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提著一個大號的茶壺，手拿兩個茶碗，向紅軍借住的廂房走來。

    一個大姑娘家給不熟悉的軍人送茶，這可能嗎？

    的確，這個場景是有條件的。

    日本鬼子在這裏的時候，阿秀遠遠地躲到鄉下她外婆家去了，都不敢在鎮子裏露麵。那原因大家都懂，日本鬼子就是披著人皮的野獸，大姑娘小媳婦哪敢露麵啊？

    中國的軍隊要好的多。就拿早先的粵軍說，他們不見得軍紀有多嚴、多好，可是本鄉本土的，都不敢過分。

    紅軍來到廣東也有一年了，紅軍的軍紀嚴明，不調戲婦女，大家還是知道的。此前，這裏毗鄰著井岡山區，不見得每個人都見過紅軍，可紅軍的傳聞還是有的。紅軍的口碑好，在此地也是盡人皆知。因此才有阿秀給紅軍的長官送茶。

    另一方麵也是豆腐坊的紀老板有難處，有意的討好紅軍。眼下，100個大洋的利劍還懸在頭上，他也是急於度過難關。

    阿秀這姑娘像她的名字一樣，長得秀氣。論長相，絕對不是天仙美貌，平常人而已。一雙眼睛虛著，似乎是近視眼，沒配眼鏡，這就顯得眼神迷茫，很有點誘惑力。她的年齡好啊，今年才17歲，正是青春好年華，整個人都透著一股青春的活力。

    這是1933年的夏季，夏季裏穿的衣服就單薄。廣東的緯度很低，可氣候不見得炎熱，何況這裏還是山區呢，應該說是涼爽適宜的地方。

    民國的時代，在山溝裏，能有什麽像樣的服裝？絕對不能與服裝秀的模特相提並論。一件肥大短袖白色上衣，藍黑色的長裙，很單調的。沒使用家紡的老粗布，沒有補丁就算上乘了。這身服裝也算民國時代的標準裝吧，在偏遠的山區也算摩登了。以她家豆腐坊的家業也算不得大家閨秀，實際上也是豆腐坊的幫工，屬於普通勞動者的一員。年輕人嘛，身材就不用說了，定然是楚楚動人的。

    部隊裏的官兵常年眼裏看著的都是大老爺們，猛然見到青春女性，那也是各個的賽貂蟬。

    “肖同誌、沈同誌，請用茶。”

    阿秀一張笑臉，甜美的少女聲音給這間屋子帶來了活力。肖、沈二人都抬起頭來給阿秀行注目禮，不錯眼珠地看著。甚至忘記了回答說話了。

    肖振中有二十二三歲的樣子，在這個年代的軍隊中就算長者了。他首先反應過來，忙著接過茶碗，一連聲的說謝謝。

    沈一飛更年輕一些，隻有20歲。年輕的軍人有股子陽剛之氣，相比之下，有點文化水的肖振中到顯得老氣橫秋了。當然這是相對而言，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哪有什麽“老氣”，似乎說“穩重”更恰當。

    阿秀完成了送茶的任務，忙不迭的轉身走了，粗俗的民間服裝還是遮掩不住少女秀美的身材。引得呆立在哪裏的沈一飛用注目禮送行。緩過神來的肖振中禁不住笑了。

    “來來，品品紀老板的茶。”這是肖振中在招呼沈一飛，這個招呼才讓沈一飛把眼睛拔回來。

    有點空閑我們要說說部隊裏士兵的年齡了，軍官為什麽都那麽年輕呢？

    在現代，去部隊當兵的大多數是中學生，年齡18到20歲。當兵三五年，25歲以前就複員了。

    民國時期的人們結婚都早，男子一般不到20歲就都娶親了。成了家的男人都是家裏的頂梁柱，上有父母下有妻兒，除非他們經濟窘迫過不下去了，一般情況不會考慮去當兵。這樣一來，當兵的年紀都很小，16歲到18歲的居多。所以士兵都是娃娃臉。20歲以上的一般都是軍官了，這正是沈中隊長這批人的情況。那時的軍官都很年輕，林彪二十多歲就當了軍團長嘛。戰爭的年代裏，部隊選兵員也是要年輕的。

    如果排除兵員緊張抓壯丁的個別情況，那時候還有一個經濟問題，就是俗話說的“當兵吃糧”。民國時期沒有兵役製，正常情況下都是吃軍餉的，概念上接近於雇傭兵的性質，隻不過中國人多，人命不值錢，軍餉不太多而已。

    軍餉的多少也是相對而言，民國時代，一般的軍餉都是十個大洋，當然具體到每個軍閥，他們能否兌現那是另一個問題了。十個大洋也不少了，一般雇傭工人的月薪也就是一兩個大洋，所以當兵是高薪，比做工收入多，比農民就更多了。高薪是招兵的基礎，否則誰來當兵啊！

    ......

    戴專員走了，地派鎮就該落實上級布置的行政和經濟的政策了。為此他們就要召集會議，討論辦法，實施上級布置的任務。

    肖振中在講話：“......剛才我們傳達了戴專員帶來的中央局的指示，對照比較之下，我們地派鎮所執行的經濟政策和行政都要大幅度地調整，凡是不符合黨的政策的都要糾正過來......”

    “肖指導員，我有個問題。”

    “好，你說。也希望在座的各位都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想問，我們在農村和城市執行的是兩套不同的政策嗎？”

    肖振中：“這個......對於中央局的政策精神我們要堅決執行。我個人水平不高，我也沒有擅自解釋政策的權利。有看法可以保留，我也要向上級匯報，但是黨的決議必須執行。”

    此時不少紅軍官兵不能理解也屬於正常。

    我們黨在農村執行的政策，在井岡山時期是比較激烈的，即便到了新中國建立後，農村的政策與城市也還有很大的區別，這都是曆史的實際情況造成的。但是，有了對待民族資本家的新政策，對農村的政策也是有所修正的，哪種從肉體上消滅剝削階級的辦法就被禁止了，這也是進步嘛。

    在農村的過激政策也是有其曆史原因的。

    土地是農民的生產資料，農民失去了土地，就處於社會的最底層了。他們經不起任何社會的波動，也沒有抵禦自然災害的能力，任何變故都會令他們麵臨災難。所以“均田地”曆來是各種改革者、造反者、革命者的口號，也是號召群眾的有力武器。無產階級革命者使用這個武器也是順理成章。紅軍在這一時期執行這樣的政策，是曆史的必然，我們不能用現代人的觀點要求古人。

    共產黨人是革命者，隨著形勢的發展，他們會不斷的完善自己的政策，使之逐步地趨於合理。

    那麽紀老板的那個“一百大洋”是怎麽回事？

    紅軍每占領一地就要籌糧籌款。如果有漢奸賣國賊當然不會放過，會立即清算他們。稱霸一方，惡行昭著的也要進行鎮壓。普通的富人，暫時沒有掌握情況的當然需要調查，可這些人就是籌糧籌款的重點了。至於名目很好辦，叫抽稅也行，叫募捐也罷，總之要交錢。長期占領一地，還要按照紅軍的政策均分富人的財產，這就類似農村的分田地了。對紀老板征收100大洋就屬於籌款的性質，名目當然是稅。

    當然了，現在黨有了新政策，就要按新政策辦。征稅是應該的，可是額外的就不能再征收了。

    紀老板趕上了好時候，新政策為他解除了困擾。不但是豆腐坊，鎮子上其它的生意人，小作坊都會得以解脫，能夠繼續經營下去。這也是紅軍需要的，地方繁榮，紅軍作為當權者，當然也是受益者。試想：如果豆腐坊倒閉了，其它作坊也倒閉了，茶館沒了，布店、糧店、雜貨店等等的都沒有了，市鎮也就荒蕪了，作為本地的掌權者的紅軍不就是最大的受害者嗎？

    此後，中隊長沈一飛便經常提著茶壺去廚房燒水，這個行動引起了肖振中的注意。他們是有警衛員的，還是個是四五歲的小孩，燒開水當然是警衛員的活計啦，哪有首長總去燒水的道理？說來也怪，沈一飛每次去燒水，阿秀都會“碰巧”在廚房裏。

    這讓我想起趙本山的“胡話”：

    “如果你有100萬，買套房吧，收藏我們的愛情；

    你有10萬，買輛車吧，驅動我們的愛情；

    你有1萬，買顆鑽戒吧，見證我們的愛情；

    你有0.1萬，去郊遊吧，放飛我們的愛情；

    你有0.01萬，吃次燭光晚餐吧，浪漫我們的愛情；

    你有0.001萬，那就買瓶水吧，澆灌我們的愛情。”

    我們再續一句：“如果你沒有錢，就去燒開水吧，煮沸我們的愛情！”

    這個年代裏，特別是軍人，有了男女愛慕的感情也不會有花前月下的戲份，就算有那份閑情逸致，也沒有那個閑暇的時間，更沒有那個環境。

    肖振中終於憋不住了，借工作的閑暇他對沈一飛說：“一飛兄弟，我可要勸你一句了：你要注意呀！”

    沈一飛：“我怎麽啦？”不過這話沒有底氣。

    “怎麽了！整天的燒開水是怎麽回事？”

    “......”無語了。

    “第一，你應該知道我們部隊的規矩，眼下你能成親嗎？”

    這是個現實問題，任何的軍隊，官兵的婚姻都不是隨意的。入伍之前就有媳婦，那另當別論。可要想結婚就要按規矩辦。隨便那支部隊也不是可以隨意的。紅軍的規矩不少人都知道，那就是：“二八團”。“二八團”怎麽解釋？就是年齡超過28歲，團級以上的軍官。這兩個條件必須同時具備才能結婚娶親。沈一飛年齡20歲，正連級，條件差遠了！

    肖振中說道：“你除非離開部隊，否則就別想娶親！”

    這可是當頭一棒！沈一飛哪裏會不知道？鬼迷心竅而已。經指導員提醒，他算是回到了現實之中，立刻耷拉下腦袋，沒了精神。

    肖振中苦口婆心，又勸導他說：“咱們革命軍人隨時要準備上戰場，隨時可能光榮了。你這不是坑了人家姑娘啦！你喜歡阿秀，就要為阿秀著想啊！”

    沈一飛低著頭，一聲不吭，可眼淚下來了。

    “看看，看看！我的中隊長！大老爺們啦，怎麽說著說著就流淚啦！不過，你流淚我也要說！我們黨的政策是團結、教育、改造民族資產階級。可阿秀的父親不算資本家也是小業主，你可是黨員！你想過沒有，組織上能夠同意這樁婚姻嗎？就算你複員了，到了地方上，組織不批準，你同樣娶不成阿秀！”

    這次，沈一飛抬起了頭，眼睛也睜大了，像吃驚的樣子。可這不是吃驚，因為這些他都知道，早就知道，這是黨員的紀律。

    沈一飛如何選擇？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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