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雙方在無名高地展開了激烈的爭奪和反爭奪。經過兩個小時的激戰，紅33團的二營終於衝了上去，占領了日軍的前沿陣地。紅軍又向前邁出了艱難的一步，日軍則退守第二道防線，實際也是最後一道防線了，地域太狹窄，他們的身後就是陡峭的懸崖了。無名高地的山頂上，就那麽大的一塊地方，方圓不夠三裏，哪有騰挪之地？日軍實際上已經被逼迫到了山頂的一角，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地形，這是典型的負隅頑抗。

    天色大亮，太陽也升起來了，紅軍時刻地防備著日軍航空兵的空襲。擔心什麽就來什麽，防空的軍號聲此起彼伏地響起來，日軍的飛機果然來了。紅軍有防備，在好幾個方向上都有防空觀察哨，飛機還看不到影子，防空的警報已經到了。

    19日上午9點多，戰場上空飛來了五架日軍飛機。他們圍繞著無名高地轉了幾圈也沒有降低高度，更沒有對地攻擊。戰場太混亂了，紅軍已經攻上了山頭，在巴掌大的地方上，雙方犬牙交錯，混戰在一起，讓飛機無從下手。

    但戰場上有一點是明確的，那就是紅軍集中了不少的部隊，就是要殲滅這一股日軍。怎奈戰場狹小，直接參戰的不多，更多的部隊都在山中隱蔽待命，也有的部隊在調動之中。也就是說無名高地的周圍都是紅軍。這麽多的紅軍部隊，防空隱蔽的再好也會有露出破綻的，日軍的飛行員還是能夠看到蛛絲馬跡。

    既然無法直接的支援山頂上日軍的作戰，日本人的飛機也不能白來一趟。於是，轉了幾圈之後，日軍飛機開始降低高度，對山間大道兩側的紅軍展開了空襲。

    五架日軍飛機先後俯衝下來對地麵目標投彈轟炸。紅軍方麵在這裏集中了大量的防空武器，特別是要害地點，如炮兵陣地，指揮機關，後勤物資等等，高射炮、高射機槍的槍彈炮彈密集升空，迎戰日軍飛機。交戰的次數多了，日本的航空兵也知道紅軍的防空火力猛。因此，他們的轟炸更像是走過場，並不敢過分降低高度，投彈也就缺乏準確性。也就是糊裏糊塗的丟掉炸彈回去複命了事。日軍的這種空襲對於紅軍沒什麽威脅。日軍飛機投完炸彈，算是交了差，就掉頭而去了，紅軍各部繼續自己的作戰行動。

    山上的日本鬼子可是要急的罵娘了，這算什麽支援作戰？

    日軍航空兵出動的飛機不多，也不夠及時，其實這與桂軍襲擾廣州平原有關。廣西桂軍的空中力量很強勢，日本人的航空兵不得不集中力量對付。因此，他們支援日軍掃蕩的能力極大地削弱了。今天能出動五架飛機還不錯，日後恐怕這個能力也沒有了，日本鬼子在中國的處境越來越不好過了。

    我們再回過頭來看無名高地山頂上的戰鬥，一個三裏長兩裏寬的戰場能容納幾個人？日軍就有兩千多，當然現在沒那麽多人了，估計不到1500人。登上山頂的紅軍是紅2師的兩個團，還有一些輔助兵種，也是兩千多人。雙方合計三千多人，在這個狹窄的山頂上鏖戰。

    山頂上主要區域的樹木都沒有了，但畢竟是山地，高高低低的地形複雜，這就形成了一個個的局部小戰場。另一方麵，日本鬼子兵是出了名的頑強，不死不休。可紅軍有正規嚴密的思想教育，也是一身正氣，堅韌不屈。這可就棋逢對手了。因此，戰鬥打得激烈又殘酷。

    山頂上有兩個高地，一南一北，或者叫製高點，33團和34團主攻，各分配一個。戰鬥打得異常艱苦。戰士們一次又一次地攻擊，一百米兩百米的推進，短兵相接，反複爭奪。由於地形過於複雜，日軍的武器也不差，紅軍每攻下一個陣地、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不小的代價。因此這兩個團傷亡極大。特別是紅33團，從戰鬥打響就始終衝在前麵。戰至中午時，以33團的一營一連為例，原來的70多人，現在剩下不足40人了。二連、三連也差不多傷亡近半。因此，到了午後，林彪把5師調上來，替換2師下去修整。2師的官兵們不服氣，眼看到手的勝利舍不得丟下。但是軍令如山，不服也得撤下來。他們下來時清點一下，還能戰鬥的官兵隻有一半了，團長楊成武也負傷了，不能行走，躺在擔架上堅持指揮。由此可見戰鬥之慘烈非同一般。

    紅軍的傷亡如此，也可以估計到，日本鬼子的日子也不好過，傷亡也小不了。這就有個問題了：日本鬼子處於極為不利的局麵，他們為什麽不逃跑呢？

    這有兩個原因：第一，日本鬼子的身後，也就是東麵，是懸崖峭壁。防守的時候是個優點，到了想逃跑的時候，那可就是缺點了。上千人的隊伍，如何從懸崖上下去？第二，現在已經是白天了，站在山頂瞭望懸崖下麵，遠處隱約的能見到有軍隊活動的跡象。不用問，那是包圍他們的紅軍。如果日軍的殘兵敗將退到山穀之中，那就是進了另一支生力軍的虎口！能有好結果嗎？顯然，日本鬼子知道，撤離陣地就必然會遭到數倍於己的紅軍的分割包圍而被殲滅。

    有了這兩條，日軍隻能堅守，他們唯一的指望是104聯隊來救援他們，利用工事和地形，固守待援是唯一的出路。

    自從紅軍進入廣東以來，今天這一戰是傷亡最大的一次，看到那麽多的戰士、軍官陣亡負傷，這讓不少的將領心中猶豫，他們在思考這麽打是不是劃得來。紅2師師長肖勁光就是其中的一個。他對是否要繼續打殲滅戰產生了疑問。2師已經撤下來了，他來到了總指揮部，向林彪提出了自己的意見：“軍團長，日軍作戰太頑強，山頂的地形過於複雜，利於固守，不利於進攻。我建議是否可以把鬆野大隊放下山來，另選有利地形打擊他？”

    林彪反問道：“這裏是山區，其它地點的地形與此地有何不同？我們從這裏放走，別處也可能失手。這股日軍太猖狂，殺人放火，＂jian　yin＂婦女，無惡不作！我們必須在此將其消滅！”

    肖勁光也爭辯說道：“這樣打下去，代價太大了！”

    林彪也來氣了，他答道：“就是拚光了，也要拿下日軍固守的最後陣地！”

    肖勁光不服，繼續爭辯：“現在拚光了，以後怎麽辦？”

    林彪也很氣惱，說道：“拚光了以後再補充。不能打硬仗的部隊，以後也沒有前途！”

    肖勁光也來了強脾氣：“這樣打法，我不讚成！”

    看這個勁頭是要吵架，旁邊的參謀長羅榮桓趕緊上來勸解：“肖師長，你別這樣，冷靜！這裏是指揮部，現在正在作戰，你不要幹擾指揮。”

    肖勁光瞪著眼睛，還是不服，但是不說話了。

    羅榮桓又轉過頭來對林彪說道：“軍團長，肖師長的意見也有一定的道理，同樣是消滅敵人，能減少傷亡不是更好嗎？兵法有圍三缺一，不就是這個道理嗎？”

    林彪抬起手來，那意思是你們不要幹擾，讓我想想。他走到放著作戰地圖的大案子邊上，參謀們都自動地讓開，林彪開始對著地圖深思。

    林彪的性格不張揚，喜歡一個人沉思。他也很少與別人爭吵，整個人就像是一部機器、電腦，腦子裏裝的都是打仗的算計。比如這位肖師長，剛才還在與他吵架，可林彪轉眼就忘了。他這個特別的性格與彭德懷成了鮮明的對照。

    曆史上有這麽一個故事，發生於遼沈戰役期間。林彪在指揮部裏手抓炒黃豆，一粒一粒地往嘴裏送，在室內來回踱步，不時地看看牆上的地圖。就在此時，猛然一聲槍響，把林彪的軍帽穿了一個眼。指揮部內外的人都慌了，但是大家都知道林彪的脾氣，誰也不敢大聲呼喊，不過是圍攏過來給首長擋子彈。有的人急速地奔跑出去，查看情況。可林彪始終沒有反應。他用手正一正軍帽，繼續吃黃豆粒，繼續看地圖，繼續思索。

    事後查清，是門外的哨兵槍支走火，險些要了林彪的命。下麵請示林彪如何處置，林彪才說了一句話：“這是保衛科的事，問我幹嗎？”

    這就是林彪。

    ......

    林彪從地圖上抬起頭來說道：“命令！”

    參謀趕緊拿起筆記錄。

    “紅5師停止戰場南北兩側的攻擊，並且把側麵的部隊撤下來。加大炮擊力度，用炮火吧日軍趕出去。日軍若撤退，則尾隨攻擊。”

    林彪還是采納了肖勁光的建議，這是針對具體地形的圍三缺一的戰法。

    日軍的背後，就是東麵，是懸崖絕壁，日本人無路可逃。於是就放開南北兩側陡峭的山坡，給日本鬼子一個出路，讓他們逃跑。

    肖勁光條件反射般的立正敬禮，大聲答：“是！”轉身就走。被參謀長羅榮桓一把拉住，說道：“戰場上沒有你什麽事，老老實實地回去整頓部隊！”

    肖勁光一愣，才又重新給林彪、羅榮桓敬禮，轉身走了，他已經是滿眼的熱淚了。羅榮桓看著他的背影直想笑。

    前線的5師接到了命令立即執行，把南北兩側的兵力都撤了下來，當然山下的部隊也會接到命令，也會放開一條路，讓日軍下山。各部都重新組織部隊，擺好戰場。炮兵則能上山的盡量上山抵近攻擊。經過調整的戰場將以火炮為主，配合部隊突擊，猛攻猛打。

    紅軍的炮火更密集了，日軍陣地上硝煙滾滾。日軍都是臨時造就的工事，沒有多麽堅固，在反複的炮擊之下已經沒有完整的工事了。他們的人員、武器也損耗過大，抵抗的能力越來越差。眼看著就是全軍覆沒了，沒有別的辦法，鬆野三郎隻好組織部隊，探測出路，妄圖突出重圍，向山區“轉進”。（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