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電！通電！

    1928年6月16日晨六點，一份通電驚動了全國，有點像一聲炸雷轟動了整個的中華大地。

    被趕出皇宮的溥儀向全國發罪己詔書！這可是讓人大跌眼鏡的新聞。所有的人都是一頭的霧水，懵了！這是什麽意思？發生了什麽事？

    詔書曰：“朕以幼衝，奉承祖業。經辛亥之變，卻不能恪守約法，貪戀異想，而感逆成規，至令丁巳複辟，甲子之變，至今永懷悼歎，若附淵水。咎在朕之不逮。蓋因於此，原撥款四百萬元之數，自降五成，以示懲戒。”

    這文言詔書百姓們看不懂，但是這個年代的讀書人讀文言文都不在話下，於是有秀才們搖頭晃腦的給予解說：“罪己詔”就是皇帝的檢討書，他在檢討自己的過失。大家這才明白了，原來這是清遜帝溥儀在為張勳複辟之事做自我檢討，說是複辟登基我錯了，因此，民國給我的撥款自降五成，給一半就行了。

    這是哪跟哪啊，這不是說夢話嗎？慢說一半，現在是一個大洋也沒有！不是溥儀窮極了朝民國要錢吧？可是現在的民國政府正是青黃不接，老的走了，新的還沒來，誰能給你錢呢？

    白日夢！

    一般情況下通電都是大事，報社都要出號外的。

    各大報館今日的報紙都印完了，發行了，編輯們一通緊張，研究要不要出號外。後來一商量，還是算了吧，這不就是高級乞丐在要飯嗎？

    通電！通電！

    可是剛剛兩個小時之後，又是一份炸雷一樣的通電，發電人是奉天的“大元帥”！

    通電曰：“中華民國元首、陸海軍大元帥張作霖通電全國：中華民國政府嚴厲譴責馮玉祥於甲子年（1924年）驅逐清遜帝宣統，廢棄中華民國優待清室條款一案。此行為違反了中華民國憲法、民法、刑法，是嚴重的背信棄義行為，全無做人的公德，讓中華民國在國際上蒙羞，陷國家於不義，令五千年文明古國名譽掃地。

    馮玉祥用大炮對著手無寸鐵之人，倚強淩弱，強令宣統兩小時搬出皇宮，此乃山匪強盜行徑，全無廉恥！

    為了補救過失，挽回中華民國之聲譽，避免更大之損失，我代表中華民國中央政府宣布，請清遜帝宣統返京，恢複中華民國對清室的優待條款，今年的撥款即刻撥付400萬元到清室的賬戶，並保證今後永不拖欠。

    中華民國政府向全國發出通緝令，全國的武裝力量，均有配合抓捕馮犯玉祥到案之義務。中華民國最高法院應立即追究馮犯玉祥的刑事犯罪、民事犯罪，予以審判。責成故皇宮管理之學者，在全國性的大報上逐條公布1924年北京政變時故皇宮的財產損失明細，並給予估價，待明細公布完畢，我民國最高法院、財政部應立即向馮玉祥追繳文物，及財產損失。

    此令！

    張作霖，1928年6月16日”

    全國輿論大嘩！

    到此，人們才知道那份溥儀的罪己詔是有的放矢的，不是白日夢，不是放空炮。

    報社的編輯們這才知道，必須出號外！並且立即組織評論文章，報社發財的機會來了。

    各方勢力、社會賢達、評論家、政治家、青年學生，甚至平頭百姓，販夫走卒，全都卷入了爭論的漩渦。社會上立即劃分為兩派：支持恢複優待條款的和反對的，爭論之聲一浪高過一浪，哪一派人多現在真分不清楚。

    知識分子就是明顯的兩派，有南方革命黨背景的肯定是反對派，他們罵張作霖是滿清的孝子賢孫，搞翻案，搞複辟，說這是第二次張勳複辟！青年學生中的大部分對滿清封建王朝恨之入骨，他們同樣是反對派。這些人恨不得找到溥儀，狠揍他一頓。

    普通百姓可就平淡的多了，他們中的多數是麻木的，不知所以然，可是他們的大多數是皇帝的忠順子民，他們聽說皇帝又回來了，口念：“阿彌陀佛！回來好！皇上還好嗎？”

    有地位的人物、高級知識分子們與青年學生正好相反，他們明白恢複優待條款，不是皇帝複辟。當年馮玉祥搞北京政變就曾經遭到這批人的嚴厲指責，有代表性的就是胡適。實際上張作霖通電命令中對馮玉祥的指責，與他們當年的言論是一致的，更與胡適當年的指責如出一轍。“人無信不立”，這是中國文化的根本。所以這一批人基本上都屬於支持派，隻不過他們比較沉穩，表現不激烈，因此顯得音量小，氣勢不夠。但是，這批人是有後勁的，輿論的導向將由他們操縱。

    至於各派勢力的領袖們，最有代表性的就是蔣介石了，我們來看看他的反應：

    “娘希匹，下台了還賴著不走，搞什麽名堂嗎？把溥儀這個小癟三搞回來，還一年四百萬？他拍拍屁股走了，四百萬還不是要我來出？他這是在給我出難題！”

    楊永泰在旁邊勸說道：“蔣公，張作霖如此做法，有為蔣公設置麻煩的嫌疑，但是不明顯。宣統雖有皇帝的名號，但是對於國家事務，他等同於黎民百姓，完全沒有權利。一年400萬對於國家乃九牛一毛，也算不得什麽。所以，張作霖是另有用意的。從他最近的表現看，似乎像是換了一個人，越來越看不懂了。也許他得到了高人指點，做出一些非常之事。”

    蔣介石問到：“難道還有什麽高深的含義嗎？”

    楊永泰說道：“蔣公，他的用意如何？現在我還看不出來。不過把這些天的表現聯係起來，似乎另有含義。比如，他一反常規，反複的強調他是國家元首；他下令尋找哲布尊丹巴呼圖克的轉世靈童；今天又把溥儀找回去了。這些聯係起來似乎是有意的，不過蔣公恕我愚鈍，我隻是有所感覺，卻搞不明白。”

    蔣介石盯著楊永泰看，似乎有些疑問，他說道：“暢卿兄，希望我們的談話不要有顧慮才好，我是信任楊先生的，否則也不會時時的打攪先生。”

    是的，作為楊永泰這一代人，他們與滿清朝廷都有說不清的情結，就屬於遺老遺少之列，現在涉及到了皇帝，自然會有顧慮，蔣介石比他小幾歲不多，這不是太大的差別，關鍵在於他們成長的背景完全不同，在蔣介石的生活經曆中，封建王朝的影響可就小多了。有關這方麵的話題，楊永泰當然有顧慮，有些話是不能隨意說的。現在引起了蔣介石的疑問，楊永泰還是不願意失去蔣介石的信任，所以就隻好撇開顧慮說下去了。

    因此，他說道：“蔣公，是我不好，我應該相信蔣公的判斷能力。事情還有一個人們不注意的曆史典故：藏傳佛教中活佛製度的形成與完善雖然年代久遠，但是從清順治皇帝起，康熙、雍正直到乾隆皇帝，在這幾位皇帝的參與之下，才形成了現在的活佛製度，其中康熙皇帝的貢獻最大，也就是說，在滿蒙藏三族中，活佛之所以有這樣的地位，那是康熙等幾位皇帝努力的結果。因此才有活佛的選拔，就是金瓶摯簽，一定要有滿清皇帝派出的使節主持方能生效的規定，每一位活佛都要有滿清皇帝的冊封，才算有名正言順的活佛地位。

    什麽是活佛，活佛就是神仙在人間的化身，每一個活佛都對應著神話中的一位固定的神仙，神仙的地位高、法力高，對應的活佛其地位就高。達賴是觀世音菩薩的化身，班禪是無量光佛的化身。

    很多人都不知道，在藏傳佛教中，滿清的皇帝是萬佛之佛的化身，就是說，皇帝也是活佛。並且是地位最高的活佛。

    我羅嗦了這麽多，蔣公可聽懂了？”

    “還是不太懂。”蔣介石被這神佛鬧糊塗了。

    “蔣公，這就是說，如果世上沒有滿清的皇帝了，滿蒙回藏則各自為政，與中原的關係可就隨意了。但是如果還有宣統皇帝在，不管他有權無權，他就是活佛，是滿蒙藏的精神領袖，順帶著在回族中，威望也很高。”

    楊永泰是前清的遺老，他內心是有皇上的，因此，對於宣統的威信就未免誇大其詞了，“精神領袖”就有點過分，宣統還沒到那個份上。但是，由此也可以看出，宣統在不少人的心裏還有地位，特別是滿蒙回藏，所起到的作用是不可忽視的。

    這裏要解釋一下，曆史上，後來民國中央政府把這個神權接了過來，取代了滿清皇帝的作用，以至於這項權利延續到新中國中央政府的手中。

    但是，這個權利的交接是需要做很多工作的，也包括武力的“工作”。不然皇帝活佛換成了不信佛的政府官員，人家是可以不接受的。

    楊永泰繼續解釋道：“當前乃我中華多事之秋，不管誰在中央的位置上都沒有管這個事的心思，作為例子，就是蒙古的哲布尊丹巴活佛，他圓寂了好幾年了，有誰管了？又有多少人關心呢？

    也正是張作霖前不久的那個選靈童的通電，才讓我想到這些。由此可見，張作霖的目標就是邊疆各省，其中也包括他的東北。宣統是個現成的牌位，一年花400萬元就買來了，再不需要操別的心，不需要就養在那裏，一旦需要，拿過來就用，他這是找一個簡便的辦法。”

    楊永泰的猜測都有道理，但是，他再聰明也猜不到張作霖的真正意圖：張作霖是擔心日本人把溥儀搞到東北做傀儡，這可是個大麻煩，東北是滿族人的老家，不要說滿族人很多，東北的漢族人、以及其他民族都是認這個皇帝的。後來的真實曆史也是證明了這一點，溥儀對於日本人統治東北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給日本人減少了不少的麻煩。

    說到這裏，蔣介石明白了，知道一年400萬，這個錢不白花，還是值得的，將來蔣介石自己當政時，這個工具也不能放手，是個好工具呀。

    但是他還有疑問，他問道：“既然如此，張作霖早幹什麽去了，臨下野了才想起來，這有何用？”

    楊永泰：“有兩個解釋：第一，張作霖出於對國家的公心，為國家做事，現在醒悟了，該辦的還是要辦。第二，他有我們所不知道的用途。不管怎麽說，他現在得到了高人指點，否則不能解釋，事到如今才想起來做這個事。”

    蔣介石說道：“不管怎麽說，馮玉祥難於過這一關，我們倒是應該早做準備。”

    楊永泰說道：“蔣公所慮極是，我估計馮玉祥下野已成定局，我勸蔣主席對於西北軍還要早下手。但軍事方麵非我所長，因此，不敢亂出主意，非我推脫，蔣公應該是了解的。”

    有一個枝節還要說明一下：

    熙洽是個鐵杆的保皇派，他對宣統忠心耿耿，他擔心宣統的安全。因此，頤和園的住所他都親自安排，改造裝潢，親自指揮。又從北京的駐軍：第三十一軍中抽調基層軍官、骨幹，招收一批北京城裏的滿族精壯子弟，按照協議的規定，組建了皇室的衛隊。並且親自擔任衛隊長，給這隻衛隊搞武器，整編，並且親自訓練。

    他是東北軍的高官，調用人力物力毫無難處，很方便。他當過東北講武堂的校長，練兵也是他的強項。因此，宣統的這個500人的衛隊也是訓練的有模有樣的。

    衛隊有三個中隊，其中那150人的戰鬥中隊，武器裝備是輕迫擊炮、擲彈筒、輕重機槍、晉造湯姆遜衝鋒槍，再搭配少量的奉天造三年式步槍、晉造駁殼槍。訓練操典則完全以東北軍為範本。另外兩個冷兵器的中隊，也是同樣的訓練，隻不過武器被封存了，平時隻有大刀和長矛和棍棒，他們是用來站崗放哨和充當儀仗隊的。

    這支精悍的武裝，對付一般的土匪強人不在話下，一般的小軍閥恐怕不敢惹他們。

    通電！通電！

    還沒等各方麵消化、爭論或者咒罵完畢，到了中午，奉天方麵又是一個通電！

    是什麽通電呢？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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