聘禮,連塞牙縫都不夠,怪不得夙扒…我哥娶不到媳婦,就這點錢財,誰還敢要?”

    “…”畢氏呆滯了一張臉,這些聘禮,無論是哪個姑娘,都會心動的,結果從簡玥的口中,這些都是一文不值的,她們簡家到底是多有錢!

    簡玥坐下椅子,特地挨在任汝嫣旁邊,喝了一口茶。

    “簡大小姐。”任汝嫣輕聲,連她的眼底裏都有一絲震驚。

    簡玥開始抱怨:“這些聘禮少得很,你也別怨那個夙扒皮,等我帶兵回來,連便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被這個夙扒皮給叫去當媒婆了,若不是嫣兒你,本小姐才不樂意幹這種苦差事。”

    任汝嫣:……

    任汝嫣微微一笑,見到簡玥正色地臉:“我知道你們倆沒有什麽感情,但我哥這次是認真的支起下巴,思考這事兒的。”

    任汝嫣垂下眼眸,想到了老板娘說過,如果夙薄認真的時候,他是會支起下巴的…

    “放心,如果他敢欺負你,本小姐直接把他的那個踹了。”簡玥拍了拍任汝嫣的肩,信誓旦旦地說道。

    任汝嫣:……

    “總體來說還算馬馬虎虎,但也值得你屈嫁給他。”簡玥毫不猶豫地在未來嫂子麵前貶低夙薄的形象,反正夙扒皮也不差這一個了。

    任汝嫣嘴角微微一裂,這哪是什麽屈嫁?看到任家恨不得眼睛貼上去的表情,這足以證明聘禮是有多貴重了,結果在簡玥這裏,變得一文不值了。

    “嫣兒,你放心吧,母親都幫你打點好一切,這麽好的孩子,可真的找不到了。”任氏突然溫婉的開了口,直接從後頭冒了出來,對夙薄的好感度日趨向上。

    “嫣兒啊,能下這麽多聘禮,說明我這個老婆子也勸不了任何東西了。”老夫人歎了口氣,她本以為夙公子是看不上嫣兒的,可沒想到竟然上出這個籌碼,看來她也無能為力了。

    “祖母…”任汝嫣輕聲,看到老夫人一臉無奈,知道她為自己做的夠多了。

    “聘禮也送了,人也到齊了,接下來就全靠你的決定了。”老夫人輕佻著眼,慢悠悠地開了口,等待著任汝嫣的說話。

    “嫣兒,這可是百年一遇的好事,你若是不答應,姨娘覺得真是暴殄天物。”畢氏看著這些聘禮,都恨不得據為己有,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是啊、是啊,大小姐您就同意了吧,誠心可鑒,這夙公子是下了血本。”

    “情可以慢慢增進的,錯過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任大小姐…”

    任汝嫣垂下眼眸,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麽,隻是目光惆悵,顏宗的事情她不想再經曆一次了。

    夙薄溫柔的麵龐,一下子展現在任汝嫣麵前,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任汝嫣猜不透,以他的能力,明明可以好好的婉拒這門婚事,不被任何人所牽連的,為何要這般選擇?

    前世,顏宗譏誚的臉在任汝嫣的夢中揮之不去,無論怎麽逃,她的孩子、母親、任家,都沒有逃離出來,恨是在所難免的,她重生的目的就是為了複仇,隻要沒有感情,任何東西都能扼殺在搖籃之間,隻要無情、便會無義。

    任汝嫣的眸光變冷了幾分,剛想動了動唇蠕,說些什麽…

    “追逐!”簡玥沒頭沒尾地說了出來,一下子把任汝嫣拉回了神,簡玥從袖口中把一個東西拿了出來,這是那天的琉璃玉,美得晶瑩剔透、無論是外觀還是其他,都無可挑剔。

    任汝嫣微微一愣,隻見簡玥正色:“那個夙扒皮說,追逐遊戲還算數嗎?如果你不認真起來,那麽你就不會真正拋擲一注。”

    任汝嫣語氣一噎,心底裏浮起一絲甜意,臉頰不禁燒紅,仿佛夙薄沙啞的低語近在咫尺。

    “當然算數。”

    任汝嫣不禁出聲道,話畢,任汝嫣一噎,立馬想起來了什麽,隻見簡玥喜笑顏開,慢慢地拉住任汝嫣的袖子:“嫂子。”

    眾人喧嘩出聲,任氏喜極而泣,捂著帕子,她的女兒終於嫁出去了!

    就連老夫人,都是一臉欣慰的模樣,眸光頗有惘然若失的姿態,拍著任汝嫣的肩膀,對著簡玥微微頷首:“聘禮我們接了,多謝簡家大小姐大費周折地來一趟,改日便定八字生辰。”

    “好,我也回去了。”簡玥心情不錯,微微揚起一抹弧度:“我看啊——簡家又要熱鬧起來了,本小姐會親自稟報父親一聲,一定會給你們像樣的婚禮。”

    “有勞你了。”簡家和任家達成了共識,倆人麵麵廝覷,看著對方也親切了一些。

    這時,任氏的聲音夾雜不住的欣喜:“嫣兒,母親我做了幾件嫁衣,你要不要試穿一下?”

    “母親…”任汝嫣語氣一噎,便被任氏推搡著,正準備拽出正廳…

    任汝嫣此時隻想說,她答應了啥?隻不過是說了一個“當然算數”而已,怎麽誤以為答應了?

    任汝嫣眸光一轉,突然看見了簡玥戲謔的微笑,她知道,她被夙薄下套了、其中的簡玥肯定插手了此事。

    看來,隻有答應了,任汝嫣眸光一閃,絲絲甜意彌漫嘴角。

    就這樣,任汝嫣一失足成千古恨,被任家、簡玥,尤其是夙薄,坑蒙拐騙,被騙著嫁進簡家的故事……

    ------題外話------

    百鬼:表打我,這是個值得高興的日子。

    萃香:…你可真是“一不做二不休”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