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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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麵那幫小兔崽子又精力沒地方發泄,打架了。”

    外麵傳來了一聲吆喝,圖書室裏麵原本安靜的眾人立刻騷動了起來。

    王澹丟下了書本,抱怨道:“這書看的老子頭暈,去看看小兔崽子們打架。誰去?”

    眾人也都學他一樣丟下了書本。“奶奶的,聽天由命吧。”

    一個尖細的聲音慢條斯理地說道:“王澹,郭昂,袁禎,三人不珍惜書本,罰銀元一枚。”

    這一下,惹得眾人立即轟然大笑起來。

    坐在門口的老太監依舊不急不緩地說道:“圖書室請勿喧嘩,否則罰銀!”

    眾人立即又趕緊閉上了嘴巴,誰也不會跟自己口袋裏的銀子過不去啊。

    王澹和袁禎不以為然,袁禎如今已經廣平侯,家中的大權他父親袁容已經逐漸交到他的手裏。

    而王澹則是因為其父鎮守宣府,他自己帶了幾個隨從在京城生活,自由度比較大。

    隻有郭昂爺爺成安候郭亮還在活著,家族龐大。其父郭晟又是武夫性格,講究棍棒下麵出孝子,雖然不會短缺了他的用度,卻也不會給他太多零花。

    他一個月就隻有三枚銀幣,一下子上交一枚,可夠他心疼的了。

    王澹和袁禎各自掏出錢袋,將一枚銀幣交給了房間門口的年老太監,還陪笑著說道:“劉爺爺,不用記在月冊上了吧?”

    老太監點了點頭說道:“隻是一時興起,非有意為之,不用記入月冊記罰。”

    郭昂摸了摸身上,隻掏出來幾枚當五十的銅幣。他向著老太監求饒道:“劉爺爺,你看我這囊中羞澀,不如以勞代罰。”

    老太監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去挑半個月的大糞,不用罰銀了。”

    眾人又嘿嘿笑了起來,隻有郭昂愁眉苦臉地猶豫了半天,回身向大款袁禎求救。“廣平侯,你老寬裕,先借我一枚銀幣,待我明日還你。”

    袁禎笑著掏出一枚銀幣,替他交到了老太監的手裏。“我還想著你能選擇去挑大糞,為了這個奇景,我願意多花幾枚銀幣。”

    “滾蛋……。”郭昂對著袁禎的肚子來了一拳,嘴硬地說道:“我怎可與那些平民子弟搶活幹!”

    楊道哈哈笑道:“我看你剛才頗為意動,差點就答應了下來。”

    一個孤兒出身的同窗趙毅說道:“侯府家也沒有餘糧啊!”

    眾人出了圖書室,這才放肆地大笑了起來。

    郭昂對袁禎可以放肆,對原本是對頭,現在是戰友的寒門子弟反倒要客氣了許多。

    他裝作惡狠狠地箍住了趙毅的脖子。“你小子祈禱不要分到我的手下,要不然,以後我每年都讓你去挑一次大糞。”

    眾人來到了演武場上,看到人工山坡那裏聚集了近百人,雙方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

    羽林衛學是武學,自然不禁鬥毆。

    隻要不使用武器,不打向致命位置,不論摔跤還是競技,在規則允許的範圍之內,都可以動手。

    衛學內孤兒的數量與勳貴差不多,論武力,是勳貴子弟略微領先,但是在文比的時候,勳貴子弟就占不到什麽優勢了。

    他們出身富貴,從小就有個好底子。但是因為起點高,自然也就沒有孤兒們的學習動力足。

    孔武有力的王澹走在最前麵,忍不住大聲笑道:“看到他們,就想起了我們前幾年的傻樣。打吧,打吧,打的越狠,以後就會覺得越親。”

    吳克勤從背後踢了他一腳,笑道:“你以為誰都能跟俺們一樣,這群小螞蚱,還要經過一番曆練。”

    袁禎在哪裏都喜歡充當眾人的中心,這個時候哈哈笑道:“你以為誰都像你們兩個變,態!”

    王澹和吳克勤在武力上絕對算幼軍最強,王澹的祖父王聰就是朱棣軍中的一員猛將,完全依靠戰功獲封武城候。

    他們祖孫三代都是身寬體長的外型,外人想假冒都假冒不了。

    因為身體寬的像個門板,脖子很短,偏偏又長了一雙長手臂,練的還是家傳的長臂拳,這讓他在羽林衛學裏,在個人武力值上一直遙遙領先。

    吳克勤則是蒙元人,其父吳允誠原名把都帖木兒,官至北元平章。

    永樂三年,吳允誠與同黨倫都兒灰率領妻兒以及部落五千、馬駝一萬六千匹,受宋晟的招安來歸附明朝。

    朱棣因蒙古人多同名,賜給他們漢人姓名以示區別。尚書劉俊請照洪武時期的慣例,把他們編為用勘合(符契)調遣的隊伍。於是把都帖木兒被賜姓名為吳允誠。

    當時吳允誠的兩個兒子已經成年,小兒子才三歲,他根據自己的名字,給小兒子起名叫吳克勤。

    吳克勤小時候一直在甘肅長大,永樂十三年隨西域使團進京,後來就一直留在京城。

    其父吳允誠作戰勇猛,在兩次北征期間都立下大功,他殺起蒙元人來,比漢人都狠。

    更重要的是,他的歸附讓許多蒙元小部落都跟著開始學,降附的人越來越多,邊境日益安寧,這都是從吳允誠開始的。

    所以朱棣特許了吳克勤進入羽林衛學,以示嘉獎。

    他跟王澹可以說是羽林衛學的一代雙驕,兩人的武力值高高在上,勳貴子弟過去幾年占盡上風,他們兩個人的作用占了大半。

    這個時候,一幫十四五歲的孩子在教導的安排下,已經決定好了比鬥的方式,是眾人最喜歡的大亂戰,隻要不把人打的留下重傷,可隨便出手。

    袁禎看到一幫孔武有力的高學級教導以看熱鬧的心態看著一幫孩子鬧,忍不住歎道:“曾經我們最恨就是這幫喜歡無事生非的教導,但是現在我們卻也變成了這樣的人。”

    王澹點了點頭說道:“要不是舍不得銀子,當初我就想狠揍這幫教導一番。可是等我們長大了,他們卻都離開了。過年時候我還在夫子廟那裏碰到了曾經教過我們的熊奎,小時候我最恨的就是他,但是這次見到他,還有一種親切感,請他在酒樓吃了一餐。”

    郭昂跟他關係親近,笑道:“你就是個賤骨頭,挨打上癮了。”

    楊道搖了搖頭說道:“不,這是因為我們都成了同樣的人。”

    袁禎點了點頭,風度翩翩地說道:“是啊,真的上了戰場,才知道,還是我們這樣的人才最值得信任。”

    這時候,袁禎看到一個半大的孩子不僅沒有開始脫衣裳,準備戰鬥,反而哭哭啼啼地跑向了操場另一邊的山林。

    他奇怪地說道:“怎麽回事?這個小家夥哭什麽?”

    眾人都認出了這是比他們晚了四年進入羽林衛學的二狗子,倒不是因為二狗子魅力大,而是因為他有一個好師父楊章德。

    楊道因為跟楊章德兩家都是江西,又都是姓楊,兩個人曾經還有過攀談。今年回來,他還到楊章德家中去拜年,兩人保持了友好的聯係。

    他也見過二狗子,挺喜歡這個小家夥的,開口說道:“我去問問他怎麽回事。”

    那一邊,一幫小家夥已經脫了外套,開打了起來。看起來挺熱血的,但在一幫上過戰場的高級學員兵麵前,這種打鬥也僅僅算得上熱血。

    如今有高年級的學員兵充當教導,在他們熱血上頭的時候攔住,也不怕真的把人打壞了。

    楊道繞過了戰場,來到北方的山林裏,看到二狗子對著一棵樹正拳打腳踢著。

    “精力不錯啊,為何不在操場上打,卻一個人躲在這裏?”

    二狗子回身一看,臉上還掛著淚滴,連忙不好意思地擦去眼淚。楊道雖然隻是比他大幾歲,但是跟他師父平輩相交,他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楊世叔。”

    “這是在羽林衛學,叫我師兄即可。為何開戰了你一人跑開?”

    二狗子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委屈。“他們都不要我……”

    隻是略微思索,楊道就想通了這裏麵的門道。

    二狗子雖然出身貧寒,但是他進羽林衛學卻是通過楊章德的關係,也算是個勳貴子弟。

    但是他這樣的身份很尷尬,勳貴子弟不會真正認同他這個錦衣衛關係進來的,而孤兒群體也不會認為他跟他們是一路人,所以導致了這個局麵。

    楊道笑了笑,上前拍了拍他的頭說道:“這說明你以前做的不夠好。”

    二狗子委屈地說道:“麵對勳貴子弟,我都百般討好,麵對貧寒子弟,我也照顧有加。論學業,我每次都名列前茅,論武力,他們沒有幾個是我對手,難道我做的還不好嗎?”

    楊道搖了搖頭說道:“你認為的好不是好,反而更讓雙方都討厭你,認為你是牆頭草,風吹兩邊倒。”

    二狗子有些懵了,不過很快醒悟了過來,長揖拜道:“還望師兄教我。”

    楊道笑了笑,摟著他的肩膀出了山林,他們的位置在半山坡,可以清楚地看到遠處的百人混戰。“你說,太孫殿下為何故意要在衛學裏麵樹立對立的階級?”

    二狗子搖了搖頭,以他的閱曆,當然不明白這背後的意義。

    楊道肯定地說道:“這是殿下故意要讓我們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勳貴子弟,要有家族的榮譽感,貧寒子弟大多是父兄戰死的孤兒,一切隻能靠自己,所以想要出頭,就必須要對自己狠一點。

    兩個群體有了比較,才會有競爭,有競爭,才會進步。如今你們還在學習階段,這種競爭能促進你們進步,也能讓你們看清社會的本質。”

    二狗子疑惑地問道:“殿下不怕我們永久對立起來嗎?”

    楊道笑著搖了搖頭說道:“等你真正上了戰場,再來說這句話吧!那個時候,你們才會明白什麽是戰友。何況……殿下未必不希望我們一直對立。”

    二狗子問道:“師兄,那我應該怎麽辦?”

    “選邊,不能兩邊討好,堅定地選擇一邊。既然你武力高,學識又好,其實他們嫉妒你,但是也願意接納你這個強者。”

    相比二狗子的選擇容易,黃淵這個時間也麵臨艱難的選擇。

    因為這次選擇,會是他人生道路上最大的一次選擇,也將會直接影響到他的一生。

    有一個好父親,是黃淵最大的寶藏。

    黃福精明能幹,不論在工部尚書,還是在行軍調度上,都有著一般文人不能比的執行能力。

    黃淵從小受父親熏陶,加上自身機敏穩重,在這方麵也表現出了非常優秀的能力。

    所以他才能在來到京城之後,就迅速被朱瞻基和海軍都督劉江看重,成為海軍最出色的後備將領。

    在朱瞻基下西洋期間,他負責整個艦隊的物資調度,處理的井井有條。不論什麽事到了他的手上,都變的易如反掌。

    大明不缺會行軍打仗的將領,但是像他這樣的將領,卻少的可憐。這也讓他受到了各軍的重視,如今的五軍都督府就下了大本錢,想要將他從海軍調到陸軍。

    他的父親黃福現在是兵部尚書,負責陛下西征的後勤事宜。而且他也很清楚,今後的兩三年,海軍不會有大動作,到了陸軍不能能幫助自己的父親,也能參與進這次的西征。

    殿下那邊好說,不管是在陸軍,還是在海軍,都是為大明效力。

    但是如果去陸軍,就難免愧對一直提拔他的都督劉江了。

    他同時也知道,大明今後的主要發展方向是海軍。

    雖然近幾年因為西征,戰場的重心會在陸軍。但是等到平定帖木兒國,西北各國歸附,大明就會開始著重發展海軍,將天下無主的土地變成大明的。

    去陸軍是短期作用大,在海軍對長期發展好。

    這似乎不難選擇,但是父親因為西征已經兩年沒有歸家。他又怎麽忍心躲在京城享福,不去替父操勞呢?

    相比之下,五軍都督府許諾的遊擊一職,並不能讓黃淵心動。

    他很清楚,自己哪怕是在海軍,這次嘉獎令下來,自己最少也能官升一級,成為指揮僉事,甚至有可能直接升為指揮使。

    未來不要五年,他就有信心升任遊擊一職。

    不同的選擇,就會直接影響他的一生。

    究竟是海軍還是陸軍……

    (不好意思,今天卡文了,一萬二實在完成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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