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玄德何以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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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曹操以曹純為先鋒,率虜豹騎開撥。
    他自領武衛軍和虎賁軍並屯騎、越騎、射聲三校為中軍,隨後離開許都。樂進的長水營和步軍營為後軍,以樂進為後軍主將,王澤為副將,典滿夏侯尚為軍司馬,入子夜隨即開拔。
    此時,夏侯淵已率部,逼近酸棗……
    賈詡騎在馬上,顯得悶悶不樂。
    大軍出征後,他便不再執掌北軍五校,轉而為參司空軍事,留駐中軍。
    “父親,何不悶悶不樂?”
    賈星催馬跟上,在賈詡身邊,關切問道:“莫非是主公為難之事?”
    賈詡搖搖頭,“其實,要解決此事並不難。如今劉備駐守濮陽,看似強橫,其實也是最大的破綻。
    他方投袁紹,野心頗大。
    而袁紹此人好疑無斷,麾下謀士雖多,但相互間齷齪甚多。所以袁紹不會信劉備,他麾下的謀士,也未必看得上劉備。隻需派人離間,使其產生間隙,那常山之蛇,便也有名無實。”
    當賈詡說出這番話語時,透出強烈的自信。
    賈星恍然大悟,“我明白了父親的意思是,效仿陳平之與項籍範增嗎?”
    要詡一笑,並未回答。
    陳平之與項籍範增,是楚漢時期發生了一個戰例。項籍,就是西楚霸王項羽,範增是項羽的謀士,被項羽尊為亞父,也是楚漢時期一位極有能力的謀主。當時漢王劉邦與項羽交鋒,屢戰屢敗。劉邦在得到韓信幫助之後”所憂慮者”就是項羽身邊的這個範增,而非項羽。
    這時候,劉邦的謀士陳平獻計”離間範增和項羽的關係。
    範增最後告老還鄉,在歸途病故:而項羽在失去範增之後,最終被困於垓下,自刎於烏江。
    細想,項羽和範增那麽親密到關係,都可以被挑撥離間。
    劉備和袁紹,根本就沒什麽交情。而且劉備幾乎是在袁紹軍中自成體係,又有皇叔之名,袁紹豈能不懷疑,豈能不提防。這是兩人就是兩頭老虎,雖暫時相安無事,可一旦有變故,便會立刻反目。賈詡這一計,可謂是一語中的”說中了常山之蛇的要害,那就是劉玄德。
    賈星道:“父親既然已有計策,又何必憂心忡忡?”
    賈詡歎了口氣,“我在想,是何人欲將我架於火上燎烤?”
    突然”他森然一笑。
    賈星猶豫了一下,輕聲道:“我聽說,今日在大帳議事的時候,曹中侯曾對廣昌亭侯言,父親是個明白人。”
    “又是這小子!”
    賈詡似乎並沒有吃驚,反而輕聲道:“某與曹友學”誓不兩立。”
    賈星聞聽,卻笑了……
    占領濮陽已有三日,袁紹大軍源源不斷,向河南進發。
    袁紹命謀士許攸督軍,而他則領兵馬,繼續留守黎陽,十二月二十七日,夏侯淵突然自酸棗出兵,猛攻延津。同時,虎牢關守將夏侯慎,也不斷率領兵馬,渡河進入河內,欲和張遼合兵一處,攻打冀州後方。曹操的意圖,似乎已顯露無疑,他要渡河而戰,與袁紹在河北決戰。似乎濮陽的丟失,對曹操而言,並無任何影響。
    袁紹不禁得意,與帳下吏言:“人道曹孟德用兵如神,依我看,卻是個不識時務無能之輩。”
    他和曹操也曾交好,少年時更一起做過許多荒唐的事情。
    一直以來,袁紹始終都壓著曹操一頭。不論走出身,還是才學,還是官位,等等。曹操當上典軍校尉的時候,袁紹以做到了司隸校尉。曹操在東郡起兵時,袁紹已經奪下了冀州。
    可是,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曹操漸漸後來居上,壓了袁紹一頭。
    特別是在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後,雖然把大將軍之位讓給了袁紹,但皇帝在他手裏,至少在名義上,袁紹必須要尊奉許都。哪怕他的官職高於曹操,可給人感覺,卻是低了曹操一頭。
    即不屑,又畏懼!
    這也是袁紹對曹操的態度。
    如今,濮陽被他奪取,這曹操早晚必然滅亡。
    曹操居然不救濮陽,轉而猛攻延津,想要和自己決戰……哈,袁紹在黎陽就有近二十萬大軍,而曹操呢,他又能抽調出多少兵馬?
    在袁紹看來,曹操就是急瘋了……
    十二月二十八日晚,黎陽府衙。
    袁紹已決意,在正月初一渡河出擊,對曹操發動喜攻。
    忙碌了一整天,他也有些累了。所以天剛一黑,袁紹便回屋躺下,準備先小憩片刻再說。
    哪知,他剛一躺下,就有門丁稟報:“大將軍,河南急報。”
    “槽”
    這裏的河南,可不是後世的河南省,而是指黃河南岸。
    此時,河南是由許攸督軍。許攸,字子遠,早年曾為奔走之友,與袁紹曹操等人,皆有交情。
    後因參與了冀州刺夾王芬謀殺漢帝的事件,被迫逃離,後投奔到袁紹麾下。
    袁紹對許攸,頗為信任,常委以重任。聽說許攸派人送信來,袁紹立刻知道,發生了大事。
    “快讓他進來。”
    他披衣而起,有小校進屋,將火塘子裏的炭火挑旺。
    不一會兒,一個黑衣男子在門丁小校的帶領下,走進了房間。
    “小人許平,拜見大將軍。”
    “許平啊不必多禮,子遠讓你來,有什麽事嗎?”
    這許平,是許攸的家臣,一直跟隨許攸左右,所以袁紹並不陌生。見是許平”他也就沒了疑問。坐在榻上”他和顏悅色而言,並讓許平坐下說話,透出一種“大家自己人,的親切。
    袁紹可以如此”但許平卻不能真的聽從。
    他從懷中取出兩封書信,雙手呈遞給了袁紹。
    “怎麽回事?”
    “今日我家老爺在巡視之時,捉到了一個曹軍細作。”
    “哦?”
    “老爺從那細作身上,搜到了一封書信,是曹操寫給濮陽劉備。”
    袁紹,心裏一咯噔,臉色頓時拉下來,呈現出一抹冷色。他點點頭,先打開許攸的書信,上麵的內容,和許平說的差不多。同時許攸心中言:曹操恐非是不理濮陽,而是他早有謀劃。
    看罷後,袁紹眉頭一蹙。
    他也沒有吭聲,隻是將書信放下”而後拿起曹操給劉備的書信。
    絕對是曹操的筆跡,袁紹一眼就可以分辨出來。當年,袁紹和曹操曾一起臨慕法帖,如郭香察的《華山碑》,崔瑗的《草書*》一一一可以說,對彼此的字跡,都非常清楚,並不陌生。
    這的確是曹操所書!
    袁紹眉頭緊鎖,認真的往下看。
    這封書信的內容,寫的非常潦草,甚至還有一些塗抹的地方。但大致意思就是告訴劉備:玄德啊”我們的計劃快要成功了。袁紹已經上當了,我會繼續攻擊延津,使袁紹以為我想要在河北與他決戰。等到他注意力轉移之後”你我同時出擊,將袁紹留在河南的兵馬吞掉。
    到時候”袁紹一定會集中兵力反撲,我讓夏侯慎集河洛三萬大軍,趁勢攻擊冀州,則袁紹必敗。
    此事若成功,我會和玄德平分河北……
    袁紹倒吸一口涼氣,臉色變得煞白。
    他努力穩住心神,對許平說:“許平啊,你先下去休息,此事我自有定奪。”
    許平隻是負責傳信,自然聽從命令。
    “立刻請沮授、郭圖和逢紀先生前來議事。”
    袁紹隨即吩咐下去,片刻之後,沮授三人前來。
    “大將軍深夜相召,不知發生何事?”
    毋授上前一步,拱手相詢。
    袁紹沉默不語的將書信遞交給沮授,臉色陰沉的,好像要滴水一樣。
    “這不可能!”
    沮授看罷書信,頓時大驚,“主公,此必是曹阿瞞離間之計。”
    他和劉備有過接觸,自然很清楚劉備目前的情況。雖說沮授也不太喜歡劉備,但如果說劉備和曹操勾結,那斷然不可能。衣帶詔可不是一樁小辜,那麽多條性命足可以證明,劉備不可能和曹操是同謀。所以,看罷書信之後,沮授第一個反應,就是離間之計,不可以信。
    郭圖卻冷笑一聲,“我看未必。”
    “哦?”
    “劉玄德此人,甚有野心。
    他來投時,我就覺得奇怪,要說那曹操也不是庸才,麾下將領,頗有幾分能力。數萬大軍圍剿,精銳並出,劉備卻能從重重包圍中殺出,輾轉千裏,投奔主公,這裏麵頗有蹊蹺。
    非是我小瞧劉備,而是曹阿瞞也非等閑。
    劉備能殺出重圍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而他的家眷,至今仍不知下落。
    據說,他的家眷被他掩藏起來。可如今整個豫州,盡在曹操之手,他的家眷又能藏到何處?
    此其二。
    還有一點,劉備和公孫瓚師出同門,早年曾拜在盧植門下,關係非常親密。劉備落魄時,公孫瓚常與他資助,要兵給兵,要將給將…………如今公孫瓚折於主公之手,可劉備依舊來投……嗬嗬,誰可保證,這劉備沒有為公孫瓚報仇之心?而且,子遠可是親手抓獲,斷然不會有假。”
    “公則此言差矣。”
    沮授道:“那劉備早年也曾征戰四方,建立有功勳。
    其人並非不識兵法,兼之曹操輕敵,能得以逃脫,也很正常。再者說了,他若帶著家眷,豈不是更加麻煩?要我說,這也沒什麽懷疑。至於公孫瓚……嗬嗬,非國事,劉玄德豈有不知輕重的道理。”
    “那你就敢肯定,劉玄德沒有敵意?”
    人常說,袁紹手下的謀士,各立門戶,相互間爭鬥不休。
    而實際情況,也卻是如此。
    沮授田豐,本韓馥手下,算是後來人。而郭圖逢紀審配許攸,則是一早便在袁紹手下效力。
    但郭圖逢紀審配等人,又各有黨附。
    袁紹有三個兒子,這三人就分成了三個門派。許攸呢,好貨貪婪,雖沒有黨附,卻又和其他人不和。總之袁紹的手下,可以分成無數個小型的利益集團,平日裏爭吵不休,相互攻擊。
    袁紹一聽他們爭吵,就感覺頭痛。
    “諸公且住,諸公且住。”
    眼見著話題越扯越遠,範圍越來越大,袁紹不得不出麵阻止。
    “子遠並非不知輕重之人,他這個時候派人送信,想來是覺察到了什麽。沮授先生說的不錯,可公則和元圖也不是沒有道理。當務之急,是要想一個辦法,證明這劉備並沒有贏心。
    沮授三人聞聽,都閉上了嘴巴。
    在沮授看來,這種試探完全沒有必要,弄不好反而適得其反。
    而逢紀和郭圖則是沉思不語,他們要想一個好辦法,來證明他們說的不錯,從而駁倒沮授。
    “以我之見,何不領劉備換防?”
    “嗯?”
    郭圖想了想,笑道:“如果劉備沒有和曹操勾結,主公可以派人,與劉備換防,令其撤出濮陽。”
    “這個……”
    “主公,這樣做,有兩個好處。
    其一,劉備如果沒有和曹操勾結,必然心懷坦蕩,即便是換防,也不會生出怨念。其二,若劉備真的與曹操勾結,他撤離了濮陽,也可了一樁心腹之患:其三,萬一劉備不肯撤離濮陽,那此事必然不假。到時候,主公可令子遠出兵,火速攻取濮陽,擊潰劉備,豈不美哉?”
    沮授覺得,這就是一個餿主意。
    這種時候換防,豈不是平白露出破綻嗎?
    可是內心裏,他又希望袁紹能夠同意。至於同意的理由,則是趁機證明,他沮授的眼光比郭圖逢紀要強。
    總之,三人各懷心思。
    袁紹道:“平白無故換防,恐怕也不太好吧。”
    郭圖笑道:“這有何難?如今曹操正猛攻延津,就讓劉備駐守延津,協助防禦,豈不是大好理由?劉備也不會為此,而生出怨念,而主公也可以趁機,將河南穩住,保證隨後出擊。”
    袁紹連連點頭,“公則此計甚妙,那換誰接防呢?”
    郭圖和逢紀相視一眼,驀地笑了。
    “沮司馬愛子沮鴆,素有謀略,且精通兵法,武藝不凡。
    何不令他接防濮陽,如此一來,主公豈不是可以更加放心嗎?”
    “這個……”
    袁紹抬頭,向沮授看去。
    卻見沮授麵色平靜,拱手道:“願從大將軍調遣。”
    心裏麵暗自咒罵:逢元圖,郭公則,我與你們誓不兩立……你們怎麽不讓你們的兒子去前線,卻要我兒子到濮陽。誰不知道,曹操一旦反擊,濮陽必然首當其衝,你們心思恁歹毒!
    可他卻不能表現出這種怨恨,隻能暗地裏怨毒的掃了郭圖逢紀一眼。
    咱們,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