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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姑娘應該快到西廂房了吧。我想她出房門的時候,軒便醒了吧。”阮露凝心中明了的看向莫軒逸,在黑暗中的他似乎依舊發著光:“軒也知道,我在房外的嗎,所以才沒有追出來?”

    “凝兒有話對楚姑娘說,我去了不正好打擾到你們了?”莫軒逸理所當然的說著,臉上帶著慣有的微笑。

    “軒。”阮露凝輕咬著下唇,似有些不甘,卻突然轉而笑了起來,“我已經告訴了楚姑娘,她祝福著我們呢。”

    莫軒逸有一會的錯愕,腦海中的她,也會有這樣常人的模樣?

    她祝福自己與阮露凝成婚?莫軒逸很快開口道:“凝兒如此深夜,不去歇息嗎?明日我們便要出發前往封地呢。”

    “隻是放心不下你,過來看看。”阮露凝轉身,眼中的淚隱隱欲墜,抬手間眼淚便浸濕了手背,“軒也早些歇息吧。”

    軒,那一刻,你是不是慌亂了?果然你對楚姑娘,是不一樣的呀。

    莫軒逸並沒有注意到阮露凝是何時離開的,癡癡的看著那不再殘留她溫度的床,這幾日已經夠了,心也應該學會滿足了吧。

    楚寒生微微在林子裏轉了一會,身體恢複的不錯,還有一個時辰天便要亮了。前一個時辰在屋頂上看著阮露凝回房,她眼角的淚在熒光的照耀下竟發著光。

    什麽事使那女子這樣傷懷?楚寒生心中苦笑,她竟還有工夫去想別人的事情。

    陸子然警惕地睜開眼,發現房門大開,夜風帶著生人的味道吹進來。

    “楚姑娘這麽晚來在下這,是有何事?”陸子然有些吃驚的問道,眼前的劍這才緩緩的被移開。

    “我們走吧。”楚寒生平靜的對陸子然說,“上次與你說的事,因為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而耽誤了。”

    陸子然起身,看著倚窗而站的女子,她手中的劍泛著冷冷的光,仿佛將整個天地間的光都聚集到此。

    楚寒生手上的佩劍竟讓陸子然覺得很眼熟,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那把絕世之劍。看來她是將劍拿到手了,之前她所說的應該也會照樣進行,楚寒生就是這樣,言出必行。

    “不辭而別嗎?”陸子然問道,顯然楚寒生並沒有向莫軒逸等人告別,能在大晚上這樣闖進他的房間與他說“我們走吧”這番話的女子,確實不會已跟其他人告別,“還有一個時辰天便亮了,難道楚姑娘等不到天亮就要離去嗎?”

    “子然,你還是這樣婆婆媽媽的。”楚寒生淡淡的說,“你的立場不是很堅定了嗎?如果你想要幫他,隻能盡快,天下大勢總是在變化。上一刻他是無權無勢的王爺,這一刻他就可以擁有著該有的權力,下一刻,也許他就會淪為階下囚。這些,你想過嗎?他想要的東西太大,需要很多人幫他,你已經做出選擇,隻有不斷強大自己,才能守衛住。”

    “楚姑娘似乎感悟很深。”陸子然看著楚寒生,她眼中竟有著悲傷。

    感悟嗎?對她說這些話的人才是真正的感悟很深吧。

    他曾經對她說,上一刻他是她的師兄,下一刻他也無法預料什麽,也許會是個殺人無數的惡魔,這樣的他,她會為了天下大義殺了他嗎?

    不會,師兄不會變成那樣的人,師兄一直都是好人。當他聽到這樣的話,也隻是無奈的笑了笑。小寒生呀,世上沒有好人。

    “這是別人曾經對我說的,我隻是轉述而已。他所做的事,並不是天下大義所趨,也許最後的結局是以死亡結束,你要追隨他,就要有所覺悟。”楚寒生走出屋外,黑暗中隻看見她淺色的裙衫,她聲音似風般傳到陸子然耳中,“速速決定吧。”

    他孤身一人,有得也隻有這條命。

    人微言輕這個道理,他一直都懂得。他的願望並不是複興陸家,隻是想讓天下人知道真相,丞相府的那把火究竟是誰所放,究竟是誰要他們全家的性命。

    如今莫軒逸的王爺身份正好能夠幫助他太多,他必須要選擇待在他身邊。

    “好。”陸子然看著楚寒生的背影,總覺得她心裏藏著太多悲傷,她一個人站著的時候讓人有忍不住想要上前安慰她的衝動。如果能夠奢侈一點,他希望多待在她身邊,“我跟你走。”

    “好。”楚寒生微微點頭,也不吃驚陸子然做出這樣的決定。

    夜風微涼,猶如她的內心飽受的蒼涼。

    秋桐離去之後,她帶走了她太多的歲月,如今她成了真正的孤獨一人,婉師姐,你可還活著?這歲月中唯一的羈絆,楚寒生竟然開始思念起來。

    他們離開的那一夜,是天地間最黑暗的時刻,臨近破曉的那刻是最純粹的黑,就猶如莫軒逸的內心,一切變得虛無,讓他覺得空蕩蕩的。

    所有人該離去的人都離去了,他也應該踏上屬於自己的路,前方困難重重,他不能退卻。如若那是命,他隻能選擇勇敢的接受。

    已是漸漸入臘月,夕陽的光芒微弱的照在大地上,光禿的樹幹處躺著一位白衣人,閉著眼睛,以手為枕仿佛進入了夢境,衣角垂落露出白淨的褲管。

    白衣人輕輕一彈,另一旁原本快掉落的樹葉更快速的離開樹幹,隻聽她開口:“將落下的樹葉紛紛釘在樹上,一片不留。”

    “這……”男子微微有些汗顏,他與楚寒生到這已經快一年了,一年的時間他能感覺到自己對武學的進步,可也做不到那樣嚴格要求的事情。

    “直到你做到為止,我便放你走。”楚寒生淡淡的說,睜開漆黑的雙瞳,習慣性的摸了摸額間,雖然觸感是一樣的,可那個人已經離開了,她能夠確切的感覺到。

    “天下大事多變,我……”陸子然看向躺在樹幹上的楚寒生,她雖然看上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其實心中還是惦記著一些人,但表現出來的確是冷。

    身邊紛紛而落的樹葉,將他們都留在這個即將到來的冬天裏。

    “憑你現在的本領,出去也是送死。”楚寒生冷冷的看向陸子然,忽而又展開邪魅的微笑,“如若你想送死,我也不攔著你。”

    就在陸子然一眨眼的功夫,楚寒生消失在他的眼前。

    陸子然無奈的搖頭,憑他現在的輕功也追不上來去無影的楚寒生,連追蹤這個戲碼都做不到,他去,無疑是送死。

    看著之前楚寒生躺過的樹幹,愣愣的陷入了沉思。

    這裏依舊是那麽的熟悉,當初也是在這裏離開,如今又回來了。世間萬事兜兜轉轉,最終還是回到這個起點?

    也許別人沒有注意,隻有楚寒生才看到天空微妙的變化,那一瞬而逝的白色煙火,卻引起她的注意。

    她第一次那麽急切地展開輕功,生怕慢了一步,那個放師門煙火的人就會消失。

    雖然隔了那麽久,她還是能夠第一時間判斷出那個就是師門令。

    楚寒生落地的那一瞬間竟覺得格外的吃驚。

    雙唇輕微有些顫抖,可依稀還是能夠聽到她的聲音:“婉、婉師姐,你還活著?”

    依照楚寒生對師門陣法的了解,無論怎樣的陣法都會反噬在施術者身上,等級越高的陣法反噬的力量就越驚人,更何況當初她給她所施的陣法還是禁術。

    可讓她奇怪的是,婉師姐並沒有足夠施展禁術的能力,就連解術也很勉強。

    眼前的女子已經失去了當年的風采,褶皺的皮膚爬滿她的臉,眼睛都變得格外的小,上眼皮無神的耷拉著,整個身體雖然被黑色的披風包裹著,露在外麵的手卻是隻剩下一層皮,猶如骷髏。

    “為何你寧願付出這麽大的代價,也要將我封印在禁術之中。還有,這裏的一切都變了,你放我出來,我心中執意的真相,除了你,沒有任何人能夠回答。婉師姐,現在你來見我,是為了告訴我一切,還是為了其他?”楚寒生有些憤懣的說著,她恨眼前的這個女子,卻又不得不向她尋求答案,她在外尋尋覓覓的那麽久,至今都沒有靠近過真相,自然她也不相信秋桐說的那些。

    “咳咳咳……”女子激烈的咳著,楚寒生上前將真氣傳到她體內,早已臨近死亡的軀體,這些日子究竟是怎麽過來的。

    女子的手拉著楚寒生的手,搖了搖頭:“別費這些真氣了,我早已活不長了,每日都是在閻王那借來的。”

    “婉師姐,我以為……你那時便已經死了。”楚寒生知道那禁術會讓凝固的時間反噬到施術者身上,而且是以不得善終的形勢報複著,就是人們常說的,入地獄最深處。

    “我強撐著最後一口氣,隻是想看看子然,將他交給你,我一直、一直很放心。”也許是回光返照,失去了楚寒生的真氣輸入,竟然也能連貫的說出這句話,看來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寒生師妹……門中的任何人都沒有想過傷害師父,傷害你。所有的陰謀都是從你成親的那日起,師父為了阻擋朝廷的人馬而獨自離去,師兄,蘇師兄為了救你而對你隱瞞了所有真相,所有人,到最後都一直在保護著你。你要原諒師兄、師姐用這樣的方式來疼愛你。不要再去找什麽真相了,讓自己過的快快樂樂,不是很好嗎?”

    “為何師父最終屍骨無存?為何最後是他登上了寶座?為何……這些你都不向我解釋,難道隻是為了一句‘保護我’,所以就要讓我一個人蒙在鼓裏嗎?讓我什麽都不知道的過著你們期望的生活,這些都是你一個人的說詞罷了。”楚寒生看著這個從小就陪在自己身邊的師姐,她愛著陸致遠師兄,最後對自己竟然沒有一句怨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