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2.行露(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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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江新防盜, 訂閱未滿80%的要等1-2天才能看  父親咳嗽一聲, 道:“不必說這麽多,開始罷,今日隻試捷才, 以一支信香為限。”

    母親對他笑了下, 又對那幾個讀書人露出一個微笑, 轉頭便對高延福使個眼色, 高延福看我一眼, 母親笑了笑,他便湊到母親身邊, 母親隔著我對他道:“查下那幾人。”

    高延福諂媚一笑, 倒退著出去,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母親, 母親卻隻悠悠閑閑地拈起一塊點心, 遞在我嘴邊, 我愣愣地張口接了,嚼了幾下,母親無奈地搖搖頭, 伸手擦掉我嘴邊的點心屑,忽然又笑道:“兕子想不想也下場去做一篇賦?”

    我正要拒絕,卻見母親推了推父親,道:“三郎, 不如叫兕子也去?”

    父親笑道:“也好。”對我翣翣眼, 似有深意地道:“聽說兕子在跟上官才人讀書?想必學問大有長進了。”

    我隻一怔愣的功夫, 母親已叫人在禦座旁設了一張小幾,另拿了一份試卷在上麵,我那兩個好姑姑,清河公主和新安公主,一左一右地過來牽著我,將我送到那小幾邊上,一個拉著我的手道:“兕子好好寫,要叫他們看看,我大唐的公主也不比親王遜色。”一個將那封卷的筒打開,拿鎮紙壓住試卷,又要替我研墨,嚇得我趕緊推拒了,好容易將這兩位請開,考試的信香已經燃起多時了。

    教坊奏起遊宴的樂曲,諸位叔伯姑母早在樂聲中與父親母親言笑晏晏,隻苦了我被趕過來作文。

    我憂愁地蘸了一筆墨汁,歎著氣去看題目,入目的那一行卻甚是熟悉,仔細一看,竟是上回母親叫我做的策論。隻不過那時母親沒規定體裁,也隻消四十句便好,這回卻限定要做賦——不過這也難不倒我,韋歡私下裏早就替我擬過一篇駢文,這次試賦又沒限韻,將那篇文章改一改,便很可以看了。那時我怕母親不滿意,還偷偷地去找崔明德品評過韋歡的那篇文,崔明德本以為是我作的,話裏話外將我讚了幾句,說雖然文辭不甚可觀,但是立意卻甚新穎,在十二歲的年紀看來,已是難得。待知道是韋歡作的,便更稱奇,蓋因我與她都是自小有名師教導,韋歡卻是自學成才,因此作文的年紀雖比我還大一歲,卻實屬不易。我本以為崔明德謫仙一樣的人物,該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類型,沒想到她該討價還價時便當機立斷,這種時候還能考慮到韋歡的家境,不免對她刮目相看。

    父親見我遲遲不動筆,輕咳了一聲,道:“便成不了一篇,就寫幾句也好,你這樣年紀,能對仗工整已是難得。”

    我被他一催,方想起來作賦這事,眼見那信香已燃了一半了,忙提筆寫來,堪堪在那香燃盡前寫完最後一句,通篇隻略改了幾個韻腳典故而已。

    樂聲停止,大家都陸續停了筆。父親卻不叫人收試卷,隻一個一個點人起來念,念了幾篇都不中式,到李睿那篇的時候,隻聽開篇是:

    孝動天鑒,仁開日華。

    父親眉頭一挑,笑道:“不錯。”

    我方才寫文時已見李睿麵露喜色,知道他這篇必也是寫過的,不知怎地,竟覺得沒意思起來,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試卷,順手便將它揭起,揉成一團,李睿念得正得意,見我如此,愕然道:“兕子…你做什麽?”

    我見全場的目光都在我身上,越覺不自在,低頭道:“沒寫完,寫得也不好,不必念了罷。”

    母親抬了抬手,便有人將我的試卷接過去,遞給母親,母親張開看了一眼,笑道:“寫得不錯。”叫人把試卷四方傳閱,諸位叔伯姑母都說難得,便是幾個士人要了去看,也紛紛稱讚,有幾個方才不屑與婉兒同場的都對我拱手說“不亞須眉男兒”。

    我聽見這樣讚譽,越覺得心裏不是滋味了,頭壓得低低的,不住地看著自己的腳尖。

    母親歎了口氣,將我喚過去,將我摟在懷裏,我貼在她胸口,以極低的聲音道:“阿娘,這篇…不是我作的。”

    母親笑了:“我知道,這是韋歡替你作了,你還叫崔明德改過的。”

    我不解地看她,卻見她附在我耳邊,如逗幼童那般故作鄭重地告訴我一個人盡皆知的道理:“阿娘的詔書也從來都不是自己寫的,以前是秘書郎,如今是婉兒。”

    我有點急,爭辯道:“這不一樣。”聲音大了,惹得父親都看過來,無奈地對母親笑了下,母親推他道:“三郎好生品評賦論罷。”

    等轉過頭來,方親昵地捏了捏我的臉,輕笑著道:“沒什麽不一樣的。”說完一手抬著我的下巴,叫我轉頭看場下眾人,一麵又喂了我塊點心,笑著道:“好好看。”

    門外幾個宮人都低了頭,道:“陛下早起便在議事,旨意不許打擾。”

    韋歡扯了扯我的袖子,問那人:“勞煩問娘子一聲,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那人以頭在地上碰了碰,道:“昨日公主回宮時便已下旨,敕令傳示宮中。”

    韋歡對著我搖了搖頭,我怔怔看著她,一時間竟覺得整個人暈乎乎的,不知自己該做什麽,韋歡便在旁推了我一下,我才木然道:“我知道了,你出去罷。”張開雙手,任人替我穿上我不喜歡的衣裳,精心梳洗過後,也差不多要到蓬萊殿上課的時候,有不認得的宮人來請我出門,我跟著她們走了幾步,行到門口又停住,問她們:“陛下可有說韋歡如何安置?”

    宮人們都說“無有”,我便轉頭對韋歡道:“我叫人送你回家。”

    韋歡僵了一僵,抿了抿嘴方道:“好。”

    我剛要叫人,她忽然又道:“太平,你…能送我回去麽?”

    我猶豫了一會,旁邊的宮人似是知道我猶豫什麽,恭敬地道:“魏相公、許相公今日都在前朝議事,公主可自行讀書。”

    我便點點頭,特地到前殿和母親的侍從說過,方帶著從人,自建福門出去,但聽前麵馬蹄聲既密且急,匆匆而來,從車窗看去,卻見當先一人正是穿著便服的李晟,趕忙吩咐車駕避在一側,自己也下了車,立在邊上,等李晟經過時便拜下去,李晟本來驅馳甚急,見了我才猛一勒馬。李晟停在馬上,麵上露出些許笑意,喚道“太平”,又問:“這是…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