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節 風雲湧動(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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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軍委會大本營會議廳,一場最高級別的會議正在秘密地召開著。
親自參會的蔣介石坐在首席上一副老僧入定般的不動聲色,會議桌兩邊依次坐著陸軍總司令何應欽、空軍總司令周至柔、軍令部部長徐永昌、軍政部部長陳誠、參謀總長白崇禧,以及蔣緯國,眾人都神色肅穆。現場沒有記錄員或其他“閑雜人等”,從而確保會議的絕密。
陳誠發言道:“根據二公子剛才的分析以及我們獲得的各方麵情報顯示,在這場對蘇戰爭爆發後,日本突然反叛我們、美國突然幹涉、英法援助蘇聯的可能性都是不高的,隻要聯盟國陣營采取正確的戰略部署,就可以讓這場戰爭在完全有利於我們的整體態勢下得以進行。一方麵,蘇聯深為美英法所憎惡,一方麵,蘇聯獲得外援的渠道被斷絕,蘇聯就會徹底孤立無援,我們對蘇聯的戰爭就會從頭到尾都不受幹擾,除非美英法主動攻擊德國或者我們,但是,美英法的政治製度不允許其政府主動對外發動戰爭。”他望向蔣介石,“委座,此戰聯盟國勝算是極高的!收益是極大的!雖然我國的國力、國軍的軍力距列強大國還有很大的差距,但此戰是完全值得參加的!”
蔣介石輕輕地點了點頭。
“可是,我們不能排除美英法找借口參加戰爭。”何應欽說道,“上次世界大戰期間,美國本來置身事外的,但最終還是參戰了,借口就是所謂的‘齊默曼電報事件’,聲稱德國妄圖勾結墨西哥、煽動墨西哥進攻美國本土,此事真偽時至今日還不好說,很多史學家認為這是英國的詭計,誘騙美國參戰,而美國明知道此事是英國栽贓陷害德國,但因為當時參戰十分有利於美國,所以美國假癡不癲,揣著明白裝糊塗地‘中計’,繼而對德國宣戰。諸位,我們必須吸取教訓。捏造借口參加戰爭,是列強大國的慣用手段,蘇聯人發動遠東戰爭不是如此嗎?日本人發動九一八事變和七七事變不都是如此嗎?”
“何總座所言甚是。”蔣緯國說道,“不過,今非昔比。上次世界大戰讓英法都元氣大傷,兩國都恐懼戰爭,安於現狀、不思進取,法國人耗費巨資修建馬其諾防線這種純屬於防禦性的國府工事就是最好的證明。德國撕毀《凡爾賽條約》、占領萊茵區、德奧完成合並、肢解捷克斯洛伐克、全麵擴軍...這些行為都未被英法采取實質性的阻止措施,正是有力證明。因此,隻要德國不主動進攻英法,英法就不會參加戰爭。至於美國,情況更甚。德國對蘇聯發動戰爭,對英法的刺激要強於美國,美國更加沒有理由強行插手。德國還有我們,都不會讓美國人找到過硬的借口參加戰爭的。”蔣緯國心知肚明,在原先曆史上,作為英法盟友的波蘭被德國閃擊時,英法是見死不救的,至於美國,也一樣,除非日本人腦子短路提前發動珍珠港事件。
何應欽說道:“蘇聯對外渠道大致上有三處,一是遠東,但目前遠東已經在中日手中,雖然蘇聯還掌握著西伯利亞東部的大片地區(外東北以北),從地圖上看,蘇聯和美國之間隻隔著白令海峽,但白令海峽兩邊的蘇美領土都是無人區,更加沒有鐵路通道,所以蘇聯的遠東渠道已經喪失;二是東歐西北部的挪威海一帶,不過,那裏已經是北冰洋的區域,條件惡劣、通道狹窄,加上芬蘭已經投靠德國,所以戰爭爆發後,德國隻需拿下或包圍列寧格勒,也可以斷絕掉蘇聯通過挪威海獲得美英法援助的渠道;三是中亞,蘇聯和英國殖民地在中亞一帶擁有很大的接壤分界線,雖然伊朗是親德的,但也不能排除美英法通過英屬印度向中亞對蘇聯提供援助。”
“那麽,我軍在蘇聯戰爭爆發後進兵中亞就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措施了。”白崇禧說道,“一來可以收複中亞失地,二來可以斷絕蘇聯的中亞通道,勢在必行,另外還有第三個原因。”
“不妥。”何應欽反駁道,“如果美英法已經在援助蘇聯,我們卻故意截斷蘇聯獲得美英法援助的渠道,豈不是等同於與美英法直接交惡?蘇聯戰爭,最大的隱患就是蘇聯太強,蘇聯地大物博、人口眾多並且基本上實現了工業化,我看,這場戰爭很難在較短時間內結束,一旦拖下去,比如兩年,我們就會十分不利了。一來,漫長的戰爭會耗損我們大量國力軍力,從蘇聯境內掠奪的資源和財富怕是難以彌補我們為戰爭本身投入的成本,二來,陷入持久戰,我們和蘇聯就都陷入泥潭不能自拔,美英法正好漁翁得利。”
“倒也是。”白崇禧點點頭,“我們背後還有一個日本在不懷好意。蘇聯戰爭,日本按照計劃是無需出兵參戰的,到時候,我們跟蘇聯打得難分難解,日本人會不會在我們背後捅一刀?不好說啊!”
陳誠不悅地道:“前怕狼後怕虎,如此還怎麽打仗?我們不能高估自己,也不能高估敵人!蘇軍戰鬥力之外強中幹,在遠東戰爭期間暴露得一清二楚!我們何懼之有?蘇聯雖大,但徒有其表而已!隻是一個泥足巨人!蘇聯的北亞和中亞都是‘象征性的領土’,根本無法成為其大戰略縱深區,一旦德軍打下東歐,斯大林難道把政府遷到西伯利亞的荒原裏?北亞和中亞的農業、工業等都十分薄弱,隻要蘇聯丟了東歐,就等於萬劫不複了!任憑我們宰割!況且,我們都清楚,對蘇作戰,德國才是主力,我們隻是輔助力量,所以我們的風險非常小,如此有利,我們豈能畏手畏腳?”
“陳部長,我們是不能高估敵人,但也不能低估敵人啊!”徐永昌說道,“根據情報...”他神色十分凝重,“遠東戰爭結束後,蘇聯當局深感其國防安全已經急劇惡化,因此展開了大規模的擴軍,保守估計,蘇軍現有兵力已猛增至400萬以上,並且這個數字還在繼續增加,蘇聯有1.9億人口,如此龐大的人口,不容小覷啊!真打起來,蘇聯組建1000萬正規軍和民兵都是不成問題的。”
陳誠不以為然:“人數雖多,但都是濫竽充數而已!精銳又有多少?淝水之戰,東晉八萬精兵就把號稱投鞭斷流的前秦八十萬大軍殺得一敗塗地!把話說回來,我國人口是蘇聯兩倍多,加上德國、意大利、匈牙利、羅馬尼亞等國人口,不下六億,是蘇聯的三倍!比人?笑話,全世界就我們中國人最多!我們何懼之有?”
徐永昌搖搖頭:“是,我們、聯盟國的人口確實大大地超過蘇聯,但是,我們此時的處境就跟當初中日戰爭時的日本一樣,當初,我們傾家蕩產、不惜血本地抵抗日本,而作為侵略者的日本,則沒必要也傾家蕩產、不惜血本,眼下,蘇聯會傾家蕩產、不惜血本地抵抗我們,我們難道傾家蕩產、不惜血本地侵略蘇聯?蘇聯當局逼急了,可以讓蘇聯民眾拿刀槍棍棒上戰場,我們做得到嗎?我們能建立比蘇聯更多的軍隊,但是,我們養不起啊。我國的工業、經濟都大不如蘇聯。我們已經計算過,假如參加蘇聯戰爭,我國出動100萬軍隊的話,倘若沒有意外,以我國軍工業現有能力以及我們辛辛苦苦積攢下的家底,這100萬軍隊所需彈藥,後方隻能供應四個月左右,糧食不成問題,汽油更是少得隻能供應兩個月左右。我們實在是窮啊!前三四個月,部隊可以放開手腳大打,但接下來,部隊在後勤供應上就處於‘半饑半飽’的狀態了。底子薄、後勁弱,是我軍最大的軟肋,這是我國的工業和經濟所決定的。”
陳誠頓時不說話了。
蔣緯國聽得心裏很感慨,是的,這就是中國軍隊的困境,開戰後,起初可以勢頭凶猛,因為倉庫裏囤積了很多物資,但打一陣子後,馬上就沒力氣了,因為倉庫裏的物資消耗完了,後方生產又跟不上,就這麽簡單。蔣緯國想起了原先曆史上的“關特演計劃”,即“關東軍特別大演習”,德蘇戰爭爆發後,日軍躍躍欲試準備參戰,參戰日軍自然是關東軍,但根據日軍總部的估算,日軍跟著德軍一起打蘇聯起碼要投入25個師團、五六十萬兵力,但日軍根本拿不出這個家底,因為在戰略物資上,關東軍當時擁有的彈藥隻夠這些部隊兩個月消耗,糧食隻夠四個月消耗,汽油隻夠三個月消耗,如果日軍強行進攻蘇聯,就不得不從日本本土以及中國戰場抽調走大批部隊和大量物資,當時,日軍遲遲無法徹底武力打垮中國,對國民政府的誘降也沒有結果,還跟美英法交惡,遭到美英法的經濟製裁,因此,日軍如果真參加蘇聯戰爭,一來陷入兩線作戰,陸軍既要打中國又要打蘇聯,軍力顯然很不足,需要從中國戰場上抽調部隊,可能導致本已經被日軍打得隻有招架之力的中國軍隊展開反撲,從而顧此失彼,二來日本當時已經極度缺油,打蘇聯的話,會讓日本本土的石油儲備徹底地耗盡枯竭,打蘇聯也無法讓日本迅速獲得大量石油(蘇聯當時被開采著的油田主要在高加索地區和西伯利亞西部邊緣地區,距離中國東北非常遙遠,日軍的石油儲備很難維持日軍從東北一路打到差不多一萬公裏外的烏拉爾山),所以,日軍沒有北上,選擇南下,因此,日軍沒有北上跟德國一起打蘇聯而是南下招惹美國是有著必然原因的,並非日軍在諾門罕戰役中被蘇軍“打怕了”所以不敢對蘇聯動手。
“難道要跟原先曆史上的朝鮮戰場上的誌願軍一樣麽?”蔣緯國心裏暗暗想道。那場朝鮮戰爭,美國雖然下了極大力氣參戰,但確實沒有使出全力,而並沒有以國家名義參戰的新中國則是“拚出老命、豁出老本”參戰的,結果,朝鮮戰場上的誌願軍還是因為後勤保障嚴重不足而陷入彈藥、糧食、醫藥、被服的極大短缺中,不得不“一把炒麵一把雪”,反觀美軍,則是香煙咖啡巧克力一應俱全。這就是國力的巨大差距。
白崇禧說道:“對蘇聯作戰,我們有兩個很大的分歧路線。一是重兵攻擊,二是精兵攻擊。重兵,就是投入我們能投入的最多的部隊,也就是100萬兵力,力求在戰爭中迅速地獲得大片占領區,在這場戰爭中能得到更多;精兵,就是投入一半兵力,比如50萬,這樣,部隊的‘持續作戰時間’會延長一倍,但無法形成強大的攻勢,隻能在開戰初期迅速地攻占幾個重要的地方,然後急急忙忙地轉入防禦。前者收益大,但風險高,如果戰事陷入持久中,我們會全麵被動,後者很保險,但收益減半,也有些小家子氣,無法深入蘇聯腹地攻城略地,隻能拿下中蘇邊界的一些地方,到時候,戰爭勝利了,德國人肯定不會分給我們太多的利益,因為我們貢獻小嘛,自然沒有索要好處的底氣。”
“不止如此。”蔣緯國補充道,“我們需要蘇聯的工業設備,需要蘇聯的機器,蘇聯的工業區主要在東歐,德國動手後,蘇聯肯定將其工業區向東遷移,但不可能遷到北亞腹地,隻會遷到烏拉爾山脈一帶,我們如果不深入蘇聯腹地,不打得遠一點,自然無法掠奪蘇聯的工業設備。蘇聯是一個工業大國,我國想要快速地發展我國工業,掠奪蘇聯的工業是必須的。”
“還有第三個分歧。”徐永昌說道,“如果蘇聯當局真的會屈服於我們的外交‘訛詐’,割讓大片土地給我們,換來我們不聯合德國對他們進行前後夾擊,那麽,我們是否真的還要繼續參戰?我們參戰的根本目的是什麽?不就是掠奪蘇聯的大片土地麽?既然在談判桌上兵不血刃地達成目的,又何必大動幹戈?說難聽點,我們也是色厲內荏,因為我們國力不足。倘若蘇聯真的割地求和,並且割出極大的土地,徹底地喂飽了我們,我們又何必蹚這遭渾水?及早地從蘇聯戰爭這個大泥潭裏抽出身,豈不是明智之舉?至於德國的反應,其實並不可懼。假如戰爭中後期,德國快要獲勝了,我們再對蘇聯乘火打劫,一方麵可以得到更多,一方麵也敷衍了德國,履行了我們的職責,沒有對德國‘言而無信’,德國雖然心知肚明,但畢竟打贏了戰爭,也不會跟我們‘太過於計較’,假如戰爭以德國失敗而告終,那德國對我們的報複就更是無從談起,甚至,山窮水盡的德國還不得不繼續依賴我們以圖謀東山再起,蘇聯方麵,即便蘇聯贏得戰爭,也必然是元氣大傷,想對我們進行秋後算賬更是做夢,蘇聯忙著打仗,我們則勵精圖治,具備打一場自衛戰爭的實力,蘇聯不得不忌憚我們,蘇聯戰爭之後,蘇聯國力大損,我們國力大增,又何懼蘇聯呢?”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道,“這麽做的話,還有額外好處,那就是趁機對日本展開全麵反攻。日本陸軍已經二次裁軍,實力大不如我國陸軍,此時下手,機會正好!雖然我們打不到日本本土,也難以收複台灣,但光複台灣以外的所有淪陷區以及拿下朝鮮半島都是大有可能的。說到底,我們即便真跟德國一條路走下去,我們也不能報複日本,畢竟德國也沒有強大的水麵艦隊可讓我們登陸日本本土。”
“根據楊傑從莫斯科發來的報告。”白崇禧說道,“蘇聯高層態度強硬,斷然拒絕了我們提出的‘中蘇平分北亞和中亞’的要求。”
陳誠反駁道:“那是因為他們還沒見到棺材。一旦德國攻打蘇聯,蘇聯撐不住,自然就會見到棺材掉淚了,到時候,蘇聯當局很有可能滿足我們的要求,割讓一大片土地給我們。”
蔣緯國聽得默然不語。從本心出發,蔣緯國對希特勒很有好感,對德國也十分的親近,但在國家利益麵前,別說出賣希特勒了,出賣蔣介石的事他都幹得出來,因為國家利益至上。
白崇禧看了看眾人:“根據聯盟國條約,德國進攻蘇聯後三個月內,我國也要對蘇聯展開全麵攻擊。這三個月其實很寶貴、很重要,一方麵,我們可以在外交上勒索蘇聯、麻痹蘇聯,另一方麵,我們可以不動聲色地觀戰。如果德軍進展神速、勝算極大,我們沒有理由不跟德國一起參戰,如果德軍進展緩慢、勝算不明,我們就要從長計議了。”
除了蔣緯國,其餘人都點頭表示讚同,蔣介石也微微點頭。
蔣緯國心知肚明,此時的二戰跟原先曆史上的二戰已經截然不同了,原先曆史的二戰,德軍第一個戰爭舞台是波蘭戰場,眼下的二戰,德軍第一個戰爭舞台就是蘇聯。所以,蘇聯戰爭還未爆發,並沒有實戰過的德軍的戰鬥力究竟怎麽樣?蔣介石等人其實都不清楚,甚至感到心裏沒底,他們完全不知道德蘇戰爭爆發後德軍究竟是所向披靡還是裹足不前。蔣緯國則清楚得很,在原先曆史上,德軍一個月滅亡波蘭,一天拿下丹麥,兩個月占領挪威,五天迫降荷蘭,兩星期幹掉比利時,兩個半月打敗法國,蘇德戰爭爆發後前幾個月內更加是掠地千裏、無堅不摧,閃電戰震驚世界。不過眼下,德國的戰爭機器還沒有真正“見血”,德軍還沒有真正地打第一場仗,所以包括蔣介石在內,各國高層都對德軍的戰鬥力存在很大懷疑,基本上是低估。至於閃電戰,南京軍已經打過了,但最大規模也是幾百輛坦克和裝甲車的“中小型閃擊戰”,德軍的本錢要遠遠地超過南京軍,一出手將會是幾千輛坦克和裝甲車,所以,閃擊戰此時還是“戰術手段”,不是“戰略手段”。蔣介石等人此時對德軍的戰鬥力並不是特別有信心,不太認為德國一旦跟蘇聯開戰後就會摧朽拉枯、犁庭掃穴,就連希特勒,此時都不知道他的軍隊的強大程度。
此時的中國高層們,通過遠東戰爭,都看清了蘇聯軍隊的真正實力(存在一定的低估和偏見),同時也承認德軍戰鬥力是強大的,所以認為德國一旦進攻蘇聯,德軍會取得很大戰果,但很難認為德軍會“掠地千裏、勢如破竹”,說到底,德軍還未通過實戰來證明自身,證明大規模的閃電戰是何等的迅猛強勁,何應欽、陳誠等人的戰爭理念當然也是不夠先進的。何應欽等人認為:德軍一旦攻擊蘇聯,是會取得大量戰果,但十有八九會在東歐跟蘇軍陷入拉鋸戰、持久戰、消耗戰,不可能會速戰速決地打垮蘇聯。因此,他們對中國參加蘇聯戰爭存在著極大的不安和擔憂。畢竟,上次世界大戰期間,百萬德軍跟百萬英法聯軍在西歐戰場廝殺了幾年都難解難分,因此包括中國高層在內的大部分列強高層都潛移默化地認為接下來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爭模式很有可能還是那樣的。如果蔣緯國告訴他們,德軍有實力一下子俘虜幾十萬蘇軍(基輔戰役),他們肯定是不相信的。不少國軍高層認為,德蘇戰爭將會是中日戰爭的翻版,日軍侵華起初氣勢洶洶,但很快就萎靡不振,德軍侵蘇後也是一樣,畢竟,蘇聯很像中國,德國也很像日本。既然日軍會在中國戰場上成為強弩之末,德軍自然也可能在蘇聯戰場上陷入苦戰。
會議上,眾國軍巨頭各抒己見、各執一詞,展開激烈討論。國軍的對蘇戰策看似簡單,實際上很複雜,共有兩大前提在左右著國軍,一是德軍在戰爭初期的表現,二是蘇聯會不會下血本喂飽中國。因此,如果德軍打得不順,蘇聯又下血本喂飽中國,那國軍自然沒有必要參戰;如果德軍打得很順,蘇聯又不願意對中國割地求和,那國軍肯定要參戰了;如果德軍打得不順,蘇聯又不願意對中國割地求和,或者德軍打得很順,蘇聯又願意對中國割地求和,問題就來了:國軍還要不要參戰?若參戰,又以多大的力度參戰?
蔣緯國當然由始至終沒打算跟日本人一起瓜分世界(主要是東方),若能狠狠地反咬日本人一口,他不介意黑吃黑,做一個“卑鄙小人”,加上這個因素後,問題就更加複雜了。
“出兵路線上,國軍也問題頗多。”白崇禧打開一份亞洲地圖,指點著道,“北亞和中亞兩個方向,我軍實力有限,無法兩線出擊,隻能集中力量於一處或聲東擊西、一實一虛。從北亞出擊的話,實在是大為不利。北亞雖大,但九成以上地區都是沒有鐵路公路的無人區,能進軍的路線就是西伯利亞鐵路幹線,目前,國軍已經占領安北(伊爾庫茨克),若從安北一路向西打過去,盡是攻堅戰,因為一路向西,鐵路線上城鎮較多,比較大的城市就有九個,克拉斯諾亞爾斯克、新庫茲涅茨克、新西伯利亞、托木斯克、鄂木斯克、秋明、庫爾幹、葉卡捷琳堡、車裏雅賓斯克,國軍真的順著鐵路線一路向西打過去,難度極大,一來,後勤線長達萬裏,補給困難,二來,一係列戰役都是城市攻堅戰,國軍重火力大大不如蘇軍,重炮、炮彈,都是蘇軍的幾分之一,在這樣的情況下想拿下蘇軍重兵防禦的城市,結果是可想而知,打不了幾座城市,國軍就要耗盡元氣。蘇軍重火力大大地超過國軍,在這樣的情況下,蘇軍守城,國軍攻城,根本就沒有勝算,第三,靠這種打一路的方式來攻城略地,本就是下下策。”他點起一根香煙,神色凝重,“遠東戰爭中,國軍之所以能拿下安北(伊爾庫茨克),靠的隻是長途奔襲,打了蘇軍一個措手不及,但是現在,蘇軍已經加強了對我國的防禦,我剛才說的九個城市都有蘇軍重兵嚴密防禦。打其中一個,不但難以啃得動,還會吸引其餘地區的蘇軍進行馳援,導致國軍在打第一個城市時就陷入被動。我們都知道,北亞雖大,但卻毫無回旋餘地,北亞隻有南部的狹窄帶狀地區是蘇聯的有效國土,中部和北部都是無人區,好像一個走廊,走廊兩邊都是牆壁。國軍應該打蛇打七寸,而不是從蛇尾一路打到蛇頭。就比如這個新西伯利亞,若國軍從新疆出擊,一下子拿下新西伯利亞,新西伯利亞以東的托木斯克、克拉斯諾亞爾斯克、新庫茲涅茨克雖然還在蘇軍手裏,但已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東西是我軍,南麵是我國領土,北麵是遼闊無垠但荒涼苦寒的北亞,城內蘇軍除了等死或主動出擊找死,別無第三條路。因此,國軍若從蒙古省、北海省展開出擊,等於從蛇尾一路打到蛇頭,下下策,國軍必須從新疆出擊,打中亞,經中亞打北亞西部的重要樞紐城市,直接斬掉蛇頭!對西伯利亞鐵路幹線上一係列被蘇軍占領的城市實施釜底抽薪!不過,蘇聯高層也不是傻子,如果我們向新疆大舉增兵,他們就會識破我們的意圖,我很擔心這一點。”
“白總長別擔心。”蔣緯國笑了笑,“我有辦法可以對蘇聯人玩一手白衣渡江。”
“哦?”白崇禧驚奇地看了看蔣緯國,然後點點頭,“如此就最好了。”
大戰在即,國軍在戰略對策上還存在著一定的搖擺不定,這倒並非國軍高層優柔寡斷,而是中國實在是本錢有限,蘇聯戰爭是一場龐大的戰爭,打贏了,中國必然會國力翻倍暴增,打輸了或出什麽意外,中國就要傾家蕩產了,不得不慎而慎之。不過,戰爭已經如箭在弦了,超過250萬德軍在德軍統帥部的精確部署下有條不紊地展開著集結,由於受到諸多條件的限製,參戰德軍無法全部集結到蘇聯邊界處,因此參戰德軍大致上分為三大部分,一部分進入羅馬尼亞境內,準備直接攻擊蘇聯,一部分集結於匈牙利、德國境內的原奧地利境內,準備作為第二梯隊投入戰爭,還有一部分集結於德國東部的德波邊界處,準備在戰爭爆發後通過波蘭進入蘇聯境內,除此之外,還有約100萬德軍在德國西部嚴密把守,防備著法國、荷蘭、比利時以及英國,這些部隊基本上都是德軍的二流部隊或預備役部隊。值得一提的是,已經成為德國仆從國的匈牙利、羅馬尼亞、意大利、西班牙以及或決定加入或還未正式加入德國陣營的芬蘭、波蘭也都準備了大批部隊,多者二三十萬少者幾萬,但在戰爭初期都不會投入。這些國家的打算是不同的,匈牙利、羅馬尼亞準備好了軍隊,但在戰爭初期不參戰,是為了防止德軍“打得不順”或輸掉戰爭,如果那樣,它們的軍隊就不參戰,這樣,它們就能明哲保身,以後蘇聯或美英法對它們秋後算賬,它們可以辯稱“因為德國調遣百萬大軍威脅自己,所以自己才被迫開路放行,讓德軍通過本國境內”,如果德軍打得順風順水,它們自然一起參戰,跟著德國對蘇聯乘火打劫,對於匈牙利和羅馬尼亞的這種投機心理,德國給予了默認。
與此同時,在東方,中國軍隊(南京軍)也在厲兵秣馬備戰。南京軍此時共有37個師,包括36個野戰師和1個生化兵師,36個野戰師裏有26個是蔣緯國的嫡係部隊,還有10個則是蔣介石派來的“監軍”。根據戰爭計劃,蔣緯國的27個師很有可能都會投入蘇聯戰爭,總兵力約100萬,蔣介石的10個師、二三十萬兵力則負責在戰時“防禦中國北方的大後方”。春節期間,南京軍集體輪流放假,幾乎每個官兵都得到了回家探親、與家人團聚過年的假期,三月時,全軍放假完畢並全麵調動,大部分部隊都調入了北海、蒙古、察哈爾、熱河四省內,少部分部隊駐守在新疆、山東、山西、河北、黑龍江(黑西)、遼寧(遼南),後勤工作也同時緊鑼密鼓地展開來,全國的交通網猶如百川入海般一起朝北方匯聚著,鐵路上、公路上、江河上、海洋上,火車汽車輪船以及更多的人力車不分晝夜地川流不息,把數量巨大的物資運往了北方,不屬於北方的河南、安徽、四川、江蘇、湖南、雲南、湖北等糧食大省的糧食猶如長江洪水黃河泛濫般源源不斷地運到北方,家禽家畜和馱畜更是不計其數,使得北方“糧積成山、豬羊成海”;全國各地的工廠、工場、作坊也都加班加點地生產著,生產出的數量龐大的被服、鞋帽、醫藥同樣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向北方運送著,整個中國都沉浸在空前的緊張和忙碌中,鐵路上汽笛長鳴、公路上飛沙走石、水路上浪花飛濺,車船如麻、聲響震天;大軍雲集的北方那幾個省內,充滿了風雨欲來的凝重氣氛,大量的軍用車輛、戰車、拖曳著火炮的牽引卡車以及更多的馬車、牛車在城內城外的路上來回如風,城市的大街小巷被形形色色、不同軍種和兵種的軍人給填滿了,不同番號的中國軍人們排列著密集整齊的隊伍在“轟隆隆”鏗鏘轟鳴的開拔聲和響亮的口號聲中奔向部隊集結地,組成了一條條漫山遍野、蜿蜒迤邐的長龍,白花花的刺刀和錚亮的鋼盔在陽光照射下閃耀著密如繁星的光芒;標著紅十字標誌的野戰醫院和標著步槍標誌的靶場如雨後春筍般地在城鎮郊區遍地開花;萬裏無垠的碧空間,一波又一波中國空軍的飛機呼嘯著穿雲破霧,遮天蔽日、氣貫長虹,全部是由南向北。
重慶、武漢、福州、青島、太原、濟南、沈陽,七大軍工基地更是三班倒地全速開動,南方各地的軍械庫、彈藥庫、南方國軍的武器裝備被大量地調撥到北方,軍械庫和彈藥庫都被搜羅一空,甚至連南方國軍官兵們手裏的子彈也被拿走大部分。很多南方的國軍將領抱怨不已,因為“弟兄們平均一人不足二十發子彈,別說打仗了,連日常打靶訓練都無法展開了,子彈都送到北方去了”“部隊裏絕大部分的迫擊炮也被送到北方去了”。北方國軍(南京軍)彈藥充足,南方國軍則缺槍少彈,這是必然的。
中國很窮,很弱,但很大,這個領土麵積世界第二、人口數量世界第一的大國一下子動員起來,爆發出的能量無疑是驚天動地的。
大戰在即,各國高層的心情是各不相同的。實際上,聯盟國準備對蘇聯下手在國際上已經是半公開的秘密,德國跟英法“關係友好”,同時積極備戰,重利拉攏德蘇之間的國家,目的根本是昭然若揭,蘇聯的情報機構自然獲得了大量的直接或間接的證據。對此,斯大林心急如焚,一方麵針鋒相對地準備戰爭,一方麵努力嚐試獲得英法的援助,跟英法締結同盟,但英法的態度基本上是“喜聞樂見”,巴不得德蘇“狗咬狗”打得兩敗俱傷,所以沒給蘇聯實質性的援助或同盟保證。
希特勒此時的心情是緊張的,原因很簡單,他不知道蘇聯究竟好不好打,他的德意誌大軍究竟戰鬥力有多少,他也沒有太大的把握,畢竟德軍在對蘇戰爭前根本沒有打過一場仗,不得不讓希特勒在臨戰之際胡思亂想。
蔣緯國此時的心情也是很緊張的,希特勒是因為知道的太少,所以緊張,蔣緯國則是因為知道的太多,所以緊張。
德國時間1940年5月1日淩晨3時55分,中國時間1940年5月1日上午10時55分,蔣緯國在北平行營裏接到了希特勒的越洋電報,電報內容言簡意賅:
小蔣先生,我就要開始了,德國就要開始了。你真摯的朋友,阿道夫·希特勒
合上電報,蔣緯國站起身,走到辦公室窗戶邊,外麵陽光刺眼。蔣緯國腦子裏浮現出後世一首詩,一股湧動的熱血豪氣讓他忍不住輕聲念了出來:
“我好恨
恨我沒早生一個世紀,
使我能與你對視著站立在
陰森幽暗的古堡
晨光微露的曠野
要麽我拾起你扔下的手套
要麽你接住我甩過去的劍
要麽你我各乘一匹戰馬
遠遠離開遮天的帥旗
離開如雲的戰陣
決勝負於城下”
五分鍾後,蘇聯戰爭爆發,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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