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芒迷洞第三章 五百年骨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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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剛才看到陳錘子頂著一個殺氣騰騰的造型進來,也以為是找我尋仇的,正躲在一旁戰戰兢兢,看我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拿鍋鏟把我拍扁。此時一聽打不起來了,馬上高高興興的答應一聲,跑進廚房忙去了。

    陳錘子一屁股在我對麵坐下,齜著嘴說:“羅兔子,老羅,我羅哥,這你就不地道了,我飄洋過海來看你,結果一來你就讓我幫你買單啊。我覺著你應該先發揚一下熱情好客的傳統文化精神,給我做個榜樣。”

    我嘿嘿笑道:“當然,放心,羅哥我昨天剛進了一筆小財,今天不用你掏錢,我請客。你怎麽突然回來了?”

    當下我們堂師兄弟兩個對坐下來,好好的敘了一把舊,把這些年各自的情況互相通報了。

    我的經曆很簡單,師父養我到十八歲,然後趕我出來打工,出門的時候給我提了三條要求:不能賭,不能吸毒,必須要到深圳找活幹。前兩條我能理解,第三條我比較懵逼,暗暗的揣測老頭子是不是有什麽老"qing ren"在深圳,所以對這裏念念不忘。

    總之師命難違,再加上這裏氛圍很好,所以就一直呆了下來,隻每年過年的時候回去一趟。前兩年師父過世,我幹脆過年也不回了,省點路費,一晃就奔三了。

    陳錘子這些年過得就要複雜一點,當年師叔參加的那個臨床實驗,效果並不明顯,隻是沒讓他的癱瘓繼續加深了,而且美國資本家太心狠,隻免醫療費,不包吃住,那邊物價又高,治了三年多,就把錢花光了,回程的路費也沒有,隻能浪跡街頭。所幸陳錘子功夫底子不錯,整天在街上晃蕩,時不時也能賺到一些小錢。

    我心說原來你在國外當小混混,那還不如我呢,羅老師好歹是個正經良民。想了想又探他的話,這次回來是有什麽打算,如果是想宰堂師兄的話,那地主家也沒餘糧啊。

    陳錘子馬上來了精神,跟我介紹說這次接到了一個大活,回國是實施項目來了。

    他在那邊廝混的時候,認識了圈裏一個德高望重的華人老前輩,當然老前輩不一定認識他。

    這死老嘢是從潮汕偷渡過去的,在屋頂種煙麻起家,靠著潮汕人特有的勤奮和狠辣,把生意做得很大,毒品、走私、製假無所不沾,也算是實現了自己的美國夢。

    不過可能因為缺德事做得太多,老來得了哮喘,這個病死不了人,就是整得人生不如死,吃一口熱飯也喘,吸一口涼氣也喘,走路快了,帶點風也能咳個半死。平時根本沒法出門,不知道從哪裏會飄過來過敏原,就能讓他喘到窒息。現在隻能住在四麵封閉的醫院裏,靠吸氧為生,可惜刀口上舔血半生,臨老到了享受的年紀了,卻沒了享受的條件,當真是蒼天有眼,報應不爽。

    最近這老阿伯托人從老家搞了一劑偏方,比較恐怖,說是用古人的骨骸搗碎後衝服,藥到病除,而且年份必須要久,五百年起步,越是陳年老骨藥效越佳。怎麽聽怎麽不靠譜,但是老阿伯生在潮汕,有深厚的迷信基礎,還偏偏就信這個,於是在幫派內廣發招賢令,誰要是給他弄來老骨頭,重賞十萬美鈔。

    這在美國當然沒戲,美國佬建國才兩百年,湊不齊五百歲的老屍骨,以前的印第安人下葬又不講究,挖個坑就把人埋了,過了五百年,骨頭早就和泥爛在一起,分都分不開了。所以當地的江湖朋友雖然眼饞這筆賞金,也隻能在旁邊流流口水,因為原料實在是沒地方找。

    上個月,陳錘子接了一筆幫蛇頭安置偷渡客的業務,其中有個麵相老實巴交的男人,灌了點酒就開始跟人吹牛,說自己帶領團隊在惠州博羅縣挖了一個大墳,從裏麵起出來不少古物,發了一筆大財。別人聽了都當他在發酒瘋,陳錘子卻上了心,單獨請他喝了幾頓酒,讓他複述英勇的挖墳故事,每遍講下來,細節都差不多,陳錘子這才相信了他。

    原來這人確實是個盜墓團夥的,不過並不是團隊領導,而是個最底層的拿鏟子幹活的,在惠州挖那個古墳的時候,他持鏟作為先鋒,第一個挖透墓室,一不小心掉了下去,爬起來先藏了一塊看起來很值錢的玉到褲襠裏,然後才招呼上麵的同夥下來洗墓。

    但是團夥的老大並非泛泛之輩,這老大人送外號花蠍子,對古董文物的造詣很深,上來之後清點戰利品準備分發,認出來有一批成套的玉器,這種係列性的古物非常稀少,完整賣的話價錢高到離譜,但偏偏少了一塊,整體價值大打折扣。

    花蠍子斷定是被隊伍裏的叛徒私藏了,這大大的壞了規矩,於是開展了整風運動,挨個審問接觸過贓物的人。

    這個被貪欲迷了眼的小嘍羅怕得要死,因為花蠍子異常的心狠手辣,要是被他查出來,身上肯定要少點零部件。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找了個麵生的銷贓窩點,把那塊藏起來的玉低價賣了,然後聯係了一個蛇頭,偷渡到美國避禍。

    陳錘子仔細問了這座墓的年齡,小嘍羅說,記得老大表示過,墓主穿著長袍馬靴,這是元朝人的打扮,可惜已經腐化得差不多了,不然這一身衣服扒下來也可以賣不少錢,所以可以肯定是元墓。再問骸骨的情況,這支盜墓隊隻是求財,並沒有亂動墓主的遺體,走的時候還小心翼翼的給人家蓋上了棺材蓋子。

    陳錘子認為,這就是天降橫財啊,把每條信息一樣樣送到他眼前,擺明是了是在暗示他去賺這十萬美鈔,這筆財富若是不取,恐怕要惹得上帝他老人家不高興,於是讓小嘍羅在地圖上標注了元墓的詳細地址,找到老前輩接下了這單活。

    描述了一番現在掌握的信息之後,陳錘子拿到了一萬美元的訂金,興衝衝的買好了打折機票,跑到廣東來求財。

    因為人生地不熟的,又記得前幾年他師父給我師父打電話時,提到過我在深圳,於是先跑來深圳,準備拖我下水,有了同夥才好作案。

    陳錘子一口氣講完前因後果,老板的狠菜也炒好端上來了,我卻沒有了品嚐的興趣,捏著筷子,看老板進了裏間,歎了口氣跟他說:“錘子,承蒙你的欣賞,這一點我老羅很感謝你,社會上像你這麽有眼光的人不多了。不過我這人吧,好歹也是一名光榮的教師,走出來也是有一定地位的,生平好事做得不多,但壞事做得更少,挖人墳墓,還要把人挫骨揚灰,這麽有損陰德的事,實在跟我的氣質不般配,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陳錘子看來是早就準備好了說辭,吃了口菜立即接話:“什麽挖墓?這是采藥。一個修得起大墳墓的人,不是達官貴人,就是地主老財,剝削了一輩子,到死了能把自己貢獻出來做藥材,治病救人,這是多麽好的事情,我們應該幫他實現這個夢想,減少他的罪孽,下輩子也能投個好胎,功德無量嘛。”

    我心想從元朝到現在,這人都投了多少次胎了,要幫他積功德也輪不到我們了,正想再委婉的拒絕他,陳錘子又接著勸我:“再說,羅老師,你的社會地位不算高,現在還住在貧民窟裏。”指了指外麵髒兮兮的握手樓,“我在紐喲克,也是住的這種地方,不過我正在努力改變自己的命運。我們底層人,隻有活挑人,不能人挑活,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你跟我一起幹吧,收入扣除成本以後,我分你三成。”

    我一邊聽他說,一邊不置可否的笑,把手機拿出來,後蓋對著他,悄悄的搜了一下“美元匯率”,1兌6.6人民幣……

    我腦袋裏麵轟的一下,十萬美鈔,三成,就是二十萬哪!

    陳錘子說完,一臉期待的看著我。我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說:“啊,這個,你說得也有一定的道理,幫人行善,勝造七級浮屠……那個,為什麽我是三成?”

    陳錘子笑道:“我從美國還帶了一個夥計過來,人多力量才大。三個人,每人三成,留一成作為行動的經費。”

    我心裏盤算了一下,陳錘子這樣安排,他是想話事,在人數上占了優勢,當然他說了算。估計如果不是人地生疏的話,估計他根本不會找我,這樣看來,我在他的計劃裏,應該隻是個向導的角色,不用出太多力。

    我又想了一下,告訴他:“如何幫助漂泊他鄉的華僑老阿伯,這是一件大事,需要從長計議,我不能現在就答應你,需要有一個謹慎的思考。這樣,到我家再深談一下吧。”

    陳錘子欣然答應,我們兩個把菜打包了,回到我的出租屋邊吃邊談,很快把大致的計劃定了下來,後天出發。明天各有安排,我去請假,陳錘子去采買手電、繩索、裝骨骸的袋子這些裝備。

    至於分贓的方式,沒有選擇的餘地,隻能等采到藥材,陳錘子回美國交貨收款之後,再把我的那份打給我,因為他現在那一萬美子要拿來買裝備,還有支付來回的路費,確實已經比較緊張了,一個子兒的訂金也沒法付給我,他到時候要是賴賬,我也拿他毫無辦法。不過根據我對他少年時期的了解,這種事情他倒也做不出來,不然早就被逐出師門了。

    談妥當之後,我們又說了些小時候的往事和這些年不堪回首的經曆,直到消滅完飯菜,陳錘子打個飽嗝,起身跟我交待:“老羅,那後天上午十點,在車站集合,記得定個鬧鍾,不要睡過頭了。”又扯了幾句閑話,他就告辭了。

    我送走他,回來對著狼籍的杯碗發呆:二十萬哪!拿到手之後,應該要怎麽揮霍才好呢。

    當天晚上死命睡不著,第二天,我頂著一對熊貓眼,去找校長請了假,說我要去相趟親,校長欣然應允,囑咐我好好表現,爭取早日結束光棍生涯。

    從學校裏回來,我正在收拾東西,看有哪些下墓用得著的,門突然被砰砰的一陣敲,小周在外麵扯著嗓子喊:“羅哥,在家不?有事情匯報。”

    我心想這家夥辦事效率可以啊,這麽快就把檢查結果給我送來了,開門笑眯眯的給他遞了一個橘子:“小周同誌你好,我接受你的匯報,有什麽事情快說。”

    小周卻並不接我的橘子,而是一臉詭異的伸出手,手心裏躺著我那個石塤,說:“羅哥,你這個東西,不是地球上的產品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