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模糊一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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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南京談判期間,奉天大帥府修繕完成,5月1日,張作霖一行人馬回到奉天。隨後,在英國結束了股票炒作,完成善後工作的張學銘也回國了,從上海登陸,乘火車返回了奉天。

    這一次他出國一年,為東北賺回來大筆的美元,居功至偉。當然了,他隻是個執行者,即便如此,功勞也不小了。按張老將的意思給個少將軍銜,到部隊裏去曆練,將來也可以為老將出力,擔當方麵的重任。可是,日本軍校出身的張學銘,卻誌不在軍伍,他還是死心要搞他的政黨,這在東北軍一係就是個異數了。縱觀東北軍這幾十年,從來就沒人搞什麽政黨,東北軍可以說無黨無派,對各個政黨也都不得罪。東北軍內部滲透著其他黨派的人物,張作霖知道這些情況,隻要不對東北軍形成破壞,張作霖就聽之任之。

    這是為什麽呢?因為,張作霖知道政黨的厲害,他不想得罪哪一個。

    再過兩年,就會出現數個政黨,像民盟啦、致公黨等等,可是現在中國的政黨太少了,就隻有國民黨和共產黨,這兩家還是死對頭。其他的黨有幾個,眼下太弱小,毫無地位。國共兩黨在東北軍裏都有人,當然有明的也有暗的。像黎天才、閻寶航,就是共產黨人,也是擺在明麵上的,他們在共產黨那邊是個什麽地位可就難說了。

    張作霖認為人各有誌,既然張學銘想攪合政黨的事,那就去攪合吧。張作霖把趙三本介紹給張學銘,說是可以給他參謀參謀。就這樣,趙三本也隻能很不情願的“參謀”政黨的事情去了。

    ......

    趙三本是個好聽眾,他對於西方的政黨還真是不了解,他的那點知識連皮毛都算不上,因此,對於滔滔不絕的講述著美國、英國政黨的張學銘也是很佩服,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聽講,不時地還問兩句。張學銘還真是個搞政黨的料子,口才不錯,講話也是條理分明。當政黨領袖第一必備的條件就是演講的水平。據說古巴的卡斯特羅(是菲德爾,不是勞爾),不拿講稿,能滔滔不絕的講上幾個小時,而毫不疲倦,這個水平可是了得。

    張學銘研究英美的政黨像是著了迷,聽他講述了自己建黨的構想之後。趙三本也是盡到自己的職責——好好地參謀。

    趙三本說道:“西卿二哥,我對政黨的事務不在行,但是大帥令我參讚,我就盡我所能吧。”

    張學銘今年22歲,比五小姐張懷曦大,所以趙三本要順著五小姐的排行叫他二哥。張學銘字西卿,在民國一般的關係要稱呼字,不能直呼其名。至親的親人就要稱呼名子以示親切。比如張作霖、張學良就要叫他“學銘”,趙三本是姻親關係,遠了一層,就要稱呼“西卿”,混的很熟之後也可以稱呼“學銘”。

    再比如,蔣介石的名字是蔣中正,字介石。以蔣介石的地位沒有人敢直呼其名地稱呼他為“蔣中正”,都要稱呼“介石”,所以“蔣介石”叫的太多了,反倒比名子知名度更高了,就取代了名字。

    趙三本:“英美的政黨在他們國家裏存在日久,也是必有其道理的,所以才能興盛。我以為,政黨就是搞政治的,那麽政治是什麽呢?我的理解就是治理眾人之事。所以說政治就離不開民情、國情。西方的民情、國情是在西方的曆史環境中形成的。中國與他們相隔萬裏,並且曆史上是完全隔絕的。也就是說,中國的國情、民情與西方完全的不同,有的民俗甚至相差十萬八千裏,差距太大了。”

    張學銘:“你的國情之說有道理,但是國情、民情也是可以改變的呀!”

    趙三本:“二哥,我說個實際的例子吧:比如美國的華盛頓,他集合了十三個州的領袖開個會,簽署一份憲法,就建立了合眾國,他就做了總統。這個事情在中國就不會發生。

    為什麽呢?說道理不如看事實,中國曆朝曆代的開國皇帝很多,召集大佬們開個會,商議一下利益的分配還是可能的,要說定個什麽憲法,連皇帝老兒一起都管起來,那就絕無可能了。

    如果成功的開國皇帝,不成功的皇帝都算上,中國曆史上可是不下幾百個,這麽多人都沒有辦到的事情,美國人頭一個‘皇帝’就辦到了。這不是偶然,是必然,是民情、國情決定的。

    華盛頓如果來到中國的環境下,他也隻能是皇帝,而不是當幾年就下野的總統。袁世凱登上總統寶座的時候是號稱中國的華盛頓的,他如果生活在美國,的確能做華盛頓,但是在中國他做不了華盛頓,隻能是洪憲皇帝。同樣的道理,蔣介石也做不了華盛頓。蔣某人可沒有像袁大頭那樣公開地說:“我要做皇帝!”,但是,他的那個主席也罷,總統也罷,就是變相的皇帝,類似於皇帝。這是中國的國情決定的。

    這種民情、國情能改變嗎?如果說能改,也很難。”

    張學銘還是頭一回與他這個妹夫深談,聽到這裏,他明白了,老將為何這麽看重他這個妹夫,這人真是不簡單!話語不多,直擊要害。由此,他開始認真起來,真的想討教一些辦法了。因此,他問道:“那麽政黨呢?是不是也要有所不同了?”

    趙三本:“是的,二哥,政黨嘛是離不開民眾的,說話辦事都要在民眾中實現,取得效果。因此,如果脫離了中國的民眾的實際習性,這個政黨將一事無成。”

    張學銘:“三本,依你看,我們的政黨應該是什麽樣的呢?”

    趙三本:“我說了這麽多,不過是想提個醒,其實我也沒有什麽成型的見解。二哥你對政黨研究的那麽久了,你對建黨確定的原則,從根本上也是要肯定的。我可以提一些建議,供你參考。第一個建議就是,大膽的去做,實踐出真知,在實際的運作中,要持一個不斷修正的態度,隨時放棄不合乎國情的東西,向貼近民情方向修正。修正錯誤也是需要勇氣的,否定了自己的過去,才能獲得新的生機。中國人習慣於敬重開山鼻祖,老祖宗的言行都不敢否定,你千萬不要進入這個誤區,一定要見機而行,隨時地變通。第二個建議是,要有一個基本的章程。正如你所說:西方的政黨,沒有綱領,沒有主義,隻有短期的目標:比如競選下一屆總統。如果在中國也這麽做,就缺少了號召力了。中國人的習慣還是要有個口號,有個主張的,缺少了基本的主張就成了沒頭的蒼蠅。”

    張學銘:“那麽我們提什麽主張呢?有號召力的主張當然好了!但是不能帶上偏見,西方人不願意違背多數人的意願,拉選票嘛,就是附和多數人的觀點。”

    趙三本:“是的,號召力還不是考慮多數人的利益?民間有個說法,叫做‘三民主義,民生為先’。我們搞政黨,不能提什麽三民主義,我們可以提‘民生’。民生就是要謀求天下民眾好的生存環境,謀求衣食住行,謀求豐衣足食。說革命也好,說鬥爭也罷,目的是什麽?如果為了自己,為了小集團獲取錢財,獲取權利,那就不是革命者了。為了天下多數民眾的利益才是正途,這就是民生,也可以叫個主義:民生主義!這是符合民眾利益的,誰不願意過好日子呀!這當然有號召力。另外,這也符合我們東北的一貫主張,也是我們大帥這些年來實際所為。東北的民眾有比較好的生活環境,多數人都能得以溫飽,並且有高出天下平均水平的生活。那麽我們的主張就落到了實處,東北的實際,實實在在的擺在那裏,這是最大的說服力,也是最大的號召力。

    我還建議,你這個黨的名字就叫‘民生黨’,或者叫‘民黨’,就是突出一個‘民’字,突出‘民生’。普天之下,沒有一個人敢於反對民眾,沒有人敢於反對民生。

    二哥覺得如何?”

    張學銘:“嗯,不錯,可以考慮。但是孫中山對於民生還有不少的解釋啊?工業、農業、資本等都很具體,特別是土地。他主張土地國有化,以此實現耕者有其田。我們如果重複這個主張不就等於信奉三民主義了嗎?我們就成了第二國民黨了!這可不行。”

    趙三本:“是啊,二哥說的對,不能跟在別人後麵,要有獨立性。

    其實農工商業的具體政策,是要經過實踐的,這不是靠理論、憑空遐想可以解決的。靠拍腦袋出主意,定政策,沒有不吃虧的。在社會的實踐中,條件、結果都是很複雜的,不能說那個主張一定好,那個就一定不好,更不能走極端,動撤罵人,說這個落後,那個反動。土地私有還是公有,土地集中還是分散,沒有那個一定好,一定成功,要看當時當地的環境。‘耕者有其田’其實就是‘均貧富’,那是個學者的美好理想,理想是不需要負責任的,甚至受到人們的讚揚,可是誰去執行了,出了岔子,卻是要負責任的。

    說點具體的:美國的土地是私有的,並且極大地集中了,成為規模宏大的農場,用工業資本的運作方式,不是也成功了嗎?美國的農業先進程度也是世界頂尖的,從來就沒聽說過美國鬧糧荒吧?美國從來都是糧食出口第一大國。再看另一個例子:蘇聯搞土地公有,也是大量的集中了土地,成為集體農莊,與美國似乎相似,可是他們失敗了,農民吃不上飯,全國鬧糧荒,這幾年缺糧越來越厲害了。這兩個國家的土地、人口可都是差不多的,很相似,可是結果相反。

    孫先生主張土地國有化,咱們先不說其合理性,也不預測其實際效果,單說中國的農民會是什麽反應呢?中國的農民都視土地為生命,你不讓他擁有土地,他能支持你嗎?農民不支持,地主士紳就更不用說了,你剝奪了他的土地,不管是武力奪取,還是用銀子贖買,他們都不幹,都能跟你玩命!所以,三民主義的繼承者蔣介石就不再提土地國有化了,擺明了得罪人的事,沒事吹牛皮可以,要玩真的,他蔣介石當然不能幹啦。

    一句話,沒有實踐,理想的東西都是空中樓閣,說說而已。

    所以,我建議二哥在把民生具體為農工商政策的時候,都要模糊化:隻提美好的遠景,模模糊糊的,具體的東西不能說,實在躲不開,就隻能說民眾公議決定,民眾說怎麽好,就怎麽辦。

    從模糊化的角度說,你這個黨的名稱用‘民黨’好一些,模糊嘛!也可以稱作‘高度概括’。”

    土地的問題還有很多現代的實例,像什麽分田到戶、承包責任製啦,這些趙三本就不能說了。他總不能說:我知道幾十年以後的事情!那可就成了妖怪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