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節 父子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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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5日,蔣介石在蔣緯國的請求下,開始整頓準備用於死守南京的部隊,正所謂“兵不在於多而在於精”,因此接受整頓的部隊並不多,就是進行德械化建設的第一批10支部隊,即:第3師、第6師、第9師、第14師、第36師、第87師、第88師、中央軍校教導總隊、獨立第2補充旅、稅警總團(第918團、第128團)。這十支部隊都在上海戰場上損失過半甚至損失大半,為集中力量、加強指揮,因此進行全麵的合並重編,其中:

    稅警總團(第918團、第128團)、獨立第2補充旅合編為第77師;

    第36師、第87師、第88師合編為第88師;

    中央軍校教導總隊、第3師、第6師、第9師、第14師合編為第99師;

    另外,暫編第100師(生化兵部隊)正式改為第100師。

    四師裏,第77師是三旅九團製(一旅下轄三團),第88師和第99師是三旅六團製(一旅下轄二團),第100師是八團製(師直接下轄第1001團至第1008團共八個團)。毋庸置疑,這四個師是國軍德械師最後的餘脈濃縮。死守南京的部隊以這四個師為骨幹,完成曆史使命。

    同日下午,南京最高統帥部正式發布命令,成立南京衛戍司令部,鐵道部大樓被改為南京衛戍司令部所在地,其中主官名單分別是:

    南京衛戍司令長官蔣介石上將(特級上將)

    副司令長官唐生智上將(一級上將)

    參謀長蕭山令少將副參謀長蔣緯國上校

    這個名單被公布後,頓時國內外一片震驚大嘩,唐生智目瞪口呆,他原以為自己肯定就是南京衛戍司令長官了,沒想到蔣介石居然親自擔任南京衛戍司令長官之職,除了蔣緯國,所有人的反應都跟唐生智一模一樣,都極度難以置信。“老蔣這是搞什麽鬼?”“老蔣到底在發什麽癲?”“老頭子腦子不正常了?”“開什麽玩笑!他居然自己擔任南京衛戍司令長官?不是已經有唐生智給他頂缸了麽?”“還以為他說著玩,沒想到他居然真的自己擔任南京的衛戍司令長官?”國府、國軍、國民黨內一下子都炸開了鍋,何應欽、陳誠、徐永昌、程潛、李宗仁、白崇禧、顧祝同、陳紹寬、歐陽格、周至柔等軍方高層集體瞠目結舌,而以汪精衛為首的一幹黨政文官也同樣集體震驚得呆若木雞,遠在千裏之外的宋哲元、閻錫山、傅作義、韓複榘、餘漢謀、劉湘、龍雲等封疆大吏們在得知此事後第一反應都不約而同地是“不可能!肯定搞錯了!”

    稍微恢複一些思緒後,眾高層猶如過江之鯽般一窩蜂地撲向蔣介石的辦公室,準備“泣血死諫”,一是搞清楚到底怎麽回事,二是順便表達忠心,說辭自然是現成的,無非就是“委員長,您是黨國最高領袖,職責重大,豈能親陷險境?凡事有我們呢!哪能讓您留在南京呢!”但眾高層在辦公室門口被侍衛長王世和擋在外麵:“諸位長官毋須多慮!委員長會在下午的新聞發布會上解答諸位心中疑惑!還請諸位長官各安其位、各司其職,爭分奪秒、專心公務!”

    這件事成了當天的爆炸性特大新聞,各大報紙媒體爭相報道,標題紛紛如下:

    《蔣委員長親自擔任南京衛戍司令長官之職!南京絕不會淪陷!》

    《蔣委員長親自坐鎮南京,指揮國軍迎戰來犯倭寇!》

    《蔣委員長與蔣緯國分別擔任南京衛戍司令長官和南京衛戍司令部副參謀長!當代的上陣父子兵!令人激動振奮至極!》

    國內各界無不因此而一石激起千層浪,國外各方也因此而引起軒然大波,東京的日本軍政高層們更是感到匪夷所思,急忙密切地關注、研究、商討這個“完全沒想到的意外情況”。

    “我太了解蔣介石了。”已搬到上海市區的上海派遣軍司令部內,鬆井石根大將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手中的報紙,“他雖然也有一些革命軍人的無畏氣概,但絕非喜歡冒險的人,更何況,他現在身居高位,從對國家負責的角度出發,他也不該輕易拿自己生命冒險,除非…”鬆井大將微微地打了個寒顫,他看著旁邊的石原莞爾。

    “除非,他有必勝的信心。”石原莞爾蹙眉思索,“或者,他有充足把握認為我們不會攻打南京,所以通過這個辦法來鼓舞士氣或穩定民心。”

    “什麽意思?”鬆井大將心頭一個咯噔,“難道內閣那幫政客已經跟蔣介石政府在暗中達成什麽協議了?所以蔣介石才會如此有恃無恐?對啊,這種和談停戰的呼聲最近在內閣裏一浪高過一浪,好像德國政府也在積極插手,近衛首相這幾天頻繁會見德國駐日大使,難道內閣真的跟蔣介石政府媾和了?並且還瞞著我們軍方?”想到這裏時,鬆井大將心裏忍不住湧起了一股強烈的怒意,他認為,以自己為代表的帝國軍將士們在前線戰場上為了帝國利益而浴血拚殺,結果後方的那幫無恥官僚卻跟敵人暗中勾搭,在談判桌上悄悄地出賣前線軍隊,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不過,鬆井大將轉念一想,覺得這個可能性其實不大,內閣那幫文官素來在軍方麵前猶如老鼠見了貓,怎敢如此膽大妄為?那麽,這件事就有可能是另一個原因,但是,第二個原因比第一個原因更讓鬆井大將感到惱怒,“蔣介石欺人太甚!”鬆井大將怒不可遏,“他是不是真覺得他是大日本帝國的對手?他是以為帝國軍不敢攻打南京?還是以為帝國軍拿不下南京?目中無人!豈有此理!擺明不把大日本帝國、大日本皇軍…還有我本人放在眼裏!隻不過在上海僥幸贏了幾場,居然變得如此囂張狂妄!”

    鬆井大將在一怒之下真恨不得立刻下令部隊朝南京大舉進兵,但這個念頭在湧上來後立刻被理智念頭給壓了下去。蔣介石的“囂張狂妄”讓鬆井大將十分惱怒,但鬆井大將同時不得不承認,蔣介石確實有點資本,日本軍隊確實在上海吃了大虧了,除了陸軍死傷十萬人,海軍也損失慘重,沉了一艘航空母艦、一艘重型巡洋艦、三艘輕型巡洋艦、兩艘裝甲巡洋艦,海軍現在天天抨擊陸軍,罵陸軍連累海軍,陸軍則對海軍反擊譏諷道“整天大吹大擂,結果連弱小的支那海軍都解決不了,自己沒本事,還把責任推陸軍身上”,海軍上下頓時氣炸肺,陸海軍爭吵得沒完沒了,互相咬得一嘴毛。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便是最驕橫狂妄的日本軍人,也不怎麽再提“三個月內滅亡中國”這種話了,鬆井大將也一樣。

    日本軍隊素來飛揚跋扈,日本內閣的文官們在日本軍部的驕橫軍人們的麵前從來都是戰戰栗栗、逆來順受,而日本軍部高層的這種作風使得自身也反受其害,因為日軍基層部隊、前線將領的驕橫程度更是變本加厲,急於建功立業的他們往往擅自修改上級命令,以下犯上、越權行使,無論是九一八事變、七七事變還是南京戰役,前線將領屢屢抗命,擴大戰爭規模,使得日本軍部被基層部隊牽著鼻子走,最後被迫默認木已成舟的事實。在原先曆史上,南京戰役前夕,日本政府和日本軍部並未打算攻占南京,而是通過德國政府想迫使國民政府媾和,從而確保日本軍隊獲得的階段性戰果,在這個時候,日本軍政高層仍然沒有下決心全麵侵華。日本陸軍參謀本部給鬆井石根和柳川平助下達的命令是:“掃蕩上海附近之殘敵,追擊戰線保持在蘇州、嘉興以東”,南京完全不是目標,蘇州距南京約有二百五十公裏,嘉興距南京則超過三百公裏,但上海前線日軍裏的狂熱軍官們卻自作主張地決定了“以追擊殘敵為借口,向南京進擊並攻占南京”的作戰計劃,有人質疑“我們此舉沒有得到東京方麵的同意和支持,所以東京方麵不會給我們提供讓我們進擊南京乃至攻占南京時所需的彈藥、糧食,怎麽辦?”狂熱軍官們說道:“糧食不足,就地搶劫!彈藥不足,打白刃戰!”柳川平助的部隊先出發了,鬆井石根的部隊看到柳川部隊甩開自己朝南京進擊後,也按捺不住了,急忙緊隨而上,不想把攻占南京的大功勞讓柳川部隊獨吞(根據真實史料記載,日軍攻打南京的部隊因為是擅自行動,沒有得到及時充足的後勤補給,所以在南京城外大肆搜刮糧食,很多日軍其實是一邊餓著肚子一邊攻城的)。遠在東京的日本陸軍參謀本部參謀次長多田駿中將知道鬆井部隊和柳川部隊居然如此膽大妄為,大吃一驚之餘急忙發去電報進行阻止,但鬆井和柳川根本不睬。以多田駿中將為代表的很多軍部高層想要阻止前線部隊攻擊南京,但軍部裏大批少壯派軍官卻支持攻占南京,在會議上高喊“南京!南京!打進南京!征服支那!”就這樣,日軍高層在半推半就中默認了前線部隊的亂來。攻打南京這種重大戰事,在日軍內部是這樣被決定的。

    但現在,一切大不同了。日軍在上海遭到的慘重損失讓鬆井石根、柳川平助、穀壽夫、中島今朝吾等戰爭狂熱分子都變得或多或少地畏手畏腳起來,不敢再掉以輕心、狂妄自大了,這使得日軍沒敢像原先曆史上那樣“假戲真做”地進攻南京,同時,日本高層試圖通過德國政府跟國民政府進行談判停戰的意願、力度也大大地超過原先曆史上,另外,德國高層因為受到蔣緯國“蝴蝶效應”影響,隱隱地試圖把中日兩國都變成德國的盟友,導致淞滬會戰後的中日戰爭局勢發生了更大也更複雜的變化。

    客觀上講,這種變化是有利於中國以及蔣緯國的,日軍遲疑不敢前進,正好給蔣緯國提供了更充足的戰前準備時間。

    午飯後,蔣介石的辦公室,單獨被叫進來的蔣緯國從蔣介石手裏接過一份文件。

    “緯兒你看看。”蔣介石神色凝重,並且含有一種受辱的怫然,“日本人通過德國政府給我們開出的和談條件。”

    “哦?這麽快?”蔣緯國笑了笑,“日本人如此迫不及待地開出條件,恰恰正說明他們色厲內荏、底氣不足。”他雖然對此完全不感興趣,但他畢竟不能在蔣介石麵前無禮,因此接過文件瀏覽了一下。

    德國政府確實是真心誠意地想要調停中日戰爭的,別說此時的德國國策是“重華輕日”,即便在原先曆史上德國國策是“輕華重日”時,德國在這件事上也是傾向於中國的。中日開戰後,德國認為“日本侵犯中國的行為違背了日本對德國承諾一起對付共產國際的協定精神,因為日本侵犯中國會破壞中國的穩定,摧毀中國國民黨的力量,使中國共產黨得到擴大勢力的機會,導致共產主義在中國進一步蔓延,最終讓中國全麵赤化並投入蘇聯懷抱”,為了逼迫日本停止侵華,德國拒絕停止向中國出售軍火,對日本的態度也變得日益生硬。而在眼下,德國更是不遺餘力地進行中日戰爭調停。

    “這是什麽狗屁東西!”看完日本人開出的停戰條件,蔣緯國直接口不擇言地在蔣介石麵前爆粗口,因為他實在是忍無可忍。在上海獲得局部勝利的日本人儼然間已以戰勝者身份自居,給國民政府開出隻有戰敗者才要被迫接受的苛刻條件,日本人的停戰條件主要有四點:

    第一,國民政府明確且公開地向日本乞和;

    第二,國民政府正式公開承認“滿洲國”並與之建立正式的外交關係;

    第三,中國軍隊全麵退出華北五省(河北省、山西省、山東省、綏遠省、察哈爾省)和上海市,日本軍隊有權駐紮華北五省和上海市,華北五省和上海市以後由中日共同管治;

    第四,國民政府向日本政府進行戰爭賠償。

    第五,日中兩國今後在軍事、政治、外交、經濟等領域進行“全方位的合作”。

    “陶德曼在看完日本政府開出的這些條件後,他自己當場就說‘中國政府是絕無可能接受如此苛刻的條件的’。”蔣介石歎口氣,臉上洋溢著幾分怒意,“日本人確實欺人太甚了!我們還沒有成為魚肉,他們就已經開始操刀了!真以為我們任他們魚肉不成?”

    蔣緯國聳聳肩:“父親,那我們還跟日本人廢什麽話呢?打唄!”

    “不過…”蔣介石話鋒一轉,“日本首相近衛文麿把這些條件轉交給陶德曼時,暗地裏說‘這都是日本軍方開出的條件,並不代表日本內閣的意思,但日本內閣無力違逆日本軍方,隻能硬著頭皮給日本軍方傳遞這些條件’。緯兒,你明白嗎?”蔣介石目光炯炯,“日本內閣其實也不想打了,都是驕橫的日本軍方還在堅持,並且日本軍方裏也出現停戰聲音了,隻要我們再能贏得一場較大的勝利,相信日本軍方也會鬆口,到時候,我們就真正地在不吃虧的情況下獲得和平了。”

    蔣緯國有股不太好的預感:“父親,請恕我冒昧地問一下,您心中的底線是什麽?”

    蔣介石稍微遲疑了一下,態度有些含糊地道:“大致上…若能恢複到七七事變之前的話,國府就可以考慮跟日本人停戰…”

    “父親!”蔣緯國忍不住了,他瞪大眼,“東北不要了?台灣不要了?還有原本也屬於我們的朝鮮、琉球?不止如此,日本人還掠奪了我們那麽多財富,更殘殺了我們那麽多同胞,不索賠了?不複仇了?”

    蔣介石苦笑:“緯兒啊,你太年輕氣盛了,唉!你說得都太遠了,不切實際啊…”

    蔣緯國也知道自己“說得太遠”,此時就跟蔣介石說那麽遠的事確實沒什麽意義,因此他打住話頭。

    “好啦!”蔣介石站起身,“日本人的這些獅子大開口的條件,國府肯定是不會接受的。被我們拒絕後,日本人特別是日本軍方,肯定會惱羞成怒,南京戰役…估計是不可避免的了。新聞發布會要開始了吧?我們走吧!”

    半個多小時後,在南京中央文化協會大廳內,南京衛戍司令部召開了一場盛大的記者招待會,現場人滿為患、人聲鼎沸,足足擁擠了兩千多名中外記者,還有大批各國外交人員。雷鳴般的掌聲中,蔣介石在蔣緯國、王世和的陪同下,笑容可掬地步入會場,何應欽、陳誠、唐生智等一批國軍高級將領急忙上前迎接。蔣介石身穿特級上將軍服,不但全身戎裝,佩劍、勳章、綬帶更是一件不落地佩戴齊全,整個人渾身洋溢著作為一國統帥特有的不怒自威氣勢,至於陪伴在蔣介石身邊的蔣緯國,也是威風凜凜,一身一塵不染的黃呢子將校軍服,雪白的手套、擦拭得賊亮的軍靴,腰間別著希特勒送給他的那對一漆黑一銀白的瓦爾特手槍,同時挎著原屬於日本華北駐屯軍司令官田代皖一郎中將的那把灰黃色佩刀(該刀屬於武士刀裏的村正妖刀),另又配著一把做工精美的中正劍(蔣緯國被任命為南京衛戍司令部副參謀長時蔣介石特地嘉獎給他的),胸前工工整整地佩戴著一枚雲麾勳章和一枚寶鼎勳章(雲麾勳章是蔣緯國參加平津戰役而獲得的,寶鼎勳章是蔣緯國參加南京戰役而獲得的,蔣緯國在上海戰場上沒有獲得勳章,因為他所屬的第918團沒有參加淞滬戰役和淞滬會戰),或許是因為已經打過幾場仗而讓戰火硝煙熏陶出了一些軍人氣質,總而言之,蔣緯國此時看上去可謂是氣宇軒昂、顧盼自雄。

    在蔣介石的客套話開場白後,現場記者們爭先恐後地想要提問,秩序險些陷入混亂中,好不容易穩定下來後,蔣介石微笑著親自點了一名來自延安的記者。現場眾人先是大為驚訝,隨後都迅速明白了蔣介石的用意,眾所周知,蔣介石跟延安方麵素來勢同水火,如果蔣介石點名屬於國民黨或國民政府陣營的記者,很容易會被人懷疑“是事先安排好的”,被點名的記者“也是蔣介石的托”。蔣介石點延安方麵的記者,確鑿證明接下來的問答絕非事先安排。

    那名延安記者也不敢相信,回過神來後他急忙提問:“請問委員長,您為何要親自擔任南京衛戍司令長官?”

    蔣介石顯得非常莊嚴地道:“南京,乃是中華民國首都,更是中山先生長眠之地;中正,乃是國民革命軍統帥,國難當頭之際,國軍統帥率軍守衛國都,這難道不是合情合理的嗎?另外,中正早在廬山就說過,‘如果戰端一開,那就是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之責,皆抱定犧牲一切隻決心’,其中的‘無論何人’,自然包括中正本人在內,中正此時此舉,隻不過是在履行自己曾發表過的誓言而已,同時,也是給全國軍民做出表率,隻要我中華四萬萬五千萬國人盡皆如此,抗戰之勝利就是必然的了。”

    現場先是鴉雀無聲,隨後再度掌聲雷動。

    “委員長!”一名《中央日報》記者眼含熱淚地道,“您此時此舉讓我想起了大明朝‘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錚錚鐵骨,我堅信,我們堅信,在您的領導下,中國一定不會亡!中國一定會打敗外敵,走向富強!隻是…南京畢竟已是前線,您肩負著領導全國抵禦外辱以及複興崛起的曆史使命,作為領袖的您是不能輕易出事的,所以,您真的不應該留在南京…”

    “是啊!委員長,您的精神我們都知道了!但您真的不應該讓自己冒險的!”

    “委員長,您還是快點離開南京吧!您萬萬不能出事啊!”

    “委員長,我們會牢記您的訓導,發揚您的精神,隻是,您本人真的不能冒險…”

    現場記者們都被蔣介石的大義凜然之舉深深地感動了,紛紛勸蔣介石離開南京。

    蔣介石微笑著抬起雙手示意現場眾人安靜:“中正感謝各位的關愛,但各位其實多慮了,南京是非常安全的,日本人是不敢輕易攻打南京的,就是攻打,他們也打不下來的!這一點,中正有著十足的信心!”

    “啊?真的嗎?難道國軍還有什麽後招?”

    “委員長!您為何如此肯定?莫非中日局勢發生什麽新變化了?”

    “委員長,國軍是否有什麽萬無一失的作戰計劃?”

    現場眾人都極度吃驚,繼而拚命搶著提問,因為蔣介石剛才那番話簡直是“胸有成竹、穩操勝券”,不得不令人深感震驚。至於何應欽、陳誠、唐生智等高級將領,無不目瞪口呆,滿臉都是不認識蔣介石的神色。

    “中正公務繁忙、時間緊張,因此不便久留,所以就先行失陪了。”蔣介石十分客氣地跟現場所有人告辭,然後轉身在王世和陪同下離去,蔣緯國則留在會場。失去蔣介石這個“第一大目標”的記者們立刻把鎂光燈齊齊對準蔣緯國這個“第二大目標”。蔣緯國笑容滿麵地抬起雙手示意眾人安靜,然後在所有人屏氣凝神的注視中不慌不忙地道:“在座的記者朋友,我這裏有兩句話想托你們轉告給日本裕仁天皇,第一句話是——他的軍隊想在南京城內舉行入城儀式,就必須要準備好十萬口棺材和十萬張病床!第二句話是——他現在打南京的主意,就不要怪我以後打東京的主意!”

    現場頃刻間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所有人都猶如被集體點穴般一動不動。

    半小時後,蔣介石的辦公室。

    辦公室裏共有五人,蔣介石、宋美齡、蔣緯國、陳立夫,以及“蔣介石”。

    蔣緯國興致勃勃地看著眼前的“兩個父親”,兩個蔣介石都微笑著。蔣緯國在仔細看了半晌後,無奈地道:“到底哪個是我父親?我怎麽感覺我像西遊記裏的孫悟空,父親是唐僧,但青毛獅子怪變成假唐僧,讓我分辨不了。太像了!惟妙惟肖啊!”

    宋美齡、陳立夫和兩個蔣介石都忍俊不禁,其中一個“蔣介石”對另一個蔣介石顯得有些緊張地說道:“委員長,我剛才沒有了露陷吧?”

    蔣介石讚許地點點頭:“很好,很好,那麽多記者,還有何應欽他們,都沒看出破綻來。何雲啊,你確實很用心啊!你把我的浙江奉化口音也學得很像。”

    宋美齡反複地端詳著蔣介石和“蔣介石”,然後望向蔣介石:“達令,何雲的口音其實還不是很像,剛才會場裏太吵,雜聲大,所以掩蓋住了,但如果靜靜地說,還是能聽出不同之處的。達令,何雲扮你一時是可以魚目混珠的,但扮你幾個月肯定會露出馬腳的,剛才在會場上,他一共說了三次話,話不多,可以蒙混過關,但如果頻頻地公開講話,肯定會讓人發現不對勁,尤其是他的聲音,他的國語講得還是不準,並且你聲音很鏗鏘有力,他的聲音略顯沉悶沙啞,公開講話時顯得底氣不足。”

    真名何雲的“蔣介石”苦笑著道:“夫人,我畢竟不是真的委員長啊!畫虎畫皮難畫骨,委員長的領袖氣質真的是我等普通人學不來的。”

    “這好辦!”蔣緯國靈機一動,“讓‘父親’假裝在戰事中意外受傷,脖子上纏上繃帶,這樣,‘父親’就可以不開口了,也可以用養傷名義來深居簡出,偶爾出來視察一下就行了。”

    “二公子這個辦法很好!”陳立夫連連點頭。

    蔣介石和宋美齡想了想,也都點點頭。

    這位何雲正是蔣介石的替身,並且還是蔣介石的結拜兄弟,他也是浙江人,比蔣介石大七歲,早年他在街上與蔣介石偶遇,蔣介石發現此人跟自己長得很像,因此將其收為己用,必要時擔任自己的替身,負責這件事的是陳立夫(陳立夫兄長陳果夫在辛亥革命時就已患上肺結核,身體每況愈下,此時雖然在國府裏擔任高層要職,但不怎麽操控太大的實權,主要在養病,所以二陳裏真正活躍的是陳立夫)。陳立夫把何雲經過一番精心的秘密訓練,使其跟蔣介石酷似得以假亂真,就連宋美齡在不知此事的情況下第一次見到何雲時都沒辨出對方是冒牌貨。何雲開始擔任蔣介石替身時是1934年底,一直表現出色,但因為宋美齡不喜歡這個跟自己丈夫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再加上蔣介石權力日益鞏固,不需要親自上前線或前往危險場所,所以他這一兩年來被“雪藏”了,但眼下,他被重新啟用,擔任一項重大的使命。

    這是蕭爻的主意,他曾問蔣介石:“校長,請恕我冒昧,請問…您有替身嗎?”

    蕭爻有一個計劃:真正的蔣介石秘密地前往武漢或重慶,隱在幕後,指揮全局,何雲則以“蔣介石”的身份留在南京,呆在南京戰場上,一來,此舉可以極大地鼓舞南京戰場上參戰國軍的士氣,二來,此舉可以極大地激怒日本人(“蔣介石”親自坐鎮南京,還放大話說南京萬無一失,自然讓驕橫狂妄的日本軍方深感自己被蔑視了),引誘日軍進攻注定極難攻打的南京,配合國軍在這場戰爭裏的整體戰略,用南京來拖住日軍,防止日軍會跳過南京,從而給國軍主力大軍獲得寶貴的休整補充時間。

    至於第三,還有一個更深層的“政治陰謀”。蔣緯國完全沒想到,蕭爻則想到了,並且蕭爻的構思深深地讓蔣介石讚不絕口。蕭爻的第三個目的是什麽呢?是引蛇出洞。“蔣介石”親自坐鎮南京,如果南京被日軍包圍,那麽,“蔣介石”豈不是深陷囹圄、喪失控製全國的能力了?在這樣的情況下,暗藏起來的反蔣派豈不是會趁機蠢蠢欲動?真正的蔣介石隱藏在武漢或重慶,冷眼監視那些“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反蔣派,不動聲色將其收入眼底、記在心裏,最終再一網打盡,完成國民政府和國民黨的一次內部清洗。正所謂“患難見真情,亂世辨忠奸”,當初蔣介石蒙難西安,誰忠誰奸一下子暴露無遺,這次的南京替身其實就是第二次“辨忠奸”考驗。到時候,南京城內的“蔣介石”隱藏起來,武漢或重慶的蔣介石則公開露麵,天衣無縫,隻要“兩個蔣介石”不同時出現即可,至於“委員長怎麽會從被日軍重重包圍的南京逃出來的”,對不起,這是國家機密,無可奉告,坐飛機也好,鑽地道也好,反正委員長脫險了。

    對於自己學生獻出的這個“毒計”,蔣介石大為讚賞並且欣然采納。

    俗話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蔣介石蔣緯國父子倆一起上南京戰場,隻不過,坐鎮南京迎戰日軍的“蔣介石”隻是替身,真正的蔣介石會悄悄離開南京,但在南京迎戰日軍的蔣緯國是貨真價實的,蔣緯國可沒有替身。(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