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高級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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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廬州府大明以前多指合肥,洪武年間廬州府治所遷往金陵,人們改稱合肥。

    合肥雖然是個縣城,城鎮的規模和繁華卻一點也不亞於名盛一時的揚州。護城河環繞的城郭內,寬闊的街麵,喧囂的鬧市,節次鱗比的亭台樓閣。

    李鏢頭既然來到合肥總要拜會一下老朋友,況且這次鏢隊出事給人家添了很多麻煩,無論有什麽重要的事都不能少了禮節。

    永信鏢行坐落在一個小巷內,巷道隻有一丈多寬,名曰雙井巷。

    別看小巷很窄,卻大有來頭,合肥人沒有不知道的。

    據說巷內有‘蔣’‘金’兩姓織錦人家,蔣家一子蔣雲寶善織飛禽走獸,金家一女尤長花草樹木,兩家的織錦遠近聞名,故名雙錦巷。

    兩個人生長在一個巷子裏,就是人們說地兩小無猜。而蔣金兩家做的是一種生意自然會有競爭,你的貨賣多了我出的貨就會少,天長日久自然就會有芥蒂,雖然表麵上和和氣氣,內心裏的嫌隙卻在與日俱增。

    兩個孩子成了一對冤家,他們相愛卻不能在一起,近在咫尺卻要忍受相思之苦。

    一日蔣雲寶在錦麵上挑繡仙鶴時,喟歎道‘鶴呀,你如果有靈就把我和金姑娘帶走吧!’誰知仙鶴真的破錦而出,把兩個人馱到金陵。後來兩個人織錦發跡,求一位方外高人在故居建一道觀以寄情思,道人因是乘鶴而來,故名白鶴觀。

    廬州府誌記載明朝禮部尚書馬廷用詩曰‘經過此地見瑤台,曾是仙人跨鶴來。’由此可見雙錦巷傳說的久遠。

    至於說雙錦巷為什麽變成了雙井巷,不知是因為巷內有兩口井,還是井和錦近音,天長日久逐漸演變的。

    雙井巷很窄,永信鏢行卻占地很大,不比雲龍鏢局院落小。

    主人也很熱情,茶水還沒有湮透嗓子。菜已經下鍋了。劉鏢頭四弟走鏢去了徐州,在家裏兄弟三人參加了歡迎李鏢頭的酒筵。

    八隻大尺寸菜盤擺滿了多半個八仙桌,喝過了六小碗酒桌麵上的菜被撤了下去。重新擺上八個盤四隻碗,這才進入正席。

    新擺上來八盤菜都是合肥的名菜,最有名的是‘曹操雞’又叫‘逍遙雞’。相傳曹操屯兵廬州逍遙津,操勞過度。臥床不起,廚師按醫生囑咐在雞內添加中藥.烹製成藥膳雞,曹操食後病情日趨好轉而成嗜好,曹操雞得以留名。其皮黃骨酥,肉白細嫩。有別於燒雞、扒雞。

    ‘紅酥包河鯽魚’。包河所產鯽魚背烏,人稱‘包公魚’。這道菜是冷菜,魚經醋等調味和小火長時間燒燜,骨酥肉嫩,回味無窮。

    廬州烤鴨廬州烤鴨原係宮廷禦膳美食,明時流入豪門至民間。該產品選料嚴謹,加工考究,香氣濃鬱、皮酥肉嫩、鹹淡適宜、肥而不膩、味道鮮美,膾炙人口。

    菜是名菜。酒也是名酒。僅有名還不夠。必須是窖藏百年以上,兩壇杜康竟然窖藏二百多年。

    客人隻有兩位,除了李鏢頭還有一位年輕人,稱謂李鏢頭大伯。年輕人是誰,劉鏢頭三兄弟不認識,聽李鏢頭介紹是李雲地朋友。

    李雲已經是雲龍鏢局的總鏢頭。他的朋友一定不是販夫走卒。李鏢頭沒有介紹年輕人姓甚名誰,稱呼也不是通常習慣叫法賢侄或者直呼其名。而是簡潔的叫公子。

    李鏢頭已經多年不走鏢了,合肥十幾年未曾來過。劉鏢頭上次走鏢到過錢塘,一晃已經七年沒見麵啦。

    二十多天前李雲帶來了賠付隆慶銀樓的銀兩,在永信鏢行留宿一夜再無消息。

    雲龍鏢局一下子損失了那麽多銀子,李雲的臉上一點看不到沮喪,談笑風生鎮定的讓李鏢頭等人吃驚。

    劉鏢頭未到花甲卻是個有見識的人,展翅刀清書和西門秋劍雖然沒見過,卻知道這兩個人,也聽說過兩個人與雲龍鏢局的淵源。

    清書和秋劍混在鏢師裏,並不出頭露麵也不多言多語,劉鏢頭依然還是能看出兩個人與其他鏢師氣質不同。劉鏢頭心裏清楚,有當今兩大年輕高手環伺在旁,李雲有理由表現出鎮定自若。

    李鏢頭這個時候來事發地,意味著李雲的進展並不順利,李鏢頭身邊僅僅跟著個年輕人,能被李鏢頭如此看重的人一定是大有來頭。

    主人很想認識一下年輕人,尤其三當家更是想得要命。

    老三向旁邊的客人問;“公子第一次到永信鏢行做客,想和公子單獨喝幾碗酒,不知公子酒量如何?”

    客人笑著回道;“在下時常因為貪酒誤事被父親訓斥,可是又改不了這一口,酒量雖然不算好,十碗八碗地酒還不至於喝醉。”

    老三高興的說;“好哇,這回遇到知音了,那今天咱們兩個人得好好喝喝。”轉對李鏢頭說;“李鏢頭我和公子喝酒不帶你啦,不會介意吧?”

    李虎笑著說;“老朽都掉了牙了,哪像你正當年,最好別帶我。公子雖然喜好酒,酒量可抵不住你,你得悠著點,別把我的客人喝得啥都不像。”

    劉鏢頭笑著搭話“老三好酒都成怪癖了,聽說哪有喝酒的高手恨不得找上門去,經常大醉而歸,勸也沒有用。”

    老二對李鏢頭說;“他們想怎麽喝隨他們去,咱們喝咱們的。”

    老三朝幾個人嘻嘻哈哈笑了笑,臉一繃對旁邊人說;“玉山,拿兩隻大碗來”

    玉山是個年輕人,二十歲出頭,一直站在旁邊斟茶倒酒。

    這個大碗可夠大,能裝下三個小碗,見對方看著碗發呆,老三心裏有了底。

    老三端起酒碗笑著說;“酒鬼不分老少都稱酒友,隻要世人還造酒就不愁沒有朋友,為了認識新朋友咱們先喝三碗。”

    客人苦笑著說;“這哪叫碗,分明是盆端上來了,既然已經說過大話,好賴都得喝了!”

    旁邊的人都被逗笑了,老三也跟著笑,笑得很愉快。

    老三喝得很快。喝完後把酒碗側棱拿在手裏,順著碗邊有酒滴慢慢的滑落,他在等著客人。

    客人看上去真的不如老三的酒量。前兩碗酒下的還很快,第三碗酒速度明顯降了下來。

    玉山給客人倒滿酒後,二十斤的酒壇再也沒有酒往外流,玉山把空壇子放到一邊。又拍開一壇酒的泥封,給三當家的酒碗倒滿。

    趁著玉山倒酒的功夫老三問;“公子是李雲的朋友,說話的口音錢塘味怎麽不濃”?

    “在下祖上是襄陽府,祖父到江夏做生意全家就定居在那裏,三當家聽不出錢塘口音就對了。”

    “哦。原來是這樣!李雲在錢塘可是呼風喚雨的人物,誰能成為他的朋友都是高興的事。永信鏢行和雲龍鏢局有多年的交情,因為我們是同行,公子家也是同道中人?”

    客人看了看對方,老三雖然剛到中年已經禿了頂,濃眉下的兩隻眼睛像鷹一樣犀利,一看就知是一個很精煉的人。

    “在下已經說過,家裏是生意人。認識李雲是經過別人介紹的。”

    “我還以為公子家裏也是同行。永信鏢行鏢隊常年在外走動如果在江夏有朋友,走鏢也好多個落腳處。”老三的話語有點惋惜,客人家裏不是開鏢局的好像讓他很失望。

    桌上另外三人雖然也在喝酒聊天,老三和年輕客人的談話一個字也沒有逃脫過耳朵,第一次見麵相互不了解,這樣的談話很正常。

    看到酒碗倒滿了酒。老三又來了興致,端起酒碗說;“常言說。要想好大敬小,公子年齡比我小又是我的客人。我先來敬公子三碗酒。”

    客人看了看象小盆一樣的碗,遲疑的問;“三當家不是已經敬過了酒嗎”?

    “哎,公子說的不對,剛才咱們喝的是認識酒,這次才是主人的敬酒,公子不好推辭的。

    大哥看到客人的表情解圍說;“老三慢點喝,一次三大碗誰能承受得了,你們不妨還是用小碗喝吧。”

    老三譏笑道;“你們那也叫喝酒,和品茶差不了多少,我不勉強你們,我們怎麽喝酒大哥也不用過多的幹涉。”

    “我不是幹涉你喝酒,我是擔心公子第一次上門就被你灌醉了。”

    “大哥,你不懂,真正喝酒的人一開場就得弄幾碗酒壓底,讓酒在肚子裏慢慢滋潤發酵,等到酒氣往上反的時候上邊的酒再壓下去,酒氣重合那才就舒服呢。像你們這種喝法根本享受不到那種滋味,公子一打眼就知道和我一樣是個酒鬼,我心裏有數。”

    老二笑著對李鏢頭說;“李鏢頭你聽聽,這都是什麽歪理。”

    李鏢頭回道;“老三還是以前的脾氣,十多年前在我家竟然把老朽喝多了,那一次讓老朽好沒麵子。”

    老三回道“當哥哥的不說實話,那一次你明明是陪客人喝了五六分酒,我到鏢局時那個酒桌還沒撤席,板子一下子都打在老三身上啦,這個不白之冤到那個衙門口才能洗刷幹淨!”

    老三的臉上好像受了多大的冤枉,眾人哈哈一笑,兩夥人又開始喝各自的酒。

    三碗酒很快被兩個人倒進了肚子裏,玉山把兩隻碗再倒滿酒壇子又空了。

    老三是越喝眼睛越亮,越喝越來精神。年輕的客人看上去每一碗酒喝的都很費勁,都會讓人擔心下一碗酒還能不能喝下去,可是六個空壇子擺在旁邊後客人依然沒有告饒的意思。

    看到老三和客人酒下的那麽快,劉鏢頭提議三個人的酒也大點口,別讓老三說他們不是喝酒入。

    劉鏢頭和二弟陪著李鏢頭喝了五壇酒,待要打開第六壇酒時,李鏢頭推說已經不勝酒力。

    已經多年不在一起喝酒,不知李鏢頭現在的酒量,李鏢頭年事已高又一路鞍馬勞頓,兄弟兩個人沒有再堅持,見好就收。

    看著滿地的空壇子劉鏢頭苦笑著搖了搖頭,囑咐老三差不多就收場吧,讓客人早點休息,三個人離開了膳房。

    三個礙事人一走老三把玉山也打發了,這回可以無拘無束。

    老三的眼睛瞪得滴流圓,看見對方好像還很清醒,探過頭去說;“公子咱們兩個人喝了這麽多酒。你是不是也該敬我一回”?

    客人耷拉著眼皮問;“三當家剛才說什麽”?

    “我是說公子是不是也該敬我一回酒”。

    這就是酒鬼,無論何時何地總能找出喝酒的理由,哪怕是屋頂掉下一塊瓦片把頭砸破了。也能成為喝酒的理由。

    “這不合規矩吧,人家不是說酒不拚主嗎”?客人雖然說話舌頭有點大,神智還是很清醒。

    “那是啥規矩,那是不喜好酒地人找的借口。咱們兩個是什麽人,是酒鬼,酒鬼你懂不懂?”

    客人好像懂了一點,點了點頭問;“俺得敬三當家幾碗酒”?

    “禮尚往來,自然也是三碗酒。”

    “三碗酒不行。俺不敬,這不合規矩。”

    “以公子的意思要敬幾碗酒”?

    客人用手拍了拍腦袋,想了想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好像是這麽說的,敬三當家六碗酒吧,少一碗也不行。”

    三當家有點傻眼,心裏明鏡似地,六碗酒一下肚自己也就到份了。自己已經說出口。對方又是少一碗也不行。一咬牙“行,就按公子說的辦。”

    六碗酒肚子裏裝不下,三當家半道身體搖晃著出去了一趟,回來精神了不少,客人坐在屋裏也明白對方去幹了什麽。

    喝完了約定的酒數,三當家湊到跟前問“喝了這麽多酒我還不知道公子姓甚名誰。誰介紹你認識的李雲”?

    客人身體在椅子上前後搖晃著,好像有點坐不住的樣子。眯著眼用手拍打著額頭。想了半天舌頭長長的回道;“怎麽想不起來了呢,咱們還是喝酒吧。過一會想起來再告訴三當家。”

    客人伸手去夠地上的酒壇子,差一點摔倒,乓乓連聲拍開兩壇酒,把一隻壇子推到三當家麵前說;“在下現在頭腦還不清醒,喝完這壇酒什麽都能想起來,來,三當家俺再敬你一壇,不喝可是對客人不尊重。”

    三當家一壇酒喝了還沒有一半,壇子已經摔在地上,客人把酒全喝完趴在了桌子酒壇上,把菜盤子碰翻了。

    聽到屋裏的響聲,玉山伸進頭查看,急忙喊來幾個人,兩個人架一個,半走半拖拉著送到床上。

    在隔壁陪客人說話的兄弟兩個,聽到隔壁有了動靜,三個人過來擦看。

    劉鏢頭不滿意的說。“這老三真不像話,怎麽把客人喝成這個樣,玉山,去把老三給我喊來。”

    玉山回道;“鏢頭,別喊了,三當家不會來。”

    劉鏢頭生氣的吩咐“二弟,你去跑一趟。”

    玉山急忙回道;“鏢頭,誰去也沒用,三當家還不如客人,公子好歹喝完了酒趴在壇子上,三當家把酒壇子摔了自己躺在地上,被人架著送回家去了。”

    幾個人禁不住笑了起來,老二笑過後說;“三弟是越來越有出息了,喝酒都不用碗了。”

    聽到屋子裏的人走出了門,客人睜開了眼睛。劉鏢頭讓玉山留下來晚上伺候公子,被李鏢頭婉言謝絕,說自己就在隔壁有動靜過來看看就行。

    聽到腳步走遠,客人知道自己真的該睡覺了。鞋子已經被送自己的玉山扒掉了,脫下褲子很方便,很快房間裏想起了均勻的鼾聲。

    玉山偷偷告訴兩位當家的,客人比三當家還狼狽,尿褲子啦。

    劉鏢頭不相信,玉山說他去攙扶公子發現椅子前邊地麵濕了一片,當時還以為灑的酒水。兩個人架著公子往客房走,公子腳一著地呱唧呱唧響,不知是怎麽回事,給公子脫鞋的時候才發現鞋殼裏一下尿。

    玉山到底是年輕,他疏忽了一件事,既然是坐在那失禁,椅子和褲子為什麽沒有濕?

    李鏢頭囑咐玉山讓幾個人把嘴閉嚴,傳出去會影響客人的尊嚴,把客人喝的尿褲子永信鏢行臉上也不好看。

    劉鏢頭嘴裏嘀咕著“把客人灌得坐著撒尿,老三這辦的什麽事!”劉鏢頭苦笑的搖了搖頭推開了自己家門。

    合肥離六安不足兩百裏地,李鏢頭並不急著趕路。

    主人考慮到公子昨夜醉酒,準備留客人多呆一天。日上三竿才打發人過去看一看,客人醒來沒有。

    李鏢頭跟著來到膳房,見到主人笑著問;“怎麽不見老三”?

    “別提了,聽說折騰一宿,二弟剛才去看過,說腦袋像裂開了那樣疼,一動就頭暈要嘔吐,今天一天都別指望他離開那張床。”劉鏢頭一邊說一邊苦笑。

    李鏢頭聽後嘿嘿笑著說;“吃過這回苦頭,老三的酒也許會收斂一些。”

    老二接話說;“那還得等,想讓三弟不喝酒比不讓貓吃腥還要難,每次都賭咒發誓說再不沾酒了,用不了五天又給你喝的一塌糊塗。不過以前沒有這麽醉過,也僅僅是要茶要水的折騰夫人,還從沒有見過他吐過,剛才我去那屋裏的味都呆不了人。”

    劉鏢頭問;“公子怎麽樣,”

    “公子自己說也頭疼了一夜,到底是年輕有抵抗力,老朽來時剛起來擦臉。”

    兩個人不約而同“啊!公子起床了!”

    這時候客人來到了膳房,兩位主人認真的看了看對方,除了精神上有點萎靡,好像並無大礙。褲子還是昨日那一條,看不出有尿濕過的痕跡,兩個人心裏有點犯疑。

    年輕的客人推說胃口不適,就著清淡的小菜喝了一碗粥。李鏢頭僅僅是象征性喝了兩碗酒,謝絕了主人的挽留,兩個人起身上路。

    兄弟二人送到鏢局大門口,李鏢頭堅持不讓主人再送,雙方在鏢局門口話別。然而年輕人關注的是鏢局門口不遠處發生的事,什麽事會讓他心無旁騖?未完待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