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山東的變局，日本人的反應有點遲鈍，這就反映出日本國決策層的矛盾，有點不知所措了。日軍占領濟南也整整一年了，依照日本人的習性，第一，他們希望擴大在中國的占領區，吞並整個中國才好，他們不怕占的地方多。第二，即便不得已而撤退，那也要撈足了好處，不能無緣無故的就撤兵。

    正是基於這種想法，明明戰場的形勢極為不利，逃跑是當務之急。可是日本人偏偏不選擇逃跑，而是尋找其他的途徑。連日本內閣都不敢輕易的說撤兵，他們受不了輿論的壓力。

    這就造成了日軍的猶豫狀態，兩天沒反應！但是交通線還是需要打通的，否則，炮彈、子彈打一發就少一發，兩萬多大軍的供給也不是個小數字，總會有彈盡糧絕的一天。

    兩日後，4月13日，濟南、青島的日軍終於兩麵出擊了，試圖打通鐵路交通線。

    日軍駐軍青島也有十幾年了，在青島有日軍的守備部隊四五千人，大約相當於一個旅團。守備部隊就相當於地方軍，是二流部隊，編製也偏小，都是輕步兵裝備（當然了，海防、陸地的防禦要塞是有的）。他們比濟南的第6師團還是有很大的差距。第6師團是日本的常備甲種師團，大編製，總兵力兩萬五千人，這幾乎是日軍最大的師團了。

    曆史上第6師團罪惡累累，在中國犯下了太多的罪行，這一次的濟南慘案就不說了，曆史上，它也是南京大屠殺的主力部隊。

    青島方麵出動的是一個大隊七百多人，濟南出動的是它的精銳第13聯隊，有兩千三百人。

    日軍還是橫行狂妄成了習慣，大搖大擺的就列隊出擊。韓複榘是本土作戰，偵查、坐探多的很，消息特別靈。日軍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他。韓複榘知道了也就等於東北軍知道了，他們現在都有直接的電報聯係。

    張學良建議：兩家合作，消滅這個日軍聯隊！

    韓複榘聽了這個建議嚇了一跳，那可是一個聯隊呀！國軍的部隊拿出幾個師也未必是對手，現在韓複榘手裏的王牌就是第二十師，其餘的部隊倒是不少，打打遊擊還湊合，打硬仗怕是不行。

    張學良建議他拿出兩萬左右的部隊，在章丘附近打個伏擊戰，東北空軍打頭陣。張學良說：第13聯隊是第6師團的王牌部隊，打掉它，第6師團就老實了。

    章丘在濟南到淄博的正中間，距離濟南不足百裏。日軍的部隊是從濟南以東調動的，隻要行軍50裏就到了章丘。

    從鐵路沿線的地形來說，章丘也是最複雜的，鐵路兩側都是山，這種地形在整個膠濟線上也僅此一處。韓複榘的部隊打了兩天也就是剛過了章丘，再向西就是第6師團的防地了。

    對於韓複榘來說，他敢於打遊擊騷擾日軍，正麵阻擊就未必敢了，至於調動大部隊打伏擊，吃掉一個日軍聯隊？他想都不敢想。他想退縮，但是第一次與東北軍聯手作戰就如此的表現，實在說不過去，以後還怎麽合作？他一咬牙一跺腳，豁出去了！調動一個師兩個旅再加上一個炮兵營的部隊，這其中有一個騎兵第三十七旅，這也是他的看家部隊。西北軍的騎兵很多，這個騎兵旅就是他從西北軍帶來的，有兩個團，總共三千七百多匹戰馬。

    按說打伏擊戰是要設法包圍敵軍，起碼要圍三缺一，否則達不到伏擊殲敵的效果。可是韓複榘把那個非主力步兵第五十四旅放在了一個阻擊的主陣地上，那是鐵路線旁邊的一個高地，地形比較平緩，可以居高臨下發揮火力。配上炮兵營，再加幾挺機槍也能守一陣子。韓複榘的主力第二十師和第三十七騎兵旅都放在了高地後麵十裏之外。

    他的這個架勢就是外行人也能看懂，他把第五十四旅當炮灰了。如果情況不好，他的主力部隊就一走了之。

    國民黨的國軍分嫡係雜牌，三六九等，軍閥的部隊也是如此，韓複榘可是舍不得拿自己的精銳嫡係跟日本人拚命，他拿山東的雜牌當炮灰。所以說韓複榘也不用抱怨蔣介石，他自己也是這麽幹的。

    這是極重要的一戰，在韓複榘的軍事生涯中屬於比較重大的戰鬥。另外，韓複榘也想親眼看看東北空軍是如何作戰的，從前都是聽說，今天可以親臨現場觀戰，機會難得，所以韓複榘今天是親自上第一線了，這可把第五十四旅的旅長感動的不得了，還以為韓複榘多麽重視自己呢。

    打仗嘛也要有個樣子，起碼東北空軍那邊需要準確的情報，就是日軍何時進入戰場？韓複榘的部隊必須提供這個信息，否則東北空軍如何掌握出擊的時間？所以他們的偵察兵也是派出去很遠，不斷的傳報著敵情。

    偵察兵傳遞消息既沒有電報，也沒有電話，更不會有手機，也不能騎著馬跑回來，他們靠的是信號彈、旗語傳遞消息。這些情報就讓東北空軍能夠掌握出擊起飛的時間了。

    當日軍的先頭部隊露頭的時候，山東的一線部隊非常緊張，有人都開始打哆嗦了。這也難怪，除了東北軍，其他的部隊還極少同日軍作戰，有限的幾次實戰經驗都是讓日軍攆著跑。當看到日軍的大炮、坦克的時候，恐怕不少人都要尿褲子了。第五十四旅的旅長就跑到韓複榘這裏小心的問：“大帥，東北的飛機能來嗎？”那個聲音都帶了顫音。

    韓複榘答道：“好好指揮部隊，該怎麽打就怎麽打！飛機來不來不是你該問的！”

    “是，是！”

    此時的時間是中午剛過，日軍到達了計劃伏擊的地點。

    日軍的先頭部隊已經臨近，日軍斥候也發現了前方有敵情。先頭部隊停了下來。就在此時，北麵的天空中出現了東北軍的機群。

    這麽好的機會東北軍是不能放過的，第五航空隊擁有總數九十多架飛機，今天出動了十二架，特別指出的是，他們全部的炮艇機共三架，這次都出動了，這可是大殺器。其他的是四架轟炸機、五架戰鬥機（也掛了炸彈）。

    它們之中的三架飛機組成一個小隊，將執行監視濟南城的任務，打擊可能的日軍增援。

    從機場到日軍行軍隊列的上空的距離才一百公裏，那是瞬間即到。

    日軍第13聯隊正列隊沿著鐵路線行進在山間的道路上，兩千多人的隊伍綿延兩公裏，就是一字長蛇陣。他們不但有火炮還有戰車，就是所謂的薄皮豆戰車，豆戰車的意思是體積很小，炮塔上有安裝重機槍的，也有安裝小口徑火炮的。還有數量眾多的戰馬、馬車，說明他們有騎兵也有輜重隊。

    對於飛機來說，地麵的地標明確，目標一目了然，偵查都省略了，機群轉了一個彎，從西部進入了戰場。一個小隊三架大型轟炸機，降低了高度，對準目標，打開彈倉，成群的炸彈就投擲下來，從日軍隊伍西邊的尾部開始，一路向前，在山溝的道路上形成了覆蓋式的轟炸。

    第6師團裝備齊全，但是缺少防空武器，因為他們來到山東時，在中國，乃至東方的戰場上極少出現飛機，根本就沒有防空的概念。步兵的武器對空射擊則收效甚微。

    行軍的日軍隊伍淬不及防，鬼子兵們紛紛跳入道路一側的壕溝中躲避。在猛烈的爆炸聲中，人、馬、車輛以及各種雜物都被拋向了天空，特別是輜重中的彈藥，遇到強烈的震動就會殉爆，一輛彈藥車的殉爆就可以掃平方圓幾百米的範圍，在爆炸中心就形成了一個大坑。

    人可以跳到水溝裏，火炮、戰車、馬匹是躲不掉的，第一輪轟炸就毀掉了大半。

    大型轟炸機的後麵跟著的就是三架戰鬥機的俯衝投彈和機槍掃射。俯衝投彈的重點是大炮、戰車等裝備，機槍掃射針對的是人員。飛機上的機槍占有高度的優勢，口徑又大，密集的子彈一掃就是一條血線，對人員的殺傷力強於航空炸彈。

    山東第五十四旅陣地上的士兵也看呆了，這種慘烈的轟炸在中原大地上絕對是第一次，他們當然也是頭一次看到。有的士兵忘乎所以，手舞足蹈的歡呼起來，讓後麵的軍官踹了一腳才老實了。這裏畢竟是戰場，他們還有戰鬥任務，怎麽能隨意的暴露目標呢？

    在一處山頭上觀戰的韓複榘更是震驚，原來空軍這麽厲害！這是他絕對想不到的。驚歎之餘他也清醒過來，他對身邊的副官喊道：“傳我的命令：第三十七旅、第二十師跑步前進，限半小時內趕到戰場！”

    對！韓複榘這是見便宜就上，他有點後悔把嫡係主力放得太遠了。

    被打懵了的小鬼子不會料到，後麵還有更厲害的。

    三架炮艇機排成一列下降了高度，進入了戰場。日軍幾乎沒有防空武器，因此，炮艇機下降到了一千米以下的高度。

    機翼下左右兩架榴彈發射器火光閃閃，炮聲隆隆，成串的榴彈就射向地麵上的鬼子兵、戰馬、馬車。榴彈的射速快，打出去就是一片火網，趴在水溝裏躲避轟炸的鬼子兵也逃不掉它的打擊。第6師團的鬼子兵還是頭一回遭到這種武器的打擊，在道路的兩旁無處躲無處藏，小鬼子要抓狂了，瘋狂的鬼子兵跳起來到處亂跑。可是人哪有榴彈快，轉瞬間，活蹦亂跳的日本鬼子就被炸成了碎肉，肢體和血霧漫天飛舞。

    炮艇機上的無後坐力炮在尋找漏網的坦克、火炮、重機槍等重裝備，隻要發現，就是炸雷一般的炮聲在空中鳴響，驚天動地，似轟轟的滾雷，無論是火炮還是戰車，都被炸得四分五裂。

    這三架炮艇機的一次橫掃，它消滅鬼子兵的數量要遠遠大於炸彈和機槍的掃射。他們在空中兜裏一圈，就再一次的耕耘這片土地。也算是耕耘土地吧，這些東洋鬼子兵成了肥沃土地的肥料，明年這裏定然是草木豐茂。

    這一段戰場也就是兩三公裏，九架戰機布滿了天空，反複耕耘了多遍，地麵上已經見不到有活人的跡象了。領隊的戰機發出了撤退的信號，飛機在空中編隊，提高了飛行高度。列隊返航了。但是戰場上留下了一架炮艇機、兩架戰鬥機，他們將為地麵的山東軍助戰。

    空軍很威風，戰果顯著。俗話說大炮一響黃金萬兩，這個經濟賬也要算一算，我們大略的估算一下。飛機沒有被擊傷、擊落，所以出動飛機的人員油料耗費、機械磨損等等的就不計算了，我們單單的算彈藥消耗。

    按重量說航空炸彈是最便宜的，迫擊炮彈是炮彈中最便宜的，航空彈比迫擊炮彈更便宜。原因是加工費用少，航空彈的主體是鑄造的，加工量很少，彈體的直徑、長短誤差不嚴格，原材料也比較隨意，最值錢的就是頭部安裝的引信。所以一般的航空彈價值就是幾十大洋，重型航空彈也就是一兩百大洋。

    這裏所說的航空炸彈不能與現代比較，現代的航空炸彈為了追求殺傷力，其彈體都是一片一片的薄鋼板疊加起來緊固後形成的。爆炸後都是漫天飛舞的尖利的鋼片。那個炸彈的價錢就貴了。

    但是炮艇機上的無後坐力炮的炮彈，是炮彈中最貴的，比重炮的炮彈還要貴，一發就是上千大洋。榴彈比手榴彈小，可是比手榴彈貴，每一發也要十個大洋。

    按這個價格粗略的計算，今天耗費的軍火也是幾十萬大洋了，比地麵上韓複榘的部隊耗費要大出幾十倍。所以說，國家必須富，政府沒錢就打不了這個仗。發展經濟是硬道理，富國強兵才是真理！

    有的軍閥隻知道抓壯丁擴大軍隊，不懂得搞經濟建設，沒有雄厚的財力，那就永遠是窮軍閥。窩裏鬥厲害，對上日本鬼子就沒轍了。

    東北空軍對於地麵也有約定的信號——發射信號彈。山東的部隊還是習慣看信號彈，看不懂機翼上的閃光信號。

    一直拿著望遠鏡觀戰的韓複榘已經被這番景象看呆了，除了震驚還是震驚。他真的不明白，原來的東北軍不是這樣啊？去年他還與東北軍作戰，那時的東北軍是一潰千裏，實在是不堪一擊，他就是追著東北軍的屁股從河南一路殺到了河北、山東。這才一年的時間，東北軍怎麽成了這個樣子了？他知道，那個時候東北軍也是有飛機的，可沒有見到他們這種大規模的出動，那個時候張作霖為什麽不用空軍呢？

    “大帥，東北軍的飛機打信號彈了，讓我們出擊，我們怎麽辦？”

    這是他的副官在旁邊提醒他。

    “哦，這個，......出擊！讓部隊出擊！”

    “是！”

    “慢著，命令！第三十七旅，全隊出擊！殺透敵陣，在西邊設立防線，堵住小鬼子逃跑的路，第二十師全體出擊！”

    第三十七旅是騎兵。

    “是！大帥，......可是第二十師還沒上來啊。”

    是啊，匆忙間他的命令錯誤百出，不光是第二十師還沒到，騎兵殺透敵陣的命令在平原上還算可行，在山穀中，麵對的是小日本的頑強之軍，騎兵能殺出一條血路嗎？這是有疑問的。

    “啊？命令第五十四旅全體，跟在第三十七旅後麵出擊！殺！不要俘虜！殺一個小鬼子賞十塊大洋！繳獲佐官刀賞大洋100！繳獲聯隊旗的賞大洋500！”

    命令很振奮人心，賞銀還是少了點，這可是玩命！而且殺的是小鬼子，鬼子兵可是很頑強的噢。戰場上估計所剩不多了，但是，這不多的鬼子兵拚起命來也不是那麽好消滅的。

    看來韓複榘也知道聯隊旗值錢，還有佐官刀什麽的都是不錯的戰利品，不過他的賞格有點吝嗇。

    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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