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安附近出兵到達延長也有700裏的行程，馮欽哉帶兵差不多走了半個月，於12月21日，到達了延長。這是步兵的正常行軍速度。

    為了方便，下麵就稱呼他們為馮軍。

    馮軍大隊從大路走來首先就到了延長縣城。油田還在延長以西六七裏處，那裏就是老的“延一井”，東北軍新開鑿的兩口油井還要向北四五裏。延一井的位置距離縣城最近，又是老礦區所在的位置，所以，油田的辦公機構、家屬住宅生活區也都在這裏。

    今天，從表麵上看，礦區已經空無一人了。要打仗了，這裏是主要戰場，油井都暫時關閉停產，油田的員工、家屬和附屬的機構，閑雜人等就全部疏散了。有當地人可以投親靠友，大部分向北遷移，尋找安全的位置躲避一時。保安第一團的第二營跟隨者“跑反”的難民隊伍，行保護之責。

    保安團的第一營在油田協助守衛，當然守衛的主力還是第二十三師第221團的第一營。在油田的東北軍就是這兩個營，但是他們都是加強超編的，所以總人數接近兩千人。

    保安第一團還有一個第三營，他們也被從交通線上召回集中使用，第三營的任務特別，他們隱蔽在馮軍的周圍，等待命令，如果有必要，第三營將執行遊擊作戰的任務。當然了，地方保安團的訓練差，裝備也差，是打不了大型戰鬥的。為此，保安團的火力連配備給他們了，不過是六挺輕機槍、六門擲彈筒，外加三挺重機槍而已，步兵炮都沒有。

    除此之外，寧夏軍的第六十七騎兵旅已經派出了兩個營，沿著吳起、保安、延安這條線，日夜兼程而來，協助作戰。路途遙遠，他們總要晚幾天到達。他們行軍的這條路，明麵上是井嶽秀的地盤，縣城、大城鎮都是井嶽秀的，但是邊遠地區和鄉下就是劉誌丹的勢力了，他們現在的名稱叫做“西北反帝同盟軍”，他們的武裝很差，一般情況下，他們不會挑戰過路的東北軍。

    這裏要解釋一下“西北反帝同盟軍”中“反帝”二字的含義，“帝”當然是帝國主義，帝國主義的主要含義是侵略擴張性。日本、美英法當然是帝國主義，其實蘇聯也是，隻不過被紅軍忽略了。可是還有一點很重要，中國的大小軍閥也算是帝國主義的，因此“反帝”也包括了反對軍閥和南京政府。所以，聽起來很含糊的“反帝”，其目標一點也不含糊，劉誌丹眼下第一個“反帝”目標就是井嶽秀，其他軍閥類推。

    延長縣城裏有油田的機構，也都撤退封門了，縣城裏沒有東北軍的士兵，隻有井嶽秀部隊的一個排做維持治安和保護官衙的工作，縣長是井嶽秀的人。所以這個縣城等於不設防，完全沒有防禦的力量。

    從現在的局麵來看，縣城不設防還是對的。如果有防禦，馮軍必然攻城，一個彈丸小城，戰火必然殃及無辜的百姓，傷亡在所難免。不設防也就避免了戰火。

    東北軍的備戰也會通知當地的縣政府，因此縣長也是知道楊虎城的部隊即將到來的消息。作為本地的父母官，他要與城池共存亡，這是從封建王朝就遺留下來的規矩，因此他不能跑，隻能硬挺著。再者說楊虎城是省政府的主席，他們又不是敵人，還怕他殺人不成？

    縣衙門沒有偵查的能力，可是東北軍有，所以馮軍即將到達的消息縣長還是知道的，職責所在，他帶著幾個衛兵就來到了南城門，站在城樓上觀望。

    這個小縣城的城牆也就一丈多高，算是個土圍子吧，城門樓當然也不高。

    眼見得南邊塵土飛揚，這是大隊人馬到了。西北軍有騎兵，但是這一次馮軍的主力還是步兵。幾匹騎馬的哨探來到城下，看著城門洞開，也沒有防禦作戰的樣子，隻是城樓上站著幾個人。有的哨探就策馬進了城，在大街上跑幾步也沒有動靜，也就跑回去報告了。

    城上的士兵高喊：“本縣肖縣長在此，請你們的長官來說話。”

    縣城太小，進去一營兵都嫌多，軍閥部隊的編製也很亂，反正馮軍有兩百多士兵進了城，什麽編製也說不清，他們上城牆站崗，城門設卡子，表示占領了城池也就可以了。

    馮軍的主官馮欽哉還算不錯，來到城門處，見了這位肖縣長。也可能楊虎城事先有所交代：對井嶽秀的人要客氣點，畢竟是恩人嘛。

    “延長乃井長官之地，我們彼此曆來各安本分，你們大軍到此是何意？”這是肖縣長在據理質問。

    馮欽哉說道：“從今天起，你這個縣長就被解職了！這都是上官的意思，你我都是為人辦差，有些事情不是你能管得了的。延長的政務我們接手了，請自便吧！”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楊虎城決心要延長油田，他也不需要說什麽理，肖縣長當然也理論不得。不過他還是提了一個要求，說此地承平已久，民間安定，希望大軍到來不要擾民。不過這個話也等於白說。

    井嶽秀是土霸王，把自己的地盤當老窩來經營，自然要有愛民的舉動，民間安定繁榮，他的地位就穩固，稅收也多。楊虎城是過路的軍閥，今天占據這裏，明天如何還不知道呢。對於地方那就是刮地皮，刮一天算一天。延長屬於新占領之地，豈肯放過。這是不同軍閥的區別。

    由於東北軍駐在延長，東北的商品也就過來了，延長也就比較繁榮。馮軍的兵很少見到這種繁華之地，軍閥們的軍紀又很糟糕，於是，明搶暗奪的就出現了。三五成群的丘八們，首先把商戶當成了肥肉，小小的縣城立即就是雞飛狗跳的亂了套。好在還沒有殺人放火的，也算不幸中之萬幸。

    馮欽哉用電報向楊虎城報捷，說是兵不血刃占領了延長縣。他以為延長縣城都占領了，小小的油礦更是不在話下。他估計，油礦與這裏差不多，恐怕東北軍都跑光了，他的部隊開過去就算占領了，剩下的就是如何撈銀子了。

    占領縣城之後，他就派出哨探，探查油礦的情況，準備占領之。

    ......

    話分兩頭，我們再看看潼關的張維璽。

    東北軍欲聯絡他，而且要快，爭取時間，為延長油田解圍，最合適的聯絡人就莫過於東北軍的“貿聯”了。

    現在的貿聯已經是無孔不入，到處都有分支機構和雇員，陝西省也不例外。貿聯是個情報機構，自然會有其神秘的一麵，例如，他們的通信就十分的快捷。辦法卻很普通，大多還是借助當地的電報局，用民間的通信聯係手段。這是因為這個年代的收發報機還過於複雜，體積龐大，不是隨便哪個聯絡點都可以安裝的。幾年之後，隨著電子技術的進步，手提式的小型收發報機就有了，那時候才能普遍的配備。

    其實情報也不是特別的神秘，不是危險的不得了的職業，普通的情報員，絕大部分的情報，在當地人看來都是再普通不過的消息，例如有沒有旱災、水災，主要商品的物價，何種商品短缺，何種商品積壓。就是警察局看到這樣的電報消息也不當事。絕大部分的情報員做的就是這種事情，沒什麽危險性的。當然個別的敏感消息也會偶爾出現。比如部隊的調動，官員的更迭等等。這種消息的傳遞，就要加小心了，甚至要使用規定的暗語。

    在潼關當地的情報員不能隨意的暴露身份，於是從西安派過來一位，麵見張維璽，代表東北軍與其談判。他們談判的時候，馮軍尚在路上，還沒有到達延長。

    “張長官，楊虎城派兵襲擊我東北軍的延長油礦，此事長官應該知道吧？我們就是為此來聯絡張長官的，目的當然是解延長之圍。”

    這位東北軍的代表姓閻，他開門見山，直接說出東北軍的意圖。

    “如果張長官與楊虎城一條心，那就什麽也別說了，權當我們沒有見麵，我東北軍與張將軍各走各的路。如果，長官有自立於楊虎城勢力之外的心思，我們就可以合作，我東北軍的條件可是優厚的。”

    張維璽：“哦，什麽條件，說說看。”

    這話就是有戲。

    閻：“條件先不忙，我方倒是為張長官有一些謀劃，請長官權衡優劣。”

    張：“我軍新敗，人心不穩，還能有何作為？有何謀劃？”

    閻：“張長官所部占據著渭南地區的大部，此地乃富足的八百裏秦川之一部，是貴軍的糧餉之地。但是沒有戰略縱深，缺少騰挪運動之地。一旦與楊虎城部開戰，隻有硬碰硬地打，別無出路。勝了還好，一旦戰敗就失去了根基，局麵甚危。我方的謀劃就是長官可以取商洛、安康地區，那裏雖說是山區，可氣候溫和，物產也不少，足以養兵。向西可以威脅西安城，向東可以到河南，東南方向接湖北，西南連漢中。那漢中可是魚米之鄉啊！長官隻要兵強，等待好時機，取漢中也不難。真如此，則長官就可以立於不敗之地了。這個謀劃如何？”

    張：“好！妙！的確是好謀劃。”

    他也在心中暗想，自己怎麽就沒有想到呢？可是，想一想楊虎城在西安的兵力，他又有些氣餒，他說道：“辦法是好辦法，可我不能揀了芝麻丟了西瓜呀？一旦楊虎城的大軍向渭南征討，我的渭南就丟了。渭南可是我十萬大軍的根本呀！”

    閻：“假如張長官的部隊槍彈充足呢？能不能守住渭南？”

    張：“那還用說，如果槍彈充足，我一個主力師也能守住渭南。難道張大帥要支援我軍火？”

    閻：“是的，這就是我東北軍的條件了。我們不要求長官的部隊進攻西安，那可是一場惡戰，勝負難料的。如果張長官肯向商洛進軍，我方第一批援助長官的是5000條晉造79步槍，100萬發槍彈，槍彈的口徑數量，長官可以提出要求。貨都是山西兵工廠的產品，在河津渡交割，那裏是你們的地盤，長官也很方便的。”

    “啊！”

    張維璽有些吃驚了，這批軍火可是不少。

    “張大帥真能提供這些？援助還是現大洋？”

    即便是購買，他們也很便宜，因為他們買不到官價的軍火，黑市價格往往翻十倍也不止。

    閻：“長官，是援助，但是要記賬，何時付款我們另外商議。並且，隻要長官有行動，今後的需要都好說，我們再商量。為此，我們雙方可以互派聯絡官，以便及時聯絡。張長官能夠騷擾楊虎城的後方，也是在幫我們，我們東北軍也受益。”

    這種記賬與白送區別不大，如果張維璽戰敗逃亡，找誰要賬去？他要是打贏了，有了新地盤，何愁這點軍火錢？最大的實惠是得到了穩定的軍火供給，軍閥們難於買到官價的軍火。

    張：“好，一言為定！”

    之後，張維璽又找親信部下商議，統一意見，除了東北軍答應的步槍、子彈之外，他們又購買了一些機槍子彈、手榴彈，和各種型號的炮彈。當然這些要支付現銀，但價格都是官價，對他們來說也是占了大便宜。軍閥們也是很富有的，拿出點軍火錢還不成問題。

    這也是東北軍對外援助的原則，不能當傻大頭，沒有白送的，至少要記賬，至於將來免除對方的債務，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隨後雙方都派出了聯絡官，張維璽部由寧夏軍負責聯絡，他們的聯絡官就駐在銀川。

    楊虎城想占便宜，吃白食。東北軍就來個背後捅刀子，攪亂戰局。這就有熱鬧瞧了。

    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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