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風殮?幽冥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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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殮?”他幾乎要失聲喊出來。“鳳殮”是一種命相,也是一種僅僅存在於傳說中的命相。它往往生在人類女性世界身份最高貴的那類人身上,比如一國皇後或公主,或最美麗最有才氣的女子。
這種麵相的女子屬於人類運勢最好又最不好的一種人。因為上天太眷顧她們,給她們美貌與智慧的同時,還讓她們出生在帝王之家,出世即享受舉世的嗬護,花樣年華時代受到所有異性的青睞與膜拜。
凡事物極必反,所謂“情深不壽,強極則辱”,任何事情好過了度就是大壞。所以,這類女子的下場往往極為悲慘。不是毀國為奴被迫自殺就是身遭極刑,她們最大的共同點,就是孤家寡人,落一個所有殷親死亡的結局。
小女孩年齡和他差不多大,有著一張柔美中帶有病態蒼白的小臉,一雙眼眸閉合之間,漂亮的眼睫毛高貴的保持上挑狀,一頭金如瀑布般垂直而下,她沒有作出任何祈禱動作,而是將雙手放在胸前,整個人沐浴在無邊的虔誠之中。
若再過四、五年,她該有多麽美麗啊!可她知道自己將來的命運嗎?許措似乎忘記她是自己命中貴人,長長地為她歎息著,他罕見地沒有去見坎休教父,而是找了個座位坐下,單手在額頭劃了個圓圈,閉目為這個紅顏薄命的小女孩祈禱。
這一坐就是半天,教堂裏的三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小女孩自始至終沒有看他一眼。
奇怪的是,坎休祭祀也沒有出來催促許措。
直到一老一少兩個女人悄然離開教堂。許措才步入禱告室。
“坎休教父,教堂裏的兩個神秘女子……”
“許措,記著,離她們遠點,再遠點。”坎休祭祀仿佛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皺眉揮手,道:“泰因施格這個老東西竟讓你抄了一個月的經文?”
“是啊!”許措也納悶。
“也許他有他的道理吧。雖然不喜歡這個老東西,但他還是很有幾把刷子的。”坎休祭祀傲然揚頭,“但是論殺人,他差得太遠。”
說到這裏,坎休祭祀的灰瞳一動,寬大的教袍飛揚,一隻幹枯的手掌箭一般抓向黑漆漆的右壁虛空。
“噗嗤!”數道血箭飛濺。瞬時從虛空中摔落三具屍體。
“該死的深淵異端,又來偷窺。”坎休祭祀的教袍恢複平靜。
牆壁中竟然有人?這也太離譜了吧。許措的身子向坎休祭祀靠了靠,再仔細一看,惡心得他差點當場嘔吐出來。
地下躺著三隻類似他以前世界蜥蜴壁虎似的生物,隻不過體積更大,顏色更詭異。通體都是一塊塊裂痕,向外翻騰著淡紅色的血水。
許措霍然伸出驚訝的小舌頭,低頭看向坎休祭祀那隻恐怖的手掌。
等他再回頭時,地上三具古怪生物的屍體漸漸幹癟了下去,眨眼間花為一灘濃水,一股惡腥味散布開來。許措迅捂鼻,當即衝出禱告室。
坎休搖了搖頭,聽著外麵傳出的嘔吐聲,他的眼裏顯出一絲虐笑,喃喃道:“孩子!既然你決定與惡臭為伍,聞不得惡臭怎麽行。”
第二天,許措早早地來到教堂,坐等著兩個神秘女子的到來。盡管小女孩的“鳳殮”之像比他的斷頭煞更加惡毒,但她終歸是他生命中的第四個貴人,他隻要在餘下的五年時間內,找到第五個貴人,斷頭煞就有破解的希望。
然而,不論是老麽麽還是小女孩,都仿佛眼中沒有他似的,虔誠靜坐半天後離開。
許措也不氣餒,每天照例陪坐到她們離開,才去見坎休教父。
這樣的日子過了快一個月,坎休教父突然將到帶到教堂樓頂。灰眸盯著他道:“你決定什麽時間告訴我,你的秘密?”
許措低頭想了想,抬頭道:“當我的力量足以維護秘密之時。”
“你敬畏力量多過信仰嗎?”
“我現在缺少力量。”許措很直接地說。幻想著恐怖的疤臉教父馬上掏出大把的奧術典籍和神奇的法器。
“我可以指引你找到力量之源。不過,因你的體質原因,你隻有走一條絕少有人走的道路,並且會為此付出必須的代價。你可願意?”
許措盯著他半晌,黑色的眼瞳一動也不動。隨即嘻嘻一笑,“我願意!”
“那好,我先帶你去個地方。”坎休的眸子裏閃過一片詭異的光芒,揚起五指,念了一句咒語。
許措隻覺得身體一輕,整個人飄了起來,鑽進一個莫名空間。等他睜開眼睛時,他的身體驀地下墜,砸在一根褐色的樹枝上,然後“啪”地掉進濕冷的泥漿中。
顧不得身體的疼痛,許措連滾帶爬地走出泥漿團,展目四顧。
參天的大樹、纏繞的藤蘿、繁茂的花草交織成一座座黑色迷宮。許措反複揉了揉眼睛,沒錯,這裏的植物和泥土竟全是……黑色。
他呻吟著跌坐在地。包括天空都是那種陰冷的黑,陽光似乎永遠穿不過厚重的雲層。他剛才所爬出的泥漿坑,迅即被飄飛的樹枝和落葉所覆蓋。他確信自己周圍有無數他看不見的泥坑和沼澤陷阱。一旦再踏進入,便很難有好運氣爬出來。
鼻子裏滿是一股令人作嘔的沉悶空氣。如果隻是空氣沉悶倒也罷了,在上一世他也曾經曆過武漢的桑拿天,比這裏猶有過之。讓他鼻子怵心裏寒的是,還有一股血腥氣彌漫在空氣中。
地獄?還是類似他在魔幻小說中看過的魔域?可,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麽魔族或神魔一類的玩意,那會是什麽地方呢?
許措立即聯想到之前坎休祭祀的詭異眸子。
“這個玩笑開得有點大……”他抬眼四處尋找尋找坎休的身影,希望恐怖的疤臉教父能放他一馬,他還是習慣呆在比較適合人類的空間裏。驀地,他的瞳孔猛地放大,出一聲驚恐的喊叫:“不……”
一條條爬行動物的身影,密密麻麻地從陰暗的密林裏向他蠕動而來。有些動物的長像連科幻小說家都無法描敘,比如那隻爬行在最前麵的巨大紅蠍,足有大象的高度,尖利的蠍尾堪比象的長鼻,彎成鉤狀,刺針般的蠍足數量一眼絕數不過來,鋸齒狀的雙鉗呈弧形揮舞,一副噬人的模樣。
許措恐懼,拔腿想跑,卻駭然現,自己的雙足不知何時已深陷鬆軟的沼澤,無法動彈。兩邊腋窩不知何時被一隻手緊緊托起,他像玩偶般飛上一顆參天巨樹。
許措回頭一看,是坎休祭祀恐怖的一張笑臉。
“這裏,簡直是地獄!”許措心有餘悸地看著樹下密密麻麻的多足動物,兩腿不受控製地哆嗦著。
“我曾以為自己已到過地獄最底的一層。”坎休祭祀淡淡道:“誰知下麵還有更深之處。”
“送我回去!”許措小聲道。
“你不是需要力量嗎?”坎休祭祀輕描淡寫地揮動五指,樹下頓時血肉腥飛,不知道是十幾頭還是二十幾頭巨大的軀體相撞擊,化為碎肉散落,還沒落地,立即成為眾獸的口中之物。
“親愛的教子!你若將維持現狀與痛苦聯係到一起。這種痛苦的感覺越強烈,成功的欲望就越強。”
“這是必需的嗎?如果我能選擇?”許措試著想說服這張恐怖的臉。
“想看山頂的風景嗎?如果確定,就要嚐試著做自己不願做的事。這既是為了鍛煉意誌力。另一方麵,我們不願做的事,往往是我們能力低、做不到的事。”坎休祭祀冷冷道:“如果不去做,永遠無法避免恐懼。有時,人們需要硬著頭皮往上衝。”
“我可以嚐試,但,能不能稍緩一點,讓我有個接受過程……咦!你人呢?人呢?”許措驚恐四望,坎休祭祀竟悄然消失,他嚇得頭皮麻,嘶聲喊叫:“教父!你出來,出來,別丟下我,我還小,還屬於少年兒童一類,需要成年人保護……教父,要不過五年,不,等我成年後再來這裏……不要嚇我,會嚇死人的……”
喊到嗓子生疼,除了樹下怪獸們的舞蹈與咆哮聲,全無坎休的回應。許措傻了,兩眼無神地抱著樹枝,低旯著腦袋,怎麽辦?就這樣被遺棄在這個黑色世界裏了?隻是為了鍛煉老子的勇氣和膽量?真是個瘋狂的主意,該死的狗屁教父,他,簡直是個瘋子。
正如有人天生害怕蛇或老鼠、蟑螂一樣,每個人一生中總會遇見一、兩種令自己毫無來由地極度恐懼的事物。
對於許措來說,那種張著血盆大口,披著鮮豔的鱗甲,揮舞著奇異贅爪,口塗腥氣的龐然怪物就是他的噩夢。就在這時,許措現自己身邊樹杈上多了個小布袋。
難道是狠心的疤臉教父留給自己的水和食品?不,不,馬上他便自我否定,恐怖的疤臉會有如此好心腸?
不管它,先打開看看。
本想先拿在手裏掂量掂量,手上一沉,竟差點失手丟掉。這個小布袋不到一尺長,卻有十幾斤重。他已經不是前世那個二十八歲的年青小夥,隻是個孱弱的十歲男孩而已。
後背靠在樹幹上,雙腳呈八字各蹬一個樹杈,保持平衡後,小心翼翼地解開布袋拉口。
一隻泛著異芒的黑色匕和一本羊皮卷書籍。
完了,完了,這老東西給隻匕,是要我拿它與野獸開戰?聯想到將來有可能生的一幕:一個細胳膊細腿的半大男孩,手裏握著一把堪稱鋒利的匕,與體積比自己大十倍百倍的野獸對壘,結果很殘酷,很淒慘。
許措瞬間雞皮疙瘩充斥全身,簡直欲哭無淚。這純粹就是地獄式的特訓啊!難道要指望自己無師自通,天才的掌握戰鬥技巧?
疤臉啊疤臉,老子不是什麽天才,不是,隻不過多活一世,就當是天才,你也不能這樣子糟蹋啊!就是換郭靖楊過之流過來這裏也未必能落個全屍。
顯然這個地方是通過奧術傳送過來的,想自己逃走是不可能的事。要保命,隻有靠這把重的可以當板磚的匕。
許措定下心神,看著手中唯一的保命之物。
這匕看起來很有年頭,從外表看單薄輕巧的很,決不會想到入手這麽沉實。匕身正麵,開有三條血槽,兩深一淺,深槽蓄血,淺槽放血,槽縫中的色澤呈烏黑,是常年積攢下來的血垢,血槽的與匕身的顏色迥然有異。不難猜出,這把匕放過多少人和巨獸的血。
翻過來再看,另一麵密布誨暗而古樸的密紋,像是隱約布成了一個古怪的星空圖。這個世界的天空有一大二小三個月亮,兩個小月亮繞大月亮運轉,多數時間彼此遮擋。三月並出的時候極少。匕上描繪的,正是天空中雲層密布,三個月亮又彼此遮擋,隻有一個紫色的小月亮露出麵目的景象。
許措心中一動,像是星象圖中有什麽東西觸動了他的記憶,一時又想不起來。攥著沉甸甸的匕,一股陰冷的寒氣從手掌直透到心口。像是匕裏囚禁著一隻恐怖的凶獸,隨時都會衝破禁製,擇人而噬。這匕絕非凡品,可惜現在可沒有時間仔細研究它。
再翻翻書,看能否找到一種成術保命。奧術之禁忌魔法?魔法陣綜述?黑鬱金香懲罰術?古老契約密法……卡西比亞將目錄翻了個遍,也沒找到短時間內改變目前環境的東西。即使他耐著性子勉強閱讀了幾篇,別說內容他不懂,就是那些生澀繞口的單詞他都看不大明白。
這和郝來布拿給他的魔法書籍區別太大,他當時直想將這本無用的書籍仍到獸群中去。不過,他強行壓想自己的衝動。卡西比亞翻遍了魔法書典,最終頁麵上畫了隻匕,下麵有一排奇怪的文字。他頓時愣了一愣,舔了舔嘴唇,喃喃道:“十三黑玫瑰?如果沒拚錯的話,這個名字好奇怪。而且這圖形看起來像是一種運動攻擊動作?希望這不是奧術魔法一類?”
再往下看訓練方法與殘忍的圖解。卡西比亞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剔骨、絞喉、背刺、鬼魅攻擊等都是一出放血,出刀斃命的毒辣殺招。
卡西比亞前世性格雖說算得上堅毅,不算老實,但天生嚴謹,往往抓著法律邊緣的繩索前行,殺人的事他想都沒想過,陰鬼陰屍倒是沒少殺,大活人?頂多拿拳頭打扁過一同行的鼻梁。
不過他總歸是環境適應能力最快的一類人,既然來到這個暴力與信仰交織的世界,他沒理由不讓自己變得更強。
認真研究一番後,卡西比亞認為最關鍵的是鍛煉自己的腕力與靈活性,掌握人體最容易至殘至死的要害部位。這一點對於他來說,不是問題。因為之前的世界裏,他對人體五行乃至經脈著實下過一番功夫。前題條件是,這個世界上的人類身體結構與他相同。
書典上建議製作一木人,標出製殘,製命部位,每天劃刺一段時間。卡西比亞的眼睛瞟向林間的怪獸,嘴角露出一抹無邪的笑容。
這裏土木成林,水澤眾多,形成一個多水多木多土缺金缺火之地,五行不全,使闖入者困頓不堪。他手中的匕算得上神兵利器,可補金之不足,隻需再有“火”,便可解此困境。可惜這裏陰氣極重,林中到處是濕濕的霧氣,一點火星也燃不起來。
坐等不是辦法,而且也無法練習十三朵黑玫瑰的刺殺術。得離開這顆樹,找到火屬性來化解並利用練習!許措立即作出了符合自己職業特點的選擇。
這一帶唯一的“暗地”就是這棵大樹之上,正是許措的立足地。雖然“暗地”最穩,可也成為了困局,久坐暗地困愁城。除非找到“勝地”。
“勝地”在哪裏?許措向遠處望去,占據“勝地”的,是一個體形並不算大,類似刀螂的異獸。它通體漆黑,大大的肚子下是細長而滿布鉤虯的十二條長腿。“刀螂”占踞了群獸中最高的地理位置,方圓十米內沒有任何獸類靠近。更奇怪的是,它頭頂上有一個六角星型的圖案,兩隻眼睛呈八字角幾乎占據了它的整個麵部,綠色的瞳孔,一抹極危險的燦亮綠色。
這可不像是自然生成的,倒像是某種奧術施法後留下的痕跡。
許措的眼睛在它身體上下梭巡著,試圖分辨出公母。前世的經驗告訴他,對方性別的不同,使用方法也相應不同。不能一概而論,用在男人身上的好方法不一定適合女人。
遺憾啊!都怪他動物學沒學好,單憑看過的幾部動物世界,實在是無法分辨。
此時,教堂祈禱室。
坎休祭祀正盯著桌上的一麵六角星形的古舊銅鏡。鏡中的景象,正是一株大樹上,一個手握匕的男孩,緊緊抱著樹杈,正在抖。
這隻“刀螂”頭上的六角星,就是坎休祭祀觀察這深淵世界的眼睛。把自己的教子丟在這地獄般的地方,當然不是隨便就決定的事。
那柄匕是懲罰廷的重寶,在幽冥深淵這樣的環境中,更能揮出常的威力。哪怕隻是一個小孩子,也可以依靠匕中的戾氣牽引,輕易殺死比自己大十倍的怪獸。
那棵大樹更是深淵內生物絕不敢靠近的地方,體力耗盡時,可以回到樹下暫時躲藏休息。
幽冥深淵第一層,隻是懲罰廷訓練“初級狩獵者”的地方,難度並不高,隻需要,一點勇氣一點稱不上智慧的小聰明,如此而已。
可是這孩子太令坎休祭祀失望了!
在樹上猶豫了老長時間,這孩子才哆哆嗦嗦的跳下樹,拿起匕向兩隻爬蟲稍微比劃兩下,轉身就逃。
在幾百隻怪獸的圍攻下,怎麽能逃得出去?小小的身軀立即陷進了獸群,像是大海中的一葉孤舟。
坎休右手揮舞,就要開啟空間傳送去救他。想了一想,又緩緩放了下來,搖頭冷冷道:“一個這樣資質的孩子,真的值得收留嗎?即使他有著許多秘密和奇跡,可是實力……”
沒有實力,任何秘密都是空談。
獸群忽然騷動起來,一個弱小的身影竟然衝出重圍,狼狽不堪地向樹林深處衝去。不等坎休祭祀反應過來,鏡中視野也顛簸起來,那隻刀螂也加入了追趕。
這孩子居然跑出來了!
坎休祭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隻見卡西比亞邁著並不迅捷的瘦腿在樹林中穿來插去,時而前進,時而平移,甚至偶然倒退幾步,在幾百隻巨獸那密密麻麻的足爪和利齒之間,看似絕不可能越過的縫隙裏,每次都依靠著極微小的時間差,躲過致命的一擊。
這怎麽可能?坎休祭祀承認運氣的重要性,但在幽冥深淵裏,運氣就是沙漠中的綠洲,偶爾找到一兩處也絕不容易,何況這孩子剛才眨眼間功夫,至少躲避三百多次死神的眷顧。
難道……
坎休心中一動,想起教廷中某個神秘的傳說,相傳多年前,教廷某個部門曾經有受到命運女神眷顧的強人,擁有無與倫比的幸運,以巧勝工,縱橫天下。最輝煌的時期,教皇與皇帝也要看其臉色。難道這孩子的秘密,竟然和教廷仲裁部有關?想到這裏,坎休祭祀搖了搖頭,瞬間否決了自己的臆想。這個想法太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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