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說到孔家姐弟到石門的拍賣行雲朵軒買古董，蔣經國隨行。大廳在一樓，大廳的上方直通二樓，類似劇場一樣顯得空間很大很寬敞，孔令儀等人自然不會進入拍賣大廳，他們坐在二樓包廂內對會場一覽無餘，監視現場的同時又不暴露身份。也會有侍候的小廝往來傳遞消息和指令。

    拍賣會開始了，拍賣行掌櫃的介紹拍品，那一對春瓶就擺放在展台上。參與競拍者也已經輪流觀賞過了。

    參與競拍者是需要出錢買牌子的，按照起拍價決定門票價格，所以無心的顧客隻能看熱鬧，能舉牌的都是花了錢的。這錢也包括保證金，並且主要的是保證金。需要保證金的原因很簡單，如果顧客用很高的價格拍下商品，他違約說不要了怎麽辦呢？那就扣下保證金！沒有競買成功的顧客可以返還保證金。

    “......先生們請看，這春瓶的胎體比清代的要厚重，造型豐滿、渾厚、圓潤，整體上質樸莊重。釉色的特點是釉質肥厚，明顯的正德年間的風格。這上麵的紋飾有龍有鳳，無疑是宮廷禦用之物。畫麵清新瀟灑又豪放，畫筆酐暢純熟，構圖疏簡而高雅。它的底部是平削圈足，塌底跳刀痕明快。是難得的正德官窯貢品啊......”

    掌櫃的巧舌如簧口吐蓮花說的天花亂墜的，拍賣行為重要的拍賣品做宣傳絕不僅限於這麽簡單的現場鼓吹，事前的鋪墊工作也很多。比如在報紙上開專欄約請專家撰寫文章，也會讓不同的觀點互相爭論以吸引人們的目光。也可能舉辦研討會，找來各方權威專家來論證。如此等等，事前要把這些文物炒作到比較高的熱度，從而導致這一對春瓶價值飆升。可以說為了賺錢，拍賣行是做足了功課的。

    由於宣傳力度大，關注的人就多。這對春瓶起拍價一萬元（央行法幣），競價剛開始就反應熱烈，價格一路飆升很快就超過了十萬。到此時多數買家都停止了舉牌變成旁觀者了。

    在現代，大家都有個文物天價的概念，字畫、瓷器、青銅器等等的，動不動就是上千萬甚至上億。在民國時代，除非國寶級的文物，一般不會有那麽高的天價。這對瓶子的估價也就是三萬左右，炒到十萬已經異常了。

    此時還有三個買家競相舉牌，蔣經國看到此情景對孔令侃說道：“叫這麽高的價是不是遇到攪局的了？”

    他“攪局”的詞也是現學來的，孔家姐弟笑而不答，蔣經國隻好閉嘴不言語了，看熱鬧吧。其實他不知道，這是孔家做的局，現在舉牌的三人中有兩個都是他們雇用的經紀人，表麵上互掐競價，其實後台老板是一家，在哪兒演戲呢。外人看不懂，現在的蔣經國心中有疑惑，當然他也看不懂。

    競價的最終結果是十三萬，大大地超出了人們預測，這個結果也將造成轟動效應，讓文物市場活躍起來。

    按現代的觀點十三萬的價格不高，甚至偏低。可是問題不能孤立地看，要把時代等眾多的因素考慮進去。這些因素主要有三個：第一，前邊說了，民國時代文物價格沒有現代那麽高。第二，那個時代物質水平低，生活水平低，十幾二十元就夠一個普通家庭一個月的生活費。對比一下，十幾萬真的不少。第三，那個年代的法幣或者大洋，其幣值相當於現代人民幣的幾十元上百元。13萬折合成現代的人民幣也是上千萬了。

    拍賣結束了，孔家人達到了目的滿載而歸。蔣經國懵懵懂懂的看不明白，他的學習和工作都很緊張，也沒時間想這些事。除了學習他還有一件事要做，這是事先策劃好了的，那就是為反貪汙造輿論。於是他結合以往的經驗、學習的體會、社會調查和陳布雷給他準備的資料等等開始撰寫文章，還專門找民間的報社發表。他這種針砭時弊的文章當然很受報社的歡迎，各個大報紛紛找他約稿。

    寫文章就要有料，有理論指導也要有事實根據，這些東西從何而來呀？老蔣安排蔣經國反貪那就不能是光杆司令，要有一班子人馬，在蔣經國的指揮下去調查，收集資料證據。貪官們聚斂錢財幹什麽呢？無非是花天酒地和購置財產。比如說，民國不禁止妓院，但是官員公職人員是禁止嫖妓的。民國推行號召一夫一妻製度，但是三妻四妾的也合法。貪官在吃喝嫖賭上是最容易暴露的，是不是擁有見不得陽光的私產就不容易暴露了，需要深入地調查，如此等等。掌握了資料逮住了典型的就可以大作文章。

    於是乎蔣經國發表的文章在輿論界攪起不小的波瀾，特別是他直接署名，沒用筆名也不回避，有記者采訪他就侃侃而談。他的這些行動都是事先策劃的，按計而行，可南京政府和國民黨中央黨部並不知道啊，他們麵對這一波反貪輿論慌了手腳，不知道怎麽對付，因為這是太子爺小蔣啊！於是乎報告打上去，讓上邊裁決吧。

    蔣介石看著各個部門呈上來的請示報告，他當然是心中有數的。例如黨部政訓處請示要不要發表反貪汙的文章，在參與中做到適當地控製引導，以避免輿論風潮失控。蔣介石則批示：“中央沒有反貪的訓令，你們不要亂摻和！”可是官場上瘋傳蔣介石對他的兒子極不滿，甚至罵出“娘希匹”！這種種情況讓人摸不著頭腦啊！

    石門

    “真難得蔣公子正義凜然胸懷天下啊！南京方麵的腐敗日益嚴重，貪官遍地。這種官員隻知道貪汙斂財，國家政務必然腐爛，如果不治理還談何國家振興啊？官府就是保護百姓的，要為百姓謀福祉，可是這些官員能指望得上嘛？”這是馬寅初對蔣經國說的話，他很佩服蔣經國的正義和膽量。

    蔣經國說：“馬老過獎了，我這也是實在看不下去不得不說話。有些官僚也實在不像話，不打掉這些蠹蟲就不能平民憤！其實不光是我們國民黨方麵，其它的各派管轄區我沒有去調查，但是估計也好不了。現在的國家就是貪官遍地，已經成了氣候，無官不貪。”

    馬寅初：“蔣公子說的有道理，就拿東北方麵來說，他們的貪官也不少，一個貪官就能為害一方啊！”

    蔣經國：“馬老，向你請教個問題。我前幾天去了一次拍賣行，總覺得奇怪看不懂，這裏麵有什麽不正常嗎？”

    馬寅初摸著肥胖的下巴笑眯眯的，他有點欣賞這個年輕人了，心想這個年輕人真的很用心啊。

    馬寅初說道：“離此不遠一個偏僻的巷子裏有一家買煙酒茶的店，不知道你注意了沒有？它占用一個很大的院子，門麵不大也不小，看著不算招搖。我常在它的門前過，幾乎就沒見有人進去過。一打聽這店開了好幾年了，看那個冷清樣子，估計連房租都賺不出來。你想想他們為了啥？如果是正常的生意，早就不幹了對不對？”

    蔣經國來了興趣，他說：“馬老請講，學生實在不明白。”

    馬寅初：“可以這麽說，如果你看到你認為不賺錢的店還一直開著，那幾乎不用問，都是洗錢的。”

    蔣經國：“洗錢？他們的買賣賠本是不是也要交稅呀，這可真不明白了。”

    馬寅初：“對，洗錢。什麽是洗錢呢？就是讓手裏的錢合法，對外能說明其來源。如果有的資產說不明白是怎麽來的，那就叫黑錢。把黑錢變成合法的這就叫做洗錢。你提到交稅，這種店鋪交稅最積極，不用催不用逼他交，他主動納稅而且交稅最多！

    “你去的那個雲朵軒還算比較正常的買賣，它做買賣同時也洗錢。這其中的奧妙不得了，揭開蓋子就是見不得人的黑！”

    蔣經國：“學生愚鈍，還是請馬老開導。”

    馬寅初：“洗錢的辦法五花八門，文物古董是洗錢的好工具。為什麽呢？因為它的價值高，透明度低，定價沒有標準，買家賣家不少都不願意露麵，很隱蔽，價格很隨意，說多少是多少，沒有一定的規矩。沒規矩就是黑幕操作的最好掩護。洗錢是秘密的也是見不得人的，所以你孔家的朋友無法明說，他們也絕對不會告訴外人。”

    蔣經國：“具體的說，這對春瓶的買賣是如何操作的呢？”

    馬寅初：“依我看這對春瓶的價格實際上早就談好了，如果不出意外買主就是孔家，競拍出來的價格那是另一回事。比方說這對春瓶估價三萬，這個估價肯定是高了，這是給拍賣行留下利潤和好處。你說實際拍出來的價格是十三萬，這多出來的十萬等於孔家把資金存入了拍賣行，多出來的錢是屬於孔家的，將來如何用這筆錢那是另一回事了。比如可以買古玩，買首飾，也可以投資買房產、田產。經過買賣往來的多次變換，這些錢就合法化了。

    “至於這對春瓶呢，孔家可以自己留用，可以當作禮品贈送，也可以拿到別處賣出，比如到香港再拍賣。這次十三萬的價格是登報紙公開報道的，世人皆知，有了這個標準，其後的拍賣應該比這個價格更高，比如說三十萬、五十萬，賣多少錢都是孔家的合法收入了。”

    馬寅初的一席話讓蔣經國如夢初醒，孔家姐弟的石門一行就是洗錢來了！他也聯想到，孔家能這麽幹，其他的官員呢？民國的官員都不怎麽幹淨啊！

    其實獨裁政權都一個味，統治集團內部基本上各個的是貪官，連他們的家人都卷入其中。官越大貪的就越多，這幾天爆發的俄羅斯抗議風暴所暴露出來的梅德韋傑夫和普京貪汙內幕多麽驚人！在沒有暴露之前誰能想得到呢？這就是實際的例子。

    在現代裏洗錢更是常見，前不久爆出來一個英達在美國洗錢觸犯了法律的事。透過這個事可以看出來美國的法律嚴格，每個人都要守法，洗錢肯定是違法的。這就不能用“立場”來分析了。如果按不少人的“立場論”習慣，中國人把錢帶到美國去肯定有利於美國，送錢去了嘛，那就應該鼓勵。可是美國人按法律這把尺子來量，違法就是犯罪。他們論是非而不論立場。嗬嗬，論立場的人是不論是非的。

    其實把大量金錢帶入美國的中國人多的很，而且美元的數字巨大，絕對不像英達那可憐的幾十萬。為什麽別人都沒犯事呢？那是委托了專業的洗錢公司，有人專門幹這個，大量的美元都洗白了，躲過了美國法律的追究。（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