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節 戰地送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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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30日,下午三時。
驅車抵達已經是南京衛戍司令部的原國民政府鐵道部大樓,蔣緯國下車並轉入大樓後一處堅固異常的連環碉堡式建築中,呈現在他麵前的是一條防空洞的入口,進入其中,迤邐曲折二三百米,順著台階直往地下,沿途都是荷槍實彈、如臨大敵的憲兵。在陸續經過五道厚重鐵門後,蔣緯國來到一個燈光通明得亮如白晝的地下室大廳裏,這個位於地下五十米處的大廳足有三個籃球場大,牆壁上掛滿形形色色、標注滿密密麻麻軍事標誌的地圖,在大廳正中間是兩個巨大的沙盤,一個是南京城,一個是江蘇省西南部,數十名文職軍官正在各司其職地忙碌著,人影憧憧、小跑前進,十多名高級將校正圍聚在沙盤的周圍,不斷地推演著、討論著、計算著,電話鈴聲此起彼伏,電報發收聲接連不斷,柴油發電機和通風機低吼著發出沉悶的轟鳴。
蔣介石本人以及南京衛戍副司令長官唐生智上將、南京衛戍司令部參謀長兼南京憲兵團團長蕭山令少將、第77師師長黃維中將、第88師師長宋希濂中將、第99師師長李玉堂中將(蔣介石本打算讓湯恩伯當第99師師長,但蔣緯國把湯恩伯跟胡宗南、黃傑、桂永清、孫元良等人一起攆走了。蔣緯國打算讓陳明仁或王耀武當第99師師長,但兩人資曆都低於李玉堂,所以讓李玉堂當了師長)、第100師師長李忍濤少將都已經匯聚在此了,但蔣緯國沒看到川軍、滇軍、桂軍的三位師長,估計是因為被蔣介石視為“外人”而不給予足夠信任,所以才沒讓他們過來參加會議。
“緯兒來了?”看到蔣緯國進來,蔣介石笑容滿麵地招手。
“父親好,諸位長官好!”蔣緯國很謙和地向唐生智等人敬禮。
蔣介石點點頭,然後恢複凝重神色:“諸位啊,日本人攻打南京已是定局(蔣介石對此心知肚明,因為雙方在談判桌上談崩了,但這事不方便說出來),大批日軍正在寧滬間集結,並且每天每夜都有大批日軍新部隊在上海登陸。日本人可謂是來勢洶洶,妄圖攻占我國國都。南京之戰,即將開始。此戰,我們定當痛擊來犯之敵,同時我們也要搞清楚我們的作戰目的。南京之戰,從一開始就絕非一場單純的城市攻防戰。”他望向蔣緯國,“緯兒啊,你來說說吧!”
蔣緯國對此早有腹稿,他不假思索地對著沙盤“指點江山”:“首先,我們的作戰目的是最大限度地殲滅日軍有生力量;其次,守住南京,但第二個目的可以為第一個目的服務或進行犧牲;第三,以南京為誘餌和焦點,拖住日軍大量部隊,使其無法在進行南京攻城作戰同時對我國其它地區施行大規模的進犯;第四,以南京戰事為手段,拖延時間,為撤至蘇北、皖南、浙北等地的部隊獲得休整補充的時間,同時也為山西、山東、河南、福建、廣東等地國軍獲得更多的戰備時間,讓他們能整頓更多的部隊、準備更多的物資、構建更完善的防線,”
“對,對!”蔣介石連連點頭,“這就是我們打這場南京戰役的根本性目的。隻要你們打得勇猛、堅持得久、讓日軍付出越大越好的代價,南京外圍地區的國軍會慢慢地恢複元氣,到時候,以南京為中心,十麵埋伏、中心開花,全麵地反擊日軍!打一場轟轟烈烈的大會戰!諸位,這場南京戰役,前期是南京保衛戰,後期是南京大會戰!當然了,計劃能否如此順利被實施,就要看你們接下來的表現了!如果你們一觸即潰,那一切後續計劃就都付之東流了。我給你們的要求是,堅持三個月以上,消滅十五萬以上的日軍!諸位啊,你們能不能做到呢?”
“委員長放心!我們一定做得到!”唐生智、蕭山令、黃維、宋希濂、李玉堂、李忍濤等現場所有將領都激動而莊嚴地大聲回道。
“好,好,我就拭目以待、靜候佳音了。”蔣介石十分滿意地再次連連點頭,他又望向蕭山令,“南京的準備工作都完成了嗎?”
南京軍四大主官依次是蔣介石、唐生智、蕭山令、蔣緯國。實際上,蔣介石是要走的,留在南京的隻是一個替身,這個替身受到遠在武漢的蔣介石的遙控指揮以及蔣緯國的“即時指揮”,唐生智隻是一個名義上的副總指揮,他主要工作是協調各部隊,基本上沒什麽實權,蕭山令是參謀長兼憲兵團團長,實際上等於後勤部部長兼裝備部部長,負責後勤、裝備事務,同時承擔著維持南京城內治安和社會秩序的重任(南京城內已經沒有警察,負責維持治安的是憲兵團),並不直接參加作戰。麵對蔣介石的詢問,蕭山令急忙回答道:“這一點請委員長放一百個心!說起來,此事最大的功臣真的是二公子,若不是二公子早在半年前就高瞻遠矚、未雨綢繆,南京城此時的防禦工程是絕無可能如此完善的。關於南京的城防工事,堪稱固若金湯、堅不可摧!即便戰事爆發後,工兵旅(南京工兵旅)和城內數萬民工仍然會夜以繼日、持續不斷地繼續強化南京的城防工事。軍械方麵,光是彈藥中的子彈一項,南京城內的儲備數量就高達一億多發,並且已經全麵轉入地下的金陵兵工廠一直在生產彈藥,在戰事爆發後還會正常開工,兵工廠內已經儲備了足夠正常生產三個月以上的工業原料,雖然金陵兵工廠不太能生產武器,但生產彈藥、維修受損軍械的能力都是非常可靠和過硬的(經過蔣緯國的改革,金陵兵工廠能生產步槍、手槍、衝鋒槍、擲彈筒、飛雷炮、燃燒瓶等輕武器,不具備生產機槍、火炮等重武器的能力,此時該廠把絕大部分能力用於生產彈藥和維修受損軍械)。”
蔣介石十分讚賞地頻頻點頭:“雖然戰略上我們處於不利,但南京戰役在戰術上是非常有利於我們的,我相信我們是可以在南京好好地打出一場彪炳史冊的偉大勝仗的!”
將領們都目光明亮、躊躇滿誌。
反複重申了南京戰役的作戰目的後,蔣介石隨後命令南京軍所有中校級和中校級以上軍官都前來衛戍司令部,進行戰前訓話。當然了,沒邀請川軍、滇軍、桂軍那三個師的軍官,理由倒也十分充分,日軍正在大兵壓境的途中,隨時會攻擊南京,所有軍官都去參加訓話了,萬一出個意外,怎麽辦?所以川軍、滇軍、桂軍的三個師都不能動,保障南京城的不被突襲。
半個多小時後,衛戍司令部內集結了一百多名將校級軍官,幾乎都是中央軍嫡係人員,蔣緯國也在其中。眾目睽睽中,蔣介石在宋美齡的陪同下走入會場,一身戎裝,看上去容光煥發,滿麵神采中蘊含著一種處變不驚、從容不迫的領袖式鎮定風範,旁邊的宋美齡跟望向一樣雍容華貴、眉目含笑。
這場訓話其實是蔣介石在南京的最後一次公開講話,所以他十分動情,當然了,參會眾人幾乎無人知道這一點。大廳內鴉雀無聲,隻有蔣介石抑揚頓挫、慷慨激昂的聲音在回蕩:
“你們中絕大部分人都稱呼我‘校長’而不是‘委員長’,我知道,你們中絕大部分人都是我的學生。當年,我們從黃埔軍校出發,一路篳路藍縷、披荊斬棘,東征、北伐、剿匪,這麽多年下來,我們現在又一起抵禦日寇、保家衛國。唉!光陰如梭啊!我現在是黨國領袖,我的學生們一個個也都是黨國棟梁了。作為你們的校長,我確實很高興啊!”
現場很多將校頓時都眼眶濕潤,蔣介石的話確實說進了他們的心坎裏,他們跟蔣介石不隻是上下級關係,還是學生和校長的關係,積累下的感情確實是很深厚的。黃埔生裏流行這麽幾句話:“不要公開叫老頭子‘校長’,那樣做老頭子會覺得你在刻意跟他套近乎,反而讓老頭子厭煩,但私下裏一定要叫老頭子‘校長’,特別是犯錯後,一定要一口一個‘校長’,再滿臉悲痛地說幾句‘學生當年在校長手下如何如何’,管保老頭子會心軟並對你網開一麵。”
蔣介石猛地提高聲音:“你們在上海表現得很好,現在,我希望你們在南京能再接再厲!南京,是黨國首都,更是先總理陵墓所在地,全國至誠瞻仰在這裏!全世界此時翹首以盼予最大注意力的地方,也在這裏!你們絕不能輕言放棄,必須血戰到底乃至死戰到底!我本人,也會時時刻刻地跟你們在一起!實際上,當我任命我自己為南京衛戍司令長官後,每天都有大批人勸我離開南京,遠在武漢的何部長、陳部長他們也不停地發電報給我,催我離開南京,但我心如鐵石、毫不動搖!我為什麽不動搖呢?因為我相信我的學生們、我的國民革命軍的黃埔軍人們絕不會讓日寇攻占南京!我既然堅信這一點,堅信你們能夠力挽南京於狂瀾之中,那我又何必要離開呢?我在這裏,就證明了我對你們的絕對信任!”
“校長…”眾多將校紛紛擦眼淚。
蔣介石聲音愈發激動:“死有何懼?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能夠死在南京,也是流芳百世的民族英雄!我們要看死的意義和價值,在這個偉大的時代裏,能夠參加這場注定青史留名的偉大戰役,何等光榮!你們作為黃埔軍人,可還記得先總理當年給黃埔軍校題寫的校訓門聯?”
“回校長,我們記得!”現場將校們眼含熱淚地大聲回道,“升官發財請走別路,貪生怕死莫入此門!”
“好,好!”蔣介石微笑著點點頭,“你們記得就好,記得就好啊!”他隨後望向身邊的宋美齡,“夫人,日寇馬上就要兵臨南京了,你要前往武漢,我去機場送送你吧!”
宋美齡滿臉悲戚的不忍和不舍:“達令,你真的不走?”
蔣介石歎口氣:“我的學生們都在這裏,我怎麽能走?”
現場的將校們紛紛再次熱淚盈眶:“校長、師母…”
蔣緯國在其中看著這一幕,他腦子裏蹦出一句話:“每一個合格的政治家都是演員!”
一個多小時後,蔣緯國和蔣介石一起“送”宋美齡和蔣經國離開南京。
乘坐著此時中國“第一家庭”的黑色車隊在麵目全非的南京城內外道路上緩緩地開著,車裏的蔣介石、宋美齡、蔣經國、蔣緯國懷著不同心態看著外麵的景致。南京城內一片荒涼頹敗的氣息,曾經擁有百萬人口的這座城市此時隻有二十萬軍民,並且軍隊大部分在城外的各山頭陣地上,平民大部分在防空洞、地下室內,自然使得南京全城呈現出一片蕭瑟和冷清,城內絕大部分的房屋建築都已人去樓空、大門緊閉,街道兩邊的梧桐樹已經被砍得幹幹淨淨,木材用於修建防禦工事和地下工事,一隊隊軍人、憲兵、被實施軍事化管理的平民各有目的、秩序井然地穿過街道,投入各自的戰鬥崗位或工作崗位,很多磚石結構的建築都被拆除掉了,就連不少道路的路磚石板也被撬運一空,用於修建工事。南京的天空中飛機轟鳴,戰鬥機群警惕地遊弋巡邏著,運輸機群近乎疲於奔命地來往於南京和後方城市之間,竭盡全力地爭取在開戰前把更多的武器裝備、軍械彈藥、被服醫藥等輜重物資運到南京,起飛的機群和降落的機群在南京天空中匯聚成令人眼花繚亂的空中方隊,引擎轟鳴聲更是響徹雲霄。原本鍾靈毓秀、煙雨樓台的金陵古都此時完全籠罩在森然肅殺的戰爭氣氛裏。南京又被稱為“石頭城”,此時確實是名副其實,完全就是一座“用石頭堆成的城堡”。
城內麵目全非,城外也是滿目瘡痍,最明顯的就是紫金山,這座原本風景如畫的江南名山此時看上去猶如一個醜陋的癩蛤蟆,美輪美奐的湖光山色變成了一片荒巒禿嶺,大片的樹木被砍伐一空,形成一個個空白土斑,猶如大地的綠色健康皮膚上冒出密密麻麻的癩疥般。
“好好的南京,被你糟蹋成這個樣子。”跟蔣緯國同乘一輛車的蔣介石看著看著,不由搖頭苦笑,苦笑裏飽含著一種睹物思情的傷感和心酸。車隊駛離衛戍司令部後並未直向機場,而是根據蔣介石的命令在南京城內城外轉幾圈。
“不是我,是日本人。”蔣緯國聳聳肩。
“緯兒啊,你父親我經曆這麽多大風大浪,沒想到今日也會如此落拓倉惶,比起西安事變時更有過之而無不及啊!”蔣介石愈發傷感和心酸,“恰如李煜寫的,‘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唉!”他唏噓嗟歎不已。
“父親,別太難過了,我們會贏的!您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的!我向您保證!”蔣緯國情不自禁地也受到蔣介石的情緒感染,因此出言安慰。
蔣介石苦笑著看著蔣緯國:“緯兒,你說我幾年後才能回來啊?”
蔣緯國笑道:“當初我送林主席離開南京時,他也問我這個問題。”
“哦?你是怎麽回答的啊?”
“我說,慢者五六年,快者三四年。”
蔣介石笑了:“這是你的真心話還是你為了安慰林主席而故意說的?”
蔣緯國神色堅定,語氣斬釘截鐵:“真心話!因為我現在還是要這樣回答父親您,慢者五六年,快者三四年!”
“好,好!”蔣介石連連點頭,“但願如此,但願如此吧!”
在前往中山陵拜謁告別後,蔣介石、宋美齡、蔣經國、蔣緯國驅車前往城內的明故宮機場附近一個臨時野戰機場(南京城此時有明故宮機場、大校場機場這兩個正規的大型機場,另有五六個中小型的臨時野戰機場以備用),“美齡”號專機和十六架護航的bf-109戰鬥機已在機場上準備就緒。在車隊停下來後,蔣家四人聚在一起,蔣介石、宋美齡、蔣經國一起望向蔣緯國,眼神裏都充滿極度的不忍和不舍。因為四人到機場在表麵上是蔣介石、蔣緯國來送宋美齡、蔣經國,實際上是蔣緯國來送蔣介石、宋美齡、蔣經國,蔣家四人裏真正留在南京的,隻有蔣緯國一個。
這個機場並不大,二三百名軍人、憲兵、特工在機場邊緣警惕地戒備著,飛行員都在飛機內待機候命,沒有“閑雜人等”。分別之際,蔣介石一下子動容了,宋美齡眼睛濕潤了,蔣經國更是眼睛發紅。蔣緯國顯得很磊落地笑了笑:“父親、母親、大哥,你們多多保重啊!”
蔣介石看著蔣緯國,翕動了一下嘴唇,似乎想說什麽卻又無法開口。“緯國…”宋美齡突然一把拉起蔣緯國的手,神色焦躁、語氣急促,“這是離開南京的最後的飛機了,你…你…還是跟我們一起走吧!別逞強,子彈可不長眼啊!”
蔣緯國十分灑脫地笑道:“母親,您這是唆使我臨陣脫逃嗎?按照南京軍的軍規,臨陣脫逃可是要槍斃的啊!”
宋美齡取出一塊手絹,扭過頭,不停地擦拭眼淚。
蔣經國情難自已地摟抱住蔣緯國,潸然淚下:“緯國弟弟啊,我這個哥哥真的不如你啊…我的好弟弟…”他哽咽不已,淚流滿麵,“你一定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千萬千萬不要出事啊!”
宋美齡輕輕地抽泣了一下:“緯國,你要保重呀!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呀!南京就是丟了,也不要緊的,隻要你打完仗平平安安地來武漢,我們一家人再團聚在一起,我就心滿意足了。”
蔣緯國鼻子也有些發酸,他雖然是“冒牌貨”,但人畢竟是要有一個家、有一個歸屬的,這麽長時間以來,他已經真正地把蔣介石、宋美齡、蔣經國、姚夫人等人當成自己的親人了。蔣緯國看著宋美齡和蔣經國,又看了看蔣介石:“父親,我沒事的,並且我們一定會打贏的!”
蔣介石看著蔣緯國,表情融化了,眼圈微微地發紅:“好,好…”
“父親、母親、大哥,你們快走吧!”蔣緯國真誠地催促道。
蔣介石目光溫和而悲惋地反複看著蔣緯國,點了點頭,然後步伐略微沉重地走向飛機,宋美齡用手絹捂住鼻子,一邊落淚一邊跟在蔣介石身後,蔣經國一步一回頭,眼睛愈發通紅。蔣緯國看著蔣介石、宋美齡、蔣經國離去的背影,趁著一個空隙,掏出藏在口袋裏的芥末粉,狠狠地舔了一下。
頓時,一股極度辛辣的氣味和電流般的刺激味覺一下子洶湧灌入蔣緯國的鼻腔、口腔,他差點兒打出一個大噴嚏,拚命地忍住這個噴嚏後,他已經是涕淚交流。
“父親!”就在蔣介石踏上飛機舷梯時,十幾米外的蔣緯國突然大聲呼喊起來。
蔣介石略感驚訝地轉過頭,宋美齡和蔣經國也一起驚訝地回頭。
蔣緯國雙膝彎曲、雙拳緊握,上半身緊繃著,然後直挺挺地向蔣介石跪了下去。“父親!”蔣緯國兩眼通紅、淚水漣漣,他神色莊嚴而悲壯,聲若洪鍾、顫人肺腑,“如果兒子戰死在南京,就不能給您盡孝了,就不能給您養老送終了!兒子在這裏請您原諒!父親,請您多多保重!”說完,蔣緯國伏下頭,給蔣介石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抬起頭時,蔣緯國淚如泉湧。
蔣介石、宋美齡、蔣經國一起愣住了,回過神來後,宋美齡再次取出手帕,一邊擦拭眼淚一邊低聲念叨道:“傻孩子,傻孩子…”
蔣介石看著蔣緯國,眼眶濕潤了,“好!”他聲音顫抖不已,“好孩子,好孩子…”
蔣經國捂住眼睛:“傻弟弟,傻弟弟…”
蔣緯國站起身,一邊流淚一個微笑:“父親、母親、大哥,你們走吧,我要上戰場了!”
蔣介石顫顫巍巍地伸出手,似乎想撫摸一下蔣緯國,但還是收回了手,走上飛機。
蔣介石進入飛機後,飛機裏走下一個“蔣介石”,是何雲。何雲事先已經藏身在飛機裏,等蔣介石登機後,他這個替身再走下飛機,這樣,機場周圍的軍人、憲兵、特工們就會以為蔣介石隻是幫宋美齡拎行李而上飛機的,並且放下行李後就下飛機了。
知道南京“蔣介石”隻是替身的,目前隻有蔣介石本人、替身何雲、宋美齡、蔣經國、蔣緯國、陳立夫、侍衛長王世和、已在武漢等著的侍從室主任錢大鈞等不超過十個人,就連唐生智都不知道,並且連已在武漢的何應欽、陳誠等高層大員暫時都被蒙在鼓裏。
美齡號專機和護航戰鬥機開始起飛,機場上的蔣緯國看著飛機,飛機上的蔣介石同樣看著蔣緯國。父子對視,距離越來越遠,蔣介石老淚潸然,蔣緯國更是淚如雨下,他久久地目送著逐漸遠去的機群,直到機群消失在天際雲端還站在原地,整個人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何雲感慨道:“二公子,委員長能有你這麽孝順的兒子,真是他的福氣啊!”
蔣緯國哽咽著點點頭,他不停地擦著根本止不住的眼淚,心裏大罵:“蕭爻那個王八蛋,他從哪兒弄來的這包芥末?弄得老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他轉過身,雖然還汩汩地流著淚,但他臉色緊繃,表情決絕,眼神裏更是充滿了一種近乎猙獰的發狠。看著巍然如山的南京城,蔣緯國裂眥嚼齒地想道:“日本人,來吧!老子等著你們呢!”
送走蔣介石、宋美齡、蔣經國已經讓蔣緯國頗費手腳了,下一批被他打算送走的人則更加讓他頭疼。太子黨十個兄弟裏,老大蔣經國跟蔣介石、宋美齡一起離開南京,老三戴安國身在歐洲,老九金定國身在東南亞,老八蔣緯國肯定留在南京,老二於望德、老四汪文嬰、老五孫治平、老六居伯強、老七孫治強、老十張繼正一窩蜂地紮堆要留在南京,蔣緯國好說歹說也勸不了,隻得隨他們了。蔣緯國最後去送姚夫人,姚夫人肯定不能跟蔣介石、宋美齡、蔣經國乘坐同一架飛機,畢竟那樣太尷尬了,他順便再把楊梅、蔡文娜、施利聆也一起送走。
姚夫人雖然極度不忍和不舍蔣緯國,但她知道自己留在南京隻是蔣緯國的累贅,因此她一邊不停地抹眼淚對蔣緯國千叮嚀萬囑咐一邊被蔣緯國送上一架運輸機,不過,蔣緯國的三個女朋友一個都不肯離開南京,他費盡口舌做思想工作(肯定是分開做的),但毫無效果。
“我也是軍人呢!”楊梅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軍服,“夫人給我的任務就是保護你。”
“我不走!我堅決不走!”蔡文娜抱著蔣緯國哭得梨花帶雨,“你要是死了,我怎麽辦?你死在南京我就跟你一起死在南京!”
“我不走,我堅決不走。”施利聆滿臉淚花、滿眼幽怨地看著蔣緯國,“我要把你看牢,否則別的女人又乘虛而入了。現在都三個了,萬一跟你再分離一段時間,下次也許就六個了。”
“孩子怎麽辦?你還是趕緊給我到後方帶孩子去吧!”蔣緯國拿出殺手鐧。
“姚夫人幫忙帶著呢!蔡妹妹的孩子也交給姚夫人照顧了。”施利聆說道。
蔣緯國使出渾身解數,最後還是無可奈何。
12月1日,南京戰役正式爆發。(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