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節 亂城(2)
字數:9563 加入書籤
12月30日,晚上六時,紫金山和湯山鎮之間的賀家邊村。
“突代!”第6師團第6野戰炮兵聯隊聯隊長藤村謙大佐惡狠狠地舉起指揮刀用力劈下,他身邊的炮兵陣地上隨即電閃雷鳴,數十門大炮一起怒綻烈焰,朝二三公裏外的紫金山陣地轟射去一波炮彈。
“立刻轉移!”炮兵聯隊僅僅轟射完三波炮彈,藤村大佐就火急火燎地嘶吼起來。
隨著聯隊長近乎跳腳的命令,炮兵們急忙爭分奪秒地啟動事先拖曳在炮架上的裝甲車和卡車,匆匆地開始轉移大炮,剛剛離開,半空中就流星破空般地急速掠來幾團火球,來自紫金山上,勢不可擋地砸在第6炮兵聯隊剛才的炮兵陣地,又準又狠,彈落火起、烈焰衝天,兩門走得稍微慢點的火炮立刻在大爆炸中被炸成了鋼鐵麻花,簇擁在火炮周圍的炮兵們血肉橫飛一片,一條血淋淋的人腿正好落在藤村大佐的麵前。“八嘎!”藤村大佐怒不可遏地一刀砍斷身邊一棵小樹,這種炮火對轟他感到憋屈窩囊至極,對方大炮都在山上,位置居高臨下,堪稱一覽眾山小,己方火炮一旦開火,立刻就會遭到對方劈頭蓋腦並且精確無比的火力壓製,導致日軍炮兵們不得不玩起“大炮遊擊戰”,打一炮就要換一個地方。
“藤村聯隊長!”通信兵小跑著拉過一根電話線和一部電話機,電話裏傳來師團參謀長下野一霍大佐的聲音,“部隊馬上就要衝擊了,期待你炮兵聯隊能最大活躍地表現,為步兵部隊提供最大限度的炮火支援。”
“哈依!參謀長閣下,我聯隊一定會竭盡全力的!”藤村大佐滿嘴苦澀地回道,他不想找理由進行辯解,困難很大,他隻能想方設法地解決,即便向下野大佐訴苦,也得不到幫助,還不如想想看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不隻是藤村大佐的第6野戰炮兵聯隊,戰場上所有的日軍炮兵部隊都深陷於這種無可奈何的困境裏,一旦開炮,很快就會遭到南京軍山頂炮群的火力壓製,不得不打一炮換一個地方,並且火炮還要化整為零,不能組成炮群,否則南京軍炮彈飛來,日軍的損失就更大了。如此“斷斷續續、零零散散、稀稀拉拉”的炮火,給日軍步兵部隊提供的火力支援可想而知。
“在新年的第一天,帝國的太陽旗一定要飄揚在紫金山上!”攻擊前,鳩彥王中將殺氣騰騰地對參戰的各師團長、旅團長命令道。
“殺給給!”“天皇陛下萬歲!”“大日本帝國萬歲!”森羅鬼影般的狼嚎聲響徹在南京城的北、東、南三麵,足足十萬人的日軍以驚濤拍岸之勢洶湧席卷向紫金山與在附近與紫金山呈掎角之勢的雨花台、北崮山。持續不斷的槍炮彈火和此起彼伏升起落下的照明彈、曳光彈的照耀下,猛撲向紫金山、雨花台、北崮山的日軍匯聚成山洪雪崩般的巨大浪潮,密集如雨、沉重如鼓的腳步聲以及聲嘶力竭的嗥叫聲更是震天撼地。
國軍陣地上,軍官們紛紛舉起望遠鏡,臉上都沒有緊張,更加沒有恐懼,隻有興奮和激揚,在他們的望遠鏡視野裏,目力所及之處,密密麻麻充滿了漫山遍野、不計其數的光點,那是無數的日軍的鋼盔和刺刀在反射發亮,數量又多又密,活像一鍋沸騰的、發光的大米粥。
“準備戰鬥!”南京軍的各陣地上、坑道裏、塹壕間,一個個喇叭發出低沉的喝令。
官兵們叼著香煙,目光又冷淡又炙熱地看著蝗蟲潮水般鋪天蓋地而來的日軍,無數的武器一起在蓄勢待發。
“又是人海衝鋒嗎?”站在紫金山頭陀嶺上觀戰的蔣緯國放下望遠鏡,咧嘴笑起來,“誰組織的?老子求之不得!謝謝你全家了!一群送死的螻蟻!來吧!”他豪氣幹雲地放聲長笑。
“打頭陣的肯定是朝鮮軍和台灣軍。”蕭爻不動聲色地道,“重炮群暫時別開火,等著日本人把他們本土部隊填上來時再開火。想引誘我們的重炮群?朝鮮人和台灣人可不夠格!”
蔣緯國嘻嘻地笑起來:“軍師高明!”
約瑟夫·史迪威站在幾米外,用越看越困惑的眼神打量著蔣緯國,他後來在回憶錄裏寫道:“…七七事變爆發後,我屢屢在中國的報紙上看到蔣緯國的名字,我當時很不以為然,因為我斷定他的‘英雄事跡’都是誇大出來的甚至是憑空捏造出來的,中國高官們都是這副德行,為了讓子女後代順利接班,故意給子女找機會鍍金並大肆宣傳造勢。可我來到南京後,發現我以前確實想錯了,留在南京的蔣緯國並非象征性地參戰,他並沒有躲在某個安全地方並且隨時準備跑路,他一直親力親為地堅持在前線,各方麵軍務大大小小不論巨細,他都要親自過問,他確實是在這場戰爭裏盡到他的責任,一是作為一名中國軍人的責任,二是作為蔣介石大元帥小兒子的責任。…這個從沒上過軍校、從未接受過正規軍事教育的蔣緯國麵對強敵和惡戰時顯得毫無懼色,甚至,還有一股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作風,但我不得不承認,他很瀟灑,有股讓我非常熟悉的美式瀟灑,他讓我想起一個人,道格拉斯·麥克阿瑟,兩人簡直一模一樣,都確實有真本事,又都大大咧咧、愛出風頭,都很勇敢、堅強、自信、狂傲。在這個恐怖的夜晚,十萬日軍像瘋子般猛攻南京城,大地被鮮血染紅了,夜空甚至都被炮火染成了血紅色,蔣緯國卻在頭陀嶺上哼歌,看得我深感匪夷所思,他閉著眼睛,搖頭晃腦地晃動身體,兩手打著響指,肩膀一聳一聳,嘴裏哼著奇怪的旋律,歌詞更是聞所未聞。這個蔣緯國,真是讓我越看越不懂。…蜀道難,難以上青天,恐怕,攻打紫金山的日軍就是這個處境,他們攻占紫金山的難度簡直不亞於上青天。紫金山、幕府山、北崮山、紅山、雨花台,這五座小山就像五頭龐然巨獸,守護著南京城。眼前的戰局讓我情不自禁地覺得,日軍就像無窮無盡的螞蟻,紫金山就像一頭怪獸,一抬手一踏腳,立刻讓大量日軍螞蟻被拍成粉末。…”
“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山崩地裂、響徹蒼穹的戰爭巨響中,蔣緯國意氣風發地放聲長嘯。
蔣緯國有足夠的資本如此“得意忘形”,因為他的南京城、他的南京軍依舊一點兒都沒讓他失望,站在高處舉目凝望著南京戰場,到處都是令人歎為觀止的、壯觀恢宏的戰爭畫麵:一"bo bo"炮彈、曳光彈、照明彈呼嘯縱橫地掠過戰場上空,劃開蜘蛛網般交錯發光的彈痕尾跡,火球遍地開花,地動山搖,籠罩夜空的團團烏雲被火光映照得猶如火燒雲,紫金山、雨花台、北崮山的山腳防線上狂飆爆發著一圈又一圈炙熱炫目的彈火白光,那是無數槍械掃射開火時形成的密不透風的火力網,而紫金山、雨花台、北崮山的半山腰間更是烈焰翻騰,中小口徑火炮猶如雨後春筍般咆哮著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的火舌,暴風驟雨般的槍彈炮彈以萬箭齊發之勢傾瀉向湧來的日軍,射殺轟擊得日軍活像被放在工廠流水生產線上並被傾入絞肉機的一窩窩活豬,火海與人海猛烈相撞後,爆發開無數的閃電雷鳴和紅雲般的血霧,這個場景讓蔣緯國忍不住想起了後世美國大片《星河艦隊》裏聯邦軍與蟲族大軍展開瘋狂廝殺的畫麵。
“撐得住嗎?”蔣緯國打電話給前線的各師長、旅長、團長。
“撐得住!沒問題!”
“完全沒問題!”
“小鬼子來得越多越好,弟兄們才能狠狠地大開殺戒!”
“我團今晚目標是要創下一比十的戰損戰果比例!”
軍官們無不豪氣衝天、信心十足,言語間毫無懼色怯意,唯有盡情殺敵的亢奮激昂。
“今晚的鬼門關前又要鬼滿為患了。”劉峰嶺笑著開起玩笑。南京軍最擔心的就是日軍放棄攻打南京,最希望的就是日軍全力進攻南京,最最希望的就是日軍使用人海戰術。今晚,日軍再次使用上人海戰術,南京軍求之不得,因為日軍的人海戰術最有利於南京軍殺傷日軍。
蔣緯國再次笑了,他感到誌得意滿,他想唱歌,情不自禁間,他哼起了後世的那首《薩瓦迪卡》,旋律不變,歌詞則被他隨心即興地改得麵目全非:
“…薩瓦迪卡,讓你蛋疼的必殺;人見人愛,誰說小鬼子不可戰勝;花見花開,老子打得他們滿地找牙;火力全開,整個戰場快被我掀翻;就是現在,熱情被我點燃,讓你看到,這場戰爭的新過程,一路狂飆,鬼子死人死人,噢哦;…”
站在蔣緯國身邊的史迪威、柳無垢、孫濤等人都一頭熱汗地看著自娛自樂中的蔣緯國,奮戰中的南京軍官兵們確實是“火力全開”,驚天動地的戰火確實幾乎掀翻了整個南京戰場,衝鋒的日軍或猶如收割機滾輪下的莊稼般成片成片地被南京軍的機槍群火力網射殺倒地,或在進入雷區後被炸得斷肢橫飛,或在鐵絲網前裹足不前並被彈火劈頭橫掃,或集體跳崖般滾滾不斷地失足摔進南京軍陣地前的護壘壕或陷阱坑裏,繼而被壕坑內的木樁竹棍刺成一串串血流如注的人肉串,或被雨點般的迫擊炮彈、擲彈筒炮彈炸得血肉橫飛,或在飛雷炮的怒吼聲中被炸得七竅流血倒地。
蔣緯國繼續搖頭晃腦著:“…我就喜歡冒險,膽小鬼給我靠邊,別擋我的視線,讓我把理想實現;我就偏要犯賤,要對手們都看見,我囂張的氣焰,打倒邪惡的一切,就要這感覺。…”
南京軍各陣地前很快就不折不扣的屍積成山、血流成河,喪命的日軍以各種千奇百怪的姿勢堆積在一起,大部分日軍都死無全屍,肢體斷裂、腦袋粉碎、內髒橫流,受傷未死的日軍傷兵在屍山血海裏掙紮著、蠕動著,發出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後續日軍踏著遍地肉泥血泊繼續前進,一輪緊接著一輪,完全沒有間隙,山下的野地上鋪滿了倒在南京軍火力網裏的日軍,層層疊疊、密密麻麻,到處是血肉橫飛、屍骸累累之狀。正如蕭爻等人預料的那樣,日軍並未使用本土軍人展開這種密集型衝鋒,衝在前麵的是以朝鮮籍日本兵為主體的第27、第28、第29師團,其後是台灣軍第1、第2旅團,最後是日軍本土軍人,日軍趕著台灣軍衝鋒,台灣軍趕著朝鮮軍衝鋒,並且朝鮮軍和台灣軍的每個聯隊都特地補充了一個日軍大隊,充當壓陣的督戰隊。攻擊時,朝鮮軍和台灣軍在前麵,日軍督戰隊用機槍在後麵威逼,強迫朝鮮籍日本兵和台灣籍日本兵“隻準前進不許後退”“哪怕死也要死在衝鋒的道路上”。盡管退無可退,身後就是機槍陣,大批朝鮮兵和部分台灣兵在開戰一個多小時後還是精神崩潰了。第27師團第27步兵搜索聯隊第3大隊的上等兵高木正雄在此戰後描述道:“…南京城根本就是人間地獄!盡管在報名參軍前我熱情激動地用針戳破手指寫下血書‘我既然身為日本人,自當以義勇奉公的精神與氣概一死報國,為大日本帝國無怨無悔地捐軀獻身’,但真的來到南京戰場上後,我還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裏的極度恐懼,就像被扔進冰窟窿裏般。敵軍強大得令我們難以想象,我們漫山遍野地衝上去,然後就像集體排隊送死般一片片持續不斷地、速度急劇地倒下,他們的機槍群掃射出的火力網堪稱密不透風,在這種火力網裏想不中彈就好像在暴雨天裏不打傘走路一樣近乎不可能,除了子彈,大量的炮彈也不斷地落在我們的頭上,我的耳邊盡是爆炸聲以及同伴們的慘叫聲、哀嚎聲乃至哭泣聲,滿眼都是恐怖絕倫的畫麵,各種血淋淋的、來自人身上不同地方的東西在橫飛,人手、人腿、人頭、人肉…死亡的同伴們連完整的遺體都沒有,就倒在遍地死人爛肉裏不言不語地死了,受傷的同伴們發出讓人亡魂喪膽的哭喊聲,斷了手、斷了腿、腸子流出來的同伴們絕望地跪在地上哭喊著,我甚至看到一個同伴被炸飛了半個身軀,就像被腰斬一樣,腸子和大量的鮮血從他的巨大的身軀斷裂處流出來,但他仍然活著,他爬向我,嘴裏似乎說著‘救救我’,但我隻是恐懼得連連後退,這一切都像大型屠宰場,像噩夢。從未上過戰場的我和我的眾多同伴都魂不附體,一些人開始肝膽俱裂地往回跑,並且迅速帶動更多的、數量翻倍增加的其他人一起往回逃跑,但往回跑的我們沒有得到安全,反而迎來同樣的槍林彈雨,在我們後方的督戰隊毫不客氣地對我們開火掃射,同時凶狠地喝道‘隻需前進,不許後退!後退者一律殺無赦!’大批同伴被督戰隊打死,隊伍就像趕鴨子般被重新驅趕回去,人群原本向紫金山湧動,然後又向後麵湧動,接著又被迫向紫金山湧動,就像一群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孤魂野鬼。我撲倒匍匐在地,趴在死人堆裏,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和恐懼,前麵是死路,後麵還是死路,我今年才二十歲,我真的真的不想死。‘我們是韓國人啊…’死人堆裏有一具‘屍體’突然說話,是一個跟我一樣鑽在死人堆裏裝死的同伴,他瑟瑟發抖、滿臉淚花,哭泣著,‘我們為什麽要給日本人賣命啊?他們根本就不管我們的死活啊!’我猛然間明白了,是啊,我們把自己當成日本人,可日本人把我們當成日本人嗎?我其實是韓國人啊,我其實也不叫什麽高木正雄,我的真正名字是樸正熙。‘跟日本人拚啦!’有人叫喊起來,好像是我中隊的中隊長,部分同伴在走投無路中跟日本人大打出手,局勢一片混亂,大家都紅了眼,比起恨中國人,我們更恨日本人。”
“朝香宮殿下!”第27師團師團長本間雅晴中將火急火燎地向鳩彥王中將進行匯報,“部隊反複衝擊,死傷奇重,但毫無有價值的戰果,師團裏的朝鮮籍皇軍官兵已經人心不穩甚至與督戰隊發生了武裝衝突…”
鳩彥王中將心情煩躁不已:“支那軍的山頂炮群開火了嗎?”
“基本沒有。”本間中將滿頭熱汗,“支那軍好像識破了我們的意圖…”
“不,是因為攻擊力度還不夠。”鳩彥王中將反複思索著,“朝鮮兵不堪重用,戰鬥力微弱低能,支那軍肯定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沒有動用他們的山頂炮群,為今之計,必須要大規模地出動皇軍部隊。命令第9、第18師團,立刻投入對紫金山的攻擊!”
第9師團屬於柳川中將的第三軍,第18師團屬於畑俊六中將的第四軍,但鳩彥王中將卻命令這兩個師團投入攻擊,實際上他根本就沒有這個權限,但他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認為他指揮南京戰場上的所有日軍部隊根本就是理所當然的。對此,鬆井大將、柳川中將、畑俊六中將都隻能無奈默認。
被鳩彥王中將點名的第9、第18師團的戰鬥力在日本陸軍裏僅僅次於第2、第6師團,與號稱“鋼軍”的第5師團是一個級別的,因此兩師團被投入攻擊後,紫金山的南京軍各部立刻感受到了壓力。既然是貨真價實的純種日軍上門,一直偃旗息鼓的山頂炮群自然要大發神威了,實際上,操控重炮的炮兵們早就等不及了。“步兵弟兄們打得那麽熱鬧,真是饞死老子了!”天堡山炮群陣地上,觀戰一個多小時的王業成在接到開炮命令後興奮得一躍而起,整個人油光滿麵,“弟兄們!準備開炮!”
與此同時,紫金山上的北高峰炮群、小茅山炮群以及附近的雨花台炮群、北崮山炮群紛紛蓄勢待發,柴油發動機發出令人熱血沸騰的機械轟鳴聲,一尊尊威風凜凜的戰爭之神在軌道上被牽引到射口,掩護射口的巨石被鐵鏈吊起來,巨石後的鐵門被緩緩地打開,一道道碩大的炮口伸出射口,居高臨下地怒視山下野地上的日軍浪潮,炮兵們揮汗如雨地開始裝彈,聯絡軍官用電話、電報與前線步兵軍官確保日軍目標位置。
“聽!”頭陀嶺上,蕭爻指了指夜空,“聽見了嗎?”
“看都看見了。”蔣緯國放下望遠鏡,“日軍的轟炸機群來了。”
“小心日本人會用狗急跳牆的那一招。”蕭爻道,“炮群沒了,我們損失就大了。”
“軍師,我們不是早有準備嘛?”蔣緯國狡黠地笑起來。
雷霆衝天,烈焰墜地,第9師團師團長吉住良輔中將和第18師團師團長牛島貞雄中將一起痛心疾首地看到自己的部隊在以中隊乃至大隊為單位地灰飛煙滅,“一炮落下來,人群化為烏有,除了彈坑,什麽都蕩然無存”,不得不讓兩位師團長感到五內俱焚。
天空中的其中一架九六式轟炸機裏,村田重治已經熱淚盈眶了,他看到被要求參加“特攻隊”的自己的隊員部下正在各司其職地履行使命,一架架滿載炸彈燃油的飛機在紫金山上盤旋著、瞄準著,鎖定了一處處正在噴射著火龍般烈焰的重炮炮位。終於,第一架自殺飛機開始加速並硬生生地衝撞向一處炮位。看到這一幕後,村田熱淚滾滾地敬禮。
“板載!”自殺飛機的駕駛艙裏,隻有十九歲的飛行員在歇斯底裏地大喊大叫著,猛地操控飛機一頭撞擊上去,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似乎看到了什麽奇怪的事情:“等等!那是…”但他已經沒有時間繼續思考了,他整個人在劇烈的大爆炸中粉身碎骨。
“板載!”第二架、第三架…更多的日軍自殺飛機以飛蛾撲火、前赴後繼之勢猛地撞向南京軍的山頂炮群陣地,“轟!”“轟!”“轟!”…一團又一團巨大的火球在撞擊處接連不斷地拔地而起,火球疊著火球,爆炸連著爆炸,超過四十架自殺飛機分批撞擊在北高峰、小茅山、天堡山、雨花台、北崮山的七八處主要炮台上,炸開滾滾的雷霆霹靂,燃起熊熊的烈焰大火。
“你們都是真正的武士!靖國神社再會!”村田淚流滿麵。
村田此時還不知道,他的部下們、同僚們、朋友們其實死得幾乎沒有價值,就在日軍轟炸機群離去後,紫金山、雨花台、北崮山的重炮群再度龍吟虎嘯,把天崩地裂的死亡風暴劈頭蓋腦地傾瀉向日軍,彈雨所落之處,天塌地陷,日軍血肉成灰。
紫金山等五座山上原計劃共安裝52門重炮,實際上在南京戰役爆發時共安裝了38門,長江艦隊前幾日送來了蔣緯國在國外訂購並走私入國的27門重炮,另外,連日激戰來已經累計5門重炮損毀損壞(2門被日軍擊毀,2門因為炸膛而損壞,1門因為機械故障而損壞),所以此時的南京城五座炮山上共有整整60門重炮。重炮有60門,炮位肯定不會“一個蘿卜一個坑”不多不少有60個,實際上,五座炮山上的炮位有上百個,多出來的炮位一是用於預備,二是用於安置新增加的新炮(蔣緯國一直派戴安國、顧維鈞等人在國外購買各種武器)。在日軍剛才的自殺飛機攻勢中,南京軍的炮兵們按照事先的計劃,玩弄了一個很簡單但非常有效的“小花招”,先正式開炮,吸引日軍飛機注意力,判斷日軍飛機可能“意圖不軌”後,立刻用柴油發動機把大炮轉移走,轉移到備用炮位上或地下室裏保護起來,然後用塗黑了的圓木伸出炮位射口偽裝成大炮,同時…大放煙花。煙花是經過挑選的,更加類似於大型炮仗,點燃起來火光衝天。日軍自殺飛機的飛行員在精神高度緊繃、飛機晃動、視界不穩的情況下,根本就分不清那些假的大炮,結果前赴後繼地撞上去,都做了白白自殺的冤死鬼。
“共有七門重炮在日機自殺攻擊中受損,其中三門可以修複。”炮兵旅代理旅長蔡忠笏向蔣緯國匯報道。
蔣緯國嘻嘻地笑起來:“這幫白癡小日本!”
日軍的這場全力強攻一直持續到12月31日中午,累計死傷一萬八千多人(三分之二是朝鮮籍日本兵和台灣籍日本兵),光是斃命者就高達一萬三千餘人(因為日軍無法及時地搶救戰場上的傷兵,並且日軍幾乎不救治朝鮮籍和台灣籍日本兵),南京軍傷亡僅三千五百餘人,其中陣亡者隻有一千餘人,這場惡戰以南京軍大獲全勝、日軍偷雞不成蝕把米而結束。獲悉戰事結果後,鬆井大將等人無不麵如死灰,鳩彥王中將則幾乎當場嘔血。由於自殺飛機戰術完全失敗,日軍不得不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艦隊艦炮上。
響徹歡呼聲和鑼鼓聲的南京城內,某個陰暗角落裏,兩個人正在進行著對話。
“帝國軍想要攻占南京,殺掉蔣緯國已經是必須要做的事情了,你明白吧?”
“為何不直接殺蔣介石?蔣介石也在南京。殺了蔣介石,效果比殺了蔣緯國更好。”
“刺殺蔣介石已經有人在實施了,隻是…我很奇怪,蔣介石上次遇刺是誰幹的?確定不是你們?帝國情報部門怎麽完全不知情?你們不允許跟陸軍一樣擅自行動!”
“確定不是我們的人,我們也很奇怪,難道帝國還有別的情報部門在南京城內?為何不與我們通氣?”
“這一點不好說。也許,行刺蔣介石的殺手其實是韓複榘、劉湘、李宗仁、龍雲的人,但卻故意栽贓給帝國情報機構。算了,先不談這個,還是說說你們的任務,必須殺掉蔣緯國!蔣緯國在實際上已經是南京軍的實權指揮者,殺了他,帝國軍攻占南京必定事半功倍!”
“明白!雖然困難很大,但我們會竭盡全力地完成任務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