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報告打斷了張氏兩兄弟的談話。

    “報告！黃顯聲旅長有電話打過來，是緊急軍情！”

    能夠打攪他們談話，定然非常緊急。張作霖命令：“把電話接過來！”隨即拿起了電話。

    這個時代的電話是接線生操縱轉接的電話，所以有這樣的命令。

    張作霖問道：“黃旅長嗎？有什麽情況？”

    黃顯聲報告：滿鐵守備隊第二大隊，從北邊沿著鐵路線向南開來，即將與我部接觸。南邊也有一個大隊的日軍開來，並且把蘇家屯的一列鐵甲車開出來了，已經與我渾河鐵路橋守軍接觸，目前的情報懷疑他們是第十四師團第59步兵聯隊的第一大隊，還要等待偵查確認。黃顯聲請示怎麽打。

    張作霖問：鐵路不是被破壞了嗎？鐵甲車如何能過來。

    黃顯聲答：日軍工兵邊走邊修，正在積極搶修之中，但是，我軍從皇姑屯向南布防了五公裏，那裏的鐵路大部分被破壞，修複極難，並且有我軍陣地，因此，五公裏之內鐵甲車很難過來。

    張作霖命令：“好好打，炮兵都用上，那個無後坐力炮也拿去試試，如果打掉了鐵甲車，我給你記功。”

    黃顯聲還希望能調動其他部隊，牽製日軍。

    張作霖問道：“北邊的日軍到達什麽位置了？”

    黃顯聲答道：“回大帥的話，快到北大營了，第七旅也發現了日軍動向，像我發了通報。”

    張作霖沉吟一會說道：“你專心對付南麵把，北麵我交給王以哲了，你們要建立聯係，互相配合。”

    黃顯聲的第一旅和王以哲的第七旅都是東北軍的嫡係精英部隊，建製相當於師，都有三個步兵團加一個炮兵團（缺少重炮），人數七八千。他們是留守奉天看家的部隊。

    現在是東北軍的兩個旅各自對付一個日軍大隊，以一個旅的兵力對一個營是絕對的優勢，何況還有炮兵團呢？

    日本人終於有了反應——出兵了。

    為什麽隻出動兩個大隊？是不是少了一點？

    頭一條，日本人要想快速反應他們就隻有這麽多兵，否則就要等待。鐵路運兵很快，但是若無準備，從計劃到實施，出動軍隊總有個過程，不是說出動馬上就能上火車的。

    小日本很狂妄，實施刺殺也沒有用兵的準備，後續的計劃一點也沒有，這也許算是另一條原因。另一方麵，日軍的很多挑釁行為的確是日軍的某些激進軍官的個人行為，並沒有得到上級的批準。

    就拿這次皇姑屯事件來說，日本國內的政府的確不知道，關東軍的高層，關東軍司令官村岡長太郎中將等人應該是知道的，也僅僅是知道而已，或者叫做縱容。沒有上級的命令當然不能調動軍隊。

    真正的曆史上皇姑屯事件之後，日本方麵事後處置了事件的製造者：河本大作被停職，齋藤桓參謀長和水町竹三少將反省，村岡長太郎司令官等待處理。

    這也就證明皇姑屯刺殺事件的確帶有個人行為的色彩，個人行為怎麽可能調動部隊呢？關東軍畢竟是日本國的軍隊，不是軍閥的私兵。

    部隊事前沒有調動，連近在眼前的鐵路守備隊第二大隊都沒有絲毫的準備，也沒有後備的計劃安排，出了事臨時抱佛腳，就不可能快速反應。

    奉天城隻有一個守備大隊（虎石台），距離最近的可用部隊就是駐遼陽的第14師團的一個大隊，鐵嶺還有一個守備隊大隊。其他的都太遠，再沒有別的部隊了。

    遼陽有14師團的一個大隊，原因是關東軍有遷移司令部到遼陽的計劃，為此，前不久才調一個大隊到遼陽，14師團其餘的部隊都在旅順口。

    還有一個原因是日本人根據以往的經驗，他們的一個大隊兵力在東北地區就是橫著走，無敵手。特別是14師團這種常備軍，一個大隊頂的上中國軍隊的一個師。現在，他們出動第14師團的一個大隊就足以擊潰東北軍進犯之兵，守備隊第二大隊隻是就近策應而已。他們從心裏就沒看得起東北軍。

    放下電話，張作霖對張作相說道：“老弟，日本人如果不動手，我們真的不好有什麽行動，但是，他們不識相，就怪不得我們了。我在想蘇家屯和虎石台，我們選哪一個？”

    張作相說道：“大哥，從事發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多個小時，從日軍的反應速度上，可以看出幾個問題：第一，之所以慢了半拍，是由於他們事先沒有準備，是倉促應對。這就可能預示著刺殺事件乃個別人所為，並非關東軍有組織的行動。第二，關東軍現在畢竟調動了部隊，這就是關東軍司令部的命令了，也就是說，關東軍想打，還可能大打。如果隨後關東軍的行動終止，或者動作猶豫，那就說明他們政府不同意，有矛盾，幹預了。這種可能性是極大的。

    但是，我們隻能按著關東軍決心打下去的思路行事，而不能心存僥幸。他們出動兩個大隊，實際上主力就是南邊的這一路，日軍的兵力太單薄。原因呢？一是調兵來不及，二是打一下，試探試探，有武力偵查之意。三是，旅順口的大軍隨後就到。

    從這個態勢來說，我們不宜打蘇家屯。蘇家屯位置突出，居於渾河南岸，距離遼陽很近，便於日軍用兵，而我軍則是背水而戰。因此，即便我軍攻克蘇家屯，最多是破壞設施然後就放棄後撤。但是現在前景不明，有沒有和平妥協的出路還不得而知，我們貿然破壞了蘇家屯，經濟得失太大，可能會影響後麵的妥協談判。所以，我的意見是現在不能打蘇家屯。

    我們打虎石台的理由很充分，你出兵打我，我就抄你的後路，拿下虎石台，而後可以聚殲第二大隊。有了這個戰果，我軍的背後幹淨了，也保留了清理奉天地區日本人的態勢，必要時，日本的公使館也可以圍起來。對於南麵的14師團部隊則擊退即可，重創也行，輕重自如，然後憑渾河天險防守。再往後就要看日本人的反應了，真打大了，奉天都可能臨時放棄，因此也要讓參謀部拿出一個放棄奉天的方案來，有備無患嘛。

    我們在錦州有重兵，可以考慮前出威脅第14師團的側後，也讓參謀部拿出一個方案來。”

    張作霖哈哈大笑：“輔帥不白叫，老弟真乃吾之子房也！”

    這句話太突然，突然的是張大帥什麽時候變得文縐縐的了，之乎者也的你也會？張作相瞪眼看著他大哥直發愣。

    不料，張作霖又跟著說了一句：“他奶奶的，幹！就這麽招呼！”這一句原形畢露。

    接下來就是給北大營的王以哲下達命令，第七旅傾巢而出，向北出擊。

    被中斷的談話還要繼續。

    張作霖說道：“剛才我說到哪兒了？......哦，對對，我要說的是我們的部隊、政府機關需要清理一下，

    .第一清理日本人的勢力，把日本人的顧問什麽的全部辭退、趕出去。

    .第二，我們的軍官、官員的頭腦也要清理一下，從前勾連日本人的事兒就算了，一筆勾銷。但是，從今往後可就不行了。正常交往，打交道是可以的，就是不能心向日本人，今後再犯就要處置。

    .第三，加強內衛情報和外部情報，整頓一下情報機構，頭一步就是抓內奸。別人都說我們東北軍就是個四處漏風的大篩子，一點不假呀！連我乘車的時刻，坐那一節車廂日本人都能一清二楚，我們還有秘密可言嗎？堅決整！下大力氣整！

    .第四，我們國家裏是軍閥各霸一方，我們東北軍裏也是有樣學樣，擁兵自重，稱王稱霸，當土霸王。部隊開上戰場，兩軍對陣，也是狼上狗不上的，保存實力，算計友軍，這樣的部隊打內戰還湊合，打日本人行嗎？今後我們的敵人就是日本人，處處都要比較一下。日本人在戰場上存在友鄰部隊互相掣肘之事嗎？

    老弟，你知道不？老毛子的部隊裏有政治委員的職務，我琢磨著這個製度不錯，可以根治這個毛病。我們中國的軍隊自古以來就有監軍，現在也是常用的辦法，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借來一用呢？在團以上設置，叫監軍、教導官什麽的。團以下派出教員，教育士兵，培養忠心，也監督軍官、防內奸。老弟，你看這幾條怎麽樣？”

    “老毛子”是東北人對俄羅斯人的稱呼，張作霖說的就是蘇聯紅軍的政委製度。

    張作霖這一段話說的很長，張作相在認真的思考，他覺得這幾條就是整頓內部，但是力度很大，超過了自己的習慣作為（應該說超過了一般軍閥的習慣）。

    例如前兩條，一般的軍閥對抗日軍時未必會斷絕與日本人的來往，他們都不會認為自己身邊的“日本朋友”有什麽問題。

    這就是時代的局限了，作為現代人知道那一段曆史，會看得很明白，可是身處於當時的社會中往往會糊塗。

    過了一會，張作相說道：“大哥說的這四點我都同意，驅逐日本人就從我做起吧，我那裏也養著幾個日本人，我會下令解聘的。”

    張作霖連忙說道：“老弟不要多心，我這是就事論事，我身邊的日本人也不少，今天跟在我的火車上就有兩位日本人高級顧問，爆炸時還傷了一個。我自己也是夠糊塗的，以前很多事情還找他們商量，聽他們的意見。哎！算了，都是過去的事了，翻過去把。”

    張作相說道：“謝謝大哥不追究我的過失。”

    張作霖：“你看，又來了，你我是兄弟，再說就生分了！”

    張作相嗬嗬一笑，說道：“好好，就此揭過。”

    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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