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節 再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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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緯國遇刺後第五天,南京軍便發動了對日軍的報複性反擊,其行動速度之快令日本人大為震驚並且大為措手不及,甚至因此而有人懷疑蔣緯國在濟州島遇刺其實是“自導自演的苦肉計”,蔣緯國剛遇刺,南京軍就反擊,未免太快、太有蓄謀已久的嫌疑了。不過,這種陰謀論很快就被排除,因為南京軍並非全麵反擊,南京軍其實也很倉促,否則就不會在戰事初期僅出動區區一個師了。假如南京軍真的是“自導自演、蓄謀已久”,反擊時肯定會投入重兵,但事實是:就晉北的第17師單獨地投入反擊了,其餘部隊還在集結、調動、準備中。

    山西綏遠二省以長城為分界線,穿過雁門關,第17師的三萬精兵以長龍之勢越過長城,殺向長城以北的淪陷於日本人之手的綏遠。

    雁門關上,第17師先頭部隊第171旅在副旅長張雲的主持下,舉行了一場極其特殊的誓師出征儀式。城牆上下,軍旗獵獵。張雲高站在雁門關上,舉起一個高音喇叭:“弟兄們!我們就要跨過長城了!長城啊!長城!兩千多年前,霍去病率領的大漢帝國的鐵騎越過長城,追殺匈奴三千裏,殺得四方蠻夷歸服稱臣!如今,我們就要像我們中華民族的先輩們一樣了!越過長城!誅滅敵寇!收複失地!我們要像先輩們一樣戰無不勝!”他大喝道,“點起狼煙!”

    雁門關和附近百草口長城各要塞城垣內,第171旅的旅部衛隊營官兵在長城的狼煙台內點燃了事先準備好堆在裏麵的狼糞、蒿艾草、牛糞、狼草等燃料,隨後又往裏麵澆了幾桶水。頓時,一股股粗大的狼煙猶如黑色龍卷風般在長城各處拔地而起,直衝雲霄,一股接著一股,遙相呼應、延綿不絕。一時間,雁門關上,狼煙遍地。

    狼煙,這是古代中華民族在邊疆發現敵情時的軍事報警信號。滄海桑田,如今這一幕再次出現,不同的是,此時的中華民族抵禦的不再是北方遊牧民族,而是入侵到中國國土上的東瀛倭寇。蒼茫的雁門關上,一道道狼煙衝天而起,加上此時隆冬的淩厲寒風和萬物蕭索之景,愈發顯得悲壯而激昂。南京軍點起狼煙肯定不是用狼煙進行通訊,而是用來激勵士氣。

    “起歌!”張雲大吼。

    雁門關內外,南京軍官兵們豪氣幹雲、氣吞山河的軍歌伴隨著狼煙一起直衝雲霄: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旗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黃河水茫茫,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恨欲狂,長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鄉!何惜百死報家國?忍歎息,更無語,血淚滿眶!馬蹄南去,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我願守土複開疆,堂堂中華要讓四方來賀!”

    “不勝不歸!”驚濤駭浪般的怒吼聲響徹在雁門關上。

    巍巍長城,曆經滄桑屹立千年,千年之前,長城之南是華夏中原,長城之北是北狄犬戎,千年之後,長城之南是中華,長城之北則是屬於中華但被渡海而來的東瀛倭寇所霸占的國土。

    第17師橫跨長城,出晉擊綏,麵對的第一個屬於日占綏遠且被日軍控製的據點是豐鎮,駐紮豐鎮的日軍是一個聯隊,是第5師團第9旅團第11聯隊,總兵力四千餘,另有一萬餘偽軍助陣。第17師第171旅先行一步抵達後,沒等後續的第172旅和第173旅,直接發動攻擊,先呼叫空軍轟炸機群進行一頓劈頭蓋腦的狂轟濫炸,隨後,全旅八千餘官兵,在沸騰的士氣、刻骨的仇恨、憤怒的戰意中以排山倒海之勢呼嘯向豐鎮。攻擊前,張雲給旅長周複算了這麽一筆賬:“日軍四千,我軍四千可以與之打成平手,偽軍一萬,根本就是烏合之眾,我軍一千就可以將其幹掉,滿打滿算,敵軍總計五千人,我軍卻有八千人,在這種敵弱我強的情況下如果還畏縮不前,簡直就是恥辱!還等什麽呢?打這幫狗日的!”

    周複笑道:“張雲啊,你真是一個拚命三郎。”

    “奉天殺賊!”驚天動地的怒吼聲中,南京軍官兵們猶如虎群般勢不可擋,還未交手前,就已經在氣勢上碾壓日偽軍。

    日偽軍在開戰時完全被打懵了,因為中日眼下畢竟還處於停戰時期,中國軍隊“連一聲招呼都不打,直接開戰”,這已經極大地讓日偽軍措手不及了,並且南京軍在濟州島事件後第六天就發動攻擊,速度快得讓日本人幾乎難以反應,更何況,第171旅是在半夜裏發動的攻擊,更是讓日偽軍完全無法招架。由於南京軍和中國空軍“本是一家人”,所以南京軍“陸空協同配合”是非常過硬的,當第171旅以泰山壓頂之勢席卷上來時,國軍的轟炸機群剛剛轟炸完豐鎮,日偽軍暈頭轉向、死傷慘重,下一刻,第171旅已經犁庭掃穴般地淹沒了豐鎮,殘破不堪的鎮子裏,殺聲如雷、槍聲如麻、彈火如電,鎮子迅速變成了殘垣斷壁和屍山血海。麵對南京軍的凶猛攻擊,日軍雖然跟偽軍一樣一起陷入混亂,但迅速回過神並展開凶狠還擊,偽軍則一觸即潰。豐鎮內,南京軍與日軍展開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血戰搏殺,日軍因兵力不如南京軍且步兵輕武器也一定遜於南京軍,所以不斷地被南京軍消滅,豐鎮外,大批偽軍在亡魂喪膽中抱頭鼠竄。短短三個小時,南京軍攻克豐鎮,消滅日軍約三千人,第11聯隊聯隊長長野佑一郎大佐最後帶著七八百殘兵倉惶逃離豐鎮,逃向豐鎮以西60多公裏的涼城。第171旅攻陷豐鎮後,第17師另外兩個旅也已趕到,全師包括第171旅在內,馬不停蹄地繼續前進,一路向西,兵鋒直指豐鎮正西偏北100多公裏的綏遠省省會、綏遠省核心歸綏(呼和浩特)。

    晉北的山嶺間,古老的長城猶如一條蟄伏不動的巨龍般蜿蜒迤邐,長城內外,飛沙走石、風雷滾滾,大軍如洪、腳步如雷,鋼盔如雲、刺刀如林,南京軍第17師的官兵們在烈火般的求戰心態中跨過長城,全師氣吞萬裏如虎。

    綏遠的日軍是第5師團,該師團在中日戰爭初期先在華北,後調到華東參加了南京會戰,但戰果不大、損失慘重,所以又被調回了華北,繼而在日軍的“華北大攻略”中重振“雄風”,橫掃半個山西,中日議和停戰後,該師團被調到綏遠,負責綏遠的防禦,此時的師團長還是板垣征四郎中將。其實,板垣中將在參加中日戰爭前就已經被內定為下一任陸軍大臣的人選之一,但事與願違,他在中國戰場上表現不佳,雖然在山西威風八麵,但在南京卻一再敗北,影響了他的晉升道路,所以還是第5師團的師團長。在接到南京軍反擊綏遠的報告後,板垣中將大為震驚,他確實也感到措手不及,知道攻殺過來的中國軍隊是南京軍後,他心頭陣陣發毛,此時,擺在他麵前的對策共有兩條,一是收縮部隊到歸綏,全麵防禦,等待援軍到來,二是出動迎戰。起初,板垣中將是傾向於第一條的,但很快,他改變了主意。

    “隻有一個師?”第11聯隊的詳細報告讓板垣中將十分吃驚,“越過長城進入綏遠的南京軍隻有一個師?並且沒有戰車部隊和重炮部隊?”

    “是的!”師團參謀長西村利溫大佐報告道,“是南京軍駐紮在晉北的第17師,同時駐紮在山西境內的第88、第99、第39師都還沒動。豐鎮戰役中,敵軍雖然出動了二三十輛戰車,但都是德國一號二號輕型戰車和當初繳獲到的皇軍戰車,確定沒有成建製的戰車部隊,至於火炮,敵軍隻有一個普通炮兵團的炮火規模,沒有重炮部隊。”

    “簡直是在羞辱我板垣征四郎!”一股怒意湧上板垣中將的心頭,南京軍用一個師並且還不是裝甲師甚至都沒有重炮部隊就打他一個師團,分明就是沒有把第5師團、把板垣中將放在眼裏,這種對手“看扁”自己的藐視感不得不讓板垣中將深感羞怒。

    板垣中將畢竟是一個軍人,因此他迅速分析出了戰事的局勢:南京軍僅出動一個師展開攻擊,說明南京軍也是在很倉促、準備不足的情況下展開攻擊的。南京軍第17師大舉殺來,日軍第5師團如果采取守城防禦的戰術,雖然穩妥,但卻顏麵掃地,“皇軍一個師團在遭到支那軍一個師攻擊的情況下,居然沒有‘勇往直前、有進無退’,反而像縮頭烏龜那樣縮到城內被動挨打”,這種說法無論怎麽解釋都是非常刺耳難聽的,堪稱第5師團乃至整個日本陸軍的恥辱。板垣中將確實忌憚南京軍,但絕不是“畏南京軍如虎”,他一直把自己在南京戰場上的失敗視為自己軍人生涯的汙點並努力想要洗刷,眼下,第5師團如果選擇被動防禦,板垣中將的“一世英名”就要徹底地毀了,外界必然會說他“已經被南京軍嚇破膽”,這是他寧死也不願意的事。另外,南京軍如今來了一個師,意味著後麵還有第二個師、第三個師...正在趕來,第5師團如果展開守城,就要麵對越來越多的南京軍,搞不好會陷入重重包圍中,既然南京軍是一個師接一個師地殺來,日軍最好的對策就是“主動迎擊”以求將其逐個擊破的效果。另外,板垣中將已經知道,第17師沒有坦克部隊,也沒有重炮部隊,這更增加了他主動迎戰的底氣和膽氣,他希望在接下來的戰鬥中擊潰南京軍一個師,洗刷他先前的汙點。

    隨著板垣中將下定決心,第5師團傾巢出動,從歸綏集結並出擊,迎戰南京軍第17師,雙方一個從歸綏一路向東,一個從豐鎮一路向西,很快就在歸綏和豐鎮之間的涼城狹路相逢。

    第17師與第5師團在涼城展開鐵血碰撞時,時間是12月14日上午,此時,風起雲湧、天寒地凍,綏遠本就是夏短冬長的塞北苦寒之地,眼下的氣溫已是零下十五度(內蒙古多數地區冬天長達五個月甚至半年,一月份最冷,氣溫可低達零下三十多度),雙方抵達涼城時,北風如刀、滴水成冰,一場鵝毛大雪轟然從天而降,短短一個小時,涼城地區便已千裏冰封、萬裏雪飄,交戰區域內天昏地暗、銀裝素裹。這場大雪導致雙方飛機都無法出動,雙方汽車、火炮都難以快速運動。

    呼嘯的大雪中,灰色浪潮般的南京軍與黃色浪潮般的日軍互相怒視著,雙方軍人的鋼盔軍裝上一起落滿了雪花。

    涼城坐落在陰山南麓,地形複雜多變,以山地丘陵為主,全城四麵環山,南部的蠻漢山海拔最高,達到2300多米,中間灘川環抱岱海。岱海是內蒙古地區的著名湖泊和重要湖泊,處於一個狹長盆地中,南有馬頭山,北有蠻漢山,湖泊東西長約25公裏,南北寬約20公裏,麵積約160平方公裏,因為岱海的滋潤,所以涼城一帶土地肥沃。猶如兩列火車對衝而來的南京軍第17師和日軍第5師團同時進入馬頭山和蠻漢山之間的盆地,在岱海南畔展開交鋒。

    在這一刻,陳明仁和板垣征四郎都感到了遲疑,因為眼前的環境和條件注定戰鬥隻會是毫無技術含量的硬碰硬,殺敵一萬,自損一萬。隻是,戰鬥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了,雙方誰也不願意、不可能後退。

    “第五師團,手下敗將!”第17師的軍官們意氣風發地大吼道,“殺!”

    “殺!”震破雪霄的虎嘯般的吼聲中,南京軍在雪地冰濤間席卷向日軍,日軍同樣在狼嚎般的吼叫聲中呼嘯迎上來。雪虐風饕的戰場上殺聲震天,涼城、岱海湖畔、郊區的山丘,盡皆陷入山河變色的血戰中。雙方飛機無法出動,火炮又陷入雪坑裏難以動彈,拚殺的主力完全是步兵。近乎沸騰的雪花間,雙方士兵猶如雪崩山洪般互相衝撞著,展開麵對麵的掃射,飛蝗閃電般的彈雨中,人群齊刷刷地不斷倒下去,後續跟上者在虎嘯狼嚎聲中展開驚天動地的肉搏,飛泉般的血水伴隨著暴風般的喊殺聲一起狂飆亂舞,死者無數,倒在戰場上的士兵迅速便被大雪掩埋並被寒風低溫凍成了石頭。雪浪狂瀾中,雙方士兵踏著淹沒腳脖子並迅速變成淹沒膝蓋的積雪奮力廝殺、廝殺拚搏,原馳蠟象的戰場上,雪白血紅、雪冷血熱。原本一片銀白的大地間,灰色浪潮和黃色浪潮不斷地碰撞著,濺開無數團在雪地間極其醒目耀眼的紅色血泊,寒風吹過,屍體變成石頭,血泊變成紅色的冰塊。從高空鳥瞰,猶如無數紅色墨汁淋漓在白色的宣紙上,綻放開密密麻麻的“人命紅花”。

    這是一場完全硬碰硬、用人命交換人命的戰鬥。

    血戰一個上午,日軍死傷七千餘人,南京軍也傷亡了差不多人數的官兵,涼城被打成一片被大雪覆蓋的廢墟,下午再戰時,急於打破僵局、改善態勢的板垣中將命令第21旅團在涼城正麵戰場上“轉攻為守”,牽製住南京軍,吸引南京軍的注意力,同時命令第9旅團悄悄地繞過岱海(涼城在岱海西南湖畔),從岱海東北方向上穿插向南京軍側翼,以求一舉擊潰南京軍。無獨有偶,陳明仁的想法跟板垣中將一模一樣,他命令第171、第172旅繼續在涼城主戰場與日軍交鋒,同時命令第173旅繞過岱海,突襲日軍後方。結果,戰局被一分為二,試圖繞到南京軍後方的日軍與試圖繞到日軍後方的南京軍在岱海東北湖畔的麥胡圖鎮迎麵撞上,繼而展開同樣硬碰硬的廝殺。

    雙方圍繞著岱海,打得你死我活。

    晚上五點,夜幕降臨。第17師的師部內,陳明仁苦苦地思索著對策,這時,衛兵報告,幾名蒙古人請求得到他的接見並聲明有“重要軍情”匯報。陳明仁立刻召請,他十分驚訝地發現來客裏為首者是一名年僅二十出頭但舉手投足間頗有英氣的女子。女子自我介紹道:“陳將軍,我的蒙古名字叫色福勒瑪,我的漢名字叫奇俊峰,我是石王(石拉布多爾濟,內蒙古地區的一位蒙古王公)的福晉,也是國民政府軍政部委任的烏拉特前旗保安司令,少將軍銜。戰爭期間,我奉命在綏遠省西部進行敵後抗日,議和停戰後,我奉命在綏遠省西部組建敵後情報搜集隊搜集日軍情報。”(奇俊峰,抗戰時期綏遠地區的一位傑出的蒙古族抗日女英雄。)

    “了不起!了不起!”陳明仁先是驚訝,隨後肅然起敬,“辛苦了!”

    奇俊峰向陳明仁敬禮,然後急切地說道:“陳將軍,你們與日軍交戰時,我們有隊員偽裝成普通蒙古人在附近一帶活動,查探到一個十分重要的情報,日軍的師團部和輜重基地就在岱海西北湖畔的三蘇木鄉,所以特地趕來向您進行匯報。”

    陳明仁頓時喜出望外:“謝謝你們了!”

    奇俊峰笑了笑:“陳將軍,我雖然是女人,並且是蒙古人,但是,抗日麽,還分什麽男女,還分什麽漢蒙呢?隻要是中國人,都應該盡到自己的職責啊!”

    陳明仁連連點頭,感慨不已:“說得對,說得好!”

    奇俊峰送來的情報確實是非常重要的,但陳明仁在研究後發現,這個情報“食之無肉,棄之可惜”,因為三蘇木鄉在岱海對岸,南京軍從東南方向繞過去會遇到日軍,從東北方向繞過去還是會遇到日軍,南京軍與三蘇木鄉完全是隔“海”相望。

    “那就從湖麵上過去!”張雲脫口而出。

    陳明仁心頭一動:“可行嗎?”

    張雲十分肯定:“當然可行!岱海一帶的氣溫從上個月初開始就低於零度了,都凍了一個半月,湖麵完全凍得結結實實的,別說走人了,開車都沒問題。”

    陳明仁反複思考,最後一錘定音:“好!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

    接到命令的張雲立刻緊鑼密鼓地展開準備,他先到湖麵上試了試,發現空車開上湖麵沒有問題,但如果滿載人員,開上去就有些危險了,湖邊冰層較厚,湖中心冰層則有些脆薄。思考了一會兒後,張雲想出一個好主意,他調集了一百多輛汽車,車輪都包裹上棉布以防滑,但車子不用來裝人,而是用來拉人,每輛車都拖著一條長繩,出擊的士兵們砍伐附近的樹木,削成木板以充當滑板,大滑板上站著十多個士兵,小滑板上站著三五個士兵,冰糖葫蘆般地串聯在汽車後麵,由汽車拖拉著在湖麵上進行“滑冰”。一輛汽車拖著四十多個士兵(有的滑板不用來站人,用來放武器彈藥),一百多輛汽車可以拖著五千士兵橫穿被冰封了的岱海。

    晚上十點,第17師的突擊部隊呼嘯著駛上岱海冰麵,渡過這個大湖,殺向日軍。全程超過25公裏,為防止出意外,汽車緩速前進,因此用了兩個小時,突擊部隊便渡過了岱海。

    這是一個十分奇妙的過程,就像第171旅參謀長朝勒們形容的:“天空是一望無垠的黑暗,地麵...應該說是冰麵,冰麵是一望無垠的黯淡銀白,空曠得令人感到心靈都沒有寄托,好像整個世界都是這樣的,沒有盡頭。想到我們腳下的積雪的下麵並不是堅實的土地,而是一個大湖,我們心裏就產生了非常怪異的感覺。冰層還是比較厚實和堅固的,沒有出現冰層被壓破、車輛人員墜湖的事情,但還是出了十多起的意外,都是汽車打滑,然後東倒西歪地亂成一團,有的汽車互相碰撞,造成了一些人員受傷,有的汽車難以刹車,哧溜一聲滑到了老遠的地方並傾覆。總體而言,過程是有驚無險的,直到我們靠岸了,真正的危險才出現了。”

    半夜十二點時,突擊部隊抵達岱海湖對岸的日軍師團部和日軍輜重基地三蘇木鄉附近湖麵上,寒風飛雪中,湖麵上的聲音驚動了湖邊岸上的日軍。發現大批南京軍從湖麵上殺來,日軍大驚失色,隨即瘋狂地開炮開火,瓢潑彈雨中,在冰麵上毫無遮擋物的南京軍官兵血濺三尺,劈頭蓋腦飛去的擲彈筒、迫擊炮、步兵炮、山炮的炮彈把冰麵炸得一片接一片地支離破碎,嘩啦啦的冰塊粉碎聲中,冰麵被日軍炸得猶如龜殼般四分五裂,烈火亂竄、冰水飛濺,大批南京軍官兵掉進了冰窟裏,有的官兵一下子被身上的武器裝備拖進深不見底、黑暗如淵、冰冷刺骨的湖底,淹死或凍死,還有的官兵則奮勇地在冰水中冒著日軍的槍林彈雨遊泳前進,或抱著浮冰遊泳上岸參加戰鬥。熊熊的炮火和彈火中,日軍驚愕地看到,落水的南京軍官兵表現出極其頑強的精神和意誌,有的抱著浮冰遊泳上岸,結果上岸後,身體已經跟冰塊凍在一起,此時的氣溫已經低達零下二十度,極度寒冷,有的南京軍官兵在冰水裏遊著遊著繼而一動不動,耗盡了熱量和力氣,沉入湖裏,棉服軍裝完全濕透的南京軍官兵在上岸後勇猛地發動著衝鋒,寒風一吹,軍裝凍成了硬邦邦的冰塊,臉上、手上、頭發、眉毛上的湖水瞬間凍成了冰渣冰柱冰疙瘩。落入湖水然後上岸戰鬥的南京軍士兵無不猶如木頭人,跌跌撞撞、踉踉蹌蹌,手腳完全地僵硬,手指不聽使喚,根本無法開槍,甚至手指都跟槍械凍在了一起,頭皮也跟鋼盔凍在了一起。踏上岸後,這些南京軍士兵猶如會移動的石碑般,中彈後也猶如石碑般撲倒在積雪裏。

    “殺!”從湖麵冰層上衝到岸上的南京軍官兵們大吼著,衝殺向日軍。同時,大批的日軍也從岸上衝到冰麵上。

    凜凜寒風中的戰鬥異常慘烈,由於夜幕和風雪讓可見度不高,戰鬥基本上是近戰乃至肉搏戰。風雪中,雙方軍人發瘋發狂般地廝殺。傷口來不及流血,血液便被低溫凍結了起來,低溫中的刺刀撞在凍得堅硬如鐵的冰麵上、地麵上立刻崩斷,沒了刺刀的雙方軍人互相抱作一團撕咬扭打,寒風中被撕下耳朵被扯掉鼻子的雙方軍人比比皆是,慘痛哀嚎聲伴隨著怒罵呐喊聲一起震天而響。雙方的步兵炮彈漫天而落,炸得雪地上、冰麵上無數鋒利的冰塊冰屑猶如鐵片般在爆炸氣浪中呼嘯亂舞,一些肉搏中的雙方軍人一起掉進了湖麵上的冰塊裂縫或冰窟窿裏,凍死凍傷者比比皆是,很多扭打抱在一起的雙方軍人在極寒的湖水裏凍成了一坨。

    第5師團的兵員數量要比第17師少出不少(第5師團約2.8萬人,第17師約3.3萬人),並且第5師團第9旅團第11聯隊在這場涼城戰役前的豐鎮戰役中已被重創,所以日軍人數進一步地低於南京軍,由於雙方此時已經全麵交戰,所以日軍用於保護師團部和輜重基地的兵員不是很多,隻有三千餘人,並且大部分是輜重兵和工兵,殺來的南京軍則有五千多官兵,因此在半個多小時的混戰後,日軍被打散擊潰,衝入三蘇木鄉的南京軍官兵瘋狂地縱火以及投擲手榴彈,爆炸連連、火光熊熊,日軍的輜重物資在爆炸和大火中一堆接一堆地化為烏有。

    “板垣征四郎呢?”張雲心急如火地呼喊道。

    殺進第5師團師團部裏的南京軍發現裏麵已經人去樓空,板垣中將當初在南京戰場上跟南京軍多次交手,對南京軍的一些“劍走偏鋒”的戰術有著非常深刻的認識,他非常懷疑通過冰湖殺來的南京軍是對他進行斬首的,所以槍聲一響時就已經撤離了。黑夜間風雪彌漫,加上周圍地形複雜,南京軍無法進行追擊。

    “媽的!居然讓這個老烏龜跑了!”張雲恨恨不已。

    雖然沒能搗毀第5師團的師團部,但突擊部隊仍然取得了豐厚戰果,日軍從歸綏運來並囤積在三蘇木鄉的輜重物資超過三分之二被付之一炬,熊熊大火照亮了半邊夜空,烈火中爆炸不斷,那是日軍的彈藥被引爆了。

    趁著突擊部隊順利得手、日軍輜重損失慘重的大好機會,陳明仁當機立斷地命令全師投入反擊。血戰至天明,日軍第5師團被南京軍第17師基本擊潰,南京軍高歌猛進地收複並且通過涼城,長驅直入,在次日一鼓作氣地拿下了日軍兵力空虛的歸綏。風雪中,漢語的歡呼聲驚天動地。

    板垣中將帶著第5師團放棄了歸綏,他麵前共有兩條路,一是向西,退往包頭,二是向東,逃往烏蘭察布。沒有太大的猶豫,板垣中將選擇了第二條,因為第一條完全就是死路,他要是帶著第5師團向西撤,將會插翅難逃,因為包頭再向西就是被馬家軍控製的寧夏省了,前無去路,包頭東邊的歸綏又被南京軍攻占,隨著南京軍後續部隊抵達,第5師團就真的是甕中之鱉、必死無疑了。

    第17師在涼城戰役中一舉擊敗第5師團,加上先前的豐鎮戰役,兩場大戰,第17師傷亡1.1萬餘名官兵,斃傷日軍1.5萬餘,收複了綏遠省省會歸綏以及歸綏以西的大片國土。第17師收複歸綏、打退第5師團後,後續的第88師也已經趕來,第88師從大同一帶出擊,徑直攻打烏蘭察布,導致剛剛從歸綏逃到烏蘭察布的第5師團又挨了一頓痛打。由於南京軍速度太快,日軍後續部隊一時間無法趕來增援第5師團。再度損失四五千兵員後,板垣中將在極度的痛苦和不甘中被迫放棄烏蘭察布,退往察哈爾省南部的張家口。短短四天之內,南京軍便收複了綏遠省,戰績輝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