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17年、1928年6月10日，張作霖、張作相與顧維鈞、楊宇霆之間的商談轉到了外交方麵。

    張作霖說道：“我們與老毛子幾乎是世仇了，但是西方的英美更是把蘇俄看做是赤禍。在外交上我們就要利用這一點，我們要同時與老毛子和英美都套近乎，講友誼。利用蘇俄對日本人的擔憂，來爭取蘇俄的援助，我們對付日本人對蘇俄是有利的，蘇俄幫我們就是在幫他自己。

    我們與蘇俄講友誼，要援助，英美就會擔心我們傾向蘇俄，在他們看來，共產主義的禍水就要流向中國。所以他們就會幫我們，以抵消蘇俄的影響，甚至促使我們與蘇俄為敵。”

    “但是援助也不都是無償的，國家之間講的是利益，我們買軍火，買飛機大炮，買炮彈也是要用銀子的。銀子從何而來？我們的糧食、大豆有一些餘量可以出口，但是數量不夠。我們東北沒有別的，隻能賣礦山，就是與西方列強合夥開礦山，用礦產換軍火。南方的革命黨如果知道了，又要罵我賣國了。可是買東西不能靠賒賬啊，外國人也不是傻瓜！這些革命黨也真是可恨，你花錢買東西，他就說你賣國？那就隻好閉關自守，禁止貿易了？恐怕革命黨人自己也要做貿易的，他們這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他們是講歪道理的高手。”

    張作相說道：“眼下我們知道的礦山有鞍山、本溪、撫順等地的鐵礦、煤礦，日本人想獨霸我東北的礦山，我們就引來美國人、英國人、老毛子，大家一起開礦。”

    張作霖說道：“比較幹淨利索的是阜新，那裏沒有日本人，是個很大的煤礦，這就是我們買飛機大炮的銀子了。至於鞍山等地，那就要看西方列強有沒有膽量與日本人爭一爭了，隻要他們有膽量，我們就準許他們開礦建工廠。也可以讓他們少量的駐軍，畢竟是戰爭時期嗎，他們的廠礦也需要保護。我倒要看看小日本敢不敢打英國人、美國人。”

    顧維鈞說道：“西方國家講究國家信用，靠信用是可以借貸的，一年兩年，甚至十年二十年以後還賬。其實這也像百姓間的交往，互相信任就可以借錢。所以我們與英美交往就要講求信譽，逐漸加深互相了解，培養信譽，那麽我們就可以使用借貸的方式了。英美當前是個什麽情況呢？他們的工農業產品太多了，賣不出去。就以軍火來說，美國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軍火生意做得很大，也賺了很多的錢。因此，它的軍火生產能力非常強大。現在大戰結束了，他們的飛機、大炮、坦克、汽車、步槍、炮彈等等，已經堆積如山了。他們盼望著買主，有人買，他們的工廠才可以繼續開工生產，否則就隻有關閉了。

    對於有信譽的國家，這種收款的‘預期’，對於他們就等於是金錢，與現貨現金貿易沒有什麽區別。

    我們中國的信譽不是很好，問題在於兩個方麵，第一，是太窮，貸款到期未必還得上。第二，就是政權不穩，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倒台了。

    我們為了建立信譽，就要拿出比較可靠的物資來，讓他們放心，這就可以慢慢的建立信用。隻要有信用，飛機、大炮多得很。

    從援助的角度說，大元帥的策略可用，就是借用蘇俄的關係。如果做得好，可以得到一筆無償的援助。現在美國人的軍火恨不得丟到大海裏去，隻要值得，拿出來一些，他們是不心痛的。所以，我建議大元帥另外派出一個代表團，現在就與蘇俄開始談判，最好當我們到達美國的時候，這邊已經有了一些成果，這就有可能先拿到一批軍事援助。”

    張作霖、張作相都用心的聽著，外國的事情他們知道的不多，顧維鈞的話對於他們有很大的啟發。張作霖又問到：“顧總長，英國、德國、法國、意大利的情況，你再說說。”

    顧維鈞說道：“大元帥，我是搞外交的，外麵的事情知道一些，但是，我的知識也沒有那麽淵博，有很多東西還是看不清楚，因此，沒有把握的，我不能在大元帥麵前亂說。大元帥也要博引旁征，聽聽別人的意見，避免我的一家之言有疏漏謬誤。”

    張作霖說道：“難得顧總長謙遜，你但說無妨，對於我們也是個啟發。”

    顧維鈞說道：“大元帥，對於英國、法國我們走個過場即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因為，英國人把賭注押在了日本人的身上，把日本人看做盟友，對我們他們不上心，覺得可有可無。法國人的利益局限於越南地區，他們也不會關心東北地區的事物。德國是一戰的戰敗國，他們目前很困難，找到一個夥伴不容易，所以會願意與我們合作，缺點是德國海上的力量很弱，因此，我們兩國間的貿易運輸要依賴一個海上強國才可以。對蘇俄，大元帥的見解精辟，是我等所不及的，我就不用說了。我這幾天與蘇俄領事的接觸，已經感覺到，他們有迫切的要求，所以極可能會有好的成果。”

    外交的問題談的差不多了，下麵還有一個朝鮮的問題。

    張作霖既然已經準備與日本為敵，就不需要有什麽顧慮了，各種手段都要使用，那麽朝鮮人的抗日複國的活動，張作霖也會設法利用的。朝鮮人在中國有一個流亡政府，此時這個機構在上海，它得到了南京政府的幫助。

    那麽這一次顧維鈞去上海也要借此機會與他們接觸一下，能建立聯係更好。

    張作霖對張作相說道：“輔忱老弟，你給他們解釋一下我們對朝鮮的策略，這次他們去上海也要順便辦一下。”

    於是張作相說道：“好吧，大帥，如果有遺漏之處，大帥再補充。是這樣的：朝鮮人在上海有個流亡政府，名子叫大韓民國政府，目前的總統是李承晚，你們到上海就要找他們聯絡。”

    在這裏我們需要簡述一下這個臨時政府的背景。

    1911年，中國辛亥革命爆發，部分流亡中國的韓籍同盟會員，如金圭植等參加了中國的辛亥革命，隨後，他們仿效中國，成立了韓國獨立運動團體同濟社。與此同時，流亡中、俄、美等國的韓國人中，類似同濟社的愛國團體紛紛組建起來。

    1919年，一戰結束後又是一個轉折點。其中有兩個關鍵點，催生了具有重大意義的三一運動。

    .第一，就是在巴黎和會上，時任美國總統的威爾遜提出了包括反殖民的民族自決等14項主張，這一主張深深的鼓舞了韓國人。

    .第二，1919年1月21日，韓國李氏王朝高宗李熙去世，日本人的殖民當局掩蓋了高宗的死訊。隨後，高宗是被日本人毒死的傳聞廣為流傳，以學生為主的韓國民眾感到了極度的憤怒。

    在這兩個導火索的作用之下，3月1日，數萬朝鮮民眾在漢城集會，高呼大韓獨立萬歲等口號，並宣讀《獨立宣言書》等。同日，平壤也爆發了示威遊行，其他部分地區甚至爆發了武裝起義，朝鮮半島先後有136萬人參加了這個聲勢浩大的運動。日本當局隨即采取了血腥的武力鎮壓，被捕入獄的有5萬餘人，被殺害的有6千餘人。這就是朝鮮有名的三一運動。

    三一運動在腥風血雨中失敗了，但是它的影響流傳了下來，參加運動的韓國誌士開始大批流亡，一部分遠赴蘇俄、美國，而大部分則流亡到近鄰中國。

    1919年4月10日，第一次臨時議政院會議在上海法租界召開，會議推選李東寧、孫道貞為正副議長，做出了一係列的決定。9月6日，他們把上海、海參崴、美國等地的臨時機構進行整合，形成了統一的大韓民國臨時政府，頒布了第一部憲法，議政院依據憲法選舉李承晚為臨時大總統，並由他任命李東輝為國務總理，安昌浩為內務部長、金圭植為外務部長等閣員。定國號為大韓民國，結束君主製，實行共和國體。

    這是一個功能齊全，十分正規完備的政府，現代的韓國政府就是它的延續。

    張作霖要想在朝鮮有所作為，與它建立聯係會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張作相接著說道：“朝鮮人有武裝鬥爭，但是在日本人的殘酷鎮壓之下，他們的武裝太弱小，幾乎等於沒有。在朝鮮搞政治，我們不行，還得靠他們這個大韓民國，但是搞武裝我們在行，我們可以給他們這個政府建立軍隊。軍隊弱小可以打遊擊戰，有了規模就可以打像樣的戰爭。我們可以建立基地，整編、組建、訓練他們的部隊，派軍事顧問教會他們打遊擊，支援給他們裝備、武器、糧食軍餉，他們可以貸款，我們也可以贈送。我們的東三省就是朝鮮人的大後方，他們打敗了跑回來，休整、招兵、訓練，重整旗鼓接著幹。總之，要讓他們的大韓民國動起來，不要光喊口號，要實幹。

    如果我們幹的好，就可以把朝鮮三千裏江山變成一個煎熬日本人的大油鍋。形成這種局麵之後，我們東北軍的日子就好過了。”

    楊宇霆問到：“上海的那個大韓民國我知道，不過是一些文人在那裏起哄鬧事，也成不了大氣候。如果他們不與我們合作，膽子小，不敢搞武裝怎麽辦？”

    楊宇霆前不久還在江蘇任職，上海他常去，大韓民國流亡政府的情況他當然知道，隻是他沒有把他們當一回事。

    張作霖說道：“鄰葛，你不要小看了他們，他們中不少人也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退一步說，如果他們不幹，那就對不起了，我們另起爐灶，到了朝鮮獨立複國的那一天，可就沒有他們什麽事了，哪涼快哪呆著去。反正我們要幹，朝鮮的北部多山，是遊擊戰的天堂，還有，我們的空軍也會慢慢的加強，我們用空軍配合他們打遊擊，這個遊擊戰就上檔次了。我們從現在就可以組建朝鮮族的部隊。

    顧總長，你還要告訴他們，複國、獨立最終要靠自己打天下，自己不努力，別人如何幫你？靠施舍是換不來獨立的，隻能換一個新主子。”

    顧維鈞說道：“大帥的話我一定轉告給他們，我預計他們會與我們合作的，他們這個流亡政府的手中還有一些軍事人才，主要集中在黃埔軍校和雲南講武堂的學員中。如果我們兩家合作，他們的軍事將領就可以派過來參與組建他們自己的軍隊，這樣我們就更省心了。我們出錢、出槍、出顧問，就可以把朝鮮攪翻天。至於費用，最好用長期貸款，賬還是要記的，無償贈與，他們就不知道珍惜，將來還不還賬是另個問題。

    大帥，說道還貸款，我倒是想到了另一個問題，我們的黑龍江和吉林的東部，隻差那麽一步就到了日本海的出海口，我們可不可以用租借，或者幹脆劃撥領土的方式得到清津港呢？那塊地方方圓不足兩百裏，也不是很大。它還有一個作用，就是割斷了蘇聯與朝鮮的陸地連接。”

    張作霖說道：“可以試試，割讓領土似乎有乘人之危的意思，不好，用租借吧，按照成例，租借99年。”

    其實他們不知道，那裏可是一個大鐵礦，礦石品位高，就是現代著名的茂山鐵礦。

    這裏還有代理人戰爭的概念，朝鮮自古就是中國的屬國，中國出銀子，朝鮮出人，打一場代理人的戰爭也順理成章。

    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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