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節 爆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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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團部裏吃午飯的鄭洞國、丘之紀、黃百韜、蔣緯國等軍官整齊劃一地“周公吐哺”,當然了,周公在吃飯時吐出嘴裏飯菜是為了急於迎接前來投效的賢士,蔣緯國等人如此不雅則是因為震驚。“靈甫!到底是怎麽回事?日軍一支陸戰隊來到上海了?”鄭洞國神色霍然大變地看著張靈甫。蔣緯國在旁邊心亂如麻、思緒翻飛:“操!我記得曆史上沒有這一出啊!小日本怎麽會在淞滬會戰爆發前莫名其妙地派一支陸戰隊到上海?難道…受到‘蝴蝶效應’的影響了?或者說…因為坑道計劃已經泄密?”他越想越心慌意亂。

    張靈甫略微喘口氣,說道:“是楊江派人送來的加密緊急情報,他正親自帶人在吳淞口碼頭監視抵達上海的這股新的日軍,這股日軍是原本駐紮在日本佐世保港口的日本海軍第一特別陸戰隊,加上附屬部隊,總兵力約2000人,武器十分精良,並且攜帶了大批軍械輜重。”

    “日!”蔣緯國忍不住握緊拳頭,捏斷了手中筷子,他望向鄭洞國,兩人眼神心照不宣:日軍突然向上海增兵,雖然規模不是特別大,但折射出的內在深意是非常複雜和令人擔憂的,也許是日本人覺察到了什麽風吹草動,也許是日本人已經發現了蔣緯國的坑道計劃,不管是哪種情況,這起節外生枝必然會給接下來的戰事帶來很大的變動。兩千日軍,確實不是一個小數字。蔣緯國記得曆史上的抗戰後期曾爆發一場著名的鬆山戰役,鬆山戰役是典型的要塞攻防戰,日軍是守方,中國軍隊是攻方,那時候,中國軍隊已經掌握了戰場上的火力優勢和製空權,兩萬國軍攻打據險頑抗的千餘日軍(參戰日軍兵力有3000多人和1300多人這兩種說法,根據分析推測,1300多人的可能性更大,因為國軍在此戰中累計擊斃日軍約1300人,如果參戰日軍有3000多人,那多出的1700多人就對不上數字了),結果,此戰足足持續了95天,日軍死傷1300餘人(全軍覆沒,幾乎沒有投降和逃跑的),國軍則傷亡了約8000人,雖然國軍是此戰的勝利者,但戰役時間、雙方傷亡比例一比六不得不讓中國人感到不是滋味。

    中國人必須承認,除了特定情況,否則,日本軍人真的不是那麽好殺的。新抵達上海的這兩千日軍,如果跟國軍打巷戰,即便是蔣緯國這個“抗日樂觀分子”來進行估算,他也不得不承認,國軍起碼要死傷四千人左右,甚至更多,更何況上海已經原有日軍四千餘人了。兩股日軍合並起來有六千餘人,國軍若與這六千日軍在上海大都市裏打巷戰(巷戰本來就是雙方比單兵素質、步兵火力,國軍單兵素質跟日軍的差距是無需多言的),國軍起碼要死傷一萬人以上,並且很難速戰速決地消滅掉如老鼠蟑螂般分散藏匿在城區裏的日軍;國軍若與這六千日軍打要塞攻防戰,要死多少人才能將其消滅?這讓蔣緯國想想都頭皮發麻。“到底哪裏出問題了?”蔣緯國心慌意亂,更加心煩意亂,他百思不得其解。

    “估計…”鄭洞國苦笑著道,“第918團在平津前線還沒有打光,我們第128團卻就要在上海前線打光了。”

    “大家不要慌嘛。”黃百韜開口道,“我們冷靜地捋一捋思緒。首先,我們雖然在上海跟日本人還處於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中,但雙方都已經估計到對方在打著自己的主意,隻是雙方因為種種原因而繼續笑裏藏刀、虛與委蛇;其次,日本人在上海一直沒什麽太大的動作,一是擔心引起我方的警覺,二是日本人此時的重心在平津,而我方也一樣,抵達上海的國軍部隊隻有我們,並且我們還是偽裝成保安團的,張鈞座的第9集團軍也隻是開拔到蘇州一帶;第三,日本人雖然對上海進行了增兵,但頻率很低,規模也不是很大。因此,我懷疑日本人隻是為了防備自衛,而不是對我們發起進攻。最重要的是,我們的地道在今天夜裏就能完工,日本人在時間上的賽跑已經輸了。”

    “日軍突然增兵上海,固然是一件壞事,但是,事情要分成兩麵來看。”蕭爻說道,“真正的關鍵是,日本人到底有沒有發現我們的那條地道?如果發現了,那麽,日本人應該展開破壞,也許此時的上海‘和平環境’無法讓日本人進行明火執仗的破壞,但也可以通過間接方式,可我們並未發現日本人有這個跡象;其次,日軍這兩千援兵抵達上海後,會進駐哪裏?司令部?司令部附近的幾個要塞據點?如果進駐那幾個地方,我們又有什麽好怕的?這恰恰說明日本人沒有察覺我們的地道,司令部的地底下已是即將爆發的火山,日本人還跑到火山口上?司令部裏的日軍是四千人還是六千人,我們並不在乎,大不了加大炸藥數量就可以了。如果日本人已經發現地道,他們肯定會離開司令部老巢,那日軍就會在上海跟我們展開巷戰,雖然依然棘手,但好歹要比要塞攻防戰好一點。”

    “對,確實是這樣的。”“接下來就看新抵達上海的這股鬼子去哪裏。”“希望他們鑽進他們的司令部,到時候一起被我們送上天。”“諸位,如果要跟日軍展開巷戰,那我們的作戰計劃就要大幅度地修改了。”“建鎬…”鄭洞國看著蔣緯國,“坑道起點那裏的防禦力量確實有點薄弱,雖然加強防禦會打草驚蛇,但…反正時間距離最後關頭也隻有十多個小時,我看,可以圖窮匕首見了,最後關頭不要出岔子。”

    蔣緯國點點頭:“桂庭大哥,你說得對,調一個營過去吧。”

    “一個營也太多了。”丘之紀說道,“一個連吧!”

    “好,一個連。”蔣緯國和鄭洞國都表示讚同。

    在這個下午,蔣緯國跟鄭洞國等軍官一起都在如坐針氈的等待中,心情沉重得像一群犯罪嫌疑人在等待法官的最後判決,是無罪釋放還是鋃鐺入獄?這不得不讓蔣緯國等人心頭發虛、發慌、發毛。

    下午五點的時候,在眾人翹首以待中,楊江送來了兩個消息。

    “局座,新抵達上海的日本海軍第一特別陸戰大隊已進駐集結於日軍司令部和周邊的俱樂部、虹口靶場、公大紗廠、奉天紗廠等地,日軍正積極構建工事中。”

    接到這個消息後,第128團的團部裏歡聲一片。

    “他們沒有發現!太好了!日本人沒發現!”“祖宗保佑啊!”鄭洞國、丘之紀、黃百韜、張靈甫等軍官無不激動得心花怒放,甚至喜極而泣。

    “該死的小日本…”蔣緯國咧嘴笑道,“嚇得老子的小心肝撲騰撲騰的…”他雖然在笑,但衣服已經被熱汗冷汗給浸透了。那條地道是上海戰事的關鍵中的關鍵,看似它隻能報銷掉幾千日軍,但它是整個淞滬會戰的開端,開端出問題,後續必然引起一係列的負麵連鎖反應。曆史上的淞滬會戰,國軍之所以打敗,主要原因之一就因為花了六天六夜都沒能鏟除掉日軍司令部,導致日軍後續主力獲得寶貴的增兵時間,繼而失去戰略主動權。這也是蝴蝶效應的一種表現方式。蔣緯國可不想自己苦心經營這麽久,心血努力都化為泡影,繞了一圈又回到原先曆史上的起點。蔣緯國等人最害怕的就是日本人提前發現地道,如果日本人真的發現了,一切就都付諸東流了。現在得到確切證據可證明日本人沒有發現那條地道,怎麽不讓蔣緯國等人欣喜若狂。

    “奇怪…”蕭爻低聲自語,神色間疑竇叢生。

    “嗯?什麽奇怪?”蔣緯國心頭猛地一咯噔。

    蕭爻蹙眉思索了一下:“存在矛盾…不…算了…”他對蔣緯國搖了搖頭,“沒事。”

    蔣緯國覺得蕭爻的說話風格很類似於後世某些影視劇裏的女主角,故意不把話說清楚,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最後搞出一堆誤會…當然了,那都是導演安排的,不然故事還怎麽編下去,蕭爻“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是因為他不想把被他否決的或他沒有理出思緒的錯誤想法匯報給蔣緯國。

    “還有一個消息呢?”黃百韜問通訊兵。

    通訊兵拿著手裏的電報:“第二個消息是…運載這股日軍抵達上海的日軍艦隊並非運輸艦隊,而是一支實力強勁的戰鬥艦隊,擁有一艘裝甲巡洋艦和四艘驅逐艦,那艘裝甲巡洋艦是出雲號的同級艦磐手號。”

    “我們海軍的壓力要大了。”鄭洞國點點頭。

    “不一定。”蔣緯國顯得很自信地笑了笑,“這不算壞消息,鬼子又派來了一艘裝甲艦,我相信此舉是給我們海空軍增加戰績的。”

    “說得對。”鄭洞國也笑起來,“相信我們海空軍的那些殺手鐧會讓這些鬼子軍艦後悔進入我們中國領海的。”

    出雲號是日本海軍裏一艘“大名鼎鼎”的軍艦,實際上,它是一個老古董,它是在1900年完工服役的,日俄戰爭期間是日本海軍主力艦,此時已經淪為日本海軍裏的二流二線軍艦,不過,它噸位大、火力強,快要到不惑之年的它依舊“寶刀未老”,加上中國海軍實力弱小,殺雞沒必要用宰牛刀,日本海軍犯不著把一流的一線軍艦派到中國戰場,所以出雲號成了“帝國海軍支那方麵艦隊”的總旗艦。出雲號裝甲巡洋艦屬於出雲級,該級共有兩艘,一號艦是出雲號,二號艦是磐手號,該級艦標準排水量9750噸,滿載排水量9900噸,艦上武器包括4門203毫米主艦炮、12門152毫米副艦炮。毋庸置疑,這兩艘老爺艦如果跑到美國、德國、英國、法國、意大利、蘇聯的領海裏,基本上是死路一條,但跑到中國領海裏卻能耀武揚威、所向披靡,因為弱小的中國海軍拿這兩艘老爺艦幾乎是束手無策。在原先的曆史上,出雲號在淞滬抗戰、淞滬會戰中都開到中國領海裏逞凶作惡,中國軍隊、中國民間義士曾多次對其進行攻擊,但始終無法將其擊沉(有種說法聲稱出雲號被美國飛虎隊嚴重擊傷,在拖往日本的途中沉沒於外海,日本軍方為挽回麵子,用磐手號取代出雲號繼續在中國海域裏作戰從而偽裝出雲號沒被擊沉的假象。——這種說法是陳納德夫人陳香梅提出的,來源於陳納德本人,估計是陳納德為誇大飛虎隊的戰績而捏造出來的。)。

    蔣緯國對磐手號和出雲號一起到來並不感到緊張,反正這兩艘軍艦又不會開到陸地上參戰,更何況,蔣緯國對自己精心改造的中國海空軍還是很有信心的,他相信這兩艘軍艦是來給中國海空軍“送戰果”的。

    虛驚一場後,蔣緯國和鄭洞國等軍官再次進行令人焦躁難耐的等待,等待地道的完工,等待最後的引爆時刻,等到淞滬會戰的打響。由於日軍司令部據點裏的日軍增加了兩千多人,因此準備埋設的炸藥的數量也增加了,從原先的三十噸增至四十噸,相當於62萬枚手榴彈。

    晚上六點半,夕陽西沉,夜幕降臨。

    也許是心理作用,蔣緯國覺得籠罩在夜幕下的上海呈現出一幕與往常不同的怪異場景,今夜的上海不再是不夜城的大都市,而是變成了一個三四線城市,沒有燈火通明的光怪陸離,隻有燈火闌珊的黯然冷寂,“人走茶涼”也許是此時上海的最好寫照。由於蔣緯國一手主持的大轉移、大搬遷,上海十之八九的工商業設施以及三成以上的人口都已經離開了這座中國第一大城市、中國第一和世界第五大港口(年吞吐量超過2000萬噸)、中國乃至遠東地區的金融核心,城市的巨大輪廓在夜色中就像是一頭蟄伏在長江入海口處的怪物,但上海也不是真的變成了一座空城、死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美英日三國在華總投資的三分之二、四分之三、三分之二都集中在上海,因此今夜的上海仍然是一座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繁華都市,隻是在蔣緯國這種“看破天機”的人看來確實變得冷冷清清了。

    蔣緯國心知肚明,還有六個小時,上海這座城市就要“上頭條”了,不但是中國新聞媒體的頭條,也必定是世界各國新聞媒體的頭條。

    第128團的團部裏,鄭洞國、丘之紀、黃百韜、張靈甫等軍官都在忙碌著,其實此時已經沒有什麽好忙的了,該做的都已經做了,隻需要等待好消息就可以了。眾人之所以忙碌,是因為心情的澎湃激揚讓人無法保持平靜。蔣緯國掃視一眼鄭洞國等人,發現他們臉上表情堪稱驚人的一致,他估計自己臉上其實也是這種“怪怪的表情”,至於是什麽表情…蔣緯國想了半天,一時間想不出合適的詞語來形容,他覺得這種表情很眼熟。蔣緯國在後世看過《灌籃高手》漫畫書,全國大賽篇章裏,湘北第一戰的對手是豐玉,在距比賽結束還有兩分鍾時,湘北和豐玉的比分是91比81。櫻木花道、宮城良田、三井壽等人的臉上表情完全就是此時鄭洞國等人臉上的表情。“贏了!”“已經贏了!”“我們贏定了!”櫻木花道等人得意竊喜不已。

    “死定了!”“小日本死定了!”“他們注定要完蛋了!”鄭洞國等人得意竊喜不已。

    “該死的小日本…”蔣緯國忍不住大發感慨,抗日戰爭已經正式開始,這讓他既躊躇滿誌,也有點望而生畏,畢竟這場戰爭太漫長、太艱苦了,整整八年(也許會被蔣緯國縮短,但也可能會被蔣緯國拉長)的仗要去打,不得不讓蔣緯國感到陣陣“心塞”,“可惡的小日本,沒事發動什麽侵華戰爭,發動什麽太平洋戰爭,打仗有那麽好嗎?簡直是不務正業!日本人就應該寫推理小說、畫漫畫、拍某種電影什麽的,那才是日本人‘人盡其才’的正路正業嘛!”

    “真可惜…”站在窗戶邊舉著望遠鏡眺望日軍陸戰隊司令部放心的張靈甫也在大發著感慨,“這麽偉大的時刻,我們就要幹這麽偉大的事情,卻沒有觀眾和見證者,嘖嘖!”

    蔣緯國愣了愣,隨後啞然失笑:“還真是。”

    蔣緯國在三個月前就開始著手這項地道工程,用一條八公裏長的地道和四十噸炸藥把日軍駐滬特別海軍陸戰隊司令部以及司令部裏的幾千條人命一起炸上天,確實能堪稱是一記大手筆了,更何況,爆破開始後,意味著淞滬會戰正式爆發,意味著中日戰爭徹底成為定局,各方麵的意義都是極其巨大的。隻不過…第918團在宛平城戰場上血戰日軍時,現場可謂是萬眾矚目、舉世關注,而第128團在上海戰場上準備一舉把幾千日軍炸上天時,現場卻冷冷清清、無人問津。實際上,第128團的壯舉並不遜於第918團,第918團在宛平城戰場上的敵軍是六千餘日軍,而第128團即將要炸飛上天的日軍也有六千餘,但是,第128團此舉的核心就是絕對保密,不可能大張旗鼓地在戰鬥前召開新聞發布會對各方記者、各界人士公開宣布“我們馬上就要把日軍司令部給炸上天”。此時,第9集團軍司令部在等著第128團的報告,南京軍委會統帥部也在等待著第128團的報告。為防電話竊聽和電報被破譯,行動是完全不向上級匯報的,蔣介石隻知道蔣緯國“就在這幾天裏要動手”,在確定日軍沒有發現地道後,蔣緯國讓劉粹剛派一架飛機前往南京,由飛行員麵對麵地向蔣介石進行匯報,沒用電話或電報,真正做到了行動絕對保密。

    即將要幹一件石破天驚的事情,身邊卻沒有觀眾和見證者,確實令人遺憾。蔣緯國經張靈甫的“提醒”,頓時也感到有點美中不足,隨即,他腦子裏靈光一閃,閃過一個“點子”。

    後來,蔣緯國為他此時這個自作聰明的“點子”而深感後悔。

    “靈甫兄,你說的很有道理,我去找觀眾和見證者來。”蔣緯國笑嘻嘻地抬腿出門。

    “建鎬…”鄭洞國吃了一驚,“你該不會要去組織記者招待會吧?”

    “我有那麽傻嗎?”蔣緯國深感自己被小瞧了,“我怎麽可能幹那麽蠢的事!”他走到團部門口的一輛中正牌軍車邊並爬上,“老孫!上車!”

    孫濤等幾個衛士急忙跑來:“緯哥,去哪裏?”

    “去…”蔣緯國正要說,然後暗暗叫苦,因為他看到楊梅也走了過來。

    “你要去哪裏?”楊梅奇怪地看著原本滿麵春風但突然間又畏畏縮縮的蔣緯國。

    蔣緯國硬著頭皮:“我…”他決定實話實說,“我這個人,最最最痛恨的就是被人誤會,真的,你相信我,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要她過來親眼看看,證明我不是她認為的那個人。親愛的,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我對你是一心一意的…嗯,我對你和蔡文娜是一心一意的…”

    “緯哥,你到底在說什麽?她是誰?”孫濤等人聽得一頭霧水。

    楊梅上上下下地看了看蔣緯國,她的目光很快就從疑惑變成了明顯的鄙夷:“柳無垢?”作為女人,楊梅在這方麵自然比孫濤等男人要敏感得多。

    蔣緯國厚著臉皮:“嗯…”

    楊梅用睥睨的眼神看了蔣緯國一眼,然後轉身離去。

    “別裝看星星了!開車!”蔣緯國對坐在駕駛座上的孫濤踹了一腳。

    “知道了!去哪裏?”

    “廢話!當然是中華女子職業學校了!她不是在那裏當老師嘛!”

    再次見到蔣緯國後,柳無垢對這個中國第二官二代的印象比第一次見到時更加惡劣了,如果說柳無垢第一次見到蔣緯國時是蔑視蔣緯國,那此時就是不折不扣的厭惡。首先,此時的時間是晚上九點,雖然不能說是深更半夜,但肯定不是光天化日,蔣緯國居然在晚上九點跑到女校裏,這個行為傳出去,怎麽看都是可疑的,蔣緯國夜裏到女校裏難道是送溫暖來的?說他居心叵測已經是很客氣的了,“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的道理,他居然不懂?也不考慮避避嫌疑;其次,蔣緯國在見到柳無垢後,以厚顏無恥的勢頭提出了“非常過分的要求”。

    柳無垢是住在學校裏的,當校領導到教師宿舍裏通知她這件事的時候,她正忙著工作,撰寫用於教學的《現代英語會話》。“蔣緯國來找我?”柳無垢先是一愣,隨後又氣又急,“這個八旗子弟大晚上的找我幹什麽?不見!叫他走!莫名其妙!”她幾乎是氣急敗壞,蔣緯國在夜裏跑到女校裏找她,傳出去會演繹成什麽閑話,這根本不用多說,最可恨的是,蔣緯國明知自己此舉會給她帶來名譽上的麻煩,居然還這麽我行我素,不得不讓柳無垢愈發厭煩他。

    校領導苦著臉:“柳老師,他可是蔣緯國啊…”

    “那又怎麽了?不就是蔣介石的兒子麽?所以就可以仗勢欺人?”柳無垢氣憤地放下手裏的筆,“他父親已經把我父親趕去了香港,大不了我明天辭職也去香港!”

    校領導簡直要乞求柳無垢了:“柳老師啊,蔣緯國他說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你…”

    “荒唐!”柳無垢慍怒道,“分明就是借口!”

    “柳老師啊…”校領導滿臉可憐兮兮的神情,“你…你起碼要為學校考慮一下…這個…萬一他不高興,你去香港了,學校怎麽辦?學校幾百師生怎麽辦?唉,你就去敷衍一下吧…”

    柳無垢氣急不已,她深深地感到自己就好像封建社會裏那種身不由己、為家人而被迫屈服於惡霸淫威的不幸女人,而這種遭脅迫的處境和感受恰恰正是她這種新時代女性最深惡痛絕的,但是,仔細地想一想,她也理解封建社會裏的那些沒有自主權的不幸女人了,因為確實沒選擇。

    冷著一張臉,柳無垢非常不情願地叫醒宿舍裏兩個跟她關係很好的老師同事,跟校領導一起去學校禮堂。蔣緯國正在禮堂裏等著柳無垢。“柳老師,晚上好啊…”看到柳無垢後,蔣緯國滿臉陽光燦爛的表情。

    柳無垢臉上表情猶如良家婦女看到高衙內,她忍住心頭的極度反感:“什麽事?”

    蔣緯國微笑著道:“我…我知道你對我有點誤會,所以,我想邀請你跟我參加…”

    “我不參加舞會!”柳無垢轉身走人。

    “不是舞會!”蔣緯國急忙喊道,“是一場非常重要的活動…”

    柳無垢止住腳步,她轉過身,愈發懷疑地看著蔣緯國:“重要的活動?”她就像大人在看一個一本正經地說著拙劣謊言的孩童般又好氣又好笑,“現在?對不起,現在已經很晚了,我不想跟你出去,太危險。”

    蔣緯國一頭熱汗,他叫屈道:“哪有什麽危險!真的是非常重要的活動!”

    柳無垢又反感又厭煩地道:“到底是什麽重要的活動?”

    蔣緯國一臉認真地道:“這是國家機密,告訴你可以,其他人要出去,我單獨告訴你。”

    柳無垢徹底不想跟蔣緯國浪費時間了,哪怕校領導在對她拚命使眼色,她也視而不見,直接回宿舍。平心而論,蔣緯國的行為怎麽看都非常可疑,大晚上的叫柳無垢一個年輕女子跟他出門,問原因又故弄玄虛,還聲稱要兩人單獨相處時才把原因告訴她。實際上,柳無垢對蔣緯國這種做派已經是司空見慣了,她容貌出眾,並且才華橫溢,追求她的男子多不可數,不但有蔣緯國這種官二代富二代,還有很多真正出類拔萃的青年俊傑,比如著名學者、詩人、號稱“當代詩聖”的林庚白(林庚白被柳無垢拒絕後,娶了著名大才女林徽因的堂妹、同樣是傑出才女的林北麗。值得一提的是,林庚白還是民國時期著名相士。)。見多了五花八門追自己方式的柳無垢對蔣緯國這一套直接完全免疫。

    看到柳無垢甩給自己一個“冷漠而高傲的背影”,蔣緯國深深感到又泄氣又惱火:“靠!腦殘女主角!”他氣呼呼地道,“以後別跟老子道歉!”

    柳無垢回過身,怒視蔣緯國:“你說我什麽?什麽…腦殘?”

    蔣緯國撇撇嘴:“電影或電視劇裏經常有你這樣的女主角或女配角,眼睛長了用來出氣,把好人看成壞人,把壞人看成好人,最後害死好人。哎,我跟你說,等老子為國家為民族而在戰場上身受重傷時,你千萬別過來抱著我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對不起,我以前誤會你了’,千萬別過來這麽做!到時候,哪怕老子不死也要被你哭死了,電視劇裏都是這個套路,並且,老子堅決不會原諒你現在對我的偏見!”

    柳無垢看著滿嘴莫名其妙話語的蔣緯國,她雖然不知道蔣緯國在說什麽,但卻也大致上聽懂了蔣緯國的意思。在懷疑了十幾秒和猶豫了十幾秒後,柳無垢抿起嘴,看著蔣緯國:“好,我跟你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